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失落
2013年,薇曼十七歲,第一回參加世錦賽,100米自由泳半決賽裏,可能是太興奮的關系,她前半程游的飛快,轉身後蹬腿就有種有力使不出的感覺,最終僅僅排名第十,與決賽機緣擦肩而過。
還好不是第九,要不決賽取前八,真的會懊悔死。沖澡的時候她這麽想着安慰自己,試着沖淡心裏的不滿意和愧疚,擦身的時候卻格外用力,質地有些硬的白毛巾把身體擦到泛紅。
她悄悄在心裏跟自己說,湯湯只不過大自己七個月,卻早進隊兩年,這次又拿到了銀牌,薇曼你要加油啊,不能把項目根基不好當成借口,你那麽愛游泳,又那麽想和何奈那樣優秀的人近一些不是嗎。
她深知自己沒有何奈的天賦。或者說,整個泳隊其他人都沒有。何奈個子高,臂展長,肌肉線條漂亮,水感相當優越。而自己還是偏瘦,完全沒有歐美短程選手那麽好的上肢力量。
一直和何奈較勁拼的梁瑜,在訓練上是整個國家隊對自己最狠的一個。他身體條件其實算不上好,不過出身體育世家,父母對他寄予很高的期望,可以說對與訓練相關的一切都是全力支持。他和何奈都是一向主動要多練的代表。還記得在昆明基地做高原訓練的時候,他甚至幾次練到全身抽筋起不來,最後被教練和隊員擡回屋裏。
想要和他們的名字一起被提及,她還需要再加很多倍的努力才可以。
令人開心的是,4*100米混合泳拿到了銅牌。本來顯示屏上第四的成績讓四個姑娘失落的不行,可幾秒鐘的功夫便顯示亞軍犯規,大家登時陷入了狂喜,尖叫着歡呼雀躍,最後一棒——仍然待在泳池裏的王越更是興奮地用力擊打池水,濺出朵朵浪花。
隊員們都有不成文的共識,接力的金牌比起個人更難得更珍貴——盡管各項MVP的評選不是這麽算的。不是因為有誰灌輸集體榮譽感,而是莫名的力量與責任所驅使,團體項目,每個人都要拼盡全力。
那一刻薇曼開心地想,一切都是值得的,從電視上看到自己,爸爸媽媽一定會很高興吧。
2013年,何奈二十一歲。世錦賽上他一人攬下前無古人的三金和MVP稱號,在還頗為青澀的年紀超越了那些傳奇色彩的前輩,成了最年少的傳奇。那場比賽對頭梁瑜趕上不輕的骨折,本來在自己的主項上奪冠希望很大,最後只得了一枚銀牌。
伴随着種種後續的酒宴晚會類的活動,何奈的生活圈子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忽地進入了那個原本只是聽說的上層階級的年輕人圈子。那個圈子只對有錢有地位的人開放,要麽爹媽給的,要麽自己拼的——靠努力,也靠漂亮的臉蛋和娛樂圈的宮心計。運動員在其中,是個受歡迎的異類。
他第一次受到熱烈的追求,是在九月初某國內時尚雜志封面的拍攝後。與他合作的是個叫高琳的年輕模特。
這是他第一回見識到泳隊清水芙蓉不施粉飾外的美。高琳一頭淺金色的短發,如所有模特一般有高挑的個頭和纖瘦的身材。乍一看,覺得她五官清楚幹淨,不過也只算得上好看,并沒有多驚豔,可鏡頭前燈光一打,動作一擺,眼神迷離,笑容妩媚,登時便有了萬種的風情。
他不由得看的呆了。
活動結束後兩人自然地互留了聯系方式,不久何奈便收到她的追求訊息。很巧,那是何奈喜歡的風格,幹脆利落,不多言不拖沓。他承認自己沒法拒絕,高琳真的是個性感到骨子裏的女子,連短短一段語音裏最簡單的詞彙都能說的慵懶動人。
游泳隊的半天假日裏他們見面,在高琳的華晨寶馬裏親吻。她的嘴唇圓潤誘人,YSL方管口紅散發着水蜜桃好聞的氣味。他就這樣順着碗沿落入她的彀中,沒法自拔也沒想自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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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喚她琳琳,高琳坐在他的腿上,微微往後靠過去,雙手環住他的脖頸,湊在他耳邊說,何奈,你的名字很有意思,我叫你奈何好麽。
她的呼吸間散發着溫熱的氣息,還有淡雅的香水味。那一刻何奈眼前忽地閃過薇曼的樣子。他依稀記得那個清秀好看的女孩曾這麽叫過他。他依稀想起了他們之間的約定,這名字只能是這個小師妹叫,那是整個游泳隊見證過的事。于是他抱住她溫和地圓了個謊,我不太喜歡這個名字,你叫我阿奈就好。
他對這個善意的謊言很滿意。
那年十一月何奈瞞着別人跟高琳去海南玩了一個周。那一個周裏他每天都會在酒店的游泳池裏保持一下水感。他想自己還是愛游泳的,只是不喜歡教練壓迫的方式與嚴苛的打罵。有機會,他想談一談,改變下不喜歡的狀況。
他們在海南期間被娛樂圈的狗仔拍了個正着。狗仔驚詫的很,他本來是來拍某電視劇劇組暧昧的男女主角的。次日的頭條推送成了他們的小視頻,路燈昏暗,兩人拉着手從某家泰國餐館裏走出來,看不清神态,但從高琳撒嬌的舉止間足矣看出親密。
他回來訓練的時候,主管的王義教練氣的不行,指着他的鼻子惡狠狠地罵。徐莉等幾個教練想勸又插不上話。泳池裏,大家都停了動作漂在水裏旁觀。薇曼靠在泳線旁,雙手不自主地緊緊攥住,她替他擔心。王導和唐導(湯湯的教練)脾氣不好在游泳隊是出了名的,平時一點小事都可能成為他拳打腳踢的□□。不過他的訓練水平同樣很出名,帶出來的學生耐力水平都顯著地好。
王義先亮了針尖,何奈麥芒相對反駁了幾句,扯出來王義自己洩憤打罵自己等等舊聞。徐莉教練組的許小蓓在身後輕聲說:“我天,好可怕,幸好我不在王導組裏,不然這個訓練法非得瘋了不可。”
薇曼淺淺嘆了口氣。通過細微的觀察,她知曉何奈的傲氣,吃軟不吃硬。以往為了訓練願意受教練罵,現在有了成績,肯定不願意被那麽狠地訓。
如果他能抑制下自己的情緒說不定會好些,這下王導非急眼不可……
王導沒料到他頂嘴,氣的喊“你他媽長能耐了還”,舉起手要打他耳光,何奈一閃身,王導差點摔過去。他伸手抄起旁邊的文件夾,就要沖他劈頭蓋臉地打,何奈沒忍住還了手、看着情況不對,助教和其他幾個教練趕緊過去擋。
薇曼的腦海一時有些空白。她知道不好的事情要來了。
何奈兀自站了一下,便轉頭走了出去。衆人在泳池裏恍神地看。最先抽離出來的是梁瑜,他晃了晃腦袋從臺上滑到水裏,試了下水,便慢慢游了起來。大家突兀地回過神來,都默默投入到訓練裏去,默契地游着快組。泳池裏響着打腿的聲音,水花飛濺,每個人都練的有種狠勁,好像要補償或證明些什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