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4)
廟就是破屋。也真難為了作者能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建造一間破房子。
摸一摸臉,濕的。
妹的,希望這噴在她臉上的水裏不要夾雜太多的口水,她有潔癖。
“你不害怕嗎?”
黑衣人的聲音又粗又啞,很顯然是吃了某種藥變聲了。只是她奇怪的是,受害人又不認識他,且他辦完事都是直接把人殺了,為何還要變聲?
腦海裏驀地閃過一個念頭,除非這人她認識!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就算她認識此人,他也沒必要變聲,只要殺人滅口便即可,何苦這麽麻煩?還是說,這人并不打算殺了她?
“我害怕,你放了我吧。”她很識時務的。
“呵呵。”黑衣人笑了笑:“你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聽聞此話,小唯可以肯定她一定認識此人,最起碼這人一定是認識她的。
老天,不會又是淩夕晚留下的債吧?
黑衣人道:“其實我本來也沒有想抓你的,在傅聞君與淩辰的眼皮子底下,想抓你,可比登天。”他笑了笑:“可誰教他們給了我機會呢。”
小唯也不怕,坐直身子問道:“你是誰?”
“我就是你們口中的風流子。”
果然,她心裏心裏沉了沉。
“前段時間,我在這裏被一個青樓裏的姐妹重創。我逃走後便回了皇城休養,卻意外得知你們要來這裏為莫莊主賀壽。南方都是傅聞君的勢力,我無法接近你。可北方就不同了,總有他疏忽的時候。”他似是很有興致,且絲毫不想隐藏自己:“我便一路跟随你們來了這裏。可傅聞君何等精明之人,會被他發現有人跟蹤一點也不奇怪。然他只知有人跟蹤,卻不知那人是誰。于是他就拿你做誘餌,讓你們其中一位透露你是女兒身的一事。之後我發現王緘回了般若鎮,我雖不明就裏,但傅聞君此人,對付他豈可掉以輕心。于是我就長了個心眼,那便是從不相信王緘是真的回了般若鎮。說不定傅聞君遣他回般若鎮是假,讓他隐在暗處調查是誰在跟蹤你們才是真。”
Advertisement
“你到底想說什麽?”知道傅聞君在利用她是一回事,可就這麽被人明明白白的挑明了,任誰都會不悅。心口隐隐似被針紮了般,不是很痛,但也絕不舒服。
或許打從傅聞君建議帶她一同出門時就是一個開始。
黑衣人道:“就在剛才,我總算是贏了他一次。王緘果真未回般若鎮,而是在暗處跟我玩起了捉迷藏。那麽,我的一舉一動也就都暴露在了傅聞君的眼皮子底下。換句話說,我今晚的行動,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可他非但未加組織反而還任由事态的發生,就只為抓住我。”他笑笑,嘲諷道:“淩夕晚,你喜歡的男人如此置你的安危于不顧,你不寒心嗎?”
小唯不急不躁,淡淡道:“那是我自己的事。而你是誰?聽你的話,你與傅聞君以及我,似乎很熟悉?”既然都被當成魚餌了,怎樣也不能白當了,一定要弄清楚這人是誰。
黑衣人笑道:“我說的如此清楚,你還未猜出我是誰嗎?”他很是閑情,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會被人追上。
小唯在心裏一陣唾罵,她只是一個才穿來不久的魂魄,根本就沒認識幾個人,她當然猜不出有誰跟傅聞君有過節了。
想了想,唯一記得的也就是那個叫劉吉的男人了。
夜風呼嘯,月亮漸漸被遮住,空曠的荒郊野外只憑着殘留的月色可見有幾人手舉着火把站在荒無人煙的曠野上,
“對不起,爺,屬下跟丢了。”王緘垂首跪在地上。
淩辰見王緘很意外:“王緘,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不是回去了嗎?還有,你說的跟丢了是什麽意思?”
王緘欲言又止。
心裏猛地一沉,有一種不好預感,淩辰寒着一張臉,怒道:“傅聞君,你倒是說句話!”
傅聞君只覺得渾身似被寒冰罩頂般內心一陣寒意上湧,整顆心都涼了下來。
即便在當年得知自己的使命與被迫接受君幻愛上他人也不及此刻的十分之一!
千算萬算,沒有料到王緘會跟丢了!
“分頭找!”
此刻如果再給他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倘若他知道王緘會跟丢了人,那麽,他還會不會這麽做?
