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6)
和諧。有“仁、義、智、勇、潔”五德,有“君子比德于玉”之說。
通透碧綠的上好玉石,泛着盈盈光澤。放在掌心處,可見有一條游龍似活着般的來回遨游。
南辰帝敷衍着,“你去皇陵作甚?皇陵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地方,若是打擾了先祖……”
“皇兄,”惜釉滿臉堆笑:“我就是想去看看,我想看看母後。”
放下紫毫筆,南辰帝嘆道:“為兄知道,你自小就在皇叔府上長大,對母親這個稱呼固然很是陌生,但也很向往,總時不時的要到皇陵去看看。但是這一次,”他眼神複雜:“你實話告訴為兄,此次去皇陵,真的只是純粹的想去跟母後說說話?”蒂惜武後是正正經經的皇後,長孫康理當叫她一聲母後。
惜釉心一跳,皇兄真賊。
“當然是了,不然還能為什麽?”
南辰帝微微一嘆,無奈點着她的額頭,“玉牌給你,你自己心裏有數就好。”
惜釉讪讪的接過玉牌,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熊抱,谄媚道:“謝謝皇兄!”說着便跑了出去。
紫毫筆不慎掉在地上,墨汁濺了一身衣裳,他也不在意,兀自無奈一笑:“古往今來,任哪位公主似她這般視禮節于無物,都二十歲的姑娘了還這般任意妄為。”後又淡淡道:“最近惜釉跟傅銘走的太近了。”這話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對阿緋說。
他站起身,走至繡着精致的九龍華麗屏風後,清清淡淡似笑非笑。
“為朕更衣。”
“是。”
南辰帝正疑惑阿緋怎得答應的這麽爽快時,一轉身,他那粉粉嫩嫩的貼身太監小喜子無比雀躍的撲了上來。他眼角狠狠一抖,一個閃身利落躲開,紋龍黒靴大腳一伸,小喜子出師未捷身先死。長出一口氣,惡狠狠道:“你給我進來!”
不多時腳步聲停在身側,他再一轉身,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成了□□這千年來唯一一個被呼吸噎死的人。
面上一片肅靜的慕青語氣淡淡而恭敬道:“皇上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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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眼裏緋色如剛被寒冬襲擊般的異常蕭瑟,他面上一顫再顫,惡狠狠的說:“誰讓你進來的!你們倆給朕有多遠滾多遠!”
待兩個忠心的侍從粉滾了之後,他望着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那一身淡水色裙裳,如寒冬裏冒着冷氣的河水般絲絲涼意滲入心扉,只這麽一眼望着就不敢再上前,似是怕被那如九幽寒冰般的冷氣凍着般。
她面上的表情平平淡淡,好看的眼兒清清粼粼。她的嘴唇不似宮裏的婢女那樣,即便是禦膳房的婢女也會為自己點上胭脂塗上口紅。可她不會,她的嘴唇,永遠都是淡色系的,也永遠都如這般緊緊抿着,抿成一條線,對任何人都是一副冷峻淡漠的樣子。
南辰帝就這麽望着她,突然感覺心口最柔、軟的地方似被烙鐵緊緊烙住了般,蝕心的痛,完全用言語表達不出來的痛。
……阿緋……那仿佛入骨般的冷峻,不該出現在她身上的啊。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平息了情緒,方緩步上前,清淡道:“身為禦書房總管事,你難道不知這些規矩?”他指的是她手上忙着的活計。奏章內的事可大可小,沒有皇帝的允許,便是太後也無權視之。如若不然,可是殺頭之罪。
