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執手
随着二人的落地,空中竟然開始飄落了雨滴, 入夏以來的第一場雨, 沖掉了城牆上的血跡,街頭巷尾的污穢,沖淡了血腥氣與殺伐之聲。
早在來皇宮解圍之前, 二人先是直接去了平王的府邸。
王府中根本就不剩凡人侍從, 二人不用手下留情, 切菜砍瓜一般很快便沖了進去, 卻只看到了在榻上昏迷不醒的平王。
他面若白紙,身子僵硬地掉了半邊在床下,本就常年纏綿病榻的青年如今看上去已經是氣若游絲。
“跑了?”鈴仙皺眉。
這九烨籌謀了這麽多,甚至不惜将和妖族多年經營得來的關系都賭上了,她可不信這難纏的魔神能這樣善罷甘休。
興許又躲在那個角落裏暗搓搓地等着突然蹦出來陰人呢。
“真要是跑了,倒是他的造化。”白卿冷冷擲下一語,提劍便往王府的角門方向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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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聽到了刀兵之聲,體內被寄生了妖物的下人們有的蜷縮在牆角瑟瑟發抖, 有的則活絡了心思想要逃走。
“外頭的圍困都還沒解, 這國師和總督察大人就先殺到咱們王府裏來,要是不趁現在趕緊逃, 怕是咱們都要死在這兒!”一個小管事偷偷晃了晃手中的鑰匙,使着眼色鼓動其他人道。
一行人一合計,便偷偷自角門溜了出去,平王府外沒有官兵,亦沒有流民, 一群人眼見着有了生路,立刻四散而逃。其中一個緊跟那管事,鑽進了一條小巷子後,在後邊道:“哎,我記得你本就是安陽生人,如今能不能帶我也去你家躲躲?”
“好啊。”前頭那人腳步不停,只回了兩個字。
“果然還是你講義氣!”見對方這麽爽快就答應了,那身材健碩的漢子正喜上眉梢,卻看前頭的人突然就拐了個彎,他剛要追上去,眼前寒光一閃,随後下腹劇烈的疼痛起來。
“你……”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向自己被刨開的腹部,瞪大了眼睛。
“替我擋一擋,我自然會在我‘家’中好生招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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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卿追出來的時候,那股令他無比熟悉又厭惡至極的,似有若無的魔氣已經繞進了小巷子裏,先是在一路狂奔,随後速度卻慢了下來。
“是尋不得對策便要背水一戰了嗎?”
不,九烨若是這樣的性情中人,也就不會做出這些事來了。
鈴仙已經在他的吩咐下去國師府助戰了,照他的話說,九烨雖然詭計多端,但本身能力強弱還是要依靠他所寄生的軀體來作為基底。若非如此,他也沒必要這樣龜縮不出,只靠那些本事不濟的妖族來虛張聲勢了。
鈴仙聽他說的有理有據,立刻便應了——那幾個死腦筋的手下,這回沒得她的命令,肯定還死守着沒去避難呢!
她有多想将九烨那陰魂不散的東西碎屍萬段,白卿就有多想讓他魂飛魄散。既然自己已經在上一回交鋒時略微過了此瘾,那麽這次便交給白卿好了。
而且她猜,白卿大約不是很想讓自己看到他使用那個東西。
對于混沌無序的神代之物本能的惡感,這是鈴仙沒法用理智控制的。
白卿難得的體貼,她還是好好收下為妙。
————
白卿在追上那魔氣的根源時,只見到了一只被開膛破肚的行屍,它的腹部爆裂,生出許多仿若一碰就會爆開的瘤子。
他不用嘗試便知道那東西是萬萬碰不得的,便離着老遠擲出一道符咒,看似輕若無物,卻叫人躲避不開。
那符咒粘身的瞬間,行屍立刻燃燒起來,揮舞着手臂怪叫着,随後無力的倒地,被身子壓碎的肉瘤爆開,其中無數蛆蟲一般的肉芽也跟着着了火,根本沒能逃開,都死在了原地。
而白卿早就往另一個方向追了過去,他方才展開神識,已經察覺到了另一人的行蹤。
令他意外的是,這一回那人竟然直接越過了城牆出了城……他眉心微蹙,心道這九烨難不成還留了後招不成?
