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
恒遠裸着上身,腰間裹着浴巾,笑着用枕頭敲着尖笑的女孩……
一張複一張,定格了太多太多屬于他們美好的瞬間……卻深深刺痛了蘇錦的心髒。
原來,他曾那麽深深的愛過另一個美麗的姑娘……
她呆呆看了好一會兒,嘴裏莫名就酸了起來。
難受啊!
她忍不住将目光往邊上移開,不想看了……
又一條黑線,照片上的人,換成了另外一對,變成了她和蘇暮白的成長史。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就被人拍了下來。
九歲,跌了一跤,暮白笑吟吟将她扶起,給她揉膝蓋,三張連拍,将這組動作精彩的呈現。
十歲,她坐在暮白騎的自行車前橫杠上,笑得眼神晶亮。
十一歲,她和暮白嘻鬧在白色的海浪中,抱成一團,那時,他正在教她學游泳。
十三歲,有人向暮白告白,他神情淡淡的,牽了她就走。
十五歲,她睡得香,暮白坐在邊上,偷偷在她額頭親了一下。
十六歲,梨花樹下,暮白生澀的奪了她的初吻。
十七歲,萋萋草地上,他們擁抱在一起,吻的瘋狂。
十八歲,蘇暮白是模特,她是畫手,他們在午後靜靜的享受音樂和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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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歲,他相擁而眠在同一張床上。
二十一歲,他吻她在校園梧桐樹下,說好了,這輩子兩個人要牢牢握着對方的手,将一生演繹的無比漂亮。
……
很多照片,很多流金歲月全被烙印了下來,那麽美的記憶,早被她往靈魂深處深藏,今天卻被一五一十全挖了出來。
兩組照片對比之下,可以很明顯的看到這樣一個事實:在她深愛暮白的那幾年裏,恒遠也愛着另一個姑娘……
看着這些照片,她深深震驚着,痛楚着,心頭更浮現了一個困惑:
誰在暗中關注他們?
誰将他們的生活一一用鏡頭給捕捉了下來?
歷史那麽的悠久?
用意何在?
身後,半掩的門被推開,顧麗君走了進來。
她也看起了這些照片,神情複雜極了。
蘇錦沒過多注意她,已然轉身看向另一堵牆。
這牆上,挂着一塊黑布,顯得特別的突兀。
她沒多想,去輕輕扯了下來,兩張被放大的床照,立刻映進了眼簾。
環境有點惡劣,視線有點昏暗,顧麗君半裸,被一個男人壓在身下。男人的正面看不到,但隐約覺得眼熟……好像是蕭至東。
“啊……”
顧麗君轉頭也看到了,立馬尖叫出聲,沖了過去,慌亂的将照片從牆上抓下來,想撕毀它。
可它的紙質特殊,根本就撕不爛。
“火,給我火,給我火……”
她瘋了似的大叫起來。
她們不是男人,身上怎麽可能帶打火機。
蘇錦見她情緒失控,上去想安撫她:
“顧麗君,你冷靜一下……”
“火,給我火,給我火……”
她完全不聽,狠狠就将蘇錦給推開了,那白慘慘的臉孔是扭曲的,痛苦在她臉上翻着。
蘇錦怔怔看着,無法想象她曾承受過怎樣的經歷……
但有一件事,她算是想明白了:對方讓她把這裏的照片一張一張拍了通過靳恒遠的微博傳上網,為的是什麽,就是要将照片上所有人的名譽通通毀掉……
可怕!
這居心,實在是太可怕了!
那個人,要對他們懷了多大的仇恨,才處心積慮的幹下這麽一系列事情?
正在這時候,手機上傳來了收到短消息的鈴聲,她低頭看了一眼,是暮笙的號碼發過來的。一段視頻——唐鴦被撕裂衣裳的視頻。
唐鴦在慘叫,而暮笙在怒吼……
這些人渣。
蘇錦驚恐的看着。
下一刻,另有一則短信發了過來:
“最後五分鐘,要是再不能在網上刷到爆炸性的照片,後果你很快就能看到。”
手一軟,機子掉到地上。
怎麽辦?
這些照片,肯定是不能發的。
發了,蕭至東必身敗名裂,靳恒遠必成笑料。
可不發,唐鴦怎麽辦?暮笙怎麽辦?
