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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的跡向,馬上急叫了一句泗:

“媽……媽……”

這一聲叫,把邊上正在玩手機的楊葭慧和韓彤也招了過來。

蘇暮白正從外頭進來。

“阿姨醒了嗎?”

蘇錦沒答,所有的注意力全關注在養母臉上。

那張本原來秀致姣美的臉孔啊,如今全是雞皮疙瘩,死亡的氣息,深深的籠罩在她臉上。

這光景,與往日婷婷玉立、纖纖動人的人兒一對比,一陣心酸,令她悲從中來。

她牢牢握着養母的手,隐約覺得她有回握自己,雖然力量極輕極輕。

所有人都屏息盯着。

姚湄的頭,在枕頭上微微的蠕動着。

隔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的,緩緩的的睜開了那一雙深深凹陷的眼睛。眼神很暗。轉動着的頭,輾壓着那一頭淩亂的半白短發,似乎是在辯認自己身在何處,神情顯露着幾絲茫然。

“媽,媽……”

她顫着聲音叫,鼻子酸的就像剛吃了一片檸檬。

“您感覺怎麽樣?”

姚湄的反應很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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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努力的睜大眼睛,很吃力的在轉動視線,捕捉聲音的來源。

在落到蘇錦臉上時,定住,那渙散的眼神一點點凝聚,一點點聚出淡淡的苦澀,以及濃濃的悲哀。

她翹了一下大拇指,眼角跟着有淚滴落下來,氧氣罩下,幹裂的唇,一張一合,似乎要說話,卻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

“媽,您想說什麽?”

蘇錦抹着眼淚,咽着苦楚,湊過頭去,凝神細聽。

“暮……笙……暮……笙……”

聲兒是有的,可太輕太輕。

這是油盡燈枯的征兆。

依稀可辨的兩個字,蘇錦辨了好一會兒才把它辨出來,淚,吧嗒再度湧了出來。

姚湄在挂心兒子。

此刻,她最想看到的也只會是他……

可她卻連她這樣一個最普通的心願,都完成不了。

她咬唇,不斷的拭淚,不斷的咽下哽咽之聲,抹出笑來,安撫着,鼓勵着,哄着:

“媽,您好好養着,很快暮笙就會來看您了……明天天亮,您就能見得到他了。媽……你稍稍等一下,現在大半夜呢,沒幾個小時了,暮笙貪睡,我們不要吵醒他好不好……”

姚湄眨着那幹涸的眼睛,搖了搖頭:

“我……見……不……到……了,見……不……到……了……”

她吃力的說着,咬字不清不楚。

蒼涼的哀思卻被她用眼神表露的徹底。

此情此景,足令見者落淚,聞着心碎。

韓彤和楊葭慧別開了眼,暗自擦淚。

蘇暮白沉默。

“不會,不會……媽……你能見到的……你說過,你還要好好陪我們一陣子呢,你說過……說話要算話,這是你打小教的,您得履行承諾……”

蘇錦抹去養母的眼淚,壓抑着語氣當中的痛楚,逼着她一定得堅持下去。

姚湄眨眼落淚,在這紅塵人世,她還放不下的人啊!

門在這個時候,砰的,被猛的推開了。

那聲音,在寂寂的深夜,顯得是如此的驚天動地,以至于立即驚動了所有人。

正當他們轉頭之時,一聲悲痛欲絕的呼喚,穿透所有人的耳膜,侵入了所有人的心扉。

“媽……”

聲音那麽的響亮,夾着發自肺腑的痛苦。

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蘇暮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回來了。

他飛快的跑上來,在蘇錦的驚怔中,蘇暮白的驚疑中,韓彤和楊葭慧驚怪的讓道中,噗通跪地,滑到床邊,從蘇錦手上奪過了他母親的手,緊緊揣着,臉上盡是追悔之色,眼淚跟着嘩嘩而下:

“對不起,媽,對不起,媽,都是我不好……媽,您不可以有事,您要好好的……媽,我還需要您時不時罵上幾句才知道長進的……媽……”

忏悔聲一句接着一句,哭翻了整屋子的人,沒有人留心到,門口多了一個。

靳恒遠趕路趕的有點喘,站那裏靜睇了一眼之後,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

來的還算及時。

他走了進去,看到蘇暮白就站在蘇錦身邊——那位置,本來該是他站的。

蘇錦蹲下~身子,不敢相信的急急的捧住了蘇暮笙的臉,好像想确定這是真的:

“暮笙,你不是在看守所嗎?你怎麽出來的呀?怎麽出來的?他們怎麽把你放出來了?是不是案子查清楚了,沒你什麽事?是不是啊?”