他擡頭看了看,見原本萬裏無雲的天際不知何時被蒙上了一層陰霾,薄唇微微上揚,不緊不慢地追了上去。
就這樣一追一逃,在安陽城中始終沒有追上九烨。待到了城牆根,入目的是一地狼藉,還有些士兵正圍着一處一丈長寬的破洞不知所措。
“這東西方才巡邏時還沒有,怎麽出現的?”
“也沒聽到動靜啊!”
就在他們驚懼遲疑之時,一道白色的身影從那洞中沖了過去。
“咱們……是不是見了鬼了?”
待到了城外,九烨懸着的心漸漸放下了,城外有數以萬計的妖族,若是可以全憑他的調遣尚有一戰之力。
而且……誰又說過這多條地脈交彙之處,唯有那皇宮可以開啓界門了?
想到此處,九烨心內冷笑。白卿能活着從貍奴手中活着回來又如何,這安陽附近人口稠密,他還能再效法一回當年在大世界中對抗魔族的壯舉嗎?
正在這時,凜冽的殺意突至。
他向旁邊騰挪,勉強避開一道帶着火光的符咒。反身只見一人身着白衣禦劍而行,趁着自己方才躲閃的瞬間,已然從他頭頂掠過,自劍上一躍而下,擋在自己逃生的必經之路上。
“藏頭露尾的鼠輩,竟然連與我一戰都不敢嗎?”白卿的聲音冷,劍意更冷。
狹路相逢,這一戰不可避免。
九烨冷哼一聲,自手肘處憑空抽出一柄骨刺長劍,欺身上前,同白卿戰在一處。
白卿之前同鈴仙說的,當然是騙人的……只不過他的态度十分篤定,所以鈴仙完全沒懷疑罷了。
他如今的這具肉身,到底是只有出竅期的修為,對上域外魔神,哪怕是只有一魂一魄,又剛剛因為強行換了兩次身體而內裏空虛,也只不過堪堪平手。
說起來,若不是因為九烨總是試圖假借他人之手總要自己躲在暗處,所以挑了平王那麽個病秧子的身體寄居了三年,期間根本無法修行,那現下二人誰占上風還真說不好。
自作孽,不可活。
九烨招式狠辣,角度刁鑽,每一招都帶着壓迫感。白卿原本是輕靈的路子,如今且戰且退,看似居于下風,卻是防的滴水不漏。九烨久攻不下,卻見本是晴空萬裏的天際突然開始聚集了烏雲。
本來便是個幹旱之夏,半點風都沒有,這雲又是哪裏來的?
九烨驚疑之際,突然神色一凜,很快便想通了其中關節。
白卿二人從建州出來的時候,安陽已經是戒嚴狀态,所以九烨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事,但是既然安陽地下的靈脈沒有收到沖擊,那顯然之前安排下會在這時随着暗潮的巨蛟已經被白卿給解決掉了。
沒想到……竟然沒有嗎?
察覺到了不對,九烨不願戀戰,虛晃一招便要離戰。白卿哪裏容得他走脫,身如游龍飛縱,又一次繞到了九烨面前。卻見九烨面上突然閃過一絲陰險的笑容,掌中閃過一抹詭異的紅光。
這具早就預備好的備用身體中,刻下了一道法陣,同自己腳下這片已經被妖魔之血浸潤的土地兩廂重合,正可在瞬息之間便。
“既然你一定要與我不死不休,那麽咱們便去魔界一決高下罷!”
