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來我往(8)
地脈乃是萬物輪回之理的實體,一旦被毀去了, 輕則是附近的修士無法再吸取天地靈氣而修煉, 重則四時混亂,災禍漫延。
做下這事的人半點線索也未留下,于是玄門中人都紛紛猜測這是魔族的新動作, 雖不知是在圖謀什麽, 但一定要加強警戒。
玄門中人亂作一團, 這魔族探子也是滿腹狐疑,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他奉命來到人界,是要去找魔神寄體的練雪松接洽,那練雪松如今還以養傷為名在玄天峰閉門不出。到底是誰做下這好事,嫁禍到魔族身上的?
正自詫異之際,一個女子的聲音突然自他意識深處響起,就好比那是他自己心底的聲音一般:
“有人刻意渾水摸魚,于我族大計定然有礙,往東二十裏便是又一處地脈, 去那裏蹲守, 興許能找到些線索。”
這聲音來的突兀,但他只當這是自己的心聲, 半點都沒懷疑就徑直改道往東去,将原本的任務抛諸腦後。
“這種自願奉獻一切之人真是好用,也不枉費我演這麽一出戲。”鈴仙本人匆匆去了一趟內陸後到底放心不下,複又折返,如今仍舊在那座海島上。一整座島嶼那麽大的法陣, 她至少需要五天時間來完成。
深海中蘇醒過來的邪祟不能就那麽扔着危害百姓,将其淨化很是需要費一番功夫。
那是上古神代遺留的巨獸殘骸,和葬身海底的人類混雜融合,經年累月被海上常年洩露出的魔氣浸染,又被魚類吞食後生成的污穢亵渎之物,不死不生,只被無盡的食欲和殺戮欲望支配,唯有神代之獸留下的一些意義不明的圖案可以短暫吸引它們的注意力,但仍舊沒法控制。
“為什麽魔族搞出來的爛攤子,最後得我來收拾啊?”鈴仙腹诽了一句之後,又埋頭幹起活來。
————
這幾日以來,練雪松名義上閉門養傷不理事,卻從來沒停了對外界信息的打探,在聽說一道自己計劃好要用來借取力量來開界門的靈脈被不明人士破壞時,還能當成是意外,但在收到滄浪城的來信,說于另一處靈脈附近捕捉到了魔族的探子,他就再也無法強裝淡定了。
肖子辰聽說過他在養傷,心中絕口不提将那探子押送到玄天峰來,只說連這幾年都未抓到過一個魔族的活口,他天牢中的諸般刑具幾乎都要生了鏽,這番終于可以派上用場了。
練雪松心內驚疑不定,終于坐不住了。難保在嚴刑逼供之下那探子不會說出什麽不該說的,況且他也很想問問,為何會節外生枝。
當時不是說好,這三個月之內,一定要低調行事嗎?
Advertisement
聽聞練雪松急匆匆地出了門,方才回了清淨峰的鳳開霁冷哼一聲,連差人去慰問都免了,面上一改平日裏和煦的神色,“這練家小子從前看還當是個好的,結果可真是心胸狹隘,裏子面子全都要,需要出頭和棘手的人物硬抗便閉門不出,這有功勞的時候,比誰沖的都快!”
旁邊侍立的弟子紛紛垂首不言,鳳宗主平日裏同誰面上都一派和氣,便是之前玄門大會上吃了虧也不曾說過什麽,這一回可是當真看不過去了。
練雪松又何嘗不知此舉有許多不妥之處,但此刻也顧不得那許多。他如今的身份雖然是為了成就大業特意出盡風頭掙來的,可這也就讓他和魔界的交流變得十分不便。上次那回變故之後,他不得不和天道代行者徹底撕破臉,本是想着為了防止夜長夢多,而要在定時聯絡時,通知魔皇将計劃提前的。
結果這信使就被人給抓了。
唯一讓他欣慰的是,之前白卿出來陰了他一次之後,似乎已經耗盡了力氣,加上最近他和鈴仙根本沒有接觸,那人老老實實,就和根本不存在一般。
待趕到滄浪城,肖子辰雖然瞧不上他,姑且還是迎了出來,假模假樣地寒暄了幾句。練雪松面色蒼白,只道事态緊急,想要直接去審問那魔族探子。
肖子辰滿口答應,親自帶人前去,路上話鋒一轉嘆道:“也是時也命也,原本這個季節封海,因着難以假扮成漁民混上岸來,所以魔族那邊都安靜的很,沒想到在去調查被毀的地脈之時,竟然活捉了一個。”
眼見練雪松對此沒什麽反應,他呵呵一笑繼續道:“只是我有一事百思不得其解,那魔族探子雖然骨頭硬得很,但修為着實一般,能不聲不響就毀了一處地脈,恐怕還有幫手吧?”