韓彤的情緒比蘇錦還要激烈,一上來就扯住了蘇暮笙的耳朵直叫:

“你這臭小子,怎麽就知道一個勁兒的惹事?你看看,你看看你都把姑姑氣成啥樣了,你到底要活到幾歲才能成點氣候啊……快,當着姑姑的面,你趕緊給我說明白了,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楊葭慧站在最外圍,注意力本來全落在蘇暮笙身上,想上去勸韓彤,身子一動,眼角餘光好似掃到外頭有人進來。

一轉頭,首先其沖就看到了靳恒遠,她的所有驚訝全在第一時間全化作了憤怒之箭,射了出去:

“靳恒遠,你跑這裏來幹什麽來了?不是和你說了嗎?你和蘇錦玩完了……出去,馬上出去。”

韓彤也轉過了頭,看着也發懵:哎呀,他怎麽跑來了啊?

蘇錦呢,身子一僵,卻沒有回頭,只呆呆的看着床上流淚的養母,以及邊上痛哭流泣的蘇暮笙。

驚到的是蘇暮笙。

他猛的轉過了頭,赫然看到,那個冷峻若山的男子,單手插袋,一手拿着黑色錢包,緩緩走了進來,目光平靜,一如無波的大海。

“靳……恒……遠?”

蘇暮白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語氣,咬出這個名字時,是一頓一頓的。

他完全沒料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見到這個男人。

就像他完全想不通他會拒絕接收自己這個高價離婚案一樣。

“你……你怎麽跑這裏來了?”

“他就是蘇錦那個腳踏兩只船的相親對象……靳恒遠,一邊玩着一個學生妹,一邊跑來這裏泡人家正經想嫁人的良家婦女,你良心被狗吃了是不是?出去出去。馬上給我出去。同時請你長點人性,別在這種時候再來給蘇錦添亂,雪上加霜、落井下石,那是要遭雷劈的……”

楊葭慧泌辣的沖過去,對着靳恒遠就推了過去,想把他推出去。

靳恒遠聽得直皺頭。

怎麽回事?

這瘋女人在說什麽瘋話?

之前,她不是已對他有所改觀了嗎?

他可不是善茬,對蘇錦,他可以百般慣着。

可是別的什麽女人,他即便能保持紳士風度,那也得看對方是不是淑女。

若遇上一個不講道理的蠻婦,他同樣不會給好顏色看。

身形一動,就在她要碰到自己那一刻,一閃而過,可憐的楊葭慧沒能趕到人,腳下又收不住步子,碰,就撞到了門上。

“哎呀!”

撞得她啊,那是好一陣頭暈目眩。

“葭慧……”

韓彤驚叫了一聲,撲過去扶,看到她露出的怒容更甚了,忙制止:“哎,你別去招惹她。我姐不是說了麽,他最會打架了。你別去讨打啊……要姐沒法把人趕走,等一下我們報警。”

她扶她退回來。

靳恒遠因為這句話眉擰的更緊了。

居然還想報警趕人?

他什麽時候得罪她們這麽深了?

蘇錦好像沒看到他們争執似的,只目光直直的盯着蘇暮笙,狠狠打他的肩:

“你倒是說話啊,你是怎麽出來的呀?你是不是想把我也給急死啊?”

蘇暮笙平複了一下情緒,轉頭看了一眼靜靜站着的靳恒遠,驚愕逼視着靳恒遠的蘇暮白,以及憤憤然的楊葭慧,和扶着楊葭慧勸她忍耐的韓彤,不假思索,脫口答了一句:

“是靳恒遠來保釋了我。”

靳恒遠那雙幽深的眼睛閃了又閃:臭小子,又不叫姐夫?不長記性是不是?很好!

蘇暮笙在接收到那危險的眼神時,莫名一驚,腳底發涼:哎呀不好,自己一不小心忘了改口,又把這個小氣姐夫給得罪啦!---題外話---明天見。

☆、83,臨終叮囑:要好好的過一輩子

其實,光是這麽一句,就已驚壞他們了。

瞧,楊葭慧立馬露出了驚疑之色:“他來保的你?”