“恒遠,我該怎麽做?我該怎麽做啊……”
她急亂的從地上抓起手機,給靳恒遠打去了電話。
另一頭,靳恒遠穩穩接上了話:
“我已經跟到小區了。你什麽事也不用做。暮笙那邊的情況已基本控制住……我馬上就能上來。”
“哦!”
太好了,他跟過來了。
危機這算是解除了嗎?
蘇錦噓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房間裏突然有奇怪的音樂響起,顧麗君則不斷的揪着頭發,眼神詭異的在變化。
“顧麗君,你怎麽了?”
她趨上前。
那個不知從什麽地方傳來的聲音,卻在此刻,詭異的發出了人聲: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她搶了你最心愛的男人,你不能讓她活下去,殺了她,殺了她……”
那一刻,顧麗君眼中發出了一道可怕的光,忽然就從地上跳起,沖了過來。
蘇錦節節往後退,心裏好一陣毛骨悚然。
她這是被催眠了嗎?
“顧麗君,你清醒一下,別被那聲音控制了……顧麗君……”
蘇錦叫着,四處尋找着聲音的來源。
顧麗君聰耳不聞,飛也似的将蘇錦的喉嚨給掐住,往地上按了下去。
兩個人扭纏到了一起。
蘇錦掙紮着,可掙不脫,喉嚨口越來越疼,呼吸越來越稀薄,意識越來越混沌……
這時,手,往地上抓到了什麽,她想都沒想,往顧麗君頭上砸去……
一下兩下三下。
終于,使在她脖子上的力量松下去了,顧麗君緩緩往地上倒下。
蘇錦努力眨了眨眼,想保持清醒,側過頭時,正好看到有雙男人腳飛快的在走進來。
是恒遠來了嗎?
她想翹頭看,下一刻,卻失去了意識。
蘇錦醒來時,感覺身在一處狹小的空間裏,眼前一片烏七抹黑,四周臭氣熏天,身子底下一片黏乎乎的,嘴裏又幹又渴,肚子餓的不行。
這是出什麽事了?
蘇錦動了一下,然後,驚恐的發現自己被捆得結結實實的。---題外話---明天見。
☆、200,生死難蔔:蕭璟珩和你男朋友,你更牽挂哪一個?
情況不該是這麽發展的啊?
恒遠不是在樓下了嗎?
只要他沖上來,這件事,不就是可以告以段落了嗎渤?
可現在呢佐?
這是演的哪一出?
是計劃出纰漏了?
難道,她也被梆架了?
一陣莫名的驚恐,從四肢百骸間,一股股蔓延了開來,身子頓時發冷起來,雞皮疙瘩,那是一層層的直冒。
“恒遠……”
她叫了一聲,聲音啞啞的,根本就喊不響。
“恒遠……”
她加大了音量,聽着那嗓音根本就不像自己的。
“恒遠……”
焦急、驚慌,在心頭水漲船高。
沒人答應。
石沉大海似的。
回音過後,四周靜悄悄的。
她劇烈的又動了幾下,好像碰到了什麽東西,那東西發出了一記哼哼聲,是女人的聲音。
“顧麗君?是你嗎?”
蘇錦凝神想了想,叫。
“嗯。”
那一頭傳來一記痛苦的答應,更有悉悉索索的聲音響着,好半兒才驚叫了起來:
“我手腳……都被梆住了,動不了。”
“我也是。”
蘇錦應了一聲:
“捆得好死。”
聲音裏露着懼意。
“也不知這裏是什麽鬼地方?”
目測,似乎是一處什麽封閉的窖坑當中,空氣中散發着濃濃的酸腐味,薰人的厲害,也臭的厲害,那種臭味,幾乎能把人熏暈過去,能讓腦神經産生一種緊張感,惶恐感。
另一頭,顧麗君的神志漸漸清晰起來。
之前,她們在一間房間內,那屋子裏,全是照片,她和蕭至東的,她和靳恒遠的,蘇錦和一個漂亮男人的……還有兩張床照……
那是能讓她瘋掉的床照……
外頭,竟還有這種照片!
不是被消毀光了,為什麽還會有?
那些屈辱的記憶又翻了起來了……
呼吸跟着粗重起來。
六年前,她和範春燕被綁架,醒來也是四肢動不了一下。
現在也是,這種熟悉感,令她無比害怕,仿佛又回到了那時——
那絕望的被關押了足足一個半月的日子……
想想都覺得可怕。
真心太可怕了……
現在,這是要歷史重演了嗎?