紅光霎時将二人籠罩,白卿擡首,只見仿若隔了紅色霧氣一般的天空上,日頭變為了黑色,倒懸于天際的河流奔騰不息,其中漂浮着骸骨與形貌猙獰的獸類。而九烨身後,遙望似有電閃雷鳴,自地面沖向天際。
是魔界的景象。
“這樣的空間裂縫支撐不了多久,你就為了将我拉進去,便打算放棄在人界多年的籌謀了?”白卿手上動作不停,為了防止九烨自己脫身遠離,勁氣如藤蔓一般纏上,他身法靈動,卻帶着無窮威壓。
九烨本來也是存了将白卿引入魔界自己卻脫身的想法,現如今是不能夠了他咬牙切齒地道:“就算是功虧一篑又如何,本座有的是時間,到時候将你慢慢炮制了,再接着用你的身體,來人界繼續大業,也未嘗不可啊?”
他不提這話還好,卻見白卿在和他距離不過一臂的當口竟然直接将手中長劍擲出,正阻了自己的去勢,不過須臾之間,他身法有一瞬的凝滞,便見白卿已然雙掌擊出,帶着排山倒海之勢。
九烨眼看躲不過,只能出掌迎着白卿的掌風,打算硬抗下這一掌,同時心內還有些竊喜。
他自認為修為并不在白卿之下,只要再拖片刻,二人徹底身處魔界之中,那白卿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扛不住萬千魔族的攻勢了。
然而在雙掌對上的瞬間,九烨才知道自己着了道。
白卿方才一直用左手劍,右掌直到此刻才自袖子中完全探出,他也是剛剛才察覺到,白卿的右手手背上,竟然嵌着一顆龍眼大的玉珠。
随着二人相撞的氣勁,那珠子外包裹着的豔紅色結晶碎裂掉落,露出裏頭漆黑如墨的本體來。
與此同時,九烨只覺死氣萦繞,沿着雙掌盤桓纏繞到了他身上,仿若無數冤魂,呼嘯着要将他吞噬殆盡。
“自己做的孽,也該嘗嘗滋味!”白卿說着,突然撤銷了五成力道,同時身形騰挪,飛出一腳,借力飛起向後躍開。
有閃電追着往他的方向落下來,都被他閃開,幾步之後便離開了那空間裂縫的範圍,只留下面前已經焦黑的土地。
九烨被死氣纏繞,已然無暇再催動陣法擴大範圍,只能眼睜睜看着白卿,目光如同粹了毒一般陰冷。
白卿卻笑了,他很輕松地撣了撣衣袖上的灰塵,居高臨下地看着九烨所用的身體被死氣腐蝕的皮肉潰爛。
陣眼被破壞殆盡,這尚未完全開啓的空間裂縫也随之消弭。白卿擡手,只見手背上嵌入血肉的那顆石核已經變得黯淡無光,其中死氣已經蕩然無存,很快便化為了飛灰飄落,只剩如同在流着血淚的眼眶般猙獰的傷口尚未愈合。
“這只手臂怕是要将養個幾年才能恢複。”他自言自語道,随後眼神中竟然閃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溫潤笑意。
“不過也無妨,接下來大約也不需要我出手了。”
鈴仙幫着解決完了國師府中那些妖族後,急急忙忙趕去了皇宮,卻在朱紅的城牆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這次是真的回來了。”她心道。
————
白卿和鈴仙也并不是空手回來的,還帶來了一場雨水。
這雨非比尋常,若是直接淋在身上,片刻之後便會皮膚紅腫,若不及時洗去,就要幹裂蛻皮,十分可怖。
因着之前戒嚴,如今外頭情勢又不好,不論是達官顯貴還是尋常百姓都沒有出門的,縱然有受了些微波及,總算沒有大礙。
而那些本就只能在街頭巷尾躲藏的南疆遺民與妖族就不好過了,細小的飛蟲不用說,避無可避直接都死在了鋪天蓋地的雨水之中,其餘也是損失慘重。圍守在城外的流民哪裏可以如城內官兵一般找地方避雨,先前還能硬挺着,後來便四散逃開,潰不成軍。
若說起來,這倒是白卿當了數十載國師之後,第一次為大齊求雨。
“你這一招也是真的夠狠,死氣滲入地下之後,帶來的影響估計要幾個月才會完全消弭。”
外頭大雨傾盆,電閃雷鳴,漪瀾殿的書房內點着燈,通亮溫暖。鈴仙倚在窗邊,回身瞥了白卿一眼。
她鈴仙歷來肆意妄為是出了名的,偏偏比她更加任性之人卻是以仙風道骨為國為民聞名于世的。
現在這人仍是氣定神閑的模樣,在桌前喝着茶,一只手背上抱着綁帶,還隐隐有血跡滲出來。