“嗯。”

蘇暮笙點頭。

要是他說:是姐夫來保釋了我缤。

肯定會驚翻了他們。

“蘇暮白的律師都沒能保下你,他能保你?他請誰了呀?坼”

韓彤也跳了起來。

“他自己。”

暮笙瞄了瞄面色慘白如似的蘇錦:“姐,他,是律師。”

蘇錦呆了一下。

律師?

他是律師?

他不是律師行內打雜的嗎?

怎麽就成了律師?

想不通。

蘇暮白臉色沉了又沉,終于明白,那天他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了。

原來他竟是看上了蘇錦。

原來那天他問的那麽詳細,是想探了他的底細,自己還傻傻的把他當作了一根解脫婚姻之困的稻草,試圖借着他脫離苦海。

“靳恒遠,你至于要這麽卑鄙的嗎?”

蘇暮白沉着聲音厲問,往前走了兩步。

靳恒遠眼神一深,臉上逼出一層淡淡寒氣,直直接視:“我怎麽卑鄙了?我和小蘇,男未婚,女未嫁,都有結婚的意願,相個親,怎麽了,這又不是觸犯律法的事!”

一句話,堵得蘇暮白是啞口無言。

是啊,這不犯法。

而且,你還不能指責他:奪人所愛。

所有人都知道:他,蘇暮白,早和蘇錦分手。

他現在最大的拖累就是,身上還套着婚姻的枷鎖。

這時,病床上,姚湄忽拉了拉暮笙的手,嘴動了勸,一顆眼淚因為她的掙紮而滾落,滲進了白色枕套上。

“媽,您想說什麽?”

蘇暮笙連忙附過了頭。

“恒……遠……”

姚湄的口齒,已經變的含糊難辨,但這兩字,她頓的還是很相當清楚,聲音也比剛剛響了一些。

“恒……遠……”

蒼老的聲音,透着一股子蝕人心骨的魔力,正在蘇暮白心上鑽洞。

阿姨居然這麽念着這人,卻将他視而不見,這讓他情何以堪?

“恒……遠……”

楊葭慧聽得直嘆息。

這是靳恒遠,真是太會哄人了。

瞧瞧啊,瞧瞧啊,都把病人哄成啥樣了。

人生都走到盡頭了,還這麽惦記這個騙死人不償命的混蛋。

韓彤只是搖頭。

靳恒遠呢,聽是聽到了,但沒動。

他在等。

等蘇錦的反應。

蘇錦聽得心酸,急忙答應道:“媽,您等着,我這就讓恒遠過來和你說話……”

她終于轉過了身,那道靜靜的站在原地不動的身影,立即跳進了視線:白襯衣,黑西褲,卓然而立,那麽的讓人無法忽視。

目光對接上。

她很憔悴,臉上全是淚水。

他很嚴肅,眼裏盡是歉然。

四目相對,卻是恍若隔世。

距離好像忽然就遠了。

靳恒遠讨厭這種距離感,走近了兩步,無視蘇暮白咄咄逼視的目光,靜聲溫溫道:

“我回來了。”

她沒有接話。

“本來可以早點到的,去辦了點事……”

他輕輕的說。

從業以來,他第一次感受了“語拙”是怎麽一種境界。

“抱歉,之前手機是沒電了,沒能接到電話,來晚了……你要是怪我,就怪吧!這一次,我的做事,的确不夠仔細……”

因為這次不仔細,他已吃盡苦頭。

人無完人。

他也不例外。

人非神。

再如何算計周密,難免會疏漏的時候。

蘇錦沒怪。

此時,也不是該提他有沒有女人這件事的時候。

此刻,養母最重要。

“快過來吧!媽想見你。”

蘇錦往邊上讓開了道,讓他得以走進來,和養母說話。

養母的眼神是那樣熱烈而絕望的巡視着,似想要第一時間見到他那張臉孔。

靳恒遠走了過來,從蘇暮白面前走過,餘光捕捉到了他眼底受傷生痛的神情——臨終榻前,教養他多年的姚湄,并不渴望見到他,而盼着見到他的情敵,這份不尋常的待遇,是那麽的令他難堪。

病床上,病床上姚湄的手,顫微微的摸索着,往上爬,摸上氧氣罩,似要拿掉它。

蘇暮笙看得明白,忙幫忙,然後讓開了位置。

韓彤和楊葭慧圍在邊上打量。

韓彤的目光落了靳恒遠的腕表上,眼裏的詫異越來越嚴重,如果她沒看走眼,那是歐尼茄名表,轉頭看楊葭慧,好友的眼神也正好從那邊掠過,神情一下變得極為古怪。

下一刻,靳恒遠的一句叫,徹底叫傻了楊葭慧和韓彤。

“媽!”