“喂,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啊?”
蘇錦啞着聲音在叫。
聲音落下,萬籁俱寂。
就好像這裏是一處孤島一樣,除了她們,再無別人,即便是扯破了喉嚨,也沒用。
顧麗君一直不說,恐懼籠罩着她,身體在瑟瑟發抖。
這種顫抖傳到了蘇錦身上,令她頓時閉了嘴。
她想問她:你怎麽了?
其實,有什麽好問的,自是在害怕。
遇上這種情況,誰會不怕?
她們又不是受過特種訓練的人?
何況,以她猜想,六年前的那件事當中,顧麗君作為受害者,恐怕也曾遭遇過綁架。
所不同的是,其他同時被綁架的人死了,而她活了下來……
但她可能遭受過比死亡還要痛苦的折磨,否則,靳恒遠不會說那句話:你受的罪,不能白受。
此時此刻,蘇錦的思緒在翻騰。
p>急亂的心,卻一點一點在沉定。
都被困在這裏了,急是沒有用的,亂只能讓自己越發的心慌、生懼。
鎮定。
冷靜。
想一想,該怎麽面對。
她不斷的這麽告訴自己。
“感覺這是一處很偏僻的地方。”
蘇錦啞着聲音猜測着。
“沒汽笛聲,沒有狗吠聲,好安靜。顧麗君,你還好嗎?你的身子抖的好厲害……”
唉,那些人,把她們塞在這裏,這是想幹什麽?
想餓死渴死她們在這裏嗎……
對了,她身上不是有定位追蹤器的嗎?
為什麽恒遠沒有找來?
還是,他們還在來的路上?
“如果有一天,你親眼見到自己的好朋友,被人一寸寸害死,你就會知道什麽叫真正的害怕……他們根本就是一群變态,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顧麗君連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蘇錦頓時噤言,好半兒才道:
“對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對此,她身感十萬分的歉意。
本來,她在祺園好好的過日子,哪怕過的是牢籠式的日子,可那總歸是好日子。
現在呢,她們一起被困在了這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誰也不知道,未來,她們會面臨怎樣的厄運。
唉,計劃本來好好,怎麽就突然失控了呢?
蘇錦想不通:
恒遠都抵達小區了,他肯定不是獨自行動的,身邊必定另外帶着人。
誰有那本事,居然能在他的眼皮底下将她們帶了出來?
能這麽做,是不是表明,他們一早就知道恒遠有在她身上安了定位跟蹤器?
所以,在将她們帶走之後,那定位跟蹤器,就不複存在了?
也就是說,現在的情況完全是脫離恒遠掌控的。
這麽一想,心,莫名就涼透了起來。
真要是這樣,那該如何是好啊?
思緒,很亂。
這想想,那想想,都亂的不成章法了。
蘇錦突然想到,昏迷前發生的事,顧麗君那失常的舉動。
太奇怪了,對方似乎把什麽都算計好了,甚至還能控制顧麗君在緊要關頭加害于她。
這個人,對顧麗君了解的非常透徹。
“我的确很想掐死你的,都是因為你,再次把我拖進了惡夢當中。”
那邊,顧麗君惡聲惡氣接了一句。
“對不起。”
除了道歉,還是道歉。
“你現在說對不起有個屁用。我們被困在這裏。也許,我們還會死在這裏。”
顧麗君在拼命的掙紮,可沒用,她被牢牢固定在那裏,完全動不了。
她挫敗極了,不甘極了。
“沒有用的。”
蘇錦知道她想掙脫出去,但那種掙紮,根本就是徒勞無功的行為:
“還是把體力保持起來等待救緩吧……也許,恒遠他們很快就能找來救下我們。忍一忍吧……”
“要是他們找不到呢?”
顧麗君惱怒的反問。
蘇錦答不上來。
“六年前,你知道我們等了多久,才等來救援嗎?”
