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夫人不開竅
見嬌飛撲周守慎時, 腦海裏其實是一片空白的。
她心底想要的就是一個踏實的肩膀, 一個靠得住的人。這個人既是她的保護傘, 又是她堅強的後盾。可以給她前進的勇氣, 也可以給她後退的從容。
她靜靜地靠着他, 讓自己的呼吸變平緩, 帶着點不好意思說出口的羞澀,悶聲道:“謝謝!”
周守慎撐開臂膀, 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着她纖細的後背, 眼眸中閃過一絲隐隐的得意。
“家書收到了?”
“嗯!”見嬌低聲應答一句。
她怎麽都沒想到, 他會寫信托人送給了她父親花獨鶴!
更沒想到的是, 他竟然還給府中妹妹們每人置辦了一套首飾!
甚至還在花獨鶴面前十足地将她誇贊了一番,說是自己得了仙女兒般的夫人!
花府一家人被他的甜言蜜語,糖衣炮彈哄得是開心得不得了!
而這些都是他偷偷背着她做的!要不是今兒早晨出門前,她正好在門頭上遇到了送回信的人, 她至今還不知道他為她做了這些事兒!
所謂愛屋及烏,他定是将她放在心尖尖上的, 所以才會這般優待她的家人!
“以後別叫我小公爺!”幽幽清香傳入口鼻, 周守慎深吸一口,舒心地揚了揚眉。
他身上很暖和, 強烈地陽剛氣息悄無聲息中, 将她莫名而起的不安定情緒熨燙得平平服服。
“你該叫我夫君!”周守慎雙手搭到她肩上, 與她輕抵額頭道。
他的腦袋很大,天庭飽滿,一雙劍眉上翹, 隐隐地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
見嬌被他抵得額心有些疼,可夫君二字卻怎麽也喊不出口!
寒夜清冷,空無人煙的大街上只聽得車轱辘緩緩轉動的聲音。狹小的車轎內溫暖如春,蕩漾的全是朦胧而暧/昧的氣息。
“今兒梅老這一關過得怎樣?”見嬌臉色微紅,生硬地将羞羞的話題轉開。
“你猜!”
周守慎擡手刮了下她鼻尖兒,繼而将她放開,端正了坐姿。
見嬌被他的親昵動作逗/弄得心頭癢癢地,雙手絞着辮子聽他說話。
“梅老家世顯貴,六歲能作詩,十歲入宮做太子伴讀,十六歲入翰林院,真正的學富五車。可是這樣的一個人,本可以享盡尊榮,就因為看不慣蕭青言行,上折子控訴他的罪行……”
見嬌很少聽到他談論朝堂之事,現在乍一聽他說這些,一掃原先的頹廢,立馬來了精神,只手拍到他大腿上。
“是不是折子被蕭青給截胡了,皇帝蒙蔽視聽,所以害得梅老罷了官?”
“真聰明!”周守慎寵溺地看她一眼,雙手撐到車廂上。
見嬌側身瞧他,她突然發現,她的腰身連他的半臂寬都不到。而他的坐姿與平日的嬉皮笑臉完全不同,他懶洋洋地睨視着她,像只獵豹守着瑟瑟發抖的小獵物般,霸氣側漏。
愣神間,她發覺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面上,她低頭一瞧,原來自己的手還按在他腿上。空氣中彌散着一股尴尬的氣息,她連忙擡手,目光躲閃。
周守慎眼皮子微擡,睨她一眼,目光從她微微咬住嘴皮子的小白牙上瞟過,将她的嬌羞盡數納入眼底。唇角微揚,視線從她身上挪開。
他知道,若是他再多盯着她看一會兒,她怕是會從頭紅到耳根子!
他很喜歡看她這種羞雲怯雨的嬌羞模樣!
“夫人今兒怎麽不說我沒有男人樣兒了?”周守慎輕笑了出來。
“嗯?”見嬌沒聽清楚他說什麽,側頭來瞧他。
車廂搖曳,他的臉隐在半明半晦的車廂角落裏,随意而慵懶。
這兩天忙于拜梅老為師的事兒,想來他已經好幾天沒刮胡子了,青青的胡茬兒紮根在嘴皮子上,反給他添了幾分成熟穩重。
周守慎瞧她一眼,忽而低頭淺笑,嘴角蕩出了淺淺的梨渦兒。
“你笑什麽?”見嬌有點疑惑地問。
“沒什麽!”周守慎惬意地以手輕叩膝蓋,略略休息一會兒。
“聖上被蒙蔽視聽,又聽信了蕭青的話,他原本就不喜歡梅老的直率,只不過是顧着他在學子們中聲望高,才對他客氣幾分,怕傷了天下讀書人的心。可是自從蕭青告狀後,聖上連原有的幾分客氣都沒了!”
見嬌擰眉,“所以梅老就丢了官?”
“最主要的還是前年秋闱,往常慣例梅老是主考官,可是那次卻被蕭青奪了去。”
想起朝堂的事情,周守慎倚在車廂上深深地嘆口氣,又想起了他舉步維艱的主子來。
“然後呢?”
見嬌真沒想到他竟然知道這麽多!她于這種意料之外,隐隐地感覺到了一種驚喜!
她想,原來周守慎這厮隐藏得這樣深啊!