兩個女人頓時面面相觑。

現在相了親之後見家長都是這麽叫人的嗎?

不叫阿姨,直接叫了“媽”?

蘇暮白跟着跳了起來,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心頭,就像有千萬只螞蟻在上頭咬一樣,讓人慌,叫人怕。

“暮……笙……”

姚湄在叫,聲音輕如蚊吶。。

“媽……您想說什麽?”

暮笙把頭湊了過去。

“你……有……沒……有……殺……人?”

姚湄無比吃力的問着,臉上全是想探知事實真相的***。

“沒有,媽,我沒有,我怎麽可能殺人?”

暮笙拼命搖頭,口氣堅定不疑。

姚湄又把目光落到了靳恒遠身上:

“恒……遠……”

“我在。”

那只枯手動了一下。

“幫……幫……暮……笙……”

姚湄用盡畢身所有力氣在說話,說一字停一下,臉上的皮肉都扯動着,聲音還是很輕的,但這與她來說,怕是盡了最大努力了。

“暮笙這事,您就別操心了,一切交給我來操辦。”

靳恒遠牽住了那只枯手,并許下承諾。

除卻蘇暮白,邊上幾人都沖他投去了揣測的目光。

蘇錦也瞄了他一眼。

自是不明白:這人,哪來這麽大的自信?

一絲淡淡的欣慰的笑意跳進了姚湄的眼睛:

“好……好……”

她閉了閉眼,喉嚨處不斷滾動着。

隔了沒一會兒,她突然又睜開了眼,眼神莫名變的很亮,看向了蘇錦:

“小錦……”

聲音也好像響了一點,另一只手顫微微動了一下。

“媽!”

蘇錦擠了過來,抓住了那只空手。

她感覺到她這是想把靳恒遠和她的手合上一起。

她照做了。

果然,養母眉兒彎彎,笑了。

“要……好……好……的……過……一……輩……子,不……要……鬧……別……扭,不……許……分……手,不……許!”

一字一停,她說的很辛苦。

做母親的愛女情切,卻在這短短的勸語中深刻的體現了出來。

在這人生最後時候,她最最挂心的無外乎:兒子的官司,以及女兒的幸福。

蘇錦稍稍擡眸,看身邊人。

靳恒遠也正在睇她,目光深深。

她轉回了頭點下了頭,啞着聲音點下了頭:

“好!”

姚湄眼睛慢慢眨了眨,等着靳恒遠的回答。

“媽,我答應你的都能做到。你放心。”

靳恒遠也低低承諾。

蘇錦警覺的發現他用了一個“都”字,覺得怪怪的,但她有看到養母神情似乎是滿意的。

“還……有,我……若……死……了,不……要……開……喪,把……我……的……骨……灰……撒……入……錢……塘……江……,我……愛……在……那……裏……游……泳……,死……後……也……想……回……到……那……裏……”

這是在交待後事嗎?

蘇錦害怕的看着。

她感覺到,狀母抓着他們的手,力量在漸漸松下來。

“好……了,我……累……了……想……睡……一……睡……”

說完之後,養母緩緩閉上了眼。

蘇錦不想讓養母睡,她怕這是回光反照,怕養母睡了,就再也醒不來……

“生命體征比較穩定,應該真是說話說累了……你別擔心……讓媽休息一會兒吧!”

一抹淡淡的煙草味,侵入鼻息,是他靳恒遠湊了過來,一句輕輕的安慰,送入耳內,同時,他伸過來,自然而然的摟住了她的肩,輕輕一揉,又輕輕一拍,松開站起。

靳恒遠想到邊上坐坐,一轉身,兩雙滿帶研究的眼睛,正虎視耽耽的盯着自己:之前,她們對他不是沒什麽大意見了,為什麽現在又生了這麽深的不明敵意?

他沒搭理,徑直往外走。

蘇暮白刻意上前瞄了一眼姚湄,也想和她最後說上兩句話,可她已閉了眼,不知是陷入了沉睡,還是累的。

他不好去吵她,想了想,只好跟着靳恒遠走了出去,叫住了他:“靳恒遠,我要和你談談。”

靳恒遠打住了步子,挑了一下眉,并不意外他會找自己:

“去下面,你愛怎麽談,我們就什麽談!”