她啞着喉嚨怒吼,情緒壞透了:
“我們足足熬了一個半月,才被找到。
“那個時候,春燕都死了,屍體只能任由它發爛發臭,就擱在隔壁地板上,由着蠅叮蚊咬……
“璟珣哥呢,腳上挨了一刀子,
肩上中了一槍,我們好求歹求,他們才給挖了子彈,卻因為包紮的太過于草率,最終因為血液感染,送到醫院,只撐了不到七天就沒了……
“那個煮飯的阿婆,雙腿都被鋸掉了……我呢……”
她咬着聲音,沒有再往下說了去。
這些話,讓蘇錦背上一陣陣的發冷。
一陣死一樣的沉寂,充斥在空氣裏。
蘇錦真不知要說什麽好了,也沒法想象,那一個半月,他們曾遭遇了什麽的,好好的幾個人,死了,爛了,壞死了雙腿……
那群人為什麽要這麽折磨人?
正想着,顧麗君又極度害怕的重申了一句:
“要是我們等不來救援,蘇錦,我們會死的很慘。”
因為一個“死”字,蘇錦的心,緊了又緊。
年紀輕輕的,誰會想着死。
生老病死,那是沒辦法。
被人害死,折磨死,那得有多恐怖?
現在的她,是無比留戀塵世的,未來,她還有很多事要做的。
比如,好好的和靳恒遠過日子。
比如,生個娃娃,靳恒遠的,想看看以後,他會怎樣慣着疼着他們的孩子。
比如,去進修。如果有未來,她也想去嘗試一下……
比如,看着暮笙成家立業,娶一個可愛的女孩,生一窩小仔子,帶着去給養母叩頭……
比如,去一趟至誠叔叔的墳前,獻一束鮮花。
比如……
那麽多的事,等着她去完成,那麽好的未來,等着她迎接……死了,她該多不甘心……
“還沒到那個地部,你別吓我好不好?”
蘇錦低低的說,黑暗中,她的聲音莫名變得很安靜:
“自己吓自己,只會吓個半死。我們不說死啊活啊這個話題了好不好?
“顧麗君,我現在好奇的是你之前怎麽了?
“為什麽你突然像被人催眠了似的,想掐死我……
“對了,之前,我不是故意要打暈你的。我要是再不打,我怕我被你掐死……
“顧麗君,你能和我說一說,這是怎麽一個情況嗎?你怎麽會變成那樣了?”
黑暗中,一片沉默。
顧麗君不答。
很顯然,她不願說。
“算了,既然你不想說,那就不說了……”
蘇錦不強求。
顧麗群依舊不說話。
人是一種很複雜的動物,他們有思想,與人交往時,有選擇性,性情相投者,能結為摯交,話不投機者,半句也攀談不上。
蘇錦和顧麗君,本不熟稔,又是她害得她淪落至此,她讨厭她,遷怒她,不想和她說話,也在情理之中。
試問,這世上的人,誰會願意對害自己陷入絕境的人,給予笑臉。
是人,都會有情緒。
她在心頭嘆着,也就沒有再說話。
只是,不說話,時間越發的難熬了。
黑暗當中,伸手不見五指,放眼望,除了漆黑,就是漆黑。
那種無盡的漆黑,着實讓人害怕。
時間逝去,是不知不覺的。
體內的幹渴症狀,只會越來越嚴重。
蘇錦有點昏昏沉沉了。
“也不知外頭現在是怎麽一個情況,是晴天,還是黑夜——在我們失蹤之後,他們該有多着急,也不知暮笙他們現在怎麽樣了……”
強自振作着,蘇錦無力的說着心裏的猜想。
終于,顧麗君不再沉默,接着話發出了一記冷笑:
“自顧不暇,還想管了別人的死活?蘇錦,你腦子怎麽長的?”
“越是在絕境當中,
越會想着自己生平最挂念的人。這是人之常情。難道你不挂念你兒子,你弟弟的嗎?我除了挂念暮笙,還挂念恒遠。他一定要擔心死了……”
“閉嘴閉嘴閉嘴……”
顧麗君再次尖叫了起來。
一句“難道你不挂念你兒子”,深深羞辱了她,一句“我還挂念恒遠”,深深刺痛了她。
那本來是她的男人好不好。
她搶了去,卻還有臉在她面前這麽說?
“蘇錦,你這是想故意刺激我嗎?
“阿珩娶你,只不過是你趁虛而入了。
“你難道不覺得嗎?照片上的你笑起來和我笑的時候,有點神似嗎?
