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為你,(61)
院吃藥的弟弟,或者就從最簡單的說起吧,你連給孩子上戶口的本事都沒有……”
命掐三分處!
顧瀾知道杜箬所有的痛點,瞄準,一槍命中。
杜箬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唇齒顫抖,眼裏有火星:“這些不是你該操心的事,勸你們喬家省省心!我走了,別再來打擾我跟孩子,下次我不會再來見你!”
杜箬說完就快速轉身,走得太快,不小心撞倒過道裏的凳子。
膝蓋被撞的地方很疼,鑽心一樣。
顧瀾坐在位置上,看着杜箬匆匆走出去的背影,心裏一陣舒氣。
“杜小姐,孩子跟着你不會有好日子過的,黑戶,沒有父親,你忍心讓他跟着你吃苦?我給你一個月時間,你自己好好想想,等你出了月子後,我會再來找你!”
顧瀾的喊聲在背後響起來,食堂裏空闊溫暖,有回音…
杜箬開始小跑起來,固執地将顧瀾的聲音抛在腦後,一路從食堂跑過樹蔭,再從樹蔭跑過樓道…
她必須跑,跑得越遠越好。
莫佑庭正在纏着接待臺的小護士查杜箬的病房號,餘光瞄見一道纖瘦背影從身旁跑過去。
杜箬麽?好像…
“喂…”莫佑庭去追,三步兩步就追上了,伸手扯過面前的人,“杜箬,你跑什麽啊?”
杜箬轉身,氣喘籲籲,蒼白的臉上是一雙驚魂未定的眼睛。
“莫佑庭…你是不是真的願意娶我,真的願意做寶寶的父親?……如果有結婚證,寶寶是不是就能上戶口?…”
很多沖動的決定都萌發于前後無路的絕境。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杜箬特別追恨。
如果你問她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是什麽?
她會說:“一,遇見喬安明,二,嫁給莫佑庭…”
可惜那時候她不知道啊,滿腦子顧瀾的話,滿腦子私生子,戶口,父親…
☆、V092 血溶于水
顧瀾回崇州,江磊親自駕車送她回去。
“姐,其實我覺得你真沒有必要去争孩子的撫養權,成天看着孩子,你不添堵嗎?”
顧瀾閉着眼睛坐在副駕駛座上,籲氣:“不要撫養權怎麽辦?江磊,我沒有辦法,孩子畢竟是安明的骨肉,如果我不把孩子留在身邊,就算那女人跟安明斷了聯系,安明的心也會一直在她身上。”
“那你覺得,你把孩子要過來,喬總就能收心了?”
“當然,感情這種事,時間久了就能變淡,孩子只要在喬家,安明只要不跟她聯系,慢慢兩人就幹淨了…”
顧瀾疲憊地翻了翻身,将側臉貼在椅背上,輕輕笑着看向江磊:“更何況老太太也要這個孩子,她贊同把孩子要過來由我撫養。你要知道,血溶于水,就算現在他們斷了,你能保證安明不會暗地裏再去找她?我自己又生不了,若是若幹年後這個孩子回喬家認祖歸宗,還不如讓我死!”
顧瀾頓了頓,眼裏閃着陰冷的狠。
“知道消除隐患的最好辦法是什麽嗎?就是把孩子放在我眼皮底下!”
所以就算顧瀾多麽不情願,她也得忍痛去争取孩子的撫養權,讓孩子叫她媽媽。
讓杜箬的孩子叫自己媽媽,顧瀾想到就覺得心裏抽痛,揪緊,呼吸不暢,只能粗粗喘着氣說:“快點開吧,我得趕回醫院陪安明吃晚飯。”
丁阿姨已經把東西全部收拾好。
杜箬去開了出院單。
雖然之前周朗一直拖着她,但醫院也有規矩的,杜箬強烈要求,院方也只能同意出院。
莫佑庭陪着杜箬去結賬,卻被告知費用已經墊付,喬安明一次預付了好幾萬的住院押金。
杜箬拿着醫院退回的押金一籌莫展。
莫佑庭搶過裝着厚厚現金的信封:“愁什麽愁?我把錢給喬安明送去,扔到他臉上,說謝謝他操心,以後你和寶寶的事跟他沒有半毛錢關系!”
