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真】按照劇本現在我們應該接吻？

第15章

【19】

{已達成“怪盜世界·壞結局”，獲得100點數}

{是否繼承存檔重新開始？}

“是。”

回應游木的是湧入視野的白光。異于初周目的昏暗儲物間，此刻他置身于一個裝潢考究的辦公套間，眼前是巨大的落地窗，和端坐在窗前逆着光注視他的中年男人。

忠實的輔助插件告訴他，這是警察署的署長，游木的頂頭上司，十分信任他的能力，之前游木參與了幾次重要任務也都是經由署長拍板決定的。

“……那麽就如會議上說的，由游木君設法潛入Knights，這個小偷團體最近越來越猖獗，甚至還擾亂社會風氣，必須要從根部鏟除！”

系統提示框在他眼前閃爍，暗示他此時該敬禮，再說句使命必達的承諾。可游木還沉浸在剛才的BE氛圍裏，滿腦子都是濑名消失前痛苦而拒絕的神情。他呼了口氣，告誡自己不能再想了，他已從壞結局裏獲取了重要信息，當務之急是打出真結局。

“一定完成任務。”

署長對他的态度很滿意：“沒錯，我相信你游木君，你總是可以與需要扮演的角色完美融為一體，不僅能騙過那群惡棍的眼睛，甚至就連我都——說起來，鑒于這次的對手陰險狡詐，我特意囑咐研發部為你準備了一點禮物。”

游木拿過桌上的小盒子，裏面是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芯片。

“平常它會安靜得像只冬眠的蟲子，那些人不會發現它的存在。你只需要定期啓動一下，它就會告訴我們你平安無事。這只是一個備用手段，未雨綢缪，但這不意味着不信任你——我們始終都相信你，你不是會沉迷在‘角色’裏無法自拔的人——只因游木君是不可或缺的要員，我們才必須确認你的安全。”

坐在老板椅裏的男人誇張地用肢體語言強調他的誠意，卻只顯得更加欲蓋彌彰。游木心想，其實是不放心卧底的部員叛變，才找借口塞給對方一個監視器，還美其名曰保護。

“最後有一點，”在游木準備離開時，署長忽然幽幽開口，“雖然署內的一致看法是查明窩點和逮捕盜賊，但那只是明面的說辭。情況特殊的話，準許你開槍。”

他的語調陰沉冰冷，開槍不過是“允許擊斃”的含蓄說法。游木猛然回頭，窗外的光亮得吓人，仿佛有探照燈放肆地刺痛他的雙眼，署長隐匿在亮光的身影宛如白布上的污點般醒目而違和。

游木耳邊又響起呼嘯的寒風和直升機螺旋槳的轉動聲。他驚慌地睜開眼，意識到剛才那些都只是夢境。

冷汗浸透了睡衣，他下床給自己倒水，餘光瞥見未合上的筆電，屏幕中央有一個閃爍的警告窗口，正發出“嘀嘀”的聲響。

游木剛剛湊近仔細看，系統就彈出兩條選擇來：{啓動芯片；暫不彙報}

游木看了眼UI框上的日期，比初周目的時間節點還早一些，連去寫字樓竊取賬簿的任務還沒執行。游木遲疑片刻，決定先彙報一次，那個署長看起來不好招惹，如果想探索更多線索，最好先安撫對方。

擋在最前端的警告窗口終于消失了，屏幕上的代碼繼續飛快滾動起來，估計是在破解什麽防火牆或者密碼，就在游木準備睡回籠覺的時候，眼前忽然又跳出系統選項：{研究芯片；去睡覺}

直覺告訴游木，現在研究芯片是作死行為，他的學識還不夠豐富，甚至還解不開關卡裏所有的謎題，可那四個字在他心裏埋下了種子，在時機成熟之前，他決定維持現狀。

翌日，游木在校園裏尋找新課程的教室時，濑名騎着機車在他面前呼嘯而過，在他以為對方就會這麽離開的時候，銀發青年忽然兜了個大彎，潇灑地停在花壇邊，掀起安全頭盔的擋風板，目标明确地朝游木這邊看過來。