後來,他無數次的這麽問自己。她也曾問過他,只問過一次。她曾認真的等他的回答,可待他要回答時,她卻是不在意了。
“你是劉吉?”小唯試探着問道。
說實話,她只認識這麽一個男的,不過是随便找個人名打發了,以此來拖延時間等人來救她。只是,她實難想象那麽一個人竟會是采花賊?
黑衣人笑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再開口已是轉了話題:“淩夕晚,最近我父親在生意上出了點問題,需要一筆錢。你說倘若你成了我的女人,那麽我與淩家便是親家了。如此,我是否就不用擔心錢的問題了。而且,對你,我已關注許久,你是如此美麗,能娶到你,我真是三生有幸。”
小唯避開撫上自己臉頰的手,嫌惡道:“是我倒了八輩子的黴!”還是血黴。該死的傅聞君,說了要她相信他的,可關鍵時刻連個人影兒也瞧不見!
黑衣人哈哈笑道:“你暫且就逞一時口舌之快吧,等你成了我的人,看你還怎麽嚣張。”
小唯冷眼瞪他:“即便你毀了我的清白,我也不會嫁給你,我大哥一定會殺了你!”
“不會,你一定不會答應的。”黑衣人胸有成竹。
小唯看着他。
黑衣人道:“因為我是孩子的父親。”
渾身一個哆嗦,從頭惡寒到腳底板,小唯深吸一口氣,恨恨的盯着黑衣人,心裏卻早已将傅聞君的十八代祖宗都問候了個千兒八百遍。
黑衣人走至破屋門口:“他們就快找來了,我要在他們找到之前離開這裏。”
她心思百轉,思考着要怎樣才能将“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展現的淋漓盡致。
她咳了咳,“這位俠士,你看咱倆都不熟,也着實沒什麽苦大仇深的事,您大人有大量,就放了我吧。”她很沒骨氣的哀求。
黑衣人明顯一怔,多半是被她的變化煞到了,明明方才還是一副恨不得吃了對方的模樣。
小唯又哀求:“這位俠士,不瞞你說,我對傅聞君也很有成見。明明不是什麽好人卻還裝出一副深明大義的模樣,看着就讓人鬧心。”頓了頓,續道:”他就是一地地道道的奸商,表面上溫和可親,實則暗地裏不知使了多少見不得人的手段才取得了今天的成就。要不,就憑他那年紀輕輕的,他吃的米連人家過得橋都還不夠呢。”
黑衣人目不轉睛的望着她。
小唯急了,她都将傅聞君敗壞到這種程度了,這人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難不成是她把傅聞君說的太好了,才不足以取信他?
是以,她再接再厲。
“實不相瞞,我淩家雖不是什麽大門大戶的富貴之人,但也絕不會為虎作伥,這全都是傅聞君那厮逼迫的!”言辭懇切且字字泣血,讓聞着落淚。“他的所作所為簡直人神共憤罄竹難書!”
“……你?”
“俠士既然和傅聞君有仇,又這麽聰明絕頂的猜到傅聞君的所思所想,那麽俠士定然也知道他府裏的那四位紅顏知己吧?”
黑衣人點點頭,掩藏在劉海下的細長雙目輕挑。
“那俠士可知那四位貌美如花的女子其實是被傅聞君強行擄來的?只因他看重了那四位女子的美色。更甚的是,最小的那位姑娘才堪堪及笄啊!”她一臉大義凜然道:“俠士,您說這種好色之徒老天怎麽不來收拾他?”後又一臉崇拜喜極而泣道:“不!老天派人來收拾他了,那位神人就是俠士您啊!”
黑衣人身形晃了晃。
☆、利用
小唯繼續面不改色的吹捧:“您看您這一身猶如正義使者的衣裳,再看看您那猶如雷鋒般做好事不留名的面巾,你那妖異的眼神,唏噓的胡渣滓,神呼其技的刀技,像您這樣拉風出色的男人,不管在什麽地方都好像是漆黑夜空中的螢火蟲般照亮着孩子們回家的路……”長這麽大從來不知自己睜眼睛說瞎話的本事這麽大,說的語無倫次舌頭都打結了。她本意是想來一段星馳爺爺的經典臺詞的,不料說到最後竟然扯上了那個鄭智化的歌曲《星星點燈》了。
黑衣人明顯被煞的不行了,有些恍惚。“……他都做了什麽?”