“蕭青借着做主考官的機會,買賣試題,又買通閱卷官。認真讀書的學子落了榜,家中富有的花了錢的金榜題名。”周守慎聲音低沉,難掩怒氣。
“梅老對朝廷是徹底失望了啊!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朝廷好,我們普通小百姓才能好啊!”見嬌深嘆一聲。
對于見嬌的感慨,周守慎略覺意外地看她一眼,目光裏帶了抹驚豔。
“是啊!”他深呼吸,見她眸光發亮,又瞧着她肌膚白裏透紅,心中一動,情不自禁擡手掐了掐她的臉。
下意識裏的親昵讓二人紛紛怔住了!
見嬌的臉騰得一下子燒了起來,轉過身背對着他而坐,周守慎也知自己唐突了,輕咳兩聲,轉移話題。
“那車上駕車的兩人看着很是眼生,哪裏來的?”
見嬌被他剛剛的動作攪和得心慌意亂,現在見他問賴氏兄弟的事情,本想将她今兒白天懲治蕭青的“壯舉”和他說一說的。
但很快她又想這事兒不能講,講了他一定會擔心她。若是以後再不肯她出門了,那豈不是麻煩了?
于是她只含含糊糊地說,在鋪子裏看中了他二人的好身手,所以要了他們來她身邊當差。
周守慎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默默地将心底的狐疑壓了下去。
“他們武功好,我想讓他倆保護你!”見嬌怕他猜疑,又點點頭重複了一句。
“其實不必!”周守慎牽住她的手,仿佛很累了一般,片刻無語。
見嬌剛想反駁,卻聽他說:“夫人,我覺着今兒的夜色最美!”
見嬌打起簾子往外看,外面寒風直吹,天空中別提月牙兒了,就是一顆星星也都難找到。
她的低落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與他說了這麽一會兒話,又覺着雄心滿滿了。
聽了他的感嘆,噗嗤一聲笑出來,只伸手來摸他額頭,道:“小公爺你又發燒了?”
周守慎本感念着她今兒竟然不用晚膳就來接他,心底溫暖,想着自己也被人依賴被人依靠,所以難得感慨一下的,誰知見嬌竟完全沒理會到他的心思!
再聽她又稱呼他為“小公爺”,臉當下就挂不住地沉了!
他雙手抱胸,臉側向車廂角落,嘴裏對走雲吆喝道:“我餓了,快點兒回府!”
見嬌被他突如其來的脾氣,弄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又用胳膊肘戳了戳他,“小公爺,你怎麽了?怎麽陰晴不定變臉比翻書還快的?”
“自己想!”周守慎郁悶到了極點!
“果真是被慣壞了!以後定不能慣着你!”見嬌嘀咕道。
周守慎的臉徹底垮了!
二人回了府,見嬌剛想幫他推輪椅的,不曾想周守慎竟滿臉委屈兮兮地瞪了她一眼。
“謝夫人好意,不必!”周守慎說罷,直接扯過走雲,要他推了他進去。
“你……你……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見嬌急了。
“我受什麽委屈了,夫人難道一丁點兒都不知道?”周守慎見她一臉無辜樣,更覺戳心了。
“你委屈什麽?你把話說明白了!”見嬌想,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啊!
周守慎氣郁,眼皮子上挑,轉身直對走雲道:“待會兒我的飯直接給我送到書房!”
“不和夫人一起用?”走雲不明白他二人怎麽了,小心翼翼試探道。
“我以前做小公爺的時候是什麽樣子,現在還是什麽樣子!反正都是一個人,習慣了!”周守慎氣鼓鼓道。
走雲心下明了,這爺的酸勁兒又上來了,他無奈地對見嬌聳聳肩,“夫人,我和爺先回書房了!”
見嬌傻愣愣立在原地,心道現在的小公爺不就是以前的小公爺嗎?哪裏有區別?
她郁了!表示不能理解。
周守慎一連幾日都沒和見嬌再說過話,每日早晨見嬌剛醒,他就提着書箱出門去南山書院了。每日天不黑不回來,一回來也只在書房。
見嬌還發現,賴家兄弟不見了!細問緣由,才知道是被周守慎打發走的。
她大驚,這才明白自己小看他了,他不僅僅醋勁兒大,還會順藤摸瓜。
見嬌在心底一陣陣叫衰,她悲傷地發現,他甚至連春蘭去服侍他都不要了,只要修竹和賞雨去幫他。
見嬌瞧着他不理她,她的心就有些慌了。在她心底,周守慎的火氣來得真的是莫名其妙,她很是不能理解自己到底是哪裏逆他的毛兒了?
她想着定是他順利進南山書院,又得了梅老青睐,所以他飄了!
見嬌又認真地想了想,還是覺着這個可能性比較大!
她細細琢磨了一下,這時候絕對不能與他置氣,眼瞅着年關将近,她對于綢布鋪子不提價,但要怎麽将利潤提上來一事兒還一籌莫展呢?
周守慎偷偷地讀了那麽多書,記性又好,他一定有法子可以幫她的!
她要有求于他,必定要先拿出點誠意來,她在屋子內回來踱步想了想,兩手一拍,“有了!”
不就是哄人開心嘛?這有何難的?
周守慎在南山書院內連打了幾個噴嚏,耳朵熱烘烘的,默默念叨道:“誰又在瞎打我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