“他只不過因為我不能再和他在一起,所以才找了一個替身罷了。
“要不然,你以為,憑你,可能會讓他喜歡你嗎?”
她以滿嘴的嘲意譏諷着。
這話,深深刺到了蘇錦心頭最敏感的一部分。
是的,她何嘗沒有發現。
雖說,她和她長的完全不一樣,可是笑起的模樣,神韻真的很像。
真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喜歡她的嗎?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心的地方,鈍鈍的疼了起來。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流逝,她們在緘默中,呼吸着渾濁的空氣。
不知命運如何,不知未來如何。
一個人,在缺水不缺糧的情況下,或許可以熬上十天不死,但要是缺水,三天就能歸去。
此時此刻,蘇錦不确定之前自己暈了多久,可喉嚨口,已經幹的快黏住了。
“顧麗君,我們說說話吧……”
長久的不說話,憋得她難受,死亡的陰影,會在心頭越來越重,那會加重心裏的恐懼,打擊到求生的意志。
她想借着說話,把時間熬過去。
也許,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求援人員就到了。
可惜顧麗君不肯說話。
沒關系,她說,她說就好,這裏就只有她們兩個人,她說了,她不想聽也難。
“我知道,你現在恨死我了……”
她在那裏無奈的一嘆:
“可事已至此,再怎麽道歉也與事無補了……如果這一次,我們難逃一死,黃泉路上,有個人陪着,也算不寂寞了……說說話吧,心裏會少一些害怕……面對死亡,我們都會怕……雖然以前,我曾尋過死……”
“你也尋過死?”
一直不說話的顧麗君終于接了一句。
“是啊……四年前。”
“為了什麽?”
“因為失戀。”
“就是照片上那男的?”
“對。”
“他抛棄你了?”
“對!”
蘇錦澀澀的:
“他娶了別人。我一時想不開,跳了錢塘江。沒死成。
“因為落到水裏之後,我後悔了。
“那時,我問自己:為什麽要選那麽一個寒冷的日子跳江……冷死了……
“也因為我弟弟陪着我跳了下來。我要是不游回去,他會跟着我一起凍死在江水裏。
“到那個時候起,我才發現,人的一生當中,除了愛情,還有親情,除了親情,更該有自己的人生信仰,怎麽可以為一時的挫折而斷送了自己的前程。放棄了自己人生呢!
“那樣做,太傻太傻……”
顧麗君不再接話。
因為她也尋過死,而且不止一次。
蘇錦這句太傻,就像在掴她耳光一樣,令她生起了郁悶。
那邊,蘇錦繼續往下說:
“你知
道楊绛嗎?
“中國作家榜上榜年紀最大的作家,如今都跨百歲之齡了。
“她是民~國的才女,是跨越了兩個世紀人生起伏的世紀老人。
“文~革時期深受迫害,可她不僅輔佐丈夫錢鐘書寫出了宏大精深的傳世之作《管錐篇》,自己也自學西班牙語,在歷盡周折後,完成了譯著諷刺小說《堂吉诃德》。
“92歲時,她的愛人和唯一的女兒都已相繼離世多年,親情愛情都已經不在,可她卻在這樣的高齡之下,寫了《我們仨》,用回憶的筆調寫下了一家三口那些快樂而艱難、愛與痛的日子。96歲時還推出了《走到人生邊上》那樣一本維真至美的散文集。
“楊绛先生,總能忍生活之苦,保天真之性。這種苦,不光有來自生活中的折磨,更有來自精神上的煎熬。
“每個人來這世上不易。遇上一點小小的挫折,就輕言放棄。這世上就不會有楊绛先生。
“只有越挫越勇,面對絕境毫不退縮,等熬過了,就會發現,那些個杴,其實沒什麽大不了……
“後來,我深深去了解了楊绛先生的生平,自此,我再也沒有放棄過自己。”
蘇錦說的很慢,用足了感情,那段經歷,與她是刻骨銘心,至死難忘的。那也算是一筆人生財富。
顧麗君撇了撇嘴,好半天才問:“誰那麽聰明,拿她來點化你?”
“我養母。”
“養母?你是孤兒?”
顧麗君微微驚訝。
“對,我是孤兒。我這一生,因為我養母而改變。”
蘇錦輕輕的說着:
“小時候,她養育了我。長大後,在我迷失方向時,她又及時點化了我。她是一個歷經了坎坷的女人。楊绛楊先生,則是我養母最喜歡的一個作者。”
“肯定是書呆子!”