小唯悲戚而幽怨……低低啜泣……
“他這麽差,你還喜歡他?你還願意跟着他?”
小唯再低低啜泣……悲戚而幽怨……
“俠士有所不知,那賊人有了四位紅顏知己不知珍惜讓她們夜夜獨守空閨也就罷了,奴家和他是鄰居,而奴家又是良善之輩,心疼那四位女子的慘痛遭遇,遂本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心态欲上前勸說一番,望那賊人将那四位姑娘放了,好叫他們從良……”她啜泣再啜泣:“豈料……豈料……”她嚎啕大哭,哭聲力拔山河,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她一臉哀痛欲絕憤恨難平,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悲鳴道:“那賊人竟玷污了我了清白……我、我……”她哭的太猛打了個嗝,續道:“如今我已懷了他的骨肉,這才不得不跟着他啊!”
葉家小唯淩家二姑娘自導自演的正起勁,完全沒聽見破屋外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可那黑衣人卻聽見了,只見細長的鳳目輕挑,笑得輕佻,墨瞳裏似有東西閃過,微微有些失望和落寞。
他想,她不是他想找的那個小女孩。
小唯這廂繼續玩疊字游戲玩得不亦樂乎:“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那黑衣人腳下一個趔趄,發出一聲粗啞的笑聲。
聽到這笑聲,疊字游戲戛然而止,心道:莫非有效?
她剛擡頭,只覺眼前一黑,接着便渾渾噩噩了。意識徹底幻滅前,她似乎聽到一聲“铿锵”的交錯聲,接着有濕濕的東西滴在臉上,似乎還有着淡淡的血腥味,又攜了絲淡然優雅的竹葉香……
終于,安全了。
“夕晚……夕晚……”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在叫“夕晚”,好半響才反應過來是在叫自己。緩緩張開眼,環視四周後,小唯再一次默然了。
好吧,她還是在這間破房子裏。
“夕晚,你醒了!”淩辰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這妹子若是再不醒來,他就要跟傅聞君掐上一架了。
誠然,誠然自家妹子方才那些驚雷劈得解恨,然而這代價未免太大了點……
他的白癡妹妹到底知不知道一個女子的名聲有多重要啊!
小唯察覺身上裹着一件外衣,心裏一涼,不是吧!
“大哥……”
失憶前的小妹總是三天兩頭的拿眼淚來淹他,勢必不淹死他不罷休。然自從她失憶後就沒再哭過,最多沾點茶水在眼皮上裝哭……這突然真正紅了眼眶,眼底有着壓抑的恐懼,他有些心疼了,也有些糾結了。
“怎麽了?”
小唯眼裏含着兩泡水,“大哥,你拿衣服裹着我……”該不會是?
淩辰滿臉黑線,這才明白她的意思,連忙道:“沒事沒事,你沒事,放心吧,你沒事。”
小唯将信将疑的摸了摸自己胸前的衣服,感覺良好:“那你幹嘛要拿衣服把我裹起來,你想吓死我!”後半句直接吼了出來。
淩辰表示很無辜:“不是我。”
小唯順着淩辰的視線望去,這才發現有人站在破屋的門口,看身形是傅聞君。
因是背光,她瞧不清他的神情,只知道他在看她,很專注的看着她。
淩辰淡淡道:“我們走吧。”語氣是毫不掩飾的冷然,可見他很是不悅。
“淩公子且慢!”
嗯?莫傲怎麽也在?
小唯也覺得這莫傲挺冤的,好好的繼位大典,多麽風光無限的事,就這麽就被傅聞君給攪和了。更甚的是,她還是在莫家莊的眼皮子底下被擄走了,這不明擺着在衆目睽睽之下扇人巴掌嘛。不知情的還以為這莫家莊的人小氣呢,一個屹立上百年的家族鬥不倒一個毛頭小子也就算了,現在居然卑鄙到連一個姑娘家都不放過。
莫擎何許人也,在北方,俨然就是一個土皇帝,威信與聞人莊的武林盟主不相上下,甚至要在其上。他的六十壽誕、退位讓賢、新主繼位、任哪一件不是頂尖的大事,所到之人皆是有名有望的,跺一跺腳哪個不讓人抖上三抖。
偌大的一個家族會防不住一只跳梁小醜?笑話!明眼人都曉得這是莫家莊在放水!
