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有一次,莉莉問她幫前男友挑選馬桶、鋪浴缸的磁磚、考慮主卧室四柱大床的雕花圖案,到底該新古典式、熱帶風情式,還是維多利亞式,不會感到一陣心酸?
會呀。裝潢主卧室是袁雪桐最容易掉眼淚的地方。
回億觸景,心酸、心痛、心傷,什麽都會。所以,她把注意力全放在工作上,力求專業,裝潢細節絕不馬虎。
她不準工人把磁磚貼歪,時時刻刻都在盯場;書櫃一丁點卡榫偏移,她就唉唉叫;陽臺地板排水排得不夠快,她就會急到跳腳。只要有任何小細節被她發現不完美,她立刻提出意見。
工人都覺得她變得愈來愈難搞,愈來愈龜毛。
為了找最适合的家具,即使只是浴室出口走廊上的壁燈,她親臨造訪每間家具廠商的倉庫,直到找出那盞完美的壁燈才甘心。
她拚命工作,拚命尋找,就只是想圖個片刻遺忘。一瞬間,她會遺忘曾經擁有的舊情,只記得自己專業設計師的身份。
住家裝漬、空間設計,最終目的就是帶給人們居家的幸福。身為設計師,只要謹守這個原則就好了。
大概過了一個月,袁雪桐的腳傷才完全痊愈。但這期間她并沒有聽從何睿恒的意見乖乖請假,隔天繼續監工。
當何睿恒看見她在裝潢現場,冷眸掃掠,淡然卻不失溫柔說:「你很不乖。」
她以黑白分明的雙眸觑向他。「我早就不歸你管了,何先生。」
這期間,袁雪桐老是一破一踉走路,阿明師傅第一天見到她就很不好意思,立刻請他老婆煮豬腳面線給她壓驚。
後來那兩個工人還是被警察捉到了,兩人都是臨時工,趁有工作的時候到工地偷竊建材,已經不是第一次這麽做,算是偷竊慣犯。
四月。春意正濃。
二樓主卧室更衣間剛完成,接着又要忙着裝潢主卧室的浴間。
袁雪桐太追求完美,裝潢的進度比她預先拟定的時間表稍微落後,她擔心趕不及合約規定的時間,早預訂七月底要全部完工,特地和阿明師傅讨論,希望這個月他的工人能多配合加班。
午後,她開車去廠商那裏訂客廳沙發、主卧室雙人床和書房的書桌椅。
趕回來監視裝潢現場,卻發現一個工人也不在。
咦!才四點鐘,怎麽所有工人都離開了?
袁雪桐走到工具、建材混亂堆放的二樓,一陣納悶,接着惱怒。雖然今天是星期五,阿明師傅也不該放任工人提早下班,更何況她之前才提議加班趕工。
正要打電話質問工頭,邊掏出風衣外套口袋裏的手機,邊走向一樓,手機正拿起要按下接通,忽然一群人沖着她大喊:「生日快樂!」
吓了袁雪桐好大一跳,她手遮住困窘的臉,害羞笑了起來。
原來他們全都故意躲起來,故意要給她來個生日驚喜,正困惑裝修師傅怎麽會知道她生日,眸光揚起,忽對上人群裏似笑非笑的何睿恒。
他昂首,黑眸如深墨閃熠,隐伏一抹溫煦,一瞬不瞬凝瞅着她。她和他目光緊鎖糾纏。他當然記得她的生日,往日戀情忽然如排山倒海而來,她內心承受不住,黑睫眨動,感覺雙眼濕熱,想忍住,還是禁不住,黑眸隐隐噙着淚光。
他們在廚房中島準備了一個很大的生日蛋糕,上面裝飾了很多新鮮的草莓,蛋糕還是何睿恒特別去訂的,上面寫着她的英文名字,還有生日快樂等字樣。