“多傻,你背臺詞呢吧!”杜箬假裝開玩笑,将信封拿過來塞進口袋裏:“幹嘛要把錢還給他,就當給他一次盡父親義務的機會,走吧,丁阿姨還在房間等我們。”
……
喬安明第二日出院。
顧瀾去接他,琴姨在一旁收拾東西。
“媽本來也說要來接你的,被我勸住了,天氣太冷,她刀口還未完全恢複,怕她再着涼。”顧瀾一面說一面幫喬安明套大衣,面容柔靜,大有一副賢妻好兒媳的姿态。
琴姨在一旁将喬安明的換洗衣服放進紙袋裏,幫腔:“是呢,小姐前幾天剛去西邊兒看過老太太,老太太恢複得不錯,氣色也好。”
“嗯,陳媽說她現在一頓能喝小半碗粥了,胃一點點撐起來,營養師也定期去,等天暖一點估計胃就恢複了。”顧瀾随口聊着,幫喬安明将大衣的下擺和衣襟捋平整。
那是最普通的夫妻場面,太太幫丈夫穿大衣,扣扣子,嘴裏随便扯些家事,可喬安明卻因為顧瀾貼得太近而有些不适應。
他将頭稍稍往後仰了仰,不動聲色地按住扣子:“我來吧,自己能扣,又沒生多大的病,就是在醫院裏躺乏了…”
喬安明說完自己很迅速地扣好衣扣,轉身問琴姨:“好了嗎?走吧,我一會兒還得回公司。”
從頭到尾,他眼裏有閃爍不明的回避,雖然喬安明隐藏得極好,但是顧瀾多麽細致啊,怎麽逃得出她的眼睛。
多少有些隔膜了,夫妻之間發生了這麽多事,第三者,一個孩子,鬧到要離婚,種種“大逆不道”,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和和順順地過日子。
可是顧瀾有自信,她相信只要杜箬不再來介入他們的生活,只要她将孩子的撫養權争到手,接下來便只是時間問題。
她會用餘生好好修複跟喬安明的感情,好好對這個男人用心,以一個“寬宏大量”,“顧全大局”的喬太太身份一點點重新堆砌自己的婚姻。
總有一天,那個對她“關愛有加”的喬安明會重新回來。
現在這點冷淡算什麽?
“安明…”顧瀾站在原地愣了幾秒,抽了一條男士圍巾跑出病房去:“戴上吧,外面風大。”
說完她便踮着腳尖,伸手為他戴圍巾,因為兩人的身高差距,她的鼻尖剛好觸到喬安明的下巴。
如此近的距離,她在刻意貼近,他卻在刻意躲避。
“你最近瘦了好多,顴骨都有些突出來了。”顧瀾忽略到他眼裏尴尬的神情,破天荒地用手捏了捏喬安明的下巴,一副嬌嗔樣子。
喬安明晃了晃頭,苦笑着躲:“都看着呢,走廊裏這麽多人。”
“你怕什麽?我們老夫老妻了,什麽沒做過呀,倒是你怎麽瘦這麽多?想心事?愁工作?”
喬安明還是不适應這樣的貼近,扶住顧瀾往後退了半步,自己将圍巾戴好:“沒愁工作,只是在醫院睡不好。走吧,回去。
琴姨跟在身後,面前是顧瀾挽着喬安明胳膊的一雙背影。
那應該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冬日早晨,可很多事情卻在那一天改變,因為在一百多公裏之外的桐城,莫佑庭牽着杜箬的手一同走進民政局大門。
喬安明回家後換了衣服便回公司,彭于初親自來接他。
“喬總,其實您真應該在家再休息兩天。”
“不行,公司擱了太多事,本來這周要安排出差的。”他捏着手機回答,很熟練地按下杜箬的號碼,剛想撥過去,周朗的來電卻先進來了。
“喬總,杜小姐昨天出院了…”
“為什麽沒通知我?”
“我還在外省呢,是醫院同事告訴我的,第一時間就給你打電話了,似乎她走得挺急。”
喬安明立刻打杜箬的電話,那頭等了好久才接起來。
“喂…”依舊冷淡的聲音。
喬安明習慣了,開口就問:“你出院了?現在在哪兒?”
還未等杜箬回答,只聽到那邊有陌生男人急躁粗魯的催促聲:“那位太太,麻煩能否等拍完合照再接電話?外頭一堆人等着登記結婚呢!”
喬安明猛地在椅子上坐直,心裏開始發慌。
“杜箬,你在哪?”
