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一
明越的方法精準有效。
土地神咒果對烈陽符破壞力起到了極大緩沖作用, 剩下的一些餘焰被大三聯手利用別種陰氣符鎮壓滅掉了。
君蔚然正被一群大三學長學姐圍着, 拍肩膀誇獎。
明越孤零零站在人群外, 仔細查看了地裂确實爬出行屍的速度減慢了, 才放下了一顆懸着的心,出了口氣。
雖說已經放棄了對君蔚然再進一步的可能。
但是看着人群中接受贊譽而神情發光的男生,明越心中酸澀泡泡咕嘟嘟冒,她踢了一腳地上的石頭, 嘀咕道,就沒人想起出主意的我,嘁。
他是這樣。
他一直都是這樣。
平淡不足以滿足他的心,名譽、榮耀才是君蔚然的追求。
小時候哥哥教他倆畫符格鬥,君蔚然就喜歡搶第一, 後來上學也是如此,大學變本加厲。
有上進心是好事。
明越知曉。
而且君蔚然是她心懷悅慕的人,明越自然不會只接受他的優點而看不見、厭棄他的缺點。
單單貪圖他的樣貌和天賦,那才不是健康的感情。
只不過,君遠山的死嚴重扭轉了君蔚然的個性。
讓他性格的尖銳之處更加凸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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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灰霧蒙蒙,下午三四點的太陽終于在雲層中露出個腦袋, 明越蹲在地上揪草皮望太陽, 等着大三在地縫處理後續完畢。
父親啊父親。
你心懷大義, 為了陰陽兩界燃燒自己,我以你為榮, 哪怕因為你的決定兄長的人生遭遇重大逆轉, 福禍難料, 我也不好評價什麽,因為那段歷史我并沒有參與。
但是,你和君家叔叔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當年地府內亂,你借了姥爺家的願符,去地府“許願”,怎麽把自己的命還有哥哥的命都給許進去了?
這世上有這麽凄慘絕倫的願望嗎
而且,為什麽君蔚然總覺得,你占了君遠山的名聲,搶了他的功勞,還氣死了他爸呢?
這些問題明越已經思考了好幾年了。
從當年君遠山遺書讓君家獨子和明家決裂開始,明二就在心中存了疑惑。
如果當真父親占據了本該屬于君遠山的名譽,還氣死了人家,那君蔚然的恨理所應當。
可是,地府鬼差沒道理騙明越。
黑白無常記挂地可從來都是明家父兄。
而且,若當初陰陽兩界“平難”是一種付出和願景的話,那麽付出代價的就一定是平難者,因為輪回報應是天道正義,不會因為陽間虛僞的謊言而将功勞劫難記錯人頭——付出生命的是父親,不是君遠山。
關于父親是否盛名難副,明越曾經不怕死地問過明業,畢竟他算是當事人之一,結果明業大發雷霆,揍當年的小淚包明越心狠手毒,差點沒把鐵木掃帚打斷,還是周廬護着,才換來了明二哥抽抽答答跪了幾天祠堂了事。
“外面的風言風語不該進你的耳朵,明越。”
“明定海對地府的功績不是現在的你能理解的。”
“你只需要明白,我的存活就是他威名的鐵證,可以嗎?”
當初被罰跪祠堂時,明業陪着跪了一夜,明越記得兄長是這樣講的。
很含糊卻擲地有聲。
明越很會抓重點。
第一,君遠山對明定海的恨意,明業嗤之以鼻并不以為然,深點講,明業看不起君遠山。
第二,明業的存活可能包含着極大的幸運或者不幸,為此,父親付出了血的代價。
從此之後,明越在沒問過明業相關事情。
這是家人心中的傷痕。
君蔚然再重要再令她心神動搖,也不足以讓明二哥去做令家人痛苦的事情。
愛咋咋。
君遠山就是小肚雞腸被氣死的。
彼時明越心中堅定道。
然而,子輩肖父,這幾年年關來老宅串門的長輩朋友們,常常誇贊看着明越就像看到了明定海年輕時的樣子,反倒沒人說明業像明定海。
明越偶爾會想,現在心高氣傲的君蔚然,和當年的君家叔叔,像嗎?
顏峻過來替陳修傳話時,看到大三一幫子圍着君蔚然,明越小可憐一個人蹲在草坪上摳土。
“怎麽了?”班長走過來陪着蹲下。
明越掃眉搭眼嘆口氣,“班長你過來了。”
“沒什麽,想明白了一件大事。”
顏峻很懂得給臺階下,低聲問道:“什麽大事?”