他們一群人簇擁着她唱歌慶祝,熱鬧哄哄要她趕快過去切蛋糕。日照融融,春光妍麗,溫暖的午後,他們唱完生日快樂歌,要她默默許願。
第一個願望。「嫁個好老公。」大家慫恿,這樣工作就不用這麽辛苦了。
第二個願望。「賺大錢。」大家此起彼落,講着。這樣就可以回家休息。
第三個願望。「工作順利、趕緊完工。」這應該是大家的願望吧。
結果,袁雪桐內心什麽都沒許,只許了「祝他幸福,和相愛的人永遠厮守」。
然後,但願她學會遺忘,學會放手,過新的生活。
第三個願望就留給大家了。
切蛋糕的那刻,忽然磁性好聽的男嗓湊近,逗她:「幾歲了?九十九歲,還是一百,老婆婆還那麽愛哭。」
她回首,手指沾着奶油,抹了他一鼻尖。「很閑出,今天不用上班?」
「我特地來送禮物的,晚上在樓下訂了餐廳,我埋單,幫你和楊先生訂的位置。」遞給她一張卡。
她想再次澄清楊振青不是她男友,卻只是安靜凝視他,默默接過卡片。
何睿恒真的希望她有男友,好幾次頻頻催促她,簡直比她母親還心急,好像很希望她能趕上他幸福的進度,趕快嫁出去。
也許這樣,他內心對她的歉疚,曾經許諾要娶她卻食言,那種強烈的負罪感就能順利消除。
她理解何睿恒有這層心思,所以,默默接受禮物。
可是後來,袁雪桐又把禮物轉送給莉莉,莉莉帶她女友去餐廳用餐,兩人差點笑倒,有人特別過來她們那桌拉浪漫的小提琴,位置還剛好正對餐廳後花園,吃到一半花園忽然燃放煙火。
服務生特別問她們誰生日,莉莉和女友面面相觑,笑說:「真的壽星缺席呢。」該怎麽說呢,她們兩人的生日都在冬季,難道要提前慶祝,超搞笑吧。
他們還在一起時,那年唯一一次他幫她過生日,是在紐約的春季。
二〇年代的紐約,建築系統尚未裝設熱水系統,也沒所謂的浴室概念。
家家戶戶在尿桶上廁所,再去戶外倒掉清洗。那個年代,洗澡的浴缸設置在廚房,要泡澡得一桶桶燒熱水,加進浴缸裏。
他們住的紐約老公寓早就裝了淋浴系統。不過,古老廚房的貼瓷浴缸倒是沒因此拆掉,只是沒人去使用它。他們會在浴缸上架着木板,拿來當擺設東西的小茶幾使用。
那一年,當袁雪桐生日來臨,曾經在三個願望裏,許願想當泡澡的格格。
何睿恒聽完,黑眸微眯,眼睛浮現好看的微笑弧度。「你想玩變裝?」面容低垂直勾勾凝瞅着她。
「不行嗎?是你說什麽願望都可以的。」她黑眸深邃,笑臉迷人,撒嬌慫恿:「答應我啦。」
「可以是可以,先講好,我可不演太監。」他利眸掃看,嚴肅板起臉。
「我想當武士。」
「武士哪能看格格洗澡。」她笑倒。「而且你确定武士和格格是同一個朝代?」
「那我演什麽?」他撫着下颚,挑逗輕問。
「愛奴啰。」她玩心重又容易害羞,微揚小巧的下颔,驕傲搞笑說:「伺候格格洗澡。」
清朝哪有這麽色的格格?何睿恒黑眸爍動,閃熠濃烈的情欲。嘴上很想取笑她,最後卻依她。
真的在爐火上燒熱水,一桶桶倒進廚房浴缸裏,調好水溫,假裝毛巾浴袍是古服,還幫她寬衣解帶,伺候她入浴。倒洗發精在手掌上,緩慢揉搓幫她洗頭發,邊問:「格格想喝什麽?酒,還是茶?」
