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
金大醫學院院樓修的闊氣方正,擠挨生物工程院和大氣科學院,行人一眼過去絕對會首先看見醫學院,随即發出靈魂疑問:
“咦?金大有這個學院嗎?”
今天是拔院陣後第三天,醫學僧陳紅梅連續幾天睡覺被鬼壓床,白天滿臉都是黑眼圈,被叫下樓來時,整個人氣場黑壓壓。
搞什麽,晚上休息不好,白天還得來做招待。
真是要上天。
迎面是五六個端着學生證笑眯眯等待領導檢閱的靈院生。
大三信息系朝天闕友好打招呼:“陳紅梅學姐你好,我們是封靈院的,和趙老師通報過了,來看看醫學院最近幾天的異常情況,找找解決方法。”
“勞煩學姐配合我們的考試內容了。”
朝天闕的三個組員無一例外的八顆牙微笑,明越見此,趕緊拉着白琳琅一起傻笑。
陳紅梅:“……”
這倆小學妹的傻笑實在是出衆,陳紅梅心道,檢查導師手簽的文件,随口道:“你們靈院考試挺特色啊,大三和大一一起考試。”
朝天闕瞥一眼兩個死皮賴臉的小學妹——這兩個小崽兒昨天半夜堵上門來,非要組隊一起做實操考試:“見笑了,學院期末考試內容出了點變動,不太适合圈個地方做實操測試了——”他擡眼望前方的醫學院高樓,一層濃郁黑氣将高樓籠罩其中,朝天闕語調不變,平穩接着講:
“——那既然要出來幹活,肯定是要大的罩小的,一屆帶一屆。”
不然,大三大四分組挑學院守護,大二撿漏,剩下了大一小可憐們,連實操考試機會都沒有了。
陳紅梅忍住哈欠,臉色疲倦,面上一層薄薄灰氣,她交給朝天闕幾張紙和一把鑰匙:“行吧行吧,你們随意,活體實驗室鑰匙就是這把——非要報給你們,我估計也就是隔夜的兔子狗兒什麽的跑了吧,才折騰的半夜古怪聲響——實驗室注意事項紙上寫的有,我就在解剖室,有需要call我。”
朝天闕客氣笑道:“麻煩紅梅學姐了,回頭請學姐吃飯。”說完,動作逾矩地拍了拍陳紅梅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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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人生有三盞油燈,頭頂一盞雙肩各一,滅了,就會遭遇邪祟。
——陳紅梅的肩頭上,正蜷着一團黑色陰氣,蛆蟲般湧動,壓滅了她肩頭‘一盞油燈火’,此刻被朝天闕一巴掌碾碎,燈重新亮了起來。
熱氣長腳一般順着男生手掌鑽進了陳紅梅肩頭,好似一團火在肩膀燒起來,她頓時精神一震,暖意融融,接連數日壓在心口眉梢的沉郁忽然消散,整個人仿佛置身山水之間,呼吸新鮮空氣,神清氣爽。
陳紅梅:“……”
陳紅梅古怪打量朝天闕團隊半天,忽然說:“你們靈院還真是有意思。”
“剛才謝謝學弟了。”我就不計較你沒經我同意拍我肩膀的事情了。
“學姐客氣了。”
朝天闕幾人笑眯眯恭送陳紅梅離開,人一看不見,大家夥立刻開包掏家夥。
“學妹,接着。”大三綜合系譚露抛來東西,角度刁鑽,明越跳起來當空接住,扔給白琳琅一個,白琳琅手忙腳亂接住,入手就被咬了一口,鮮紅的血流了出來。
陽氣/槍,明越摳摳手中物件,自己的血液被槍柄吸收進去,一線金光閃過。
譚露從背包裏掏東西,頭也不擡解釋道:“這是陽氣/槍,不認主,吸點血之後能夠依據主人的陽氣極限抵禦陰氣——理論上是沒有上限的,方便實施抓捕或者絞殺。”
兩個大一趕緊道謝,朝天闕分別遞給兩人符包,嚴肅道:“昨晚你們要求組隊,說了很多,真假我不想計較——但是你們要明白,院陣拔除之後,各學院被鎮壓多年的內鬼外鬼都會出來,甚至外頭有心的活人也可能會被利用。”
“一波接一波,危險與否,你們也猜得到。”
“我負責的醫學院,可不是善茬。”
說完,他打開自己的符包,展示給明越兩人看其中的各種符紙:
“——醫學院術業有專攻,專擅生死之事,最陽剛也最陰邪。”
“我希望兩個學妹一定不要逞強,期末考試自然重要,但是重在見識,明白嗎?”
兩人點頭如搗蒜。
朝天闕看着兩個學妹,特別是明越,她陰陽眼剔透幹淨,陽氣旺盛,也許從未見過那麽多血腥和陰陽亂事,心中不免有些憐憫,他充滿慈愛地摸摸頭發:
“不要太愛聽鬼講的故事,當殺則殺,憐憫他們只會減少自己的活路。”
白琳琅:“……”
白室長認真思索學長是不是沒有深刻認識到明越二踢腳的本質。
她不懂就問:“朝學長,斬鬼師不是應該以超度鬼魂為首嗎?”何來斬殺?