他聽到身邊女孩子竊喜的驚呼聲，好奇的路人輕言私語聲，還有濑名胯下的機車待機時不安分的引擎聲，那些噪雜紛亂的聲音中，他依稀能聽到自己愈演愈烈的心跳。游木故作鎮定地走上前，對方正笑盈盈地望着他，那分明是濑名面對自己時最常做出的表情，此刻卻令他無比懷念。游木抿住嘴，壓抑着想要擁抱對方的原始沖動。他不能再搞砸了，無論自己有多麽想念濑名泉，這一次他都必須扮演好黑客的角色。

“游君來得真早，找不到教室了嗎？”

游木客客氣氣地朝濑名打招呼。他們站在通往教學區的主幹道上，身後是人來人往的學生。打扮時髦還騎機車的人在校園裏不常見，因此濑名和看起來和他很熟的游木就成了衆人關注的焦點。

“需要哥哥帶你去嗎，這一片我經常來。”濑名說着，笑容燦爛和善，游木聽到有人在背後小聲地抽氣。

果不其然，系統又給出兩條截然不同的回答，游木這次沒有猶豫，禮貌地婉拒了濑名的好意。

“泉桑很忙吧，不是最近要開研讨會嗎？”

濑名挑眉，似乎很高興：“我只是随口抱怨過一次，沒想到游君都記在心裏了。果然你只是嘴上不說，但其實挺關心我吧？”

“是泉桑多心了。”游木不再逗留，抱着厚厚的參考書準備跑路。誰料濑名胳膊一擋，游木就被他攔腰劫持，在旁人看來簡直打情罵俏一般的投懷送抱。

“下課後還去圖書館？”

游木這次像是鐵了心要避開濑名似的，系統選項剛出來，他就點了點頭。

“那正好，我也準備去。”

“……”

“就這麽不想跟我一起？”濑名細細端詳他的表情，意味深長道：“游君雖然不喜歡跟我講話，但其實心裏話都寫在臉上了哦？”

游木身子一僵。

濑名還在繼續：“請放開我……你現在是這樣想的吧？”

游木皺眉，他感覺勒在腰腹的力道消失了，慣性讓他向前趔趄半步，好在又被濑名及時拽住手腕，他才不至于被書本連累到跌倒。

“別擔心，我只是要去圖書館差點資料，不會妨礙游君溫書的。”

鐘樓敲響了整點報時，再不離開就要遲到了。濑名也意識到這點，松開了握着游木的手：“I座520室，游君要上網絡安全吧？據說那個教授脾氣不好，可別遲到了。”

游木上完課後徑直去了圖書館。他今天下課早，通常這個時間的館裏的學生不多，可今天像是特意商量好了似的，他經常坐的位置全被占滿。無奈之下，他只好繞着自習區兜兜轉轉，總算找到一個空位，目光一轉，發現對面竟然就是濑名泉，對方像是等待已久，與游木四目相交時露出勝利的笑容。

“游君再不來，這最後的座位可都要沒了。”

游木讪讪地坐下，書本還沒打開，濑名已殷切地幫他擰開了小桌燈。

“謝謝泉桑……”

濑名溫和地笑了笑，低頭讀起泛黃的老書了。游木一直試圖把注意力維持在書上的代碼中，可那些素來親切的字符此刻變得晦澀難懂，逼迫他的思緒走偏，從課本歪到書桌小臺燈，再歪到坐在桌對面的那個人身上。濑名單手撐着下巴，眉目低斂，指尖輕輕拂過紙面，暖光燈在他銀灰的卷發上撒落金粉，身後是橡木色的書櫃，宛如繪本裏正直深情的騎士，封印在一段哀傷隽永的童話裏。