被死氣浸染過的傷口,就算再好的靈藥,再高的功體,都無法讓其快速愈合。白卿這只手,若要行動自如至少也要一年半載。
他這回沒逞強,直接告了假。
所以如今雖然百官都聚在宮內探讨接下來該如何赈災如何平亂,督查寮的遣官們每一個閑着,就連簡岚都臨危受命,去給自妖族手中就回來的一些官宦女眷們做心理疏導——這些夫人小姐們,好不容易被救了回來,還是一個個尋死覓活的,實在讓人頭疼。
但他白卿卻可以優哉游哉地和鈴仙一同喝茶閑談。
聽了鈴仙的話,他笑道“畢竟是六朝帝都,地下靈脈尚且充盈,雖然需要一段時間來緩和,但只要雨停了,便不至于再傷人,總比落在別處,要數代才能化解來的好些。”
“好好好,你做事總是有分寸的。”鈴仙偏頭,“可是這雨總是不停,咱們在這兒悶了好幾日了,當真無聊得很。”
“若是無聊,直接回督查寮去,借道九水,然後……”白卿本是一邊看着書,一邊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說到這兒卻停了下來,仿若并沒有想過下一步的打算。
這可是奇了。
鈴仙湊過來,追問道:“然後怎樣?”
“然後你想要去哪裏,咱們就去那裏,忙了這麽久,也該休個假了。”
“好啊,我正有此意。”鈴仙笑的眉眼彎彎,擡手攬在了白卿的脖頸上。
窗外大雨不知何時停歇,要去哪兒,鈴仙也根本沒個概念。
“不若就先回我的玄天峰小住兩日,品酒賞月罷。”她道。
她特意加重了“我的”二字,笑的有些不懷好意,“你那些同門大約還不知道,整個玄天峰連地帶人,都成了我的了。”
白卿失笑,“本來也是你的。”
萬裏河山,總有晴雨相隔,偷得浮生半日閑,便已經可以執手一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們能看到這兒,厚着臉皮求一下預收,咱們下一本再見啦~(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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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國公府的女公子沈初暗度陳倉,一招貍貓換太子,扶了個傀儡皇帝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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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某個酸儒說我牝雞司晨
顧言和一拍龍椅:罷官丢出去,砍了也行,你不想壞了名聲,就都推給我
沈初:陛下離我遠一點,我們是互相利用的關系……
顧言和又一拍龍椅:所以得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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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着游戲唱着歌,眼前一黑就被拉到了游戲內。
作為版本墊底職業,除了美之外一無是處的牧師,在危險超高的随機副本內和隊友失散,群鬼圍攻之下,蔓心決定抱緊npc的大腿茍活,後來蔓心才知道,這個NPC可不是普通路人,而是至今無人挑戰成功的版本最強boss
無所謂,反正等她回到現實世界,一切就都不作數了。
直到某一天。
BOSS埋首在她頸間,紅色的眸底仿若燃着火焰,灼熱的氣息讓人大氣都不敢喘。
“這游戲內的保護措施也讓我厭煩了,我帶你去到沒有限制的地方,做些游戲內不能做的事……”
蔓心:“大佬!我錯了!我現在讀檔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