朝天闕:“……”
我竟無話可說。
旁邊一個綜合系學長大笑:“你們這些大一真的是,我幫着李仙洲改了卷子,斬鬼師名解沒幾個寫的對的哈哈哈哈。”
白琳琅:“......”
白琳琅滿腦袋問號,她好好背過白家古書,書上明明就是這樣寫的!
朝天闕拍手:“好了,兄弟們,咱們該進去了,想解說的,進了醫學院再說。”
旁邊譚露學姐摘下墨鏡,露出陰陽眼,笑道:“組長說的是,實地解說肯定比空口白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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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闕牽頭,四名大三生分別拆分隊伍為綜合系 信息系、綜合系 器具系兩組,分別帶一個學妹,一組從偏門進樓,二組從正門進樓,兩組相約在一樓最東邊相遇,再行搜索。
朝天闕、譚露、明越作為二組,從灰氣缭繞的醫學院正門進入。
一進醫學院便寒氣撲面。
大廳寬敞,四壁挂滿石牌,有的刻着在任教授,有的刻着醫學院歷年榮譽,古樸莊嚴,正中央一碑一鏡,鏡子歪歪斜斜,石碑倒是挺立正派,上面刻着【希波克拉底誓言】和【華夏醫學生誓言】,明越閱讀完畢,心中快速默背,招呼正在用陰陽眼掃描大廳樓體水泥層的學姐學長:
“譚露學姐,快來看,醫學自家的辟邪話術。”
“哎呦,還真是。”譚露掏出一張沉氣符,吐口口水,直接貼在了大門口地毯上,将好好的‘出入平安’貼沒了一半,搞得誰進出醫學大樓都得踩一腳符紙,沉陽氣降陰氣,她走過來看石碑,念叨:
“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聖潔和榮譽——哇哦,這話比馬哲還辟邪了。”
朝天闕輕聲斥道:“亂說什麽,醫學聖殿,睡着多少校友,放尊重點。”他從符包中摸出一把沉氣符,挨個穿在陽氣/槍上,端正點射,大廳四角八方全部都被釘上了符紙,紙上朱砂紅光閃爍,空氣驟然一清,卻也更加寒冷了。
譚露做個嘴巴拉拉鏈的動作,手指指左邊道路,朝天闕點頭,朝明越招手,領頭朝左路走去,“走了,學妹。”
明越盯着刻誓言的石碑,兩指摸了摸,又看了看周圍大廳的布局構設,總覺得說不出的奇怪。
四面牆壁上的石挂好像少了點什麽,而且……明越看着誓言碑旁的鏡子,一把将它拉到了正中央,扳正。
——醫學院慣例,大廳正中當有等人大小一鏡,取正冠辟邪之意,映見門外邪祟,庇護院樓純貞。
嘎吱一聲。
鏡子站正的一刻,光芒四射,大廳中迷蒙重疊的灰氣被氣浪沖擊蕩開,映襯得鏡中明越醜的不像真人。
有幽幽低低的人聲響在大廳中,嘀嘀咕咕,親密極了:
“醜啊,真醜啊……”
“……靈院生這麽醜啊……”
“咋這麽醜啊……”
“就是,咋這麽醜啊……”
明越:“……”去你媽的。
她托馬斯全旋三百六十度大回頭,卻沒瞧見一個人影。
怪了,誰家鬼這麽招人嫌。
明越整整自己胸前虛幻的紅領巾,覺得自己随手助人的習慣比金子還要閃耀,随即雄赳赳朝左道跑去。
等她腳步聲消失在走廊,鏡子中映見大廳中灰霧湧動,密密麻麻如黑樹,聚成人形——
一個兩個,一群兩群,他們簇擁在鏡前,親密低語,随即朝着左邊走廊追了過去。
屋角的沉氣符上,朱砂筆跡吸飽了陰氣不堪重負,在風中發抖,撕拉一聲掉下來,落在地上,慢慢化成一灘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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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內道路四平八闊,樓層結構為矩形,房頂吊着低瓦數白燈,光線灰暗,乍一看,陰森長直的走廊,活像生化危機中關押無數喪屍的死亡長廊。
活體實驗室大門緊閉,二組蹑手蹑腳壁虎一樣pia在牆上,明越五感奇佳,耳朵細聽,牆壁內到處都是有一陣沒一陣的“咻咻咻”聲,明越皺眉,掏出陽□□,湊近門,門上貼着實驗室課表——
什麽#藥物半數致死量檢測#。
什麽#去大腦僵直觀測#。
明越:“......”
譚露也湊上來看課表,片刻後搓搓胳膊:“夭壽,這些字我都認識,咋拼在一起讀起來這麽瘆得慌。”
朝天闕調侃:“你一個斬鬼師備選,還怕醫學僧?”
