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中暑這件事情并不罕見，尤其是在這種高溫搶收的時候，發現有人中暑張保國也知道該怎麽做。
周小雷是最先倒下的，其後是他哥周小冬，最後的，反而是看起來最瘦小的女孩子，溫靜。
不過他們中暑都不嚴重，很快就醒來了。
溫靜醒來之後就躺在床上默默的哭，如果不是因為脊背顫抖着讓別人察覺到，別人都不知道她在默默的流淚。
照顧她的是其他女知青，看到她這樣，恍若看到了當初的自己，她們在城裏幫着家裏幹活，但真的沒有下鄉之後下地幹活重。
偷偷的在被窩裏哭，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張成業特意過來看看三個病號，安慰他們：“你們第一次下地幹活，不要太勉強，累了就去休息，不要不好意思提出來，這很正常。”這幾個孩子，太實誠，也太倔強了。
不過他們三個身體弱的印象也算是印象深刻了，前一天剛來他們村，今天去幹活，三個全部中暑倒下，張成業尋思着，以後給他們安排活計盡量輕松一些，給他們時間适應，雖然他今天給他們布置的活已經很輕松了，但是架不住他們身體适應不了。
周小晴在張定國來送口信的時候，還一臉蒙，讓他重複了一遍。
張定國乖乖重複了一遍：“三嬸你兩個弟弟中暑了，現在都在知青點，剛剛他們暈倒在路上，我來跟你說一聲。”
周小晴：“……”
緩了三秒，她才接受了這個消息，她兩個弟弟都中暑暈倒了。
她一時都不知道該心疼還是該責罵。
他們這兩個木頭，幹活要這麽賣力嗎？才第一天就中暑了，小弟就算了，怎麽大弟也這樣？
李滿芬就在旁邊，她臉上的表情難以言喻。
小兒子的這兩個舅子……好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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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算是一件新鮮事了，沒多久，整個村子就傳遍了，張保國有點點愧疚，他覺得他們這麽賣力，估計有自己的一份原因，大部分時間都是他跟他們同行的，但是他卻沒看出來，看到他們的臉色也沒有多想，只以為是不适應，沒想到會到中暑的地步。
他應該更仔細的，應該多想想，看他那有心事的模樣，蘇茴給他一個任務，讓他帶了一壺酸梅湯過去。
冰冰涼涼的酸梅湯，是夏天的解暑聖品。
張保國拿了過去，回來就一身輕松了。
“他們醒了，休息一會就沒事了。”
——
今年因為雨水太過豐盛，莊稼終究是受到了影響，相比去年收成減少了。
張成業不開心，不只是他不開心，大家心裏有數，都有些唉聲嘆氣的，這收成減少了，直接影響的就是他們分到手的糧食減少了。
這一年新來的知青，第一天就給他們村的村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過很快他們的聲音就慢慢的淡出了村民的話題中心，去除了第一天發生的事之外，過後他們沒有再出什麽狀況，慢慢的适應了這裏的生活，同時就跟趙夏蘭那時候說的一樣，夏天還沒過去，他們的膚色就變了個樣，白嫩的手掌也多了繭子。
周小雷的變化最明顯，原本他身上還有着天真浪漫的孩子氣，一個暑假下來，他沉穩了許多，雖然一興奮起來臉上的傻笑還跟從前一樣，但是他不會再跟別人一起暢談理想了。
毫無疑問，現實讓他成長了。
下鄉一點也不偉大。
他也理解了，為什麽父母對他們下鄉一直都是憂心忡忡的模樣，有些人寧願摔斷腿、生重病，也不願意下鄉。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回城。
張衛國也成長了，這是他有史以來過得最忙碌的暑假，暑假本來就各種農活堆積，他還要複習看書，應付媽媽和文伯伯那邊的功課，還有給大哥兩個弟弟補習。
一時間，別人看他經常待在家裏，有的人都說他轉性了，之前在外面玩玩鬧鬧，跟個皮猴子似的，現在終于安靜了一些，果然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張衛國聽了，欲哭無淚。