眼前的景象與記憶重疊，游木不由自主想到剛剛順利結束的冬學期，年末所有要事擠在一起，忙得頭昏腦漲的他還不得不抽空去圖書館複習備考。那大概是游木為數不多和同伴們分開行動的時段，他呆在讀書區的角落旁若無人地溫書，等到落日西沉明月東升，擁擠的圖書館變得空空蕩蕩，安靜得可以聽見管理員的輕咳聲，然後會有個人帶着剛做好的便當來到他對面，輕手輕腳地拉開座椅，像個陌生人一般專注做自己的事，直到游木複習累了，伸展懶腰時，那人才會笑眯眯地把便當和水瓶推到他面前，溫和地說，累了嗎，一起去吃飯吧，游君？

游木從來沒有告訴過濑名，那段心照不宣的共處是他年末備戰大賽前難得寧靜平和的寶貴時光——圖書館裏那張有些磨損了的書桌角落的位置，按鍵不靈敏的臺燈，散發着誘人飯香的便當盒，以及仿佛擁有無盡耐心等待他的濑名——它們是搭建在游木心底的一個溫暖巢穴，可以讓他在神經緊繃的關鍵時刻躲進去喘口氣。大賽結束，新年來臨，一切都成過往，他已無需再天天泡在圖書館裏埋頭苦讀，不必每日提心吊膽地倒數着比賽日程，可他仍舊忍不住懷念那段忙碌的日子，和自始至終都沉默地陪伴和支持他的那個人。

思念如潮水将游木淹沒，當他再次意識到自己仍在游戲裏的時候，坐在對面的濑名已經探過身來打量他了。

“游君？”

游木回過神，慌忙低下頭假裝查閱資料，他居然不知不覺間盯着濑名走神了許久！濑名很不客氣地發出一聲輕笑，游木的腦袋埋得更低了，簡直要擠進厚厚的書脊裏。

度過了兩天平凡的日常之後，濑名在課間找到游君，告訴他後天要執行任務。

游木知道，他們要去竊取那家企業機密賬簿了。這一回他提前做了準備工作，了解了那家財團的背景和內部人員資料，這幢摩天樓是整座城市裏最早建立的高樓，年歲已久，但內部翻新過，這家企業搬來前更是大肆整修過一番。所以初周目的時候，濑名所在的室內有許多先進防盜警戒設備，而游木所待的通風管道卻相當陳舊，不過也得益于管道老舊，那些追蹤他的警衛才沒能順利抓住他，還被濑名一撲克牌打回地面。

越是調查企業資料，游木越是感覺哪裏蹊跷。誠然這是家大財團，警戒設施完善也無可厚非，但某些地方有點太過完善了，譬如那個在玻璃牆外安裝數個警報器的總裁室。說起來，不知道這一回能否破解警報器的防火牆了，游木飛快敲擊鍵盤，做着軟件編寫的最後調試，上一周目學習了不少新東西，這回應該能提高效率。

作為這條世界線的第一個游戲任務，難度不高，加之游木有了經驗，操作也娴熟許多。很快，他就搞定了通往總裁室的所有自動鎖，獲得了所有監控器的控制權限，還成功躲過了巡查的警衛。在他的引導下，濑名一路輕松地抵達了寫字間，開始翻閱辦公室裏的文書資料。

有了多餘時間，游木也得以更仔細地搜查企業的電子信息庫。他發現財務部有一臺電腦的控制權是灰色的，便開始着重突破這臺機子的防火牆。濑名已經進入了總裁室，一邊翻看文件和報表，一邊跟游木講總裁的風流八卦。

“——雖然這家夥在餐廳上演了修羅場，不過他去的那家店看起來還挺不錯，任務結束之後Pocky君就和我去試試吧？”

是久違的分支選擇，游木還記得當初濑名的反應，便說：“我對海鮮沒興趣。”