「茶。」她尊貴瞄他。「愛卿,花草茶。」
還愛卿哩。何睿恒俊眉微挑,嘲弄觑看她,她很能演,想笑都忍住了。
他将雙手泡沫洗掉,去泡茶給她。
後來,幫她洗掉頭發上的肥皂泡,幫她搓洗肩背。接下來,要幫她洗胸前,她竟開始羞紅雙頰,急着說:「這我自己來就好了。」
「格格貴為千金,哪能自己來?」他笑她。
「我說自己來就自己來,要不然我要皇上下禦旨,誅你九族,滿門抄斬。」很啰唆。
「啊,我不是你的愛卿嗎?這麽快就變心。」
兩人一陣搞笑,頻頻笑場。最後,何睿恒連衣服都沒脫,就被格格硬推入浴缸裏,濺得廚房地板都是水,出浴之後,兩人差點因此滑倒。
可是,今晚二十八歲生日,袁雪桐夢到何睿恒緊緊抱住她,告訴她:他屬于她,她也屬于他。
夢醒了,天亮了。她哭濕枕頭,她覺得,他騙人,他是騙子。
于是,生日隔天,她又再次許願,忘掉他吧,也不管這是五年來第幾次許下相同的願望了。
五月,楊振青的父母特地從加州來臺探訪,拜會親朋好友。
晚間,在市區一間五星級飯店,楊振青的父母力邀袁雪桐一起用餐。
袁雪桐挑了一件得體淺綠色削肩洋裝,搭配杏色高跟鞋,準時到達這間飯店。由于他父母中午和親友另有飯局,午後還相約去其它地方游覽,無法準時趕回飯店,于是,袁雪桐先在三樓附設的loungebar等楊振青和他父母出現。
獨自一人在吧臺喝馬丁尼,聽着音響播放慢板爵士樂,袁雪桐正感到無聊,轉動高腳椅,四處張望,忽見到許亞蔓匆忙走進來的身影。
正要擡手招呼,然而許亞蔓并沒看見袁雪桐,反而筆直朝酒吧深處座位走去。袁雪桐好奇,微側身,眸光緊随她身影,忽瞄見她和一名高大強壯男子熱情相擁,由于角度關系,她看不清兩人的面孔,直覺那男人應該是何睿恒。
呃?沒想到這麽湊巧。正猶豫該不該上前打招呼,忽見到許亞蔓和他激/情擁吻,她瞬間呆怔,黑眸難掩落寞。
下一秒兩人相偕離開,親密貼摟的姿态形若熱戀,旁若無人。
袁雪桐遲疑該不該上前招呼,還是徹底假裝沒看見好了,她鎖眉深思,鼓起勇氣,揚眸凝視兩人身影,愈走愈近,她卻忽然杏眼微瞠——
那男人不是……他身材高大、英姿勃發,身材很像,連發型都像,但面容卻不是何睿恒。
這沖擊不小。袁雪桐驀然臉色僵硬,完全驚愣,親眼見他們走出酒吧。
她回神後,急忙從晚宴包挑出鈔票放在吧臺,跟了上去。
呃。在電梯前,她又看見那男人熱吻許亞蔓,女人窈窕曼妙身軀緊貼着男人,嬌嫩紅唇被男人狠狠火辣地罩住,纏綿熱吻,男女姿态性感撩人。
袁雪桐眼睜睜看着他們旁若無人摟抱進入電梯,直到電梯門扉緊閉。
隔了好一會兒,震驚之餘,她漸漸冷靜下來,拿手機打給何睿恒,第一句就問:「你現在人在哪裏?」
「我?」他愣了半晌,如實回答:「在璩季穎郊區的別墅和客戶吃飯。怎麽了,有事?」她聲音聽起來很緊急,難不成裝潢出問題?
「我……」不知該不該說,袁雪桐猶豫着,吞吞吐吐:「我現在人在飯店,本來是想和楊振青爸媽吃飯……」
濃眉微蹙,何睿恒薄唇抿緊,她東扯西扯,卻聽不出她想表達的事情是什麽,難道她遇到麻煩,有難言之隐?