然,這件事到底是誰在放水怕是只有那放水之人清楚了。
在這些人面前打擊莫家莊的威信,小唯冷笑,這傅聞君還真是将她利用了個徹底!
奸商!小人!
淩辰淡淡道:“莫公子有事?”
“淩姑娘是在我莫家莊出了事,讓淩姑娘受到驚吓是我莫家莊的疏忽。為表歉意,我們會盡全力緝拿兇徒給淩姑娘一個滿意的答複。這期間若淩公子不介意,不若請淩公子與淩姑娘暫住莫家,也好讓莫傲向淩姑娘賠罪。”語氣謙和有禮,然,傲氣十足,如同他的人。
驚吓?沒有啊,她只是心裏有點不大好受而已。再說了,這莫傲明顯不想就這麽放她走,她才不會自投羅網呢。這該死的傅聞君。
“莫公子的好意淩某心領了,只是家妹素來怕生,讓她受過驚吓後還要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居住,委實不妥。”語氣淡漠疏離。估摸着莫傲和傅聞君都被這有戀妹情節的大哥列為危險人物了。
莫傲也不多說,他歉意一笑:“是莫傲疏忽了。”又對被淩辰抱在懷裏的小唯微笑道:“既如此,淩姑娘若有需要,莫傲自當傾盡全力的相助。”
那能不能幫她揍揍傅聞君?
淩辰淡聲道:“多謝。”
他抱着小唯一步一步的走,走了幾步似是想到了什麽,垂首先是看了小唯一眼,後又轉向她的小腹。
小唯渾身發毛的接受兄長那古怪一眼,後又順着目光瞧向自己的小腹。
她的小腹怎麽了?
當淩辰古怪的眼神又轉回她身上再繼續望着她的小腹沉思時,她腦子裏雷霆滾滾,瞬間如炸了毛的貓,也不顧會不會摔傷自己一個翻身跳了下來!
這麽不管不顧的結果再加上跳的急……她閃着腰了……
許是被淩辰的古怪與沉思駭到了,她腦抽的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怎麽了怎麽了?”淩辰在衆人殷殷切切顧顧盼盼的眼神下火上澆油的詢問:“可是肚子不舒服?”
聞言,衆人興奮了!
小唯,被驚悚的淚了。
她腦子又是一抽的直覺望向門口,衆人也跟着一望……
那繡竹長袍的主人,一只腳在衆人的各種目光下……将将落下……
傅聞君身側有一侍從舉着火把,堪堪照亮他那張清隽的臉。
複雜難明。
小唯惆悵了,後又憂傷了。
你複雜個妹啊!
人群裏不知誰說了一句:“需要大夫麽……”
話落,四周死一般的寂靜。
小唯美目犀利一掃,是誰?是誰說的?她要殺了那人!
她猶不死心,垂死掙紮,“大哥,你們何時到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布滿希冀,籠煙似的眉甚是蕭瑟,話着無限凄涼。
淩辰望着憂傷的妹妹,實不忍心告之真相,誠然他們淩家世世代代都是良善之輩,當然,是從他這一代開始,他父母那一代不算,因為他們那一代是土匪。然而萬一她得知真相一時憂傷過了頭跳河游泳去了可如何是好?
畢竟……畢竟還有個小的……
他也想當舅舅啊!
心緒幾番轉換,為了自己的舅舅夢,他只能昧着良心說:“剛巧救下你。”然心裏是這麽想
的,嘴上功夫卻不夠快,是以,被人搶了先。
莫傲脫口道:“向您這樣拉風出色的男人……”這個時候到的。萬沒錯過這麽精彩的一幕。
小唯徹底垮了。
傅聞君自始至終未說過一句話。這更加為衆人豐富的想象力八卦的細菌子增添了亮麗的一筆,當事人在場卻不解釋?
為何?
淩辰攙着腿軟的憂傷妹妹,面上一顫、再顫、三顫……
誠然他方才還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相信這奇葩妹妹的話。畢竟一個是他多年的知己兄弟,絕不會對好友的妹妹做出出格兒的事,一個是他自小看到大的妹妹,雖有時胡鬧了些,但也深懂得潔身自愛。
然如今瞧瞧這憂桑妹子一臉的羞憤,他以為,他的舅舅夢……不遠了……
是以,他又望了望憂桑妹妹的小腹,一臉深沉的點點頭。
可憐的小唯猶自悲憤,殊不知便宜哥哥已經開始盤算回去定要認真翻翻黃歷,找個諸事百宜的日子将人嫁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小唯:為毛要聽到那一番話!為毛沒聽到前面那一番大義凜然的話!她真的不是那麽貪生怕死且沒骨氣的人!更沒有懷了誰的骨肉!她是清白的!