“真遺憾，”濑名的口氣很是惋惜，顯然他相當中意這家餐廳的菜品，“那Pocky君對什麽菜有興趣？”

{速食品；半熟品}

乍一看是回答了對方的問題，但仔細琢磨哪一個都不是總裁會看上的食品，如此一來，濑名也無法借機邀請他共進美食了。游木默默在心中記下一筆，這個黑客游木真其實還挺會反套路的。

忽然，財務室的臺式機防火牆被攻破了，財務報表如綻放的白色花瓣擠滿了游木的屏幕。他輸入幾行指令，電腦開始篩選數額不吻合的賬單。

另一邊，總裁辦公桌的最後一個電子鎖也被游木解開了，濑名拿出包了封皮的賬簿，粗略浏覽一遍，裏面都是和許多表面高風亮節的高官暗中勾結的金錢交易，行賄、非法買賣，甚至還牽連到銀行洗錢。這顯然不是為了財務常規記錄而做的賬簿，而是包含了所有相關者違法證據的罪行書。只要有這張“王牌”在手，那些身居高位的官員就不得不對這家財團聽之任之，而財團再借此變本加厲為非作歹。

因為時間還算充裕，濑名又仔細地翻閱一遍，他發現賬簿有一頁被很小心地裁掉了，再細細查看，又找不到和缺頁相關的蛛絲馬跡。看來，有人早在他們之前來到這裏，把不利于自己的罪證偷偷抹去了。

“Aki桑，請盡快離開總裁室，巡邏的警衛要抵達寫字間了，不過他們還沒發現異常。”

“好，Pocky君先撤退，從我告訴你的那條暗道走，我在出口接你。”

游木應了一聲，濑名所說的暗道是他數日前在圖書館翻閱資料時候，從這幢建築初代平面圖裏發現的。那比迎着寒風在通風管道裏匍匐前進要輕松得多，而且還不必擔心被巡警聽到。

不過，在他離開之前，還要把那臺電腦裏的財務報表全部拷貝下來。時間有限，他無法在這裏就查出財務漏洞，但這是一個意外收獲，他不想就此錯過。

就在他即将完成所有拷貝時，總裁室的報警器突然響了。游木慌忙查看寫字間的監控器，可濑名早已順利脫出，那為何還會有報警？然而他已來不及多想，警衛們在房門另一側飛奔而過，他不得不緊急調動多處監控器，一面關注着警衛的動向，一面趕往暗道的入口。

“Pocky君，你在哪兒了？”濑名的聲音有些焦慮，他也聽到了警鈴聲。

游木說了個坐标，他已經到暗道附近了，卻還沒找到入口。有巡警發現了他的身影，揮舞着警棍沖過來。

游木下意識地縮起身子，把電腦護在胸口。

一陣濃稠的煙霧将他和巡警籠罩其中。吸入了煙氣的游木劇烈咳嗽，突然有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捂住他口鼻，把他從迷霧中拽出來。

“抱歉，我又被發現了……”游木斷斷續續地說着。濑名用力握緊他的手。

“不，你做的很棒。”他說着，輕車熟路地領着游木穿過暗道，來到熟悉的天臺。那些警衛還沒發現二人已經到了樓頂，寬闊的天臺只有他們兩個，動作親昵地摟在一起，站在窄窄的屋檐邊緣。

盡管游木已經歷過一次蹦極，可站在樓頂俯瞰街景時，他還是免不了發怵。濑名像是察覺了游木的緊張，左臂繞過他的後腰，将他整個人牢牢扣在懷裏。

“害怕嗎？”

游木沒吭聲，默默抓緊了濑名的衣襟。他聽到濑名在他耳邊發出輕笑。

“沒關系，交給我。”

熟悉的墜落，熟悉的失重感，熟悉的溫暖懷抱，游木望着越拉越遠的天空，這一回，他不再恐慌。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