「小雪,怎麽了?說呀,別跟我客氣。」忽截斷她的叨絮,何睿恒猜測:「是楊先生工作的問題嗎?」
「雪桐!」這時,楊振青忽然帶着父母出現,溫暖招呼她,略顯歉意說:「我們來遲了,餐廳在頂樓,我們搭電梯上去。」
「原來你要和男友父母吃飯,緊張嗎?媳婦要見未來的公婆?」手機裏,何睿恒聽見楊振青的聲音,立即以戲谑的口吻取笑她,不忘溫柔安撫:「別擔心了,他父母會喜歡你的,你是好女孩。」
心滞悶,不知該從何說起,袁雪桐只能讷讷回應何睿恒,最終沒提起許亞蔓可能已背叛他的感情,簡短結束通話,收起手機,和楊振青他們去搭電梯。
後來,整頓晚餐,袁雪桐吃得魂不守舍。回到住處,終于忍不住把在飯店撞見的畫面告訴莉莉。
「你說是怎麽回事?」袁雪桐着急問她。「許亞蔓她……」
「就偷吃呀。」還能怎麽回事?莉莉擡眼瞄着她,一副她阿呆還問的表青。
「可是,他們要結婚了。不是要結婚了嗎?」
「結婚前偷吃的人多的是。」莉莉涼涼地補上一句:「貨比三家,不吃虧。」
「你怎麽能這麽說!」細致雙眉擰起,黑睫下的雙眸充滿憂色,瞅向莉莉,追問:「那何睿恒怎麽辦?他好像完全被蒙在鼓裏,我到底要不要告訴他?」
「還能怎麽辦?就被劈腿,穿PUMA球鞋。誰叫他眼光這麽好。」莉莉慵懶斜躺沙發,手拿遙控器轉電視看,語音冷嘲意味十足,完全幸災樂禍。
「我要不要提醒他一下?」見莉莉無動于衷,袁雪桐輕拍她腿際,要她讓個位子;她順從移開雙腳,讓袁雪桐坐了下來。
「至少偷偷暗示他,讓他有心理準備?」斜觑莉莉,袁雪桐耐心等她回答,希望她給點建議。
莉莉微眯眼沉思,半晌,徐緩搖起頭。
「不要。二百五才會去蹚這種渾水,他們情侶的事,你這前女友不要去攪和,到時候他們沒事,反而怪你亂傳八卦,企圖破壞他們的感情,你會弄得裏外不是人。」莉莉中肯一句:「別管他們。」
「可是……」
「沒什麽好可是的,別忘了是他先甩了你。現在,就算他看女人的眼光出問題,你點醒他,他也不會感激你的。」
擔心何睿恒被騙,擔心他癡心愛着的對象背叛他、對他不忠,萬一他最後仍舊被蒙在鼓裏,和對方結婚怎麽辦?
真相遲早會曝光的,他後來發現許亞蔓另有其它情人,不是更傷心、更難過?
真的什麽都不要說嗎?猶豫半天,袁雪桐不知道該否聽莉莉的話別理他們,但,這樣對嗎?
六月末了。臺灣夏季開始變得炎熱。
袁雪桐裝潢的工作即将完成,許多地方只剩些許收尾施工了。
一樓、二樓的家具陸續送達,閣樓大抵裝潢完畢,僅剩窗臺高腳木椅還未安裝,等這周工作全部完成,下周,何睿恒和許亞蔓就可以開始驗收,如果沒有問題,這案子就算結案了。
袁雪桐站在閣樓盯着師傅裝上乳白色貴妃式躺椅,愣怔出神。
結案後,正式和何睿恒形同陌路,以後連客戶和設計師這層單純的關系都沒有了。
不舍,一定有。難過,也一定有。
袁雪桐心中藏着難言之隐。後來,再度見到許亞蔓親密挽搭何睿恒,甚至一起出席旅外回國同學聚會,當衆公布即将結婚的喜訊。
看來他們關系一如往昔,袁雪桐心中漫出苦澀。正如莉莉所言——她不能說,也沒立場說,說了只會突顯她想破壞他們的幸福。
于是,對「飯店那件事」始終沒向何睿恒提,不敢提,似乎也不該提。
「雪桐?」何睿恒上到二樓叫她,很大聲。
「啊?」驀地收神,袁雪桐吓了一跳,愣愣瞅着他。「什麽事?」
「我剛叫你好幾聲,你都沒聽到,在想什麽?」揚起濃眉,何睿恒疑惑觑看她,招手說:「下來一下,到一樓。」
「喔。」袁雪桐跟着他下樓。
兩人到達一樓,何睿恒杵在廚房中島前等她,拉開櫥櫃下方的櫃門,擡頭問:「這些酒是你放的?」
「喔,對呀。上次你賭臝了,不是說要送你酒,你忘了?」她提醒。
「那這個呢?這個做什麽?設計稿上沒這東西吧?」何睿恒納悶指着旁邊透明的玻璃箱。
「水族箱,可以養魚,我臨時想到加上去的,忘了跟你說一聲,不喜歡嗎?」黑眸慧黠,靜靜凝視他,等他回答。
「不會。問一聲而已。」何睿恒黑眸溫煦,詢問她的意見:「那我該養什麽魚?」
「何先生,你很奇怪耶,這問題應該問你未婚妻吧?」怎麽連魚的種類都要她決定?