小唯:作者,還我清白!
作者望向傅聞君!
傅聞君優雅一笑:莫理她。
☆、心知肚明
淩辰抱着自家妹子向外走去,經過傅聞君時,這妹子卻沖後者張開了雙手。
淩辰傻眼了,他這妹子也太沒心沒肺了吧?她的清白不要了麽?
傅聞君頓了頓,好一會兒才接過來。然後抱着小唯在人家兄長以及衆目睽睽之下……悠然離去。
衆人表示能理解,畢竟一家三口終于團聚了。
這是第一次,在彼此清醒的時候,他們最接近彼此的一次。
淺淺淡淡的情愫,時隐時現。
他的措不及防,她的若無其事,有的不過是幾許不以為然。
“是不是覺得我特麽的沒心沒肺?”
“……沒有。”
小唯又道:“知不知道莫傲說‘淩姑娘若有需要,莫傲自當傾盡全力相助’這句話時我是怎麽想的?”
傅聞君垂眸看她,她笑了笑,卻沒說話。
酒樓在望,小唯突然想到了什麽,緊張擔憂道:“佳瑤呢?佳瑤怎樣了?”
“她沒事。”頓了頓,道:“你……被抓去,她跑來報告時不小心摔倒在地。”
小唯咬了咬唇,不再說話,連一個婢女都這般在乎她。
一路回到酒樓,小唯柔聲道:“你受傷了,先回你的房間去。”傅聞君足下一頓,柔聲道:“我沒事。”
“血腥味那麽重,你想熏死我麽?”
“小姐!”佳瑤慌張的迎過來,看樣子是哭過了,腳步還有些踉跄,身後跟着一臉凝重的王緘。在看見小唯時,視線倏地轉向了別處。那一瞥縱然快速,然小唯還是捕捉到了一絲歉意。
“小姐,您怎麽樣?有沒有事?”
小唯寬慰笑笑:“放心吧,我沒事,去幫我取盆水來。”頓了頓,續道:“你受傷了,讓王緘陪你一道去。”王緘快步走來,對她感激一瞥,小唯裝作沒看見,活該佳瑤不理他。
半響,佳瑤才淡淡道:“嗯,好,我這就去。”
傅聞君傷在手臂,袍袖被劃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小唯皺眉:“多好的衣服,你也不覺得罪過。”說得好像她在乎的真的只有衣裳,他望了她一眼。
她為何什麽都不說?他以為以她的性子定不會輕饒了他的,他也做好了被打被罵的準備可為何她要這麽晾着他?
取下披在身上的外袍,小唯接過水,對欲言又止的佳瑤安慰一笑:“去吧,我沒事的。”沾濕了汗巾,擦拭傷處,那汗巾是前些天賽馬時他給她的,上面繡着幾叢雅致的竹葉。
傷口并不深,也及時止住了血,并無大礙。可即便如此,這一刀砍在身上也還是會疼的吧。
“疼嗎?”
無論是失憶前的她還是失憶後的她一向是古靈精怪的,是調皮的,是淘氣的。不若現下,此刻的她,微微垂首,一絲不茍地包紮他手臂的傷口,嘴角恬靜的輕抿起,神情專注。
傅聞君垂首就這麽将她望着。
“夕晚……”
“怎麽了?”
俊顏染上苦笑,內心一聲長嘆:當真活該!
“好了。”小唯溫聲道:“這幾天千萬不要碰水,要是傷口發炎了受罪的可是你自己。還有,記得換藥。”端起污水便要離開。
“夕晚……”他再次喚道,卻是不知該說些什麽。
小唯回頭笑笑:“有事明天再說吧。”她把污水遞給王緘,佳瑤在旁道:“大少爺在房間等您呢。”
“我知道。”她應聲,拉着佳瑤進了屋,又轉身對站在原地尤為可憐的王緘道:“把你手上的傷藥給我,我給她擦藥。”
王緘立馬走上前,托盤裏是紗布和一個青瓷藥瓶,“謝謝。”又小聲道:“對不起。”
小唯接過,淡淡應了聲,剛轉身進屋,門就被佳瑤嘭的一聲關上了。
“佳瑤,你溫柔點,門摔壞了你小心莫傲拿你家小姐來作賠償。”淩辰柔聲調侃道。
“大哥。”小唯笑嘻嘻的拉着佳瑤走至床邊,隔着屏風為佳瑤上藥。裙擺下的膝蓋處磕破了皮,皮屑粘在裙衣上,想起莫家莊的那些鵝卵石砌成的小路,小唯微微嘆息。
“忍着點。”
“嗯。”
豆大的淚珠落在傷口處,佳瑤渾身一顫,小唯失笑:“哭什麽?很疼麽?”