滄浪城一面臨山三面環海,本身就有一半是打了石柱淩空在海面上的。今日狂風呼嘯,這雨卻是始終沒下,漫天的烏雲壓的很低,厚重的讓人喘不上氣。肖子辰的聲音在牆外呼嘯的風浪聲中支離破碎,而話中隐藏的意味,練雪松卻聽得明明白白。
他似笑非笑地道:“肖城主的懷疑,我也同樣有,思來想去這太清大陸上,有可能做下這事的,恐怕只有……那位鈴仙了。”
“哦?”肖子辰追問道,“仲裁之前同那妖女也有些因緣,可知道她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嗎?”
“因緣?”練雪松冷笑道,“不過是她一廂情願認錯人罷了。恐怕她在當初自外界穿越來此處時,便已經瘋了。”
他自己興許都沒有察覺到,後半句話已經說的咬牙切齒,在對上肖子辰不解的目光時,強笑着解釋道:“這種事很是常見,那利用妖族興風作浪的幽冥娘子不也是這般?”
肖子辰冷哼一聲道:“仲裁既然說是,那便是了。”
滄浪城的地牢修建在院落的最邊上,共分為二層,上層關押的都是一些罪責不重之人,下層的牢房則是水牢,被活捉的魔族探子此刻被綁在水牢之中的石柱上,琵琶骨被穿透了鎖鏈,傷口被水泡的發白,垂着頭毫無生氣,連一聲呻/吟都沒有。
“這是死了?”練雪松皺眉道。
“怎麽可能。”肖子辰推開牢門,随手取下挂在邊上的長鞭,一鞭下去,那探子身體猛地痙攣,像出水的魚一般掙紮了兩下擡起頭,渙散的目光掃過站在牢門口的二人。
“你這樣就算打死了他,他也吐不出一句有用的,交給我好了。”練雪松神情淡漠,一邊挽袖口一邊道,“麻煩肖城主将他弄出來,順便若是肖城主你不願意回避的話,待會兒別嫌礙眼才好。”
片刻之後,練雪松輕車熟路地在那魔族探子的頭頂心摸索片刻,随後将一根長針刺入,那魔族目光變得呆滞,就連練雪松直接用手按在了他的眼球上,他都毫無反應。
練雪松問道:“你是什麽時候從魔族潛入人界的?”
“十日之前。”
“可有人接應你。”
“有……”
“誰?”
“一個……不認識的女人。”
“相貌如何?”
“美豔……近妖……身材嬌小。”
練雪松面不改色,繼續問道:“那你們來人界的目的……或者說破壞人界靈脈的目的是什麽?”
“不知道……我這種死士……沒資格知道。”
練雪松又問了幾句,見那探子已經說不出更多有用的東西了,便将那長針從他頭頂拔下來。那探子全身抽動了幾下,下身失了控制,瞬間地牢內彌散開一陣臭氣。
練雪松本人似乎早有準備,已經用一方帕子捂住了口鼻。肖子辰只能用衣袖掩着,這才明白練雪松方才所說的“礙眼”是什麽意思。
二人離了地牢之後,天已經完全黑了,大雨傾盆,如鬼哭一般将滄浪城包圍起來。這雨夜中趕路着實不妥,練雪松少不得只能在滄浪城留宿一夜。
當晚,奄奄一息的魔族探子已經失去了嚴刑逼供的價值,被丢在牢房一角。
夜深人靜,他身下的幹草上窸窸窣窣傳來細碎的聲響,随後一只碩大的灰鼠爬到了魔族探子身邊,擡頭揚起猩紅的眸子。
那魔族探子身體不自然地抖了抖,随後眼神變得澄明起來。他雙臂幾乎已經廢了,沒法将那灰鼠蓬起來,便俯下身子,低聲道:“練公子……?”
練雪松原本是打算謹慎行事,在徹底完成他的大業之前,再也不冒險分離出神識,否則萬一白卿又蹦出來給他添亂,他真是防範不及。
但是方才肖子辰一直在旁邊,他也只好暫時用法術來控制這人說出自己想要讓別人知道的話。而他真正需要确認的,只好分出神識冒險來問。
“說說究竟怎麽回事,你為何會出現在地脈附近,還被滄浪城的那些酒囊飯袋給捉了?”
“在下……是聽說了這件事之後,感覺很蹊跷,還以為是您做的,便想去一探究竟。”那魔族皺着眉頭,回憶的十分艱難。
“那你到人界之後,可還遇到過什麽蹊跷之事?”練雪松追問。
“我……在剛穿過時空裂縫的當口,看到過一些水怪……”話才說到一半,這人的神情突然一變,眼睛微眯,唇角上揚,語帶嘲諷地道:“不用逼問他了,一切都是我做的。”
作者有話要說: 鈴仙:本姑娘忍你很久了!快下線了就別嘚瑟了知道不?
練雪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