袁雪桐瞅向他,雙瞳溢滿笑,唇角也揚起,輕聲笑開。
他眸光冷意收斂,意味深長凝視她,眸底忽然有抹似笑非笑浮現,沒回答。
袁雪桐目光溫柔梭巡他的俊顏,試探問:「你和你未婚妻什麽時候結婚?」
他低垂深沉黑眸,眸底暗潮洶湧,如深海蘊含漩渦,藏着什麽難測的隐情。「可能年底吧。」話鋒一轉,黑眸瞬間平靜,揚眼将目光對住她,反問:「你呢?上次不是見公婆,什麽時候發喜帖?」
「我和楊先生沒在一起。」她眸光清澈,唇掀了掀,半晌,終究吐實:「我拒絕他了。我怕一時寂寞随便選,到頭來卻選錯人。我還不急,真的。」
「怎麽這樣?」何睿恒濃眉緊蹙,忽輕嘆,目光微沉說:「你太挑剔了,他看來是個不錯的人,怎麽會選錯?」
「看起來不錯的人……難免會……」她曝嚅着,面容清麗,隐隐透着憂心,直瞅着他,意有所指說:「睿恒,如果許亞蔓喜歡上其它人,你會怎麽樣?」
他黑漆瞳孔一縮,眸光專注狐疑猛瞪她,她慌亂別開眼,解釋:「我是說如果,不一定是真的,一種假設。」
「不可能。我們都要結婚了。」他薄唇微扯,面容英俊,高傲微揚下颚,似笑非笑,目光沉穩。
他是那麽帥氣,英姿勃發,堅信對許亞蔓的愛。袁雪桐的心被他自信滿滿的微笑擊沉。
那麽,他真的愛許亞蔓,盲目到非娶她不可。袁雪桐黯然,難道他都忘了嗎,過去對她的誓言呢,不是說永遠愛她,只愛她一個?
好吧。是你愛的,你喜歡就好。袁雪桐沉默颔首,盡管難受,也只能悄然別開目光,怔怔出神。
袁雪桐就是死腦筋。
她沒辦法輕易算了,輾轉反側,深思考慮,在一個夏季夜晚,她強迫莉莉陪她開車到許亞蔓上班的五星級飯店,想和許亞蔓面對面會談,要她認真對待何睿恒的感情,別再和其它男人牽扯不清。
車開到停車場,等候許亞蔓出現,莉莉不斷罵她發神經。
「何睿恒跟你沒關系,他只是你的EX,管太多了。」
不斷強調,莉莉以為她不知道嗎!袁雪桐就是雙手撝住耳朵不想聽,莉莉強迫要拉下她的手,兩人一陣打鬧。
忽然,袁雪桐雙眸猛瞠,啞然失措望着前方,莉莉不明所以正想問,她噓了比出噤聲的手勢。
上回那個身材高大男人正親昵摟着許亞蔓的肩際從電梯出來,袁雪桐小心翼翼下車,偷偷摸摸跟在他們身後,只見他們一起上了一輛黑色奔馳車。
「你到底想證明什麽?」望見袁雪桐遠遠走來,悵然失落上車,莉莉沒好氣地說:「我不是已經跟你說過,她有沒有偷吃不幹你的事!」
「我不想見到何睿恒不幸福。」垂眼系上安全帶,袁雪桐語音沉重:「你不會懂。我們兩個本來應該要在一起的,就算不能在一起,至少他可以幸福,我不想要他落到跟我一樣的下場。」
「他幸不幸福,都不幹你的事。」你白癡,你是被抛棄的。
接下來,莉莉狠狠數落她,卻看見她低頭猛掉眼淚,晶瑩淚珠熱燙,不争氣狠狠砸落手背。
莉莉一陣懊惱,沒好氣地叫說:「我不是說過,不要再為他哭了!」抽了好幾張面紙塞進她手中。
「我不甘心,我那麽喜歡他,他卻不要我……」眼淚滑落清麗臉龐,袁雪桐發出低聲啜泣。「他未婚妻不愛他,他卻要跟她結婚。」
「那你哭有屁用,去搶回來呀!」受不了車內滞悶悲傷的氣氛,莉莉霍然開門,下車去抽煙。
隔了好一會兒,莉莉心情放松再回到車內,袁雪桐已控制情緒。她揚起瑩亮雙眸,平靜且專注地睨着莉莉,沉着鎮定地說:「我明天就會告訴他,我還是愛他,只愛他一個人。」
莉莉沒吭聲,心忖:你這白癡,你忘了是他不要你。好,算了,袁雪桐你這女人沒救了,過五年了,你還這樣。
太傻,太癡心了吧。
結果,莉莉一句話也沒說,瞟掠她一眼,安靜颔首,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