顧麗君不陰不陽的總結了一句。
蘇錦不生平,只淡一笑:
“對,我養母酷愛讀書。如果書能指引人生方向,做個書呆子又何妨?”
說到這裏,倆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
因為渴,因為累……
又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再次開始交談,這一次是顧麗君先開的口:
“蘇錦,你和男朋友分開幾年了?”
“四年。”
蘇錦平回答的很平靜。
“那你還愛你的男朋友嗎?現在,我們生死難蔔,蕭璟珩和你男朋友,你更牽挂哪一個?”
這一問,令蘇錦一陣沉默。
“你回答不上來?”
“不是……都牽挂!”
“看來,你并不愛蕭璟珩……”
顧麗君用很肯定的語氣下了這樣一個定論。
“我說了,這世上,愛情、親情、友情,是同時存在的。”
“你那是推托之詞。”
顧麗君不以為然。
“我是個孤兒,所以,我珍惜每個疼我惜我愛我的人。在我眼裏,他們不分主次。都是我生命當中重要的人。”
蘇錦沒有再說話,說了太多話,累了。
四周又恢複到了死一般的沉寂當中,她們的體能,随着時間的消逝,在一點一點的耗盡。
蘇錦覺得自己睡了過去。
昏昏沉沉的,夢到了很多人,一個個在鼓勵她:蘇錦,要堅持下去,一定要堅持下去……恒遠在趕來救你的路上,你要好好的,知道嗎?
她答應着,心裏不斷的在告誡自己:一定可以熬出頭的,一定可以安全回去的……一定可以和恒遠白頭到老的。
後來,是被顧麗君叫醒的。
“什麽?你說什麽了?”
她聽得不是特別清楚,問的很輕。
“我喊你你沒聲音。我以為你……”
顧麗君的聲音露着害怕。
“我只是……睡了。”
“我就怕你睡着睡着就去了……春燕就是那樣一睡不醒的……”
顧麗君咬着唇幽幽的說。
蘇錦接道:“放心,我不可能那麽死翹的……我心裏藏着那麽多的疑惑,現在死了,會死不瞑目。”
另一邊,顧麗君輕輕跟着籲了一口氣:
“有人說,死其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死前心裏懷有的恐懼。
“六年前,我和春燕一起被遭遇了梆架……那段日子,真難熬……那個時候,我唯一的想法是,我要活,我不想死。可等到真活着回來時,我卻覺得寧願那時死了才好……”
蘇錦靜靜聽着,末了輕輕問了一句:
“為什麽?”---題外話---明天見,明天揭密蕭至東、顧麗君、靳恒遠之間的過去……
☆、201,那些年,蕭至東養着她;那一年,她愛上了璟珩 (揭密)
顧麗君沒有回答,沉默是黑暗中唯一的回音。
蘇錦以為,她是不想說了。
老半天後,她語氣一轉,竟接了下去:
“我還是和你說說我和蕭至東是怎麽認得的吧!夥”
對于之前的詢問,她還是避而不談,且不等蘇錦答應,她就承認了那樣一個事實:
“那些照片,你也瞧見了。從中你可以看到這樣一個情況:我認得蕭至東比認得璟珩,要早的多……”
聞言,蘇錦心裏喀噔了一下。
她卻在這時問了一句:
“蘇錦,你在看到我和蕭至東的那些照片之後,心裏第一個想法是什麽?”