步履沉穩,身形潇灑。

兩個男人,一先一後,相攜走了出去。---題外話---第一更!

☆、84,蘇錦現在是我領了證的合法太太

“他們會不會打起來啊?”

韓彤看着挺憂心的。

楊葭慧不關心這個,等他走遠了,去拉蘇錦戛。

兩人來到邊上,她用手指戳了戳門外,眼睛巡着她窒:

“你和靳恒遠,到底怎麽一回事?”

韓彤也跟了過來。

這事,她也想弄個清楚明白,總覺得裏頭還有古怪。

“對啊對啊!這……這也太吓到我們了……怎麽跟着就叫媽了呢?不曉得的,還以為你們結婚了呢?”

蘇錦無力的往一張休息凳上坐下,靠着楊葭慧,目光落在床邊暮笙身上,他還跪在那裏,眼睛紅紅的,臉色陰陰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她沒去問,今天晚上,他能回到媽身邊上,壓在心上的重石算是落下了。

中國人古老的傳統,養兒送終。

父母病危在床,子嗣就該守在床邊。

她抿了抿幹幹的唇,終于說了:“我和他,的确已經結婚了……相親那天,就已經領了證……他叫媽,是我領着來叫的。”

這顆炸彈一落下,頓時把楊葭慧的眼睛炸成了駝鈴大:

“結……結婚了?你你你……你……沒搞錯吧……”

“哎呀,這麽大的事,你怎麽就一直沒告訴我們啊?”

韓彤呆了一下之後,也低低驚呼着。

“怕你們說。有時,我回過頭去看,也會覺得自己結婚結的有點草率。不想聽到你們唠叨我,所以就一直瞞着了。”

蘇錦閉了閉眼,頭疼,太陽穴上噌噌噌的在作痛。

“現在不怕了?”

楊葭慧為她绾了绾淩亂的發,在她額頭輕輕點了一下,滿口沒好氣的問。

蘇錦無奈:“早該說的。”

“姐姐這事做的的确有點傻。”

韓彤輕嘆:“不過,傻人可能有傻福。”

她見楊葭慧張口想說什麽,忙截住往下說道:

“哎,你別再駁我什麽——靳恒遠要是對姐沒心,也不可能去保釋暮笙了,剛剛他打電話過來時,你好像提都沒提暮笙出事了吧,他就這麽神通廣大的去了刑警隊……還把人帶了出來。你想想啊,暮白派去的人都沒把人帶出來呢,他辦到了……”

這麽一說,楊葭慧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這一點。

好奇怪,那人是怎麽知道的,又是怎麽辦到的呀?

“還真是。”

她悶悶道:“但那件事,還是要弄清楚的。一個已婚男士讓別的女人親,越發不得了,做妻子的怎麽可能做到不聞不問。他要真是婚內出了軌,這樣的男人,是不能要的。”

韓彤表示了不同意見:“現在下這種判斷,有點早……”

“怎麽就早了,視頻的事兒,可不是我編出來的,你說,那該怎麽解釋?”

“這我可解釋不了。得找靳恒遠。也許情況和我們想的不一樣。”

楊葭慧還想争辯。

韓彤沖她搖了搖頭,輕輕噓了一下,原來靠着她的蘇錦,已疲憊的昏昏欲睡。

“姐現在肯定累了。那些事,以後再研究吧……”

楊葭慧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邊這小女人,不再說話。

房間內死氣沉沉的,她在想自己之前說過的那些話。

在向蘇錦揭露靳恒遠和那個女孩親密的時候,她根本不知道他們已經結婚,要是知道,她肯定不說。

最基本的事故人情,她哪會沒有:

在母親被送入急救室,弟弟被拘留的情況下,她再不合時宜的揭發這事,那等于就是在蘇錦那滿是鮮血的傷口上再捅上一刀啊!

她想想,真想拍自己一個耳光。

不合時宜,真是太不合時宜了啊!