明越摸摸符包,心中咧嘴學長給她的都是低級符紙,半天摸出來一張儲氣符,她将黃紙貼在嘴上,調動全胸腔肺泡深吸一口氣,開始使勁吹:
“噗—— ”
“噗噗噗——”
放屁聲清脆悠揚。
朝天闕、譚露:“……”
“學妹,你在幹什麽?”
明越吹完一口氣,符紙上自動變化出一個陽字,她将符紙貼在活體實驗門口:“我在儲蓄陽氣,這樣如果待會有邪祟從實驗室中沖出來,踩中符紙,陽氣暴雷,肯定一炸一個準。”
“piapiapia,像爆竹。”
大三生:“……”
兩個大三生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目光盯着明越。
這學妹腦子咋長得,咋這麽不文藝不清秀呢?
人家腦回路鑽蟲子,她的腦回路跑驢車吧。
說歸說,朝天闕并不打算阻止年輕人的有益嘗試,“馬上要進去了,現在,複述醫學院告訴我們的現場實錄。”
譚露和明越同時開口二人轉,互相補充:
“院陣拔除當晚,醫學院開始鬧鬼——”
“——活體實驗室出現怪聲,器械倒斜,監控拍到有許多黑風在室內亂竄——”
“解剖室門口的監控拍到窗戶內有許多人影坐起又躺下,吓癱了起夜放茅的老師傅——”
“——三天來的藥物實驗也是失敗率屢創新高,藥死好多耗子了——不過天闕我覺得這個應該是醫學院自己的鍋,甩到我們靈院身上了。”
“醫學院院長和咱們劉關山院長交情好,懷疑醫學院撞鬼了,趕緊奪命連環call,叫咱們來收拾殘局擦屁股了,以上。”
朝天闕:“……”
朝天闕被逗笑了:“看來我們院要擦的屁股還有很多個。”
三人定計,譚露踹門,朝天闕側面掩護貼雷符,明越負責補刀。
得到補刀任務的明越有些茫然,幾個意思?殺鬼嗎?
于是明越從背包中摸摸摸,摸出來一把三角尺,她瞅着尖的一頭,劃破點手掌皮,然後用傷口照着尺子邊緣,用力一抹!
血頓時就染上了尺子邊沿。
朝天闕沒瞧見她的動作,手指點點,指示譚露開門(譚露:為何讓身嬌體弱的我開門?),譚露點頭,用鑰匙開門。
咔嗒,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裏面一片黑暗,安靜無聲。
三人互相對視。
明越動如脫兔,飛起一腳,踹在防盜門上。
嘣一聲!
實驗室內頓時就炸了鍋!
變故發生在一瞬間,咻咻咻聲傳出,一陣灰風緊貼地面瘋狂沖來,陰氣濃郁撲面,讓人窒息,濃烈的黑煙順着門開始往外飄,譚露作為第一人被撲了個正中,沒忍住踉跄到一邊,哇一聲吐了出來。
朝天闕不知從哪摸出一把刀來,“注意,來了!”
明越趕緊點頭,手中握好三角尺!
說時遲那時快!
灰風沖到門口,如同遭遇晴天霹靂,門口趴在地板上的儲氣符猛然爆出磅礴陽氣,陰陽對沖引起能量相克,出現爆燃——
轟隆隆一連串巨響,點了挂炮似的,金色火花帶閃電,爆出煙霧。
待煙霧散去,哪裏還有什麽陰氣灰風,只剩下一張燒了一半的儲氣符,邪祟早就被炸的灰飛煙滅了。
朝天闕:“……”
卧槽!
這他娘是儲氣符!
這他娘真的不是高階雷符嗎?
誰家陽氣這麽強?
明越這妮兒難不成是個童男?
屁話,童子尿也沒這麽強啊!
明越瞧着學長一臉見鬼的表情,想起儲氣符中吹了自己一口氣,以為出了什麽奇怪味道,趕緊端正神色往手掌中吐氣,聞聞,滿意點頭:
“放心吧,學長,我早上吃了口香糖的。”
“茉莉味。”
朝天闕:“……”
我時常因為不夠變态,而顯得與後輩人格格不入。
#這學妹有毒#
#騷操作咋這麽多#
門裏依舊一片黑暗,不過半張儲氣符還在,倒是沒什麽邪祟敢往外闖,三人進去打開燈,只見滿地黑風亂滾,陰氣四溢,血腥味撲鼻,明越用三角尺戳戳地上的灰團子,覺得自己的表情可能有點開裂——
陰陽眼可不是白治好的。
她擡頭看,果然,學姐學長也是滿臉想‘現場表演日五檔電風扇’的表情。
譚露龇牙道:“這都是啥?這活體實驗室的邪祟是,什,麽!”
朝天闕吸氣:“……兔子。”
明越撇嘴:“可能還有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