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張成業心情不太好的從鎮上領回了三個知青。
二男一女，這可是他們收割稻谷忙碌的時候，偏偏這時候知青來了，要他去領人，回來了還要幫他們安定下來，來得實在不是時候。
在路上的這段時間也足夠他弄清楚他們是誰了，巧合的是，其中一對是兄弟，是嫁給他們村女知青的弟弟。
能夠分到給姐姐這裏，他們兩兄弟看上去很高興，一路上不停的問他關于他們姐姐的日子。
下鄉後就沒有回去過，就連成家了也沒有再見面，姐夫長什麽樣，他們都還不知道呢。
這兩個人，一個高中畢業，一個初中畢業，初中畢業的才15歲，還是個半大的孩子。
這樣下鄉來了，一般也做不了什麽活，往往都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才能夠讓生活步入正軌，而且年輕，還代表着容易沖動。
有人能幫着管，張成業也樂見其成。
知青點那邊，房間基本都擠滿了，要是下一年還有知青來的話，知青點就要擴建了。
周家兄弟占了最後一間房間，這裏原本是堆放雜物的，現在收拾出來成為了他們兄弟兩的房間。
鄉下的生活肯定是跟城裏不一樣的，張成業看着他們到了知青點以後眼裏的失望，一點也不奇怪，他送了那麽多知青到他們村，剛到這裏不露出失望的還真沒幾個。
城裏到鄉下，落差肯定是存在的。
因為今天，大家都忙着收割稻谷，知青點裏面空蕩蕩的，沒多久，陳東華被叫了回來，有新人到了，他要負責跟他們解說一下。
陳東華，是個讓人省心的老知青。
張成業看他來了，點了點頭：“老規矩，今晚我把他們的口糧先支一部分出來，你帶帶他們，我那邊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他就走了，他要趕着去看看收割情況，剛才下了一陣雨，不知道這裏是不是也是很快就停止了，全部都是事情，哪裏有那麽多閑工夫慢吞吞的在知青點裏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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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離開知青點，就看到了小跑着過來的周小晴。
“大隊長，我弟弟、我弟弟是來這裏了嗎？”
張成業看着她的肚子：“你別急，你說的是周小冬和周小雷對吧？”
“對。”這就是她兩個弟弟的名字。
張成業點頭：“那就沒錯了，他們剛到知青點，你不用幹活嗎？”
周小晴這才想起來自己這屬于半途逃工，臉上有些讪讪的：“我聽到傳話太着急了，看一眼就回去。”
張成業颌首：“不要耽誤太長時間。”
他擡頭看了下太陽，目前看上去不會再下雨，但是誰知道呢？
張安國也喘着氣追了過來，奶奶走不開，就讓他跑腿來看看情況了，說起來三嬸挺着個肚子都跑的比他還要快，實在讓他有些佩服。
周小晴進去知青點，在房間裏面，看到了她兩個弟弟和陳東華。
“小冬、小雷！”
“姐！”
“姐！”
看見親人，雙方都很激動。
周小晴抓着周小冬的胳膊：“家裏還好嗎？大家怎麽樣？”
周小冬：“家裏還好，老樣子。”
周小晴：“你們怎麽那麽快就下鄉？”她試探性的問。
陳東華在她來的時候，就識趣的離開了把空間讓給久別重逢的他們。
周小雷露出一口大白牙，滿是開朗的氣息：“跟同學一樣，畢業就下鄉了，我一直不想上學了，好不容易爸媽才松口的，一拿到畢業證我們就出發了。”
周小雷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周小冬沒有說話，他多少知道一些，爸媽跟他說了，他嘴比較緊，不會亂說話，小弟那張嘴不會把門，這些事情是瞞着他的。
周小晴看懂了他的表情，知道小弟不知道，她舒了口氣。
“姐，你還好嗎，現在幾個月了？”
周小冬扶着她坐下。
姐姐的變化挺大的。
曬黑了，臉也變圓了，肚子大了起來。
跟印象中那個白白嫩嫩、又愛笑的姐姐有着不小的差異。
“我也還好，等晚上你們一起去我那邊，你們還沒有見過姐夫呢。”她抹上了自己肚子：“四個多月了，再過五個月，你們小外甥就出世了。”
“那我們就是舅舅了！”
