第47章
為首的那人顯然認識薛洋,一看他忽然閃出來,大驚失色,叫到:“薛洋!蘇宗主一直找你找得好辛苦,原來你一直躲在義城!”
薛洋嗤笑道:“第一,我沒有在躲,我呆在義城只因為我喜歡這兒。第二,你蘇宗主不是找我找得辛苦,是被炸成篩子之後養傷養得辛苦。”
那人被氣個半死,一個手勢示意跟在後面的人,衆人齊齊舉劍向薛洋劈來。薛洋手一張,早已喚出降災,足下一點輕輕巧巧躍上屋頂向旁跑去,也不知道在顧念什麽,總之看來是不想在此相鬥,要将他們引到別處去。
曉星塵聽那些聲音遠去,就要跟上,就只聽一個聲音在背後道:“閣下莫不是曉星塵道長?”
曉星塵腳步一頓,聽這聲音有些耳熟,卻想不起在哪裏聽過,更辨別不出這人是誰。他失蹤多年,一直生活在義城,這人卻能認出他來,看來是以前見過的,只是不相熟悉。
那麽這人便是同那些人一起的了,極有可能是他們的領頭也說不定。
曉星塵道:“正是。不知閣下是誰,到義城來是為何事?”
那人道:“當然是來行正義之事。只是不知曉星塵道長明月清風,風評一向極佳,怎麽會和薛洋待在一起?”
他說得這樣頭頭是道,怕是剛才薛洋和曉星塵剛回到義城,他就已經在暗中觀察了。他們在明,而他在暗,很容易就看兩人的端倪來。
曉星塵想,這些人果然是為薛洋而來,但聽他口氣和行事作風,總覺得不太舒服,八成不會是他口中說得這樣冠冕堂皇。
曉星塵道:“既是行正義之事,就不該擾百姓清淨。”
那人道:“看來曉星塵道長是不相信在下了,看來是和薛洋呆久了,近墨者黑。即使如此,那就別怪我動手了!”
話音未落,就從袖口飛出兩根琴弦,齊齊向曉星塵刺去!
他深知曉星塵修為有多高,不敢貿然行動,才出此暗招,來一個出其不意。
豈不知曉星塵一身修為早已消損大半,就算是蘇涉,現在也勉強能與之一戰。不過曉星塵修為折損,劍法仍精湛,霎時間霜華一挽,将那兩根琴弦挑開。
曉星塵後越幾步,道:“弦殺術。你是秣陵蘇涉?”
來者正是蘇涉。弦殺術乃姑蘇藍氏的的絕學之一,琴有七弦,可即拆即合,可化作致命的兇器,琴弦一發,可切骨削肉如泥。
藍翼創弦殺術是為了暗殺異己,因此頗受诟病,姑蘇藍氏自己也對這位宗主評價微妙,如若不是對峙大兇大惡的走屍怪物,一般極少使用。這人上來話未說完便出此狠辣招式,定不是姑蘇藍氏,那便是效仿姑蘇藍氏的秣陵蘇轼,再推斷一步,将這一招用得還算好的,就定是他們的宗主,蘇涉了。
那日他被薛洋給予的假陰虎符所傷,一連養傷在床數日,要不是發現及時,早就一命嗚呼了。因此心中恨極薛洋,到了義城看到失蹤多年的曉星塵竟然和薛洋鬼混在一起,便連帶着也一并恨起曉星塵來。
蘇涉道:“不錯,曉星塵道長眼盲看不到,卻能認出我來。”
說話間又是幾根琴弦,一根甩向曉星塵手腕,一根甩向腳踝,竟是要切斷手筋足筋!
此招狠辣,但竊技之徒偷師到的弦殺術,畢竟不如正統精習的威力大。曉星塵飛身躍起,霜華銀光閃動,一挑一刺,将那兩根琴弦挽在劍尖上,琴弦反複有生命般地游動似是想脫離劍尖所控,但霜華多麽鋒利無比,曉星塵手腕左右一動将企圖掙脫的琴弦纏得更緊,再一揮之下,琴弦應聲而斷成幾結,散落在蘇涉腳邊。
蘇涉抽出難平佩劍,朝曉星塵刺過去,覺察到劍氣聲音,曉星塵回身格擋,兩把利刃相交泛出銀色火花。若曉星塵修為未損,蘇涉怎會是對手。現下曉星塵修為不足,交手間,蘇涉也看出了這點,便把靈力全部注入到難平上,企圖以此壓制靈力稍弱的霜華。
不過,就算靈力再怎麽充沛,刺不到也沒有辦法傷人。曉星塵身法靈活,劍術比蘇涉高不知多少倍,随機應變,手腕一轉,換了一種攻勢,霜華霎時變得靈活難以捉摸,蘇涉的難平就擋不住了。他大傷初愈,就算靈力充沛,也漸落下風。
曉星塵覺察到時機,傾身而上,一手扳住蘇涉肩膀,蘇涉剛要使擒拿術反補,人還未動,皮膚就一涼,霜華已經橫在了他的脖頸間,若是他再有什麽動作,腦袋就會飛出去!
曉星塵鉗制着蘇涉,問道:“除你之外,一起到義城來的還有何人?”
蘇涉道:“你真想知道?”
曉星塵手一動,劍刃貼上了蘇涉的皮膚,他要是再拖延時間,仿佛下一刻就要劃出血來。
蘇涉忽然大聲道:“對不起,是屬下失利了。”
顯然這句話不是對曉星塵說的。
就聽一個溫溫和和的聲音在身後道:“沒事,想必曉星塵道長也不會痛下殺手。是不是?”