蘇錦不說。
“沒關系,你實話實說。”
顧麗君似乎知道她心裏的所思所想,竟輕輕鼓勵了一句。
蘇錦想了想,斟酌了一下措辭,才表述了自己的看法:
“其實,那些照片并不猥瑣,但是,由于蕭至東先生身份的特殊性,再加上你現在和他是夫妻關系,所以,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你這是被包養了……”
這是實話。
她不想掩飾。
顧麗君輕輕笑了笑,笑聲帶着濃濃的嘲意:
“嗯,我是被他養了很多年,但不是包養。那個時候,我和蕭至東的關系,不差……”
她徐徐說起了她的過去。
……
顧麗君和顧栎華老家在安市,父親顧原是個建築師,母親萬婉本是教師,嫁給顧原之後,因為要照看兩個孩子,就成了全職太太。
顧麗君大兩歲,是姐姐,顧栎華小兩歲,是弟弟。
本來,他們有一個很溫馨的家,父母恩愛,姐弟友愛,一家四口,靠着父親豐衣足食,齊樂融融。
誰知有一天,禍從天降,因為刮臺風,顧原去工地讓工人停工休息。
不幸,正是這天,大風吹落了一重物,正好砸在了顧原的腿上,好好的父親,就這樣沒了雙腳,成了一個廢人。
因為工傷,顧原得到了一筆賠償,只是他們身在三線城市,賠款并不多。
殘廢了的顧原失去了鬥志,就此一蹶不振。
失去了經濟來源之後,迫于生計,萬婉不得不出去工作,為掙一份養家糊口的薪資,而整日奔波。
顧原則待在家裏,坐着輪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事。
如此,這個家,又勉強支撐了幾年。
顧麗君十一歲那年的十一月,一個周末,萬婉出門買菜,卻再也沒有回來——她在半路遇上了劫財者,因為抵抗而被推進了市河,生生就被淹死在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兇手則逃之夭夭。
受不了這個打擊的顧原,在見到萬婉冰冷的屍首之後,後腳割了動脈跟着去了。
就這樣,這對姐弟,兩天之間失去了雙親,生活就此沒了依靠。
之後,顧原和萬婉的的喪禮,還是顧原的朋友幫襯着給打點的。
喪禮過後,兩個孩子該如何安置,成了一大難題。
由于顧原是獨子,萬婉是獨生女,夫妻二人父母俱亡,所以,根本沒有可以監護他們長大的近親願意收留他們。
至于朋友,他們夫妻平日交好的朋友并不多,且都是有家小的,而顧麗君和顧栎華,畢竟是大孩子了,往後裏去,開銷會越來越大,家資不殷實,誰能養得起?
人心都一樣,在幫助別人的同時,都得惦量着自己的能力來。
一般人家,誰願意為了養育兩個別人家的孩子,而增加了本家的經濟負擔?
再加上這對姐弟倆,死活不肯分開,所以,顧原和萬婉過世後那一段日子,兩姐弟只能相依為命住在自己家,靠着父母留下來那少的可憐的積蓄自己料理自己。
如此熬了有小幾個月。
等到第二年四月,一場流感襲卷了安市,醫院人滿為患。
顧麗君姐弟也沒有幸免。
先是顧栎華發起了高燒,顧麗君有帶着弟弟去醫療所挂點滴。
挂了兩天,不怎麽見效。
醫生建議去住院,要是燒壞了身子,可不得了。
可此刻的顧家,早已家徒四壁,哪來的錢去住院?
弟弟挂點滴的錢,已經将他們家裏最後一點生活費給花完了。
挂完第三天鹽水的晚上,顧麗君也感染上了病毒性流感,體溫四十度,燒得她渾身乏力。
那時候,她心裏是那麽想的:
真要這麽燒死了也好,這樣子,一家人就可以團聚了。
在失去父母之後,對于未來,她極度悲觀絕望。
往後去,這日子怎麽過,她是完全沒有頭緒。
後來,她燒沉了。
昏昏沉沉中,她感覺有人在叫她。
睜開眼,她看到了一個陌生男人,一把抱起了渾身燙的就像火爐的她,低低的在她耳邊安撫說:
“別怕,不會有事的,我帶你去醫院……”
那清冷中帶着關切的語句,是她失去所有意識之前唯一能記住的聲音。
再次醒來時,顧麗君在醫院病床上,邊上坐着西裝革履的男子,容顏冷峻,目光深沉,面對她時,卻非常的溫和。
顧麗君不認得他,問:“你是誰?”
他答:“我姓蕭,我叫蕭至東,是你父親顧原的學友,大學的時候,我和你父親一起喝過酒。你叫顧麗君對吧……”
她點頭:“是。”
他撫着她的頭說:“相信我嗎?相信我就跟我走。我一定不讓你們姐弟吃苦受罪。”
蕭至東拿出了一張照片,上面的确是他和她父親的合影。
顧麗君害怕沒書念,更害怕姐弟分開,因為她曾聽人說過,誰誰家想收養她,可只能養一個,男孩他們養不起,無法接納。
為了弟弟,她把手交到了這個陌生男人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