“對，你們坐車也累了，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估計隊長就會安排你們幹活了，現在正是農忙。”她這個孕婦都要幹活呢。
“我不能久待，等活幹了我再過來找你們，剛剛的是陳東華陳同志，人挺好，你們聽他的，他是個負責任的老同志了。”
周小晴匆匆離開，剛剛就在大隊長的眼皮子底下逃工，要是回去的遲了，這一天的工分被扣了，白費功夫，匆匆返回曬場上，李滿芬正叉着腰等着她。
“你兩個弟弟真來了？”
周小晴點了點頭：“對。”
李滿芬沉默了一會兒。
“我記得你小弟今年年紀還不大吧？”
“是，今年十五。”
李滿芬嘆了一口氣，十五歲有多大，她大孫子張錦華今年十三，還滿是孩子氣呢，異地而處一下，要是他十五歲跑到那麽遠的地方下鄉，她這顆心估計得愁死。
不過，愁歸愁，李滿芬瞅了周小晴一眼，她當姐姐的照應一二沒問題，但要是拿着夫家的東西貼補娘家，她可不會同意。
張安國白跑了兩趟，也沒聽到三嬸說了什麽，就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三嬸的弟弟來了，他們也來做知青了。
回到了田地裏，張定國抓住他：“你怎麽去了這麽久，你是不是偷偷跑去玩？”
“沒有。”張安國搖頭：“我在路上遇到了隊長伯伯，他讓我給奶奶和三嬸傳個話，說三嬸兩個弟弟來我們這裏當知青了，然後，三嬸就去知青點看她弟弟，奶奶讓我跟過去看看，确定是她的兩個弟弟，所以我才這麽晚回來的。”
“她弟弟來我們村當知青？這麽巧！”趙夏蘭驚嘆。
“也好，姐姐姐夫一家在這裏，多少有個照應。”
蘇茴直起腰：“你看到那兩個人了嗎？”
張安國：“看到了，有一個跟三嬸長的挺像的，不過沒有我和弟弟那麽像。”
趙夏蘭哈哈一笑：“肯定沒有啊，你和弟弟是雙胞胎呢，他們年紀多大？”
張安國想了一下：“不是很大吧，他們挺白的，小的那個看上去跟我大哥差不多。”張保國十二歲，但是身體發育的好，看上去就跟十五六似地。
“……年紀小小就下鄉了。”趙夏蘭有些唏噓。
下鄉的知青，其實年紀全都不大，就算是高中畢業，那也是剛成年而已。
蘇茴看着張安國把袖子戴好，繼續彎下腰去：“應該明天就能見到了。”
年紀這麽小，安排來幹活，估計就跟張保國他們一樣。
趙夏蘭看了眼稻田，揉了揉腰，也繼續彎下腰去。
“應該是。”
傍晚收工回去，周小晴去知青點帶了兩個弟弟回去。
趙來娣看着那兩個年輕小子，看了眼自己的兒子。
城裏人跟鄉下人的膚色相差太大了。
李滿芬早有準備，兒媳婦娘家第一次來人，兒媳婦現在肚子裏還懷着孫子，這面子是要給的。
她特意切了一小塊臘肉過去。
張貴看着兩個小舅子，一開始還有些緊張，不過很快就不緊張的，招呼他們坐。
他媳婦都懷着他兒子了，他就是他們姐夫！
張貴身高長相都在中上水平，不然周小晴那時候也不會選擇嫁給他，雖然有些顧慮這是鄉下人，但就像張貴想的那樣，他們姐姐證都領了，孩子都帶上了，家裏爸媽也都同意，他們還能有什麽意見？
乖乖叫姐夫。
他們第一次上門來，張貴不願意讓他們小瞧了去，媽拿來了臘肉，除此之外，他還記得家裏有海産，雞蛋家裏也有。
總之，這一餐飯，一定要豐盛！
如果不是沒有，他還想來一瓶酒呢。
這是給自己面子，周小晴也不小氣，做了滿滿一桌吃的，張根和李滿芬在上座。
看見臘肉、鱿魚、雞蛋餅，周小冬和周小雷視線一時間都在上面，移不開了。
家裏近段時間開銷比較緊張，雞蛋都少吃，更別說肉了，等到他們下鄉，就路上那條件，都是湊合着吃一頓填填肚子罷了，這樣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先自愛在面前，格外的吸引人。
一邊大快朵頤，周小冬心下有些喜悅，看來姐嫁的人家還不錯，家裏是青磚瓦房，還有肉！
雖然說看到他姐長胖了就知道她日子過得不差，但是不是說懷孕了還會水腫嗎，他也不敢肯定那是不是水腫。
周小冬和周小雷認了門，也見過了姐夫和他的家人，回去知青點。
這時候已經不早了，不少人都已經睡了。
他們兩個控制着聲音，摸索着上了床。
周小雷的聲音快活：“二哥，看來姐的日子過得不錯。”
周小冬的聲音也有着放松：“嗯。”
周小雷語氣興奮了起來：“明天我們就要下地幹活了！”
周小冬察覺到了他的興奮，不想說話，這傻弟弟喲。