血順着烏黑的劍刃殷殷滑下,薛洋手持降災站立在那,腳邊一衆人全數傷重不起。
薛洋啧了一聲,罵道:“這地方曉星塵看不到。雖然這些人都該死。”
薛洋知道一旦開打必是血流成河,雖然是這些人先惹事的,但按照曉星塵的作風,肯定不會希望看到這副慘像。
為首的那人已經站不起來了,薛洋居高臨下地道:“還叫喧嗎?留你一條舌頭,就是讓你說來者除了你們秣陵蘇氏還有誰,金麟臺的是不是也來了啊?”
那人傷重,幾乎只剩下一口氣。他本人和薛洋沒什麽深仇大恨,只是宗主被他所傷,因此恨極了薛洋,這時候果見這人出手恨毒,極恨之下嘿嘿冷笑了兩聲,道:“當然,不過你一定想不到,這一次會是誰親自駕臨!哈哈,等到時候你就去死吧……”
話未說完,喉嚨就被一劍刺穿,卻還未死,目眦欲裂,眼球暴凸。
親自駕臨,能讓這人用到這個詞的,當然就是蘭陵金氏的斂芳尊,金光瑤了。
知道金麟臺的會來,本以為頂天會是金光瑤的哪個心腹,沒想到他竟會親自前來。
多年未見,那個金光瑤究竟在打什麽主意,這義城可忽然變得熱鬧了啊。
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薛洋罵了一句,不再理會這些人,馬上轉身折返回去。
薛洋把那些人引開,一是為了回避,二是不想讓響動引來更多的人,他哪裏知道蘇涉一直在暗中偷看他們。
此時薛洋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必須馬上,立刻回到曉星塵身邊,若被金光瑤先一步找到他,那就麻煩了!
義城最大的酒樓,裏面的客人早已被清離出去了,此時入駐的全部都是蘭陵金氏的人。
曉星塵站在大堂裏,離他不遠的對面,就是斂芳尊,金光瑤。
所說此時這間酒樓“都是”金氏的人,實際上也沒幾個,斂芳尊是暗中出行,隐去了行蹤,只帶了幾個服侍的人,和幾個修為極高的當做護衛,輕裝簡行,連金麟臺都不知道他們的宗主此時身在遙遠偏僻的義城。
金光瑤沒穿象征身份的星光雪浪袍,而是身着一套錦緞長袍,頭上戴着軟沙羅烏帽,眉心間一點丹砂。眉目七分俊秀,三分機敏,眼珠黑白分明,走在街上這麽一看,就跟普通富貴人家的公子沒什麽兩樣,完全瞧不出真實身份。
金光瑤負手而立,道:“曉星塵道長,你失蹤多年,竟是一直呆在這種地方,竟是一直和薛洋在一起麽?”
他和蘇涉問了同樣的問題,且一連用了兩個“竟”字,若不是親眼所見親耳聽到,也是絕不會相信這一對死對頭怎的變得這樣親密。
曉星塵道:“諸多緣由,想必斂芳尊要務繁忙,沒什麽空閑去聽這等閑事。”
金光瑤笑道:“此話差異,我這次來到這裏,就是來找薛洋,打聽他的事情。不想碰到了曉道長,當真幸會。”
金光瑤說話還是總帶着三分奉承的秉性,曉星塵當下默不作聲,不知道這個人将自己帶走到這裏來要做什麽。
金光瑤打量着曉星塵,只幾眼就仿佛将他看了個透徹。道:“曉星塵道長明月清風,有忙必幫,常氏一案雖後來徹查是常氏冤枉了薛洋,但那日道長金麟臺押送行兇之人,據理力争,我到現在還記得當然您的風采。一別多年不見,道長怎地似乎清減了不少。”
那時候金麟臺還是金光善做主,他有意包庇薛洋,曉星塵軟硬不吃,兩邊僵持不下。現在這話由同樣是宗主的金光瑤講出來,一直之間摸不清他是想諷刺曉星塵還是真的心中敬佩。但聽他語氣溫和,倒真像為他感到惋惜似的。
曉星塵不卑不亢道:“是不是冤枉了薛洋,你我心知肚明。”
金光瑤也不隐瞞,大大方方地點了點頭,一笑道:“所以我就很奇怪,道長現在何以和薛洋這樣窮兇極惡之徒走得這樣近。”
金光瑤這樣想知道曉星塵和薛洋的關系,怕是另有目的。曉星塵道:“你是為了陰虎符而來?你想拿我做人質威脅薛洋?”
曉星塵将那天薛洋口中所講的蘇涉要奪陰虎符,和當下狀況一聯系,就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他猜,這些年金光瑤一定在暗中派人打聽探查薛洋下落,只是義城偏遠,才一直沒得到消息,那日命喪宋岚手下的人,恐怕就是金麟臺的探子,誤打誤撞之下來到義城,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一劍穿心。
現在好不容易找到薛洋,雖然薛洋手中是複原的陰虎符,一旦發動,威力也是非同小可,弄不好極容易出現差池牽連到蘭陵金氏名聲,所以金光瑤才要親自前來主持。
金光瑤怕是早看出自己修為大不如前,何況還有高手在旁,為了達到目的,大可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曉星塵一向不願參與各世家之事,仍深知這位斂芳尊行事未必如他所言那麽溫和。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長袖之下的手不由自主地緊緊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