不過，辛苦的付出是有回報的，他在跳級考試中拿了個高分，順順利利的跳級成為了三年級新生，張衛國剛高興沒多久，就收到了兩個弟弟雄心勃勃的挑戰，他們緊随其後，跳到了二年級，并不滿足：“二哥，你等着，我們明年試試看能不能再跳級，到時候我們跟你做同學呀~”
張衛國一哽：“……”
謝謝，但我不想跟你們做同學！
有兩個弟弟在後面追着，本來以為安然升入三年級可以放松的他根本沒辦法放松，自動自覺的借了張保國四年級的書來看，要是兩個弟弟真的要再跳一次的話，他也要再跳一次！總之，當哥哥的威嚴不能丢！
張鳳華也參加了跳級考試，她的成績沒有張衛國顯亮眼，不過也達到标準了，繼續跟張衛國做同班同學。
趙來娣很高興，之前大女兒說的時候她都沒太當真，結果現在真成了，她這是給她省了三塊錢啊！女兒真能幹！
不過，她有些遺憾，怎麽兒子就之前就沒有想過跳級，要是早點想到，省的學費那就多了。
至于兒子考不考得上的問題，她直接忽略了。
她女兒都能做到，兒子肯定也可以的！
跳級這也确實是一個值得高興的事兒，她到別人面前得瑟，別人也懶得跟她計較，如果是他們家的孩子，他們肯定也會這麽得瑟，或許還會更得瑟。
生活平靜，蘇茴對目前的生活狀态很滿意。
但是或許是見不得這個村子這樣的和平，他們村的村支書因為意外走了。
他們村，村支書的存在感不怎麽強，更多的是張成業出面，不過他們感情不錯，他們在很多方面想法是一樣的。
現在村支書出了意外，張成業悲痛之餘，同時還要去鎮上報備，這一報備，就直接領了個“空降”的村支書回來。
一般來說，村幹部是村民推選幾個人出來，然後把名單交由鎮上，一般來說是支持人數最多的人當選。
但是偶爾也有例外。
現在這就是意外。
張成業回來的路上一句話都沒說，只除了開頭客套幾句之外。
新的村支書原來不是他們村的，但是在剛才，他的關系轉到了他們村，并且因為原先身上就有職責，因為他們村有“需要”，“暫時”調派擔任村支書一職。
張成業面對着公社的調令，還能說什麽，只能先把人領回去。
來人叫杜高志，年紀跟張成業差不多，都是四十多的年紀，一身灰撲撲的中山裝，腰板聽的筆直，原先他是公社的幹部，現在到一個村當支書，是“屈就”了，張成業不熱情，他也不會沒話找話。
快要到村子，張成業總算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非常官方的跟他介紹他們村。
他們村以前一直叫李村，現在也有很多人叫，不過在官面上，他們村叫紅星大隊。
他之前都不是他們村的，現在過來任職，戶口關系都轉過來了，首先就是要給他批一塊地，如果他沒有久留的意思，借住別人的房子也行，他肯定會給他找到願意借房子的人。
不過，讓張成業失望了，杜高志想要宅基地，他要建房子。
房子對國人的重要性不可而喻，現在可沒有那麽多的投資意識，一般是要在哪裏定下來了，才會在哪裏建房子。
一想到這裏，張成業的心裏更不愉快了。
杜高志有自知之明，如無意外，他就要在紅星大隊紮根好一段時間啊，當然要建自己的房子。
面對這合情合理的要求，張成業也沒辦法，帶着他在村裏走了一圈，介紹村裏的布局、人口等等。
面對房子的選址，村子中心的宅基地早就分完了，只能往外找，他們也路過了蘇茴他們家所在的那片地方，不過看着一片李子樹擋在這裏，裏面又才那麽幾戶人家，他不樂意，最後，在村中心外圍選了一處地方。
那裏有座老房子，是村裏一個沒有了後人的老漢的房子，早就破敗的不成樣子了，沒有人住，沒有人打理放在那裏這麽些年，想要的話勢必要扒了重建的。
地方也不是很大，一般來說不符合村裏大家庭的人口數量，所以這塊地就空着。
其實加上後面那一塊地方，也夠大了，畢竟他也不想把家人帶到這裏來，現在只是他的戶口到了這裏而已，他媳婦和孩子的戶口依舊在城裏，他可不會讓他們把戶口割到這裏來，他還想着有朝一日回去呢。
——
這上任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兒。
送走了他，張成業回去後，在屋裏背着手轉悠了好一會兒，然後他又去了鎮上，去找自己的朋友打聽去了。
這杜高志他之前都沒有聽說過，到底是哪一號人物？
又是什麽情況？會空降到他們村當支書？
這一打聽，張成業的臉都綠了，敢情他們村就是正好趕上來接盤的。