她不回答,咬緊牙。
他越發急:“杜箬,回答我,你在哪!?”
拍結婚合照的工作人員更是急,又催:“喂,太太,怎麽回事呢?照還拍不拍了?婚還結不結了?”
“杜箬,杜箬…”喬安明的聲音洪亮裏帶着惱怒,穿透力極強,一旁的莫佑庭聽得清清楚楚,他擅自搶過杜箬的手機,替她回答:“喬先生,我跟杜箬在民政局,今天日子好,登記結婚的人挺多,你若有什麽事能否等我們辦完手續再打過來?”
看似無意的一段話,莫大少真是講得“斬草除根”啊,還帶點“揚眉吐氣”的範兒。
杜箬閉起眼睛,等着喬安明會發作,可那頭突然就沒了聲音,連呼吸聲都沒有,幾秒之後就被挂斷。
“怎麽回事?”莫佑庭有些惱,将手機還給杜箬:“他挂了,你還有沒有話要對他說?”
“沒有,拍照吧。”她笑着主動去挽莫佑庭的胳膊。
鏡頭前面,攝影的工作人員機械式地發號口令:“兩人頭挨近一點,笑…女的笑得不自然,男的用手摟她的肩,對,就這樣…”
咔嚓間的定格,照片很快就洗了出來。
莫佑庭笑得很好看,帥氣中帶着沐浴陽光的甜蜜。
杜箬也笑,嘴角裂開,看不出哪裏不協調,只是她來的時候刻意塗了唇膏,以遮掩發白幹燥的唇,可是得不償失,因為唇色不自然的紅,倒反而趁着臉色過于白。
喬安明用手機抵住額頭,來回摩擦了幾次,心裏慌張的感覺平息了一點,随即而來的便是盛怒,越來越濃的盛怒。
“于初,取消下午的會議,打電話給律師…”
感情裏啊,再聰明的人都會變成糊塗蟲,他沒有再打電話過去追問杜箬,他得到的信息是她跟莫佑庭辦登記了,她結婚了,他曾經願意放棄江山而要娶的女人,最後一點餘地都不留給他,帶着他的骨血嫁了另外一個男人。
以喬安明過于自我的性格來講,光這一點就已經要了他的命。
杜箬不止是背叛和辜負,簡直是一下子毀掉了他對愛情和回憶的所有珍惜。
片甲不留,釜底抽薪!
從民政局出來,陰天,風也大。
誰說今天是好日子的?連一絲陽光都沒有。
莫佑庭替杜箬扣衣服,戴帽子,圍圍巾,将她整個人包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才停手。
“媳婦兒,回家!”他樂滋滋,兀自攬着杜箬的腰身。
她扭了扭,将圍巾從臉上扒拉下來,露出嘴:“莫佑庭,謝謝你願意這樣幫我。”
他當沒聽見,繼續摟上她的腰:“媳婦兒,回家!”
杜箬愣在原地。
莫佑庭實在演不下去了,苦笑着說:“杜箬,能不能敬業一點?戲還沒演完。”
“我說真的,真心謝你,等孩子的戶口辦下來我們就來把離婚手續辦掉。我不會跟誰說我們辦過結婚的事,以後你還得再娶小姑娘呢,不能耽誤你!”
她還呵呵笑,可神氣語氣都極傷人。
手裏剛拿到結婚證,紅色本子,油墨味還未散盡,可她卻在跟他談離婚。
莫佑庭心都被攪得裂開來,卻還笑着用手去擦杜箬發幹的紅唇,手指上沾了一點唇膏。
“能別這麽快喊醒我不?就當我入戲了,在辦離婚前的這幾天,能不能裝一裝我的老婆?”
杜箬真是受不了他這樣傷沉沉的講話,平日裏痞相調皮,一這樣講話,杜箬就覺得虧欠他,更何況那天莫佑庭還特意穿了一身很正統的西裝,黑色,暗紋,整個人英氣十足,講話都帶着認真的味道。
“行。”杜箬無奈點頭。
莫佑庭立馬就眉開眼笑了,恢複剛才甜膩膩的模樣,幫杜箬重新戴好圍巾:“媳婦兒,把臉包好,風大,你還在月子裏呢。”
杜箬出院後仍然住在之前的出租屋裏,莫佑庭再三哄她搬到他市區的公寓去,她都推辭掉了。
本來就沒有真結婚,她只是想要一張結婚證可以去幫寶寶上戶口。
莫佑庭送杜箬回去,到樓道口的時候停下來。
她正準備下車,卻被莫佑庭一把拉回來。島呆溝號。
“等一下,有東西給你…”莫大少神秘兮兮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白色盒子。
盒子上印着燙金的英文字母,是某珠寶品牌的LOGO,杜箬心裏已經預感到什麽,甩開自己的手,問:“你幹嘛?”