“是佳瑤不好,沒有保護好小姐。”低低惙惙的哭聲壓抑着,小唯只覺得暖心。
屏風後,淩辰搖頭無奈不語。
将傷口敷好,小唯溫和勸慰:“誰說你沒保護好我,你不是為我找救兵了去了麽。若非你及時求救,我又怎能虎口脫險。”
當然,如果更快些就好了,這樣她也就不用自毀清白了。
許久,又意有所指的道:“計劃之中的事,即便你再怎樣竭盡全力也改變不了……讨個人情也不錯。”最後一句近乎低語。
“小姐……”
小唯笑笑,又展開她的手心,手心裏血跡已經幹涸,她搖搖頭,灑上藥覆上紗布,柔聲道:“好啦,回房間好好休息吧,傷口莫要沾了水,還有,不要多想。”
佳瑤紅着眼眶應聲。
走廊處,王緘一直守在門外,瞧見佳瑤出來忙伸手欲扶,手伸到一半愣住了,他苦笑了下。
小唯失笑,望着扶着門窗走路的佳瑤,心道小丫頭還挺有個性的,嗯,也很忠心,跟主子一塊同仇敵忾。
“自己的女人自己去想辦法。”她對王緘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聞君都跟我解釋過了。”淩辰溫聲說道。
小唯笑笑絲毫不意外:“大哥還記得曾答應過我什麽嗎?”
淩辰無奈道:“原來你一直都知道,可你為何不告訴我?”
“其實我也想抓住那個風流子,否則還不知會有多少姑娘被害呢。”
淩辰微微責怪:“你就愛胡鬧。”幸好沒事。
小唯笑笑,忽然想起什麽:“那黑衣人呢?他就是風流子,是他親口說的。”
淩辰嘆道:“當時你被挾持,聞君為救你受了傷,教他跑了。”真是可惜。
那賊子的武功雖比不上聞君,然他的手上卻挾持着夕晚。就當時的情形來講,也只能任那賊子逃脫。
小唯嘴角抽了抽,她差點被人采了,可換來的結果卻是那人跑了?
她撇唇譏諷:“一群大男人,你們真沒用!”
淩辰面皮一顫:“他跑不跑我管不着,我只要我妹子沒事。”緩了緩,又問道:“聞君那裏……”
小唯支手托着下巴,淩辰也不催促,他既然答應了就絕不會插手。更何況,這種事還是由當事人來解決較為妥當些,畢竟中間還夾雜了個小的,他依然在做他的舅舅夢。
誠然他是真的很想狠狠的揍他一頓,哪怕打不過。但回頭再想,他以為這樣晾一晾他也不錯。
許久,小唯笑笑:“大哥,無論是誰,這種事都會介意的,畢竟這般危險,稍有不慎……”頓了頓,她續道:“但介意的本質不同。如果是別人這麽對我,我可以肯定我很憤怒,我會選擇以最直接的方式來教訓那人一頓。但是他……我喜歡他。”所以她介意。但事出有因,且又是自己默許的。
私心裏,她想着,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再怎樣計較也于事無補,如今她也是虎口脫險。既如此,倒不如稍稍端端架子就好,起碼他欠了她一份人情。
再者,他未必就是喜歡她的,起碼在這個計劃行使前他未必将她放在心上,況且至少他派了王緘在暗中保護她,失算的是王緘被人識破了。這麽想想她也就自欺欺人的不那麽難受了。
沒辦法,誰叫他們這一群人裏只有她跟佳瑤兩個女的,連個長得最起碼像小受的人都沒有,讓佳瑤冒險還不如讓她呢。
其實她跟傅聞君在某些地方是相同的,妙谛說過,她一定會在這裏紮根,既如此,傅聞君倒是個不錯的選擇。而傅聞君呢,他愛而不得,同時也不願破壞別人的姻緣。且依他的懶性子,她相信,若是他想要選擇一個伴侶,那一定會是她。
因為她相信,他并不讨厭她。
倘若彼此能互相喜歡上那自是皆大歡喜,退一萬步講,便是沒有愛,若是在一起了,他也一定會尊重彼此。
這是她所求的“唯望相敬爾”,
淩辰微微一笑,如對孩子般的揉了揉小唯的發頂,溫和道:“你想怎麽做?”
