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獵人村
獵人是一種古老的職業,在原始社會,人們為了生存而學會狩獵。而後的幾千年裏,随着社會的進步發展,生活方式的多樣化,這種職業漸漸被淘汰禁止。
雖然如此,不過在一些比較偏遠的山區地帶,仍然有許多人依靠打獵為生。他們用動物的皮毛當衣服,動物的血肉當食物,動物的心肝做藥材,世世代代傳承着狩獵的手藝和技巧。
打獵不是随便說說那麽簡單,也不是抱着把獵槍瞄準獵物扣動扳機那麽容易,它既是一門手藝也是一門藝術。
身為一個優秀的獵人,必須要具備軍人一般的強健體質和槍法,專家一般的生物知識和理論實踐,醫生一樣的剖析手段和鎮定心理,以及軍師一樣的戰術策略和計謀想法等等。它對一個人的綜合能力要求很高,就拿打山兔來說,從最開始的尋找蹤跡,到陷阱埋伏,再到一槍斃命,還有最後的剝皮處理。
這一系列的過程,少了任何一個環節,對于獵人來說都算不上完美。
我家就住在這樣一個獵人村,村子不大,十幾戶人家,就住在大白山下。大白山是座雪山,四季雪白,嚴格來說應該有更加專業的名稱,不過村民們還是習慣簡簡單單的叫着大白山。山上樹木蔥郁,生靈衆多,什麽野雞野兔傻狍子,野貓狐貍黃鼠狼一應俱全,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有兩種動物,狼群和白熊!
大白山上,只有一群狼,但數量無法估計。平時在山上根本見不到狼的影子,可是一旦狼群出動,四面八方都是綠油油的眼睛!獵人們會打狼,狼群有時候也會下山來偷吃牲畜,嚴重了會傷人甚至吃人。
白熊則是大白山上唯一稀有的動物,它們的脾氣很爆,發起狂來山上的動物都會四散而逃。不過白熊從來不會下山襲擊村子,獵人上山也從來不會去獵殺白熊,偶爾遇見了只會悄悄避開。要麽等着白熊自己離開,要麽就自行遠離白熊所在的位置。不是因為某種信仰或習俗,而是因為獵殺白熊所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
村裏幾乎家家都是獵手,每年的春東兩季都會聯合起來舉行一次大的狩獵行動,通常情況下都會滿載而歸。打來的獵物血肉留下食用,皮毛則剝下來賣掉。獵人村距離城市很遠,且道路難走,汽車都得跑三四個小時,驢車就更不用說了。每年狩獵季過後,都會有商人專門開着汽車過來收皮子,價格不算實惠,但是對于村裏的獵人來說已經足夠用了。
我爺爺走的早,奶奶一個人把三個兒子拉扯大,自己也身患重疾。眼看着三個兒子都到了結婚生子的年齡,卻連個對眼的人都沒有,心裏急的厲害。最後實在沒法子了,就托人在鄰村介紹了個姑娘。
姑娘長的白白淨淨五官端正,可身體有些問題。說是小的時候生了場大病,病好以後身子就極度虛弱,始終是一副病病殃殃的模樣,也正因如此才始終沒找到個婆家。不過弱歸弱,畢竟還是個好人,奶奶也就接受了。拿出了家裏所有積蓄,風風光光的給人家娶了回來。
家裏三個兒子,分別是老叔張國安、二叔張國平和我父親張國強。父親是老大,媳婦自然記着大的來,倆人就這麽結了婚。
幾個月以後姑娘有了身孕,十月懷胎順利生下了我,取名張木森。當時奶奶的身體病況越發嚴重,親眼看着我出生以後也算了了給張家續後的心願,一口氣緩緩吐出來,永遠閉上了眼睛。
奶奶走後,家裏就剩下母親一個女人。她很賢惠,洗衣做飯帶着我,還得照顧張家這三個兄弟。沒過多久便不堪重負累倒在床上,父親很是心疼,每日寸步不離精心照顧,砸鍋賣鐵花光所有積蓄去求醫問藥。可是最終還是沒能把母親留住,卧床半年以後在父親的懷裏睡了過去。
母親病逝以後,父親痛不欲生,我就變成他唯一的希望。從那以後,三個大男人就共同照顧着一個孩子生活。
雖然沒有母愛,但老叔二叔和父親的新奇點子很多,從小到大也給我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樂趣。然而這種生活并沒有持續多久,七歲那年發生了一場意想不到的變故,不但讓我失去了二叔,還失去了父親……