“戒指,婚戒!”他埋着頭回答,又去搶過她的手。
杜箬搖頭:“不需要,真的,莫佑庭…”
她已經領教過幾次他的倔脾氣了,這貨瘋起來也是無法無天,可莫佑庭不幹,捏住她的手背,嬉皮笑臉地說:“我知道是演戲,但演戲也得要道具啊,戒指早就買了,好歹戴一下吧。”
也不管她願不願意,拿了戒指就往杜箬的無名指上套。
套不進去,尺寸太小。
杜箬松一口氣:“我懷孕四肢浮腫很厲害,手指粗了好多,還沒恢複,所以別戴了,戴不進去。”
“沒事,我還有…”說完又從口袋裏掏出另外一個白色盒子,一模一樣的盒子,打開,另一枚指環,往她手指上套,結果指環尺寸又太大。
“別急別急,你手別縮回去,我還有…”莫佑庭手忙腳亂,繼續從口袋裏掏出第三個盒子…
你有沒有見過這樣買婚戒的人?
因為他不知道杜箬的手指尺寸,所以他把女孩子最常佩戴的幾個號碼都買了一遍。
杜箬不知道該說什麽,已經不止是感動了,而是深深的內疚和虧欠,她如此不堪的女人,怎麽值得莫佑庭這樣對她。
“你到底買了幾個戒指?什麽時候買的?”
“買了五個,10號-15號,店員說這幾個號是最常見的。”莫佑庭回答的時候也沒松開杜箬的手,“戒指是早就買好了,就上次你約我吃晚飯,我在去餐廳的路上買的,還買了花,可是最後醒過來卻發現在自己家的床上…”
杜箬吸口氣,索性将頭偏向窗外。
窗外陰層層,風甚大,她本來打算大着肚子離開桐城,可最後還是沒能走得了。
莫佑庭終于将戒指套了上去,尺寸剛剛好。
“14號,你戴14號的戒指,手指果然粗…”
杜箬擡起手,無名指上繞着一枚指環,細微白鑽的圍繞下托着一顆粉鑽,鑽石不算很大,但勝在精巧,這是典型的婚戒設計。
“喜歡嗎?不喜歡的話我們再去換。”
“不用換,很好看。”杜箬放下手,徑自又開了車門,“走吧,丁阿姨一個人在家快一上午了,寶寶該餓了。”
走路的時候她将另外一只手蓋住婚戒,頂端的鉑金鑲爪扣進手心肉裏。
杜箬這輩子虧欠了太多人,其中最讓她耿耿于懷的便是莫佑庭。
因為莫佑庭下午還得趕回公司,杜箬沒有留他吃午飯。
反正丁阿姨只做了産婦的月子餐,所以莫佑庭在屋裏逗了一會兒寶寶便走了。
杜箬下午陪寶寶睡午覺,剛躺下便聽到敲門聲,丁阿姨去開門,随後杜箬便聽到鄭小冉的聲音,她欣喜地趕緊裹了睡衣下床。
“死樣兒,怎麽來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我是臨時決定來的,剛好有外景任務,要去鄰城出差,所以就抽空來你這裏彎一下,我幹兒子呢?快讓我看看…”鄭小冉脫了大衣圍巾就往屋裏跑。
寶寶睡在卧室,兩眼閉着,剛吃過奶。
“起名字了嗎?小家夥太可愛了,這麽白,像你…”
“名字還沒想好,你有空幫我想想?”
“好…我想想,對了…”鄭小冉從包裏掏出一個紅包,塞給杜箬:“我來得太匆忙,也沒給小家夥買什麽東西,所以就包個紅包意思一下吧。”
“別,小冉,你這樣我得生氣了。”
“你推什麽推,我還想認小家夥當我幹兒子呢,這是見面禮!”
兩人推推搡搡,可能因為動作有些激烈,鄭小冉的手背不小心被利物劃出一道血痕。
“嘶-”地吃疼,她才發現杜箬無名指上的鑽戒。
“鑽戒都戴上啦,哈哈哈