阿緋手上一頓,屈身蹲下身子,單膝點地。
“奴婢知罪。”頓了頓,道:“奴婢瞧着這筆掉在了地上,是以便撿了起來。這案上亦沾了墨汁,奴婢唯恐再次污了聖上的袍子,且奴婢又是這禦書房的總管事……”
聽她一口一個奴婢,他煩躁皺眉,“站起來!”瞧見她身形未動,他不耐的攥着她的肩頭,一使力将她拽了起來。情緒波動,使得手上力道未控制得當,一個不慎,她身子一歪撞上了桌案的一角,眉眼幾不可見的蹙起,嘴唇依舊緊緊抿着,面上淡然無波,仿佛身上的痛不值一提般。
桌案上高高的奏折歪歪斜斜幾欲倒下,南辰帝只覺面上一道水綠色波紋,緊接着冷氣拂過,那淡水色裙裳的女子已扶住奏折将它們一一安置好。
他望着那個無論何時何地從來都不示弱的女子,薄唇驀地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桃花眼輕輕一眯,細長的眼睛寒意迸現。視線落在她的腰測,不自覺的露出苦笑,內心深處暗嘆一聲,果然倔強。當視線再次落在阿緋的面上,冰冷的眼神逐漸柔和,桃花眼裏,豔陽天下,緋色一片,只是多了幾分幽怨,幾心疼,幾分無奈。龍紋袍袖無風自動,他轉身清淡道:“為朕更衣。”
“是。”
越過重重明黃帷幔,長孫康突然有些痛恨自己的無能,要怎樣,他才能讓她多說幾句話,才能讓她暖和起來?才不會連一件簡單的衣裳都散發着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寒冰之氣。
嵌玉小冠束發,錦衣華服,雍容華貴,高貴威儀。
這是一方霸主,這是一朝天子,笑傲天下。
阿緋立于這個男人的後方,望着他挺拔隽秀的身姿,清泠的眼兒早已柔軟一如春日裏那一襲最早的曦光。
然而手心裏驟然襲來的痛驚醒了她!
瞳孔猛烈而重重的痛了一下,一下一下,像是有人拿着尖銳的東西狠狠地刺入了她的眼球般,痛的她整個心髒都痙攣了!
腦海裏似乎一直有個聲音在鞭笞着她,諷刺着她,無情冰冷的重複着一個事實!
她與他,豈止雲泥之差。
她就像是一個爛透的蘋果,無論外表如何華麗,當一切揭開,其實裏面早已腐敗。
不動聲色地擦掉被指甲掐出的血絲,拾起一旁的玉梳,靜靜走了過去。
阿緋走至他背後,望着那高高的後腦勺,嘴唇習慣性的抿住。莫名的有些惱怒,明明比她高出不少,卻還故意站着讓她束發。
她翹着腳解下束環,細細将發絲打散,用玉梳梳平那墨黑的發,随後挽成一個髻,再次用束環牢牢扣住,最後又整了整男人腰間的墨色玉帶。
南辰帝趁機攥着她的雙手繞過他的腰,迫使她緊緊抱着他,玉梳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記憶力那怎麽也抹不去的鈴聲。
☆、那些記憶
此刻那雙桃花眼裏緋色蕩漾,好不撩人。
他說:“朕曉得,朕這般風流倜傥玉樹臨風翩翩風采,身為女子的你早就想抱上一抱了。念這幾年來你為朕添墨煮羹的份上,朕今日就圓了你這個夢想。”
情況驟然急轉,原還高貴威儀的一方霸主頃刻間邁入了地痞無賴的大軍,饒是清冷如阿緋,亦被這厚顏無恥的話驚得眼角狠狠抖了一下。
她竟然忘了,他的高貴威儀是分場合人群的,無人之時,他就是一個地痞無賴!
他攥着她的手輕輕牽住,蔥白手指放至唇口輕輕咬了下,感覺似被三月裏的燕兒銜了一口……恍若未覺身後那人的顫抖,他繼續很有情趣的調笑,“緋兒,莫怪朕,朕今日才發現,如今的你已娉婷姚立,長成一個容顏清絕的女人了呢。”
初時她不解,有些懵住,當那個無賴再次輕吮上她的五指攥着她的手狠狠的又往前一使力時,她驀然意識到了!