小唯笑笑:“我只要大哥不必介懷,你們還是好知己。”
“好,大哥答應你。”淩辰笑道:“最多以後讓他吃些苦頭。”
“我們何時回家?”她有點想回去了,回去問問妙谛這可是她的姻緣。
淩辰柔聲道:“等這邊的事了解了我們就回去,太晚了,你好好休息。”
“嗯。”
望着佳瑤獨去的王緘在走廊處站了半響後搖了搖頭,轉身敲了敲另一扇門。
門內無人應聲,他徑自推門而入,房內未燃燭火,只有微弱的月光。
“爺。”他來領罰。
☆、相邀
傅聞君坐在椅子上,正對面是大開的窗戶,淺薄如紗質地月華傾瀉進來,照在他的身上,似清似楚,似冷似寒,模糊難辨。
月華下,那一身翠綠似鮮活的竹葉仿佛入了秋般,甚是寂寥蕭瑟又攜了絲黯然。
許久,直至更夫第四次敲更,他方淡淡道:“出去。”
“是。”這表示他不會受罰,也表示爺将這些一肩挑起。
累了一天,小唯很快便入睡,可這一覺她睡的卻極是不安,更多的是悲催和憋屈。
她坐在地上,望着床上的睡美人,心裏真是五味雜陳。
原來她是真的很介意,所以她的潛意識才會想着離開這裏,要不,她的靈魂也就不會游蕩了。
思緒萬千間,她走至窗前,窗外明月皎潔,周圍是相依相傍的點點繁星。在現代是看不到如此美麗的天空的,除了鄉下。
不知過了多久,小唯突然渾身一震,雙手緊緊攀住窗沿,白皙修長的五指蒼白一片,緊緊地攀着窗沿,眼睛死死的盯着天際的一方,就在明月的一旁,她看見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熟悉的高樓大廈,熟悉的車水馬龍,那是她的家鄉!
心裏一喜,下意識的伸出手……
直到耳邊夜風呼嘯,她才發現她已身在半空中,正向着明月飄飄蕩蕩而去。
她突然覺得好笑,她還成嫦娥了麽?
這一次竟然能看見自己的家鄉,她想離開的心已經強烈到如斯地步了嗎?
明明離她居住的的屋子已經很遠了,可她還是聽到了一聲響,她回頭,是那人進了她的房間。
他先是站在床邊許久,然後便挨着床沿坐下,為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因距離太遠,她瞧不清他的神情,然心裏卻是沒來由的揪了一下,伸向明月的五指莫名的漸漸彎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回過神來,再看向明月時,明月旁邊已然沒了熟悉的畫面。
她知道,回去已無望,也知道既然穿過來了,想回去并非易事。且妙谛也說了,她注定是要在這裏嫁人生子的,是以對此也就沒有太多的失望了,就是心裏落差挺大的。
只覺心裏一陣苦澀,這種看到希望後的狂喜,剎那間又變成了無底洞般的失望,還真是跌宕起伏。此刻的她,已經開始飄回房間了。
她站在傅聞君對面,這才看清了他的神情。
沒有了如沐春風的笑,一向淡定從容的俊顏有着清晰的掙紮,凝視着“她”的眼裏,那隐藏在溫和背後的冷峻淡漠消失的無影無蹤,卻多了抹淡淡的情意。
高雅的竹葉香忽濃忽淡。
小唯抿了抿嘴,覺得心裏悶得慌。他此刻看到的人是她還是“淩夕晚”?
就這麽一坐一整夜,她也嘀咕了一整夜,這人的精神還真是好,一夜沒睡還能這麽死死的盯着“她”看。
雞啼聲響起,小唯知道“借屍還魂”的時刻到了。
魂魄歸位的那一刻她的意識會有些模糊,要等上一會兒才會清醒,但也非全無感覺。
清醒的前一刻,她感覺有個溫溫熱熱的東西印上了自己的額頭,久久方離去……
他該不會親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