早知如此,她就忍着不說了。

院部樓下。

涼涼一陣陣。

子夜的星空,有月婆娑,有星如芒,在那漆黑的天盤之上,靜靜凝睇着那萬丈紅塵,冷眼旁觀着這燈紅酒綠之間的生死離合,愛恨情仇。

路燈點點,光華幽淡。

兩道身影,在光滑的道路上拉得無比修長。

兩個男人,一個走在前,一個走在後。

寂寂的休養園,只聽得一片唧唧蟲鳴之聲,吟唱着屬于初夏獨有的小夜曲,遠處,有汽笛,時不時拉響——城市夜的喧嚣,并沒有睡着。

蘇暮白站定,回望已在一處石凳上坐下來的靳恒遠,靠着石桌,他是那麽的悠閑,在那裏擰擰脖子,伸伸懶腰,幽幽吐着氣,緊跟着,點起煙來。

那煙,飛快的被夜風吹散,消失不見。

“要不要煙?”

他淡淡問。

“我不吸煙。”

蘇暮白謝拒。

因為蘇錦讨厭煙味。他就從來沒沾過。心有愁緒時,他只喝酒。

靳恒遠勾了一下唇角:“好習慣。多吸煙,的确不好。值得學習。”

他收起了煙:“改天,也許我也得戒。”

生寶寶的話,一定得戒。

嗯,他要和蘇錦生一個健健康康的小寶寶。

優質生育,那是國策。

“靳恒遠——蕭璟珩,你想幹什麽?

“你說你到底想幹什麽?

“不管是在蕭家,還是在靳家,你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為什麽你要到善縣這個小地方,跑來招惹一個在小地方辛苦生活着的女孩子?

“她不适合你,你不适合她。

“她只是一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女孩。她要的只是簡單的生活。

“你太複雜,私生活也太不檢點,你的家裏更容不了她。

“你想玩玩,找別人去,麻煩你別來找她。

“她不是你平常交往的那些可以随時随地和你發生一夜情的女人。

“她也不需你靳大律師的賞識,更用不着你蕭二少去青睐。

“她要的你給不起,你能給的,她也不會稀罕。

“所以,請你馬上離開這裏……從今往後,也別再來打攪她的生活。

“她的幹淨,她的清純,不是拿來讓你白白糟蹋的……”

蘇暮白的聲音,凝重,犀利,咄咄逼人,他把靳恒遠視為居心叵測的危險份子,他想竭力保護蘇錦不受到這個花花公子的***牢。

他太明白了!

靳恒遠是個成功的男人,他有他的社會地位,有他的非凡財富,他在律師界是個出了名的正直的有良知的律師,但是,他的私生活,并不如他職業精神。

他養過女明星,包過大學生,泡過酒吧女,雖然這幾年,他不再像以前那樣鬼混,但他有一個母不詳的私生女,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這個男人,見過太多莺莺燕燕,會來和蘇錦相樣,想來是被她身上簡單幹淨的氣息所吸引了。

一個男人,山珍海味吃膩了,遇上農家小菜,當然會來新鮮感。

可等那感覺一消失,他又會回到他的世界,繼續吃他衷愛的美味佳肴,哪還記得那道淡淡的農家菜!

他從不認為,這個男人會對蘇錦認真,也不認為蘇錦會喜歡這種男人。

他們來自兩個不同的社會階層,他們無法相融。

靳恒遠笑了笑,對着夜空吐出一個大大的煙圈,回眸,冷光一片似月華:

“你想以什麽身份請我走?

“前男友的身份,還是前兄長的身份?

“前男友,你棄她在前,不配和我說話。

“前兄長?

“我想提醒你,蘇錦是二十六歲,不是十六歲,你不是她的監護人,她要和什麽樣的人交往、結婚,你沒有任

何權力幹涉。

“當然,你要有本事,回頭離了婚,大可以放馬過來搶。

“搶得走,我認命,搶不走,麻煩你消失,別再纏。

“在這裏,我想提醒你一句,做男人,別做的婆婆媽媽,扭扭捏捏。

“四年前,你已經放掉了她。她已經不屬于你。也沒有人會永遠留在原地等候一段可能不會開花結果的愛情。

“四年後,她到底願意跟誰,那不是你能說了算的。”

這些話,一句又一句說的,铿锵有力,擲地有聲。

那堅利的目光,更像兩把冰刃,在摳挖他的心。

這個男人的語氣裏透露出了不肯作罷的的堅定決心。

蘇錦的好,吸引了這個男人骨裏子的征服***。

那***,不是他随随便便幾句話,就能打消的。

蘇暮白覺得自己再沒必要和他說下去。

這個人,那可是一張金嘴,多少死案被他說活,多少冤情被他洗脫,他哪說得過他?