那是在冬天,狩獵季過去,獵人們收獲豐盈,卻不知怎的,唯獨沒抓到狍子肉。狍子是一種小型鹿類生物,在東北比較常見,體長在90——150厘米之間。大白山上的狍子很小,最大的體長都超不過一米,小的幾乎跟野兔沒什麽區別。
雖然小,但狍子肉十分好吃,內髒清洗幹淨切成碎段,熬成一鍋狍雜湯,什麽調料都不用放,一把鹽粒子扔進去,開鍋以後香噴噴的味道饞的人直流口水。每年父親都會做給我吃,但無論怎麽吃都吃不夠。今年沒逮到狍子,兄弟三個都肚子裏癢癢,越吃不到越想吃。
趁着雪季還沒到來,三個人一拍桌子,決定讓老叔在家裏陪我,父親和二叔則跑一趟山裏,看看不能抓一只狍子回來炖湯喝。
我爺爺是村裏數一數二的好獵手,曾經一個人花了整晚時間打了三十三只野兔,第二天早晨将兔子頭尾相連,浩浩蕩蕩的拖着就回了村裏。在獵人村,沒人敢說自己打獵的本事比爺爺強。
父親兄弟三個也從小受到影響,七八歲的時候就知道下套抓小鳥,十幾歲都能開槍打兔子了。這麽多年過去,也都變成了一頂一的好獵手,抓個山兔打個鳥都是分分鐘的事情。
清晨天剛亮,父親和二叔穿着皮襖背着長槍,左腰袋子裏裝一壺燒酒,右腰袋子裏放兩塊幹餅,全副武裝的進了山。這一去就是大半天,直到下午太陽開始西下,老叔正坐在暖爐旁給我做彈弓,房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二叔背着父親摔進了屋裏。
二叔的背上一片殷紅,那些全都是父親的鮮血,有些還新鮮,有些已經結了冰碴。老叔也立刻慌了,手忙腳亂的沖過去把父親接在火炕上,可父親已經徹底沒有了生命體征。他的喉嚨幾乎被徹底撕碎,所有血液都是從這裏流出,傷口分明血肉模糊。
我還沒等看的更清楚,就被老叔捂住了雙眼……
用白布把父親蓋上,老叔流着眼淚問二叔怎麽回事,二叔哭的更兇,瞪着一雙血紅的眼珠子說話都咬牙切齒。他告訴老叔,倆人在出山的路上遇見了一只狼。那是只母狼,肚皮臃腫步伐散漫,看樣子像是從狼群裏掉了隊。
身為獵人,他們第一時間舉起了長槍,槍口直指母狼的腦袋。那母狼卻不躲不閃,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前腿一擡後腿弓曲,像人一樣跪在了地上,兩只黑黃色的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父親。
相互對峙了幾秒鐘,父親心軟了,放下長槍:“它有狼崽子了,老二,把槍收上,咱回吧。”
二叔明白父親的意思,答應了一聲收好獵槍,轉身往山外剛走了幾步,突然聽到一陣咯吱咯吱踩雪的響動,轉頭一瞧,就看見那只母狼竟然拖着臃腫的身軀飛奔着沖了過來。眨眼間撲到近前,張開血盆大口咬在了父親的喉嚨上,父親後退幾步捂住喉嚨,鮮血還是噴湧而出浸紅了白雪……
二叔立刻開槍射擊,抱着自己的雙管獵槍連開了兩槍,那母狼左右奔跑靈巧躲過,接着鑽進一側山林銷聲匿跡……
看着床上父親的屍體,二叔恨恨的說道:“咱爹以前說過,當獵人最大的忌諱就是心軟!我他媽咋就沒一槍直接打死那個畜生!咋就沒開槍啊!”說着還掄起手掌狠狠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這一夜他們聊了很晚,我坐在父親旁邊靠着牆壁,迷糊着睡着迷糊着醒來。朦胧中就聽到二叔跟老叔說:“我得上山,用那只母狼的皮子給大哥墊身子!你帶上木森,咱一起去,他遲早也是個獵人,有些事情,必須得親眼見着才能記進骨子裏!”
這件事情,二叔和老叔沒有告訴村裏的其他老獵手。因為老獵手們如果知道了,一定不會讓他們再去山上冒險,尤其還是帶着我一起去!
淩晨兩個人就開始忙活起來,套上厚厚的衣服,帶着全部子彈,做齊了上山的所有準備。六點多,等天色蒙蒙見亮,兩大一小三個人影,頂着未散的星空,踩着厚厚的積雪,緩步往大白山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