女子的柔軟緊貼着他堅硬的後背,清絕嬌顏立時一陣白一陣紅,一向清冷的神情霎時分崩離析。
南辰帝緊緊扣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反手将她撈到身前,彎身将她打橫抱起走向床榻,卻也不失時機的在她逐漸有了血色的櫻唇上偷得一吻。
在她怔愣之際,他已動手解開她腰間雲帶。
下一刻,他被大力推出,撞上明黃帷幔後的屏風。
殿外一道驚呼,“皇上!”他似笑非笑,高聲道:“滾!”很幹脆的一個字。
兩人皆是耳聰目明之人,殿外的話自是聽得清清楚楚。
“猴急可以,暴力不行……”
反觀阿緋,她先是被自己适才的舉動驚地眉目驟然睜大,後聽到這番話,忙回過神來快速收斂起情緒,手上也忙不疊地系腰帶,內心莫明的一陣煩躁,這完全不似往日的她了……
無奈她越忙手上越是不靈巧。這時一雙大手伸了過來,與此同時急速道:“莫要再推我了。”他換了稱呼。輕輕望她一眼,調侃:“不過是想瞧瞧你可撞傷了,你激動甚麽?”後又自我調侃:“不過啊,我算是受到教訓了,往後,這種事猴急可以,萬不可暴力。”
阿緋垂眸,淡淡道:“奴婢多謝皇上關心。”既理不清,就不去理會。
她坐在龍榻上,言語淡淡,如同殿外不知何時飄落的細雨,煙雨淡淡。他就這麽望着他,桃花眼裏靜谧如深夜,似乎就想這麽靜靜的望着她,再無其他……
如果,如果可以,他多想告訴她,再過不久他将不再是這君臨天下的天子了,他和她一樣,都是平民,再無雲泥之分。
可是他不能。
縱觀大局,他即使再怎樣滿腔愛意也不能肆意告之,對她,縱然是愛到了骨子裏,終究還是存了一絲防範。
情感讓他不願甚至早已潰不成軍,可理智卻教他必須防着她。
內室裏安靜異常,只有帷幔輕輕晃動,鼻息間可隐約嗅到一絲淡淡淺淺的龍涎香,還有那獨屬于某個男人身上的桃花香氣,沒來由的溫暖安逸。
可是這種安逸始終不屬于她……
轟隆一聲,雷霆電擊。
阿緋身子一顫,緊抿的嘴唇毫無血色,臉上一片煞白。
南辰帝濃眉一皺,方才的柔情還未完全褪去,聲音輕柔異常:“怎麽了?”伸出的手被猛然揮開,那一揮帶着淩厲的殺氣,他一時一防,手腕隐隐作痛,心裏也更加有了計較。
正想再次詢問,卻見她突然驚慌失措的奔了出去,那是自她入宮以來首次露出這樣的神情。一瞬間的猶豫,他追了出去。
她已經忘了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是一年前,還是兩年前,亦或是十年二十年前,她以為,那是上輩子的事了。
那晚,也是這麽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
原先還是星辰遍布銀河長挂的天際,一瞬間黑雲滾滾,自天際的另一頭帶着冷冽人心與刺骨的寒意呼嘯而來。
青白交加的天空電閃雷鳴,凄風苦雨如刀子般割得人全身如被淩遲還要痛上百倍。
前一刻還在一起烤肉的同伴,突然發了瘋般的向她沖來,她毫無防備的被按在地上……
濃雲滾滾下,她衣衫盡毀……
那時她被吓壞了,就是這幾個人帶着她與那女同伴躲了起來。她那時是多麽的感激他們,她信任着他們。
果然,信任這東西,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時間到底過了多久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時的陰雲是她見過的最美麗的。
因為它們黑的徹底。
即便短暫的被閃電劈開也是那般妖嬈的美麗。
那一切的一切,異常清晰,烙進骨子裏,融為一體般的清晰。
在那些人的眼裏,她看到那些名為貪婪的東西。
那是世間最醜陋的東西。
可她已經麻木。
當她重新站起時,狂風暴雨的天空,剎那間星辰遍布銀河長挂,如同最初,仿佛剛剛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幻境般。
恍若未覺由山林另一頭走來的人,她以一種極其享受的快感慢慢的割下每一個人的頭顱,喉管破裂的那一刻,血濺在她的臉上,猶如鬼魅。
她波瀾不驚。
神情,以及心緒。
單手一揮,枯枝樹葉紛飛,劃出道道凄美絕然的弧線,飄飄落落的落在那女同伴身上,将她覆蓋住。那樹葉堆積的墳墓周圍,是一個個鮮血淋淋的頭顱。
她傲然立于星空下,望着那個操縱這一切的人,“信任,該如何書寫?”
那人輕輕緩緩道:“不會,便罷了。”
她點頭。
她擡首望向空中飄向她的素白衣裳。
雪白的衣裙,高雅聖潔,不染瑕疵。
白裙飛舞,在空中與墨發糾結纏繞。
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