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花好,人也好”
眸子裏仿佛飛旋着晶瑩雪花,雲端皎月隐沒,雪絨送微風,空寂籠罩下,只影形單。
孤城背着手立于庭中,眉間萦繞一絲凝重。于冷夜中,靜默足有半個時辰,直到一個悄然而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王爺,今日承青夜,您要出去走走嗎?”王武試探性地問道。他雖知道孤城的性子,喜靜,但近日麻煩甚多,孤城日夜為之困擾,獨自思考對策,他只負責受命行動,也幫不了什麽。恐再這樣下去,孤城得悶出病來。
“不了,我沒那心思。宮裏有何動靜?”
“王爺,宮裏一切照舊。只是……有些話,屬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孤城微微側頭,目光落在地上,明顯感受到了王武話語中有些忐忑。“講。”
王武深吸一氣,擡頭道:“屬下愚鈍,不知王爺将我們的人安排在珍妃身邊是何用意?珍妃是青蘇家大小姐,王爺這麽做,難道是不信任青蘇将軍?”
原是關于青蘇子真。此事事關重大,知道內情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要查出青蘇子真的失憶是否真的是青蘇樂心所為,則必須了解青蘇樂心的一舉一動。況且,監視青蘇樂心,不止是為了青蘇子真,皇宮裏還有另外一個人,必定是青蘇樂心恨不得立馬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釘……
孤城卻沒對王武解釋什麽,又回過頭望向天邊,這時月亮已悄然走出了雲層。
“本王自有主張,你只管照做便是。安排下去,明日一早,本王要進宮去見一個人。”
“是,屬下告退。”王武自知多嘴,惹了孤城不滿,更不敢再多問,便識趣地趕緊退下了。
……
“承青節,花漫天,神女落凡間。留邢一世垂青史,歸天耀邢千萬年。蘇後十載,免天災,避**,盛世,世間太平。承青節,花漫天……”
身邊跑過一群小孩子,蘇青左右避讓,等他們跑遠了,才注意到他們口中哼唱的歌謠。
“他們唱的,就是蘇皇後?”本是随口一問,豈料在別人眼裏,說出這話,實在是難以令人置信。
“你真的……是邢國人?”白墨不可思議地盯着蘇青,搖頭輕嘆,“這支歌謠于民間傳唱近百年,邢國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連國之外,也廣為流傳,蘇後的名聲,真可謂是聞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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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白墨緩緩搖着折扇,一副于遐想中感慨萬千的樣子,蘇青覺着有些別扭,她多希望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或許,只是恰好同名同姓?只是恰好一個叫蘇青的人穿越而來?只是恰好那個人寫下了一個邢國的故事……
可世間,哪有這麽多的“恰好”……
“天燈起來了。”
若不是白墨提醒,蘇青還未發覺,不知不覺中,自己已身處一番“天上千燈點闌夜,地上萬花映清河”之美妙中。
整個宜州城迎來一年之中的靜谧時分,行人駐足觀望,岸邊有袅娜伊人送花燈,或是高樓上,翩翩才子吟風月……好似這一刻,世間便只剩下良辰美景,俗事紛擾,因果種種,皆被抛之腦後。
“還真是花好月……”瞟了一眼高挂長空的月亮,奈何它雖圓滿,卻顯清冷,蘇青頓了頓,又瞅了瞅身旁的白墨——這個如雲般柔和,不惹塵埃的男子,繼續笑道:“人也好。”
“嗯?”白墨似乎聽懂了蘇青言指何人,詫異之餘,卻也笑之,欣然接受。
好不容易有一次,安靜專注于美景,置身其中,仿佛就快達到忘我的境地,不料忽然一陣拉扯感,打破了蘇青苦苦醞釀的意境。
低頭一看,原來是被蘇安拽住了衣角。小家夥另一只手還提着一個不知從哪兒得來的天燈。想到他以前過的是何種凄苦日子,蘇青生怕他管不住手,又幹回那些小偷小摸的事兒。
“安安,天燈哪兒來的?”蘇青沒給蘇安好臉色,吓得他趕緊将手縮了回來,扭成小八字的眉毛下,一對圓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蘇青左右微閃。良久,終于伸出了一根短短的手指。
順着蘇安指的方向望去,遠處站着個小姑娘,正癡癡地看着他們,帶着爛漫的笑容……看上去,傻傻的?蘇青打算過去問個究竟,誰知剛牽起蘇安沒走出幾步,小姑娘竟捂着臉一溜煙兒跑開了……看上去,在害羞?