手機一響,明越翻看消息,看完後臉色更差,但還是懂禮貌地先回答了顏峻的臺階:
“我想通了,歪脖樹吊不死我。”
“我得自己慢慢把上吊繩解開。”
短信又開始響,明越點開,神情像是剛喝了一口馬尿,低聲道:
“這鳥孫咋這麽煩……”
顏峻:“……”
顏峻還沒反應過來明越回話中的巨大信息量,眼神落在明越手機上,已經倒讀出來了信息內容:
【稀客啊,你竟然會給我發短信】
【哈,竟然還是要求英雄救醜】
【上回的匕首吃起來爽嗎,明二?我已經在路上了,你可千萬別被行屍霍霍死了,不然怎麽見識得到我這幾年的長進呢?】
【快馬飛馳中,請明渣渣稍等】
【來啦!三分鐘內,開門歡迎你哥我!】
顏峻:“……”
顏峻心中蹙眉。
他心思缜密,排查過明越的朋友圈,以明越的個性應該不會和發短信性情的人深交才對。
顏峻:“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
明越覺得班長靠譜,同時封靈和帝大遲早要交鋒,知道了也沒什麽:“沒事。”
她豎起手機,給班長看:“我一個在帝大器具系就讀的表哥,叫李鶴荪,性格比較……開朗。”明二心寬體胖道。
顏峻:“我并不覺得言語習慣如此的人,算性格開朗。”
明越将班長拉起來,往陳修方向走:“不管他,有人拿無禮當有趣。”
“我得去和陳修學長講一聲,早先沒想到地裂能被鎮住,我找了帝大去喊人幫忙——”
“現在還是得說一下,不然待會交涉起來,咱們低年級可沒法代表封靈。”
遙遠的霧中傳來氣缸噴氣的轟隆隆聲,乍一聽就覺得此車馬力頗大,明越正在和陳修溝通,聽到這,手一指:
“來了。”
“我那騷孔雀表哥。”
陳修被這形容逗笑了,随後咳嗽幾聲,擺好架勢。
果不其然,說曹操曹操就到,霧中浮現漸進的黑影,随後黑影變彩,成了一連串五顏六色。
陳修手搭涼棚,做作道:“明越,你表哥家境可以啊。”
“七八輛悍馬H2,搞車隊的嗎。”
明越:“……”
明越死魚眼體前屈:“學長,他家不搞車隊。”
“他家開鋪子,天選閣。”
陳修:“……”
陳修:“!!!”
顏峻:“!!!”
圍觀群衆:“!!!”
天選閣不僅是有錢。
更是陰陽用具品牌王者,業內聞名。
畢竟,并不是所有從業者都會如封靈生這般符技、格鬥雙雄的,野路子出身,靠會打架陽氣強強行入行的人,并不在少數。
衆人齊齊卧槽一聲。
陳修也不端着了,調侃道:“富豪啊,明越。”
“你家和你表哥家誰家更富裕些?”
明越:“……”
當然是我家。
明越心中嘆氣,忍着不忿,解釋道:“不是他自己家啦,是我姥爺這一脈——”話還沒說完,刺耳剎車聲傳來,悍馬車隊停下,七八輛車紅橙黃綠藍靛紫一個不缺,噴漆噴的亂七八糟,完全看不出車身本來的顏色,其中電光藍色那輛跳出來一人頭,他高喊着:
“明二!”
“死了嗎!”
明越:“……= = ”
圍觀學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托您的福。”
明越沒好氣道:“你們來晚了,行屍已經止住了。”
李鶴荪從霧中走出來,染了一腦袋紅毛,五官深刻,眉骨偏高,頂起了一副有些桀骜的面孔。
DNA當真是“玄學”。
明業長相中些許野性的因素,沒有在明越臉上得到遺傳的印證,反倒在李鶴荪臉上看了出來——
果然,關系可以鬧掰,血緣卻阻斷不了。
“明渣,好久不見啊。”李鶴荪嚼着口香糖說,上來錘了明越一拳頭。
超痛。
明越噢一聲,捂着肩膀退一步,覺得晚上肩頭要青紫。
陳修上前一步,做公事交涉:“感謝帝大援助。”
“我是封靈院主席陳修,請問同學是?”
李鶴荪沒有立刻回答問題,反倒沖着霧中散開檢查現場的人群喊道:
“學姐!封靈主席陳修找你!”
說完,回頭,不怎麽有禮貌說道:
“我叫李鶴荪,帝大靈院器具系17級。”
“幸會,前輩。”
說完,也不握手,嚼着口香糖站在一邊。
陳修:“……”
陳修感到自己莫名受到了輕視或侮辱。
不等他找回場子,帝大主席蘇灰到來,完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陳修:“……”
兩位主席相遇,縱使一男一女,那也是天雷勾地火。
明越和李鶴荪有“私仇”,其他學生可沒有,這頭兩院主席還是明刀暗劍你來我往言語攻城,那頭不少湘大和金大的學生就圍着李鶴荪家的車隊看了起來,畢竟是好車,也好看,誰都喜歡。
李鶴荪為人膚淺張揚,不說心多壞,但賊愛聽好話,這會被同學們豔羨的目光和話語圍繞,樂的仰脖子說話。
“嘁。”
明越拉着來找她的白琳琅往旁邊走,去看斬鬼師協勘察現場,“像只開屏的孔雀,得瑟。”
白琳琅忍笑:“孔雀開屏是漂亮的啊。”
明越翻眼睛:“确實漂亮,尾巴毛翹起來就露出來光禿腚眼了。”
“說的就是他。”
白琳琅:“……”
白琳琅:“哈哈哈哈哈哈!”
白室長笑得肚子疼。
地裂旁,幾個随着車隊來的主辦方渝洲屬斬鬼師操着一口渝普邊勘測現場邊聊天:
“啥子噢,楞個多行屍……”
“今年的學生娃兒有點慘噢。”
“得行得行,最多詐屍噻。”
“……你腦殼有屎咩,酆都全詐屍烤串串嗎?”
幾個編內人員讨論目前酆都情報說的熱火朝天。
趴在石頭後面偷聽的明越白琳琅:“……”
明越回頭:“室長,你聽得懂他們說什麽嗎?”
白琳琅幹笑:“……”
“沒聽懂。”
明越點頭:“那就好。”
“我也沒聽懂。”
白琳琅:“……”
白琳琅無語,“那你說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