還當下地幹活是什麽好玩的事不成，也不看看下鄉一年的姐姐現在怎麽樣，一直在鄉下的姐夫一家怎麽樣。
想着那粗糙的皮膚和手裏的老繭，他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他只有拿筆的地方有繭子，不知道明天會怎麽樣。
第二天一早，他們被前輩們指點着把褲腿、袖口紮嚴實，戴上帽子以及他們姐夫友情借來的手套，争取除了臉，全部都被包裹的嚴嚴實實。
這種天氣很快就會出汗了，但是出汗總比被稻芒割傷好。
除了會被割傷以外，還會特別癢，有過一次教訓以後，寧願熱的不停喝水，也不願意露出來的皮膚“遍體鱗傷”。
不出意外，他們三個新人都被分配到了比較簡單的活計。
周小冬和周小雷跟張保國一樣，負責把割下來的稻谷抱到打谷場去，剩下的那個新人叫做溫靜，瘦瘦小小的，初中畢業，看上去根本就是個孩子，所以她被分配到稻田裏撿掉落的稻谷，先讓她适應适應。
他們三個人都是生面孔，很容易引來別人的注目，趙夏蘭和蘇茴自然也看到了他們。
趙夏蘭看着這兩個長的白白嫩嫩的後生，要是留個長頭發，真的跟個大姑娘似的，不過知青剛來都差不多，等這個夏天過去，跟村裏人的差別就沒那麽大了。
她們這裏的太陽可不是開玩笑的。
張保國對比了一下周小雷，他跟自己差不多高，不過膚色比較白，兩個弟弟在村裏已經是白胖小子了，他們卻還要白一些，不過，他力氣挺小的，他自己可以抱一個滿懷的稻谷去打谷場那一邊，他不行。
一開始看張保國抱那麽多，他也想要抱這麽多，但是走了一下，他就抱不住了，必須放下來，分兩次拿過去，而且他還不小心把谷子的方向對着自己的臉，掃了一次，給自己的臉和脖子增加了幾道細細的血痕。
張保國看不過去了：“你不能這樣，你看，像我這樣，就不會掃到自己了。”
周小雷驟然聽到話，詫異的看過去，這還是第一個不認識的村民主動對着自己說話呢。
“謝謝你啊，我知道了。”他額頭上的汗滾落下來，落到傷口上，發出嘶嘶的抽疼聲。
“不用謝，我叫張保國，你姐是我三嬸，我們是親戚。”
周小雷愣了一下，對哦，他們姐嫁的是三兄弟中的老小，上面有兩個哥哥，大哥他們昨天已經見到了，二哥一家分家出去了，不在那裏，所以沒見到。
這時候周小冬趕上來了，聽到他的話，也愣了一下，随後露出個笑容來。
“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周小冬。”
“我是周小雷。”周小雷接着問道：“你多大了？”
張保國：“我今年12歲。”
12歲？
對着張保國的這個回答，周小雷吃驚的瞪圓了眼睛：“你才12歲！？你比我小三歲啊！”他瞧了瞧兩個人的個頭，他們兩個差不多高诶。
“對1，我長的是比同齡人高一些。”張保國對這點也很自豪，他想要快點長大。
周小雷興致勃勃：“你不說還真不知道……”
在烈日的照射下，周小雷就焉了，就跟缺水的花似的，也沒力氣跟別人說話了。
慢慢的，太陽挂到了半空中，他們為了趕時間，天氣好，中午只有吃飯的時間，匆匆吃完飯就要繼續回地裏幹活，這種時候偷懶絕對會被不留情的痛罵一頓，就算是村裏的懶漢也不敢偷懶的太過分。
三個新來的看到大家都這麽拼，自己也不敢偷懶，身體很累了也不敢提出休息，中午匆匆吃完飯回來沒多久，就陸續中暑倒了下去。
……
這是第一天，他能行的！在學校的雄心壯志！大家的一致同心！現在他下鄉了，正好在大家忙碌需要幫忙的時候，他肯定可以繼續堅持的！他的手不痛！胳膊不酸！他還有力氣！
周小雷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大家都可以，自己肯定也可以的！
他抱着厚厚的稻谷，看了眼地上的影子，舔了舔幹澀的嘴唇。
不行，太渴了，等這趟走完，他要去喝三大碗水！
但是這路怎麽感覺那麽長呢？
怎麽還沒到？
剛剛有走這麽久嗎？
他看到太陽照射下熱氣蒸發上騰世界變得虛幻了起來，自己的身體也變得有些輕飄飄的，然後他就眼前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張保國聽到重物倒地的聲音，下意識的回頭，就看見了他抱着稻谷倒在地上的身影。
張保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