蘇青立在那兒,一臉的莫名其妙。回頭朝白墨一歪嘴,似在問“咋了?”,白墨卻對着蘇安揚了揚下巴,而後便微笑着向他們走來。
多瞧幾眼白墨那飽含深意的嘴角,蘇青頓悟,握拳輕輕敲了兩下蘇安的腦袋,感嘆道:“噢~可以啊你!這麽大點兒,就有本事讓人家小姑娘犯花癡啊!不錯不錯,不愧是你娘的兒子啊!”
蘇青陶醉在身為人母的驕傲中,絲毫沒發現自己的話哪裏有問題,自然也不理解白墨的笑點在哪裏。不過她并不在意,現在最吸引她的,是眼前這個“正兒八經”的假一賠十的絕對古代正品——天燈!
随便找家店鋪借了筆墨,照白墨所言,蘇青在天燈上,下了一個願望。
目光落在千星上,思緒随着燈火漸漸飄遠,直到溫柔入耳——
“你把這世間,看得太過危險。”
數不清的天燈裏,蘇青已經找不到自己那盞,更看不見上面那個唯一的“安”字。幹脆看向白墨,認真應道:“你不明白,出現在這裏的我,對我自己來說就是最大的危險。就好像随身捆着一圈炸藥,随時可能玩完兒,我能不求平安嗎?”
當然,蘇青知道這麽說一通不明不白的,白墨肯定聽不懂,不過她也沒打算讓他明白什麽,若是聽懂了,那還得了?
沒等白墨于迷茫中作出反應,蘇青又繼續道:“以前孤身一人,怎麽都行,現在有了兒子,可不能再随便作出任何決定了,我得對他負責。”摸上蘇安圓圓的腦袋,蘇此刻的蘇青目帶慈,笑含愛,給人看了去,渾身上下散發着母性光輝……果真是女人天性如此?
可白墨聽了“孤身一人”這話,卻蹙起眉頭,半信半疑地問道:“難道你……沒有家人,朋友?”
“啊?”蘇青立馬意識到自己一時忘我地說漏了嘴,懊惱不已,暗罵道:叫你作!叫你作!真是自“作”自受……果然自己不适合抒情這東西,通常她做這種事,代價都是伴随着智商的直線下降。
“诶!?你看那是什麽?”不過轉移話題這招,百試不厭。
只見對面河畔,一群人圍着一根木樁,好不熱鬧。細看,木樁高三丈有餘,頂上挂一大紅花,靠河一面木梯架之。梯上正有兩人拉扯攀爬,一陣起哄聲後,“咚”一聲悶響,水花四濺,又引得岸上一陣哄笑。
聽不清吆喝,蘇青打算到對面去湊湊熱鬧,卻突然感到肩膀被人一拍,回頭卻是白墨,手中折扇指着一個方向。
看過去,橋頭有一人,正用黑布給四五個人蒙上眼睛……還沒看明白是怎麽個意思,便聽見白墨的聲音,蘇青習慣性地豎起耳朵——
“我剛打聽到,那大紅花裏有一枚上好美玉,到那邊蒙上眼睛,過橋去搶,誰搶到,便歸誰所有。”
蘇青若有所思地“哦~”了好長一聲,立馬邁開步子,不料又給白墨攔了下來。“你若想要,我替你取來便是。”語畢,白墨徑直走向橋頭……
蘇青倒不是非要奪那什麽玉,只是想玩玩兒看。于是,待白墨蒙好眼睛上橋後,蘇青架起蘇安往前邊兒一放,指着白墨的背影道:“安安,看見沒?跟着過去,待在人多那地方,娘一會兒就來。”
瞧着蘇安似懂非懂,有些猶豫,卻終是一步三回頭地跟了上去。
“嘿,也給我綁一個。”蘇青幾步上前,興致勃勃地咧嘴笑道。還嫌人家太磨叽,幹脆一把拿過黑布,自己兩三下給蒙上了,緊接着輕輕一躍……
河上宛如衆花捧青蓮,裙袂沾水月,燈火中一抹清影掠過……轉瞬,蘇青已立于木梯最後幾階。
估摸着距離差不多,一出手便抓住大紅花,勝券在握……然用力一扯,大紅花竟紋絲不動!
眉頭微蹙,蘇青心裏也猜到一二——看來是碰着對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