杜高志原本是在革委會負責知青那一塊的，後來據說好像跟知青發生了點什麽，有人投了舉報信，不過經查是誣陷，不過影響已經下去了，不好再回原來的崗位上，而其他的崗位，一個蘿蔔一個坑，早就有人了，正好他們村空缺了一個村支書的職位，在沒有其他适合崗位的情況下，他就空降了。
他是有革委會主任的親戚，不然也不會這麽任性，聽到這一通解釋，張成業的心情，那叫一個一言難盡。
原本因為他們村的村支書空缺而蠢蠢欲動，想要競争的人在張成業說了空降的事之後，大家一時之間都啞了。
知道有人在人群中問：“怎麽會有別人到我們村來當支書啊？”
打破了沉寂，大家七嘴八舌：“是啊是啊，按理這不應該是我們村自己選嗎？”
“什麽人？”
“別的村的？”
大家一起聚在這裏等着去地下地幹活，趁着這個機會，張成業通知的，現在這麽多男男女女加在一起，效果堪比五百只鴨子。
“我已經說了，他之前是鎮上的幹部，他昨天剛來我們村看了下，這幾天就準備起房子的事情了，大家心裏有個底。”他沒有向大家說太多，要是被那人知道他說了什麽，一場官司是少不了的。
“以後大家上心，有些事大家鄉裏鄉親，看到了都會互相提點，就怕有時候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犯下什麽錯事，以後，我希望大家都能夠多注意一點，我們嚴格按照章程辦事，大家夥明白了嗎？”
大家上山得到幾只獵物，下河摸幾條魚，這些大家基本上都不會多揪着不放，畢竟大家鄉裏鄉親不看僧面看佛面，但是有外人進村了，誰知道對方看到了會怎麽做，丢臉事小，要是揪着不放扣大帽子就糟了。
有的人不明白，也在身邊人的提示下明白了。
大家紛紛出口抱怨：“真是，怎麽就有這樣的事呢？”
“就是。”
“怎麽會這樣啊。”
……
知青點的衆人面面相觑了一會兒，會有新的幹部來了，會給他們帶來什麽變化嗎？
這事是早上下地幹活之前說的，蘇茴他們一家都沒有下地的人，還是午後張鳳華被使喚過來傳話說的。
張保國皺着眉頭：“不對吧？”
“俗話說得好，反常必有妖，這事肯定還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內情，預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詳解。”張保國一本正經的學着收音機裏聽來的說書先生說話。
得到了張保國的一個板栗。
“隊長伯伯的話你不懂嗎，有的村管的很嚴的，上山割草都要被檢查，不知道新的村支書怎麽樣，這段時間你不要去摸魚了，我也不去。”張保國強調：“你不聽話我就揍你了。”
張衛國看着哥哥的拳頭表示聽話。
你就欺負你拳頭比我大吧。
蘇茴摸了摸下巴，這種看着小孩一點點成長的感覺……老實說，還不錯，她現在有點懂了，為什麽那個收徒達人會收那麽多徒弟了，應該是成就感吧。
——
沒多久，在杜高志選址的地方，就有人來動工了，是城裏專門建房子的隊伍，材料也是實打實的青磚黑瓦。
這瓦片不是他們村燒制的，據說是鎮上某個工程多餘的，看杜高志需要，就轉給了他。
事情的真相大家也不清楚，就看着他們動作飛快。
專業人員砌房子是比較平整，但是也不會比他們村民自己建的有太多差別，說到底，相差最大的，就是材料。
房子起好是按月計的，他已經拿到了任命書，沒有拖太久，就拿着行李來了他們村。
暫時借住在張成業家。
張成業家裏也沒有多餘的房間，不過讓孩子到客廳擠一段時間，就能空出一個房間來了。
杜高志來到他們村，挑了個日子，張成業正式給大家介紹。
臺上，杜高志看上去頗有一種意氣風發的感覺。
蘇茴也在下面，今天正好是休息日，她想看看新來的村支書是怎樣的人。
抱着這種想法的人很多，加上老的少的，幾乎稱得上是全村出動。
聽他說了一段，蘇茴眉頭微微皺起，很快又松開，看着大家随着他說的話露出的向往。
都是一些好聽的空話，但這些空話中描述的場景，确實很容易讓人心動神往。
蘇茴看了眼張成業，他臉上可沒有被說動的神情，仔細看一看，上了一定年級的，比如張根，他就沉穩的很。
他們經歷的事情多，根本不是一場“演講”就能說的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