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荒山野廟
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雪蓮一行人走了幾日,現在已經快到蕭子墨駐紮的營地了。這一路上一直在森林中趕路,很少見到人家,但清晨的薄霧與夕落的晚霞都是再美不過的景色,雪蓮便覺得歸隐在這裏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何必非要去那繁華的京城。
相顧無相識,長歌懷采薇。田園牧歌,大抵如此。
“還有多遠?”元霜問道。
“應該快了。當初我從營地來天山,用了五日的時間,現在這已經是第四日了,我們應該明天上午就能到達。二位今晚恐怕還要再委屈一下。”
“無妨。”元霜雖這樣說,但還是希望天黑之前能夠找到一個像樣的地方落腳。第一晚他們比較幸運,遇上了一戶人家,收留三人住了一晚,第二晚和第三晚由于實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三人不得不直接就露宿在林中,蕭子墨和元霜二人輪流做守衛,看護雪蓮。蕭子墨出身軍營,站過夜哨,也經歷過夜間行軍的臨時駐軍,所以這樣的條件于他而言并不難接受,只是苦了元霜和雪蓮。不過元霜一想到自己以後到了軍營,以後的日子也不會比這好到哪裏去,便也只當是提前适應了這樣的生活。
這就是典型的“自己選的路,含着淚也要走完。”
天色漸暗,卻無星無月,天邊一大片烏雲堆積,看來今晚是要有一場暴雨。前兩日露宿也就算了,至少沒有被雨淋,如果今晚沒有找到一處室內環境落腳,那這三人今晚怕是要狼狽不堪了。
然而就在這時,雪蓮突然指了指前方:“你們看,前面有一棟建築!”
沿着雪蓮手指的方向,果然能看見一棟房子,似乎很破舊的樣子,大門是關着的,不過似乎是很久沒人來過的原因,門上的銅環已經生了綠鏽,倒像是多年沒有人居住的廢宅。
元霜也看到了,又仔細辨認了一下,“好像是一座廢棄的廟?”
荒山野嶺之中能碰見個房子不容易,意味着今晚不用再露宿山林了,兩人心下激動,正欲快步趕過去,蕭子墨卻攔下了他們:“當心,先不要過去!”
蕭子墨征戰沙場多年,養成了行事謹慎的習慣。以他的帶兵經驗來看,這種前後不見人卻突兀出現的建築,最容易隐藏敵人的埋伏。他示意二人走在他身後,自己則小心翼翼邁開步子慢慢走近,随時提防着可能突然出現的危險。
走近大門,他先示意元霜和雪蓮站在側面,遠離正對門口之處,接着他在旁邊拾起一根比較粗的枯枝,并沒有自己用手,而是用枯枝試着去頂開大門。在做這一系列動作之時,他自己也是側着身站着,并沒有将自己的身子正對大門。
後來蕭子墨曾向雪蓮解釋過這個問題,不然她自己就算是想破腦袋也并不能理解所謂的“側身是為了讓自己身體暴露在敵人面前的面積達到最小,從而降低被敵人射來的冷箭擊中的概率……”
“吱呀——”
門開的瞬間,一股陳舊發黴的味道撲面而來。蕭子墨擦亮火把,照亮了廢廟裏面的景色。這破廟雖破,但裏面的規模其實不小,若是現在沒有荒廢,恐怕還是香火鼎盛的大寺廟。
但又是什麽原因導致它淪落至此?
蕭子墨環視一圈,見裏面确實沒有人也沒有機關的痕跡,才叫元霜雪蓮二人進來。
“咳咳……”
雪蓮被這陳腐的泥土味嗆得輕咳了兩聲,蕭子墨聞聲轉過頭去看看她的情況,可是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他感到自己的身後似乎有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他立刻警覺地回頭,可是卻什麽也沒有。
元霜和雪蓮見他突然轉身很疑惑,“怎麽了?”
“剛才你們有沒有看到一道黑影?就在我轉過來面向你們的時候,在我背後?”
元霜搖頭,“沒有,你轉身面對我們時的背後,不就是我們正前方?我們确實什麽都沒有看見。”
蕭子墨心下一沉,打了這麽多年仗,見過太多生死,他對危機的直覺是很敏銳的,他總覺得在離自己很近的地方有一股陌生的危險氣息,可是元霜和雪蓮卻都說什麽都沒有看到,難道這次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元霜和雪蓮趕了一天的路早已身心俱疲,加上前兩晚就地睡在林子裏的滋味着實不好受,這下好不容易看到一座廢棄的廟能收留他們一晚,雖然環境氛圍确是有幾分說不出的詭異,但不排除只是天氣和光線等原因而産生的心理作用,兩人是都不想離開的,畢竟現在幾百裏之內再無其他去處,眼看天要下雨,離開了此處的結果必然是被淋成落湯雞,還不知要狼狽成什麽樣。
蕭子墨心中依舊繃着一根弦,不敢有絲毫大意,但現在眼下着實沒有別的選擇,看元霜和雪蓮也都是疲憊至極,就暫時依了他們留宿在這裏一晚,希望能順利度過今夜,明日一早就趕路,絕不在此多停留片刻。
此時夜色已完全将大地籠罩,夜晚的冷風吹得破廟的大門發出“吱呀——”的響聲,樹葉抖動的聲音窸窸窣窣,被烏雲籠罩的夜空仿佛鬼魅隐藏其中。眼看着烏雲越聚越多,越來越厚,完全不見星辰和月亮的半點影子。
“呲——”
天空中忽然劃過一道閃電,接着,便是“轟隆轟隆”的雷聲。只片刻,傾盆大雨便流瀉而下,嘩啦啦的聲音仿佛要把全世界都堙沒。
天山腳下大雨滂沱,遠在千裏之外的京城卻依舊晴朗繁華,入夜時分的青花樓正是最為熱鬧的時刻。
慕冰剛登上邀月樓,便在過道中聽見兩側的房間中相繼傳來隐約的樂聲,有古筝有琵琶,也有許多從西域少數民族傳來的樂器,聲音洪亮不絕于耳。
他知道這是很多官員或富商之間談“事情”的地方,用樂聲遮蓋他們談話的聲音,那些被清亮音符而掩蓋的耳語不知隐藏了多少肮髒的勾當。
他們的“事情”,慕冰并不關心,他只想找到承歡的房間,找到一個名叫绮煙的姑娘。
承歡是青花樓的頭牌,按理來說每次被點名的概率很高,甚至會有達官貴人指名要承歡服侍,別的姑娘一概不要。然而今天,當他走近最裏面,終于看見這間門牌上挂着“承歡”二字的房間時,他卻分明感到屋裏靜悄悄的,仿佛沒有人一般。
承歡今日沒有接待客人?還是承歡被客人直接接到了客人自己家中?
來不及細想,慕冰直接推開了房門。多年做殺手的習慣導致了他進人房間往往沒有敲門的習慣。何必與一個馬上就要死在他劍下的人行君子之禮?
他推門而入,環視了一圈,最終将目光定格在了房中的閨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