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窺視
是Jessica。她剛剛頒獎完，脖子上挂着金牌，手裏拿着那個放獎牌的小托，興沖沖地跑過來抱住她。“老師，都多久沒見啦！”
潘楠好久沒聽過美語了，竟覺得格外親切。“恭喜你啊。”她輕輕抱了下Jessica。歐美姑娘大都早熟，Jessica本來模樣還是顯得頗為童稚的，不過幾年過去，也出落成了個知性大美女的樣子，只是見了自己眼裏的靈氣與純真還提醒着潘楠這是那個得意門生身份外的可愛女孩。
柏秋也跟Jessica打了個招呼，随即接着話說臺裏有事先走了，留了這曾經的師徒二人一塊聊天。潘楠見到來來往往工作人員各種好奇的表情和竊竊私語，便攬下Jessica的肩說：“跟我去這邊休息間說話吧。”
進了休息間剛掩上門，Jessica便打開了話匣子。潘楠離開的消息在俱樂部圈子裏被封的嚴實——可能是覺得沒能留住她是個大敗筆吧。後來Jessica去LA水上俱樂部裏問過一回她的消息，只說她已經不在美國。至于其他，也不與她多講。
“我現在回國做教練了。”潘楠輕笑，“這邊沒外網，再加上臨走出了很多事，就沒再上那些社交平臺。”
沒有外網。需要翻牆。多完美的借口。
“那那位何奈是老師的學生喽？黃種人有這樣的身體條件真的很厲害。還有這一回的黑馬崔啓，前兩個50游的飛快，最後一個轉身後居然還能實現二次加速，真是太難得了。”
她一愣，随即笑了，“沒錯，這在我的意料之外，他很有潛力。”
那天後來的比賽，湯湯僅僅獲得了第八名。她一如這一年多以來的沉默寡言，濃墨似的沉重的低落感清晰可見。見證過她的輝煌，潘楠有些心疼她，又擔心她屢屢失敗鑽牛角尖出不來，夜裏便特地叫了她到自己房間細細叮囑了一番。
做教練做指導的日子久了，潘楠對這事業有着自己的理解。努力訓練、挖掘潛能走上領獎臺固然是好的，可學會走下領獎臺試着面對自然的狀态起落生涯高低在她眼裏是更重要的事情。漫漫人生裏所謂比賽、所謂巅峰相較之下都只是彈指一瞬間的事，走下神壇過平常人的生活才是運動員生活大部的常态。
湯湯從潘楠房間裏出來已經是午夜。樓道裏基本都沒有人了。她望了望仍然奔波不休，數字跳動的電梯，想了想裏約奧運村基礎設施的種種漏洞，就下了決心從潘南所在的六樓走到自己住的一樓去。
走到二樓的時候她看到一樓一個熟悉的人影。許小蓓居然還沒去睡覺。她有些奇怪。剛準備沖她打聲招呼，只見許小蓓站在信箱前從外套裏掏出了什麽東西。
湯湯收回了伸出去打招呼的手，小心地蹲下來，在高處的臺階上悄悄地觀望着。只見許小蓓把一封信塞進了某個信箱小櫃子裏，又拿櫃子裏的什麽東西把信壓好。
湯湯好奇心起，蹲着身子透過欄杆的縫隙靜靜地看。許小蓓放了東西後還警覺地張望一下，但視野僅限于一樓的偏廳，頭不擡一下，雖說讓湯湯得以繼續藏身，但也使得湯湯不由得為小蓓的智商和反偵察能力暗暗嘆息。
許小蓓關了櫃門，竟轉身朝着這邊的樓梯走了過來……
湯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蹲着的位子實在太尴尬，一站起身來就會被看個正着，想跑都沒有路子。她腦海裏蹦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裝作系鞋帶什麽都不曾看見，誰想到餘光掃到許小蓓往這兒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一拍腦袋，轉身走進了一樓的走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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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湯長出了一口氣。小蓓的宿舍就在一樓，只是她自己一時神經錯亂想往二樓跑。自己把這一切看得真切，不是因為自己聰明，只是因為許小蓓在生活小事上總呈現一種智商欠費的狀态。
她站起身來走到偏廳的信箱前，剛剛許小蓓放東西的信箱上寫着“Room 207”。
湯湯回想了下。那是泳隊這幾天傳的幸運房間號，對應着何奈與崔啓的房間。
湯湯猶豫了一下，發了條微信給小蓓的舍友依琳，“小蓓現在在寝室麽？”
“在的。湯湯姐找她麽？”
“沒事，我聽說一會兒老師可能要查寝，你們都先別出來了。小蓓活躍，特地提醒一句哈。”
“謝謝湯湯姐~我們今晚肯定不出去啦。”
“聽說”。這種含糊的詞彙簡直是絕佳的借口。再加上師姐的身份加持，騙幾個小丫頭片子還是不在話下的。
湯湯的手碰到櫃門的時候猶豫了下，還是吸了口氣果斷地拉開了門。被空空的牛奶瓶壓着的是一只白色的信封。她把它拿出來，白信封上寫的只是簡單的“崔啓親啓”與“體育頻道杜炳南”落款。
湯湯不由得撇撇嘴。真是掃興，原來只不過是那個年輕體育記者的信。杜炳南是前年才活躍在電視上的記者，原先是上海地方臺的英文主播，跨行來了這邊開始不太适應，總提出一堆白癡問題，到現在都沒半點長進。體育記者裏頭□□，為了搶運動員獨家采訪占選題策劃的先機也頗有些無所不用其極。估計是小蓓受了記者之托要捎個獨家采訪的消息？
她仔細看了下，又覺得不太對。印象裏體育記者寫的字都是漂亮的行楷甚至更草，和這信封上一筆一劃端端正正小孩子樣的字體不太一樣。
她抽出了信。居然封了口。于是湯湯關了櫃門走到大廳前臺前，用蹦單詞式的英文跟服務員要“scissors”和“glue”，甚至為了方便服務員多方位全維度的理解還比出了合照經典剪刀手。服務員估計招待慣了這等奇女子，竟是面無表情，拿了東西給她便接着端莊地坐在臺前。
湯湯坐在一個小角落的地板上，把剪刀當小刀用去拆信封。膠水是新粘不久的，還比較好拆，用刀片銳利的一面沿着紋理快速劃過去就好。
呵呵，裏面分明是少女心很強的粉藍信紙。
湯湯拿出了信，認認真真看了一遍，險些樂出聲來。不過轉念一想，許小蓓幹出這種事，也并不奇怪。
混雜的想法湧上心頭。她從發笑變得心裏不是滋味。湯湯拿出手機來認真地拍了幾張照片，信封連着信紙，心裏生發出些許快意來。
然後她用前臺給的膠水，照着原先的模樣，用靈巧的手指把封口恢複原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