只要說服蘇錦離這個男人遠遠的,那就夠了。

又何必和他在這裏多廢唇舌?

他冷冷一憋,錯身離開。

靳恒遠靠着石桌,哪怕光線黯淡,仍是看到了他裏那一閃而過的不屑——看來,他從來不認為他能搶走他心愛的女人。

自信可嘉。

是啊,他擁有的是他所沒有的十四年的感情。

人生能有幾個十四年?

他陪着她走過的是一個人最最稀缺愛的年華。

迎面,另有一個身影從住院部大門出來。

“暮笙。”

越走越近之後,蘇暮白看清了來者是誰。

“你怎麽下來了,暮笙……你幹什麽?”

他發出了一聲驚呼。

出乎靳恒遠意料的是,蘇暮笙一上來就抓住了蘇暮白的胸襟,往一顆粗壯的樹杆上壓了過去。

與此同時,一個又狠又恨的聲音爆了出來:

“回去告訴你媽,總有一天,我要弄死他。我要弄死他……

“我媽到底哪得罪她了,當年,是她抛夫棄子,又不是我媽去搶了她的男人,她憑什麽要來傷害她?

“憑什麽?

“把你教養大的可是我……媽!

“她不感恩戴德也就算,還要奪走我心愛的男人,拆散一個完整的家,逼得我媽落到如今這個田地,她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事到如今,我媽都是要快死的人了,她還不放過她,這種女人,你還認她做媽?

“蘇暮白,你不是男人,你根本就不是男人,你負了我姐,你害了我媽,你毀了我們那個家。

“蘇暮白,我告訴你,從今往後,我與你誓不兩立。若不把她弄死,我蘇暮笙就枉為男人……”

蘇暮笙沖着昔日的兄長,怒吼起來。

急怒之聲,在這靜靜的夜裏,直貫雲霄。

靳恒遠捏掉了煙蒂,扔進垃圾,将擱在桌面上的錢包拿到手上,一手插袋,走過去,狠狠就踢了那混賬小子一屁股:

“閉嘴。做男人,和殺人什麽時候成等式關系了?松手,上樓,好好守着媽去……馬上!”

他厲聲喝令。

“姐夫,你不知道,都是那女人,全是那女人,害得我家破人亡的……”

蘇暮笙忍着疼,回頭吼了一句。

“你他媽要是一心想着怎麽殺人解恨,才算當男人,那就證明我剛剛在車上和你說的話,你一句都沒聽見去,全當了耳邊風。既然你這麽想往那牢裏鑽,那我還要費什麽心思,把你弄出來。你的出息呢?”

靳恒遠一把就将這個蠻小子給拎過來,往前頭給摔了出去,把他摔了一個四腳朝天。

他跟過去,一腳就踩在了蘇暮笙胸口上,不留半點情

面:

“你除了怨別人,你還能長點出息嗎?

“這段日子,我請專家,四處弄藥,就想讓咱媽再多活幾天,你呢,呼的,鬧出一個大事,就把人給氣成這樣,你好意思就把責任全推給別人了?

“自己不長腦子,交錯朋友,你還理大氣粗了是不是?

“不管蘇暮白是怎麽一個人,我告訴你,在待你好這件事上,他沒做錯一點……你沖他大呼小叫,你臉紅不臉紅……”

一巴掌就往他臉上的搧了下去。

啪,響得格外的清脆。

第二記往下打去時,蘇暮笙驚怕的護着自己的臉,直叫起來:

“哎呀,姐夫你別打,你別打……以後我一定不再說殺人放火的話了……你別下手這麽重啊……哎呀……我可是你小舅子……你再這麽欺負我,我可要去告訴姐了……”

那聲“姐夫”,那句“我可是你小舅子”,比任何肢體暴力,來的更富有打擊力度。

蘇暮白覺得,這幾耳光,就好像全打在了他臉上,疼得他也想跟着嗷嗷慘叫。

這是怎麽回事?

他的心,莫名就亂了。

靳恒遠怎麽成姐夫了?

靳恒遠的氣兒,因為那聲“姐夫”,那句“我可是你小舅子”,消了,心下多了幾分滿意。

剛剛在病房,他就該這麽叫的。

果然欠揍啊!

一揍就叫了。

逼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他撤腳調頭就走,只扔下一句話:

“馬上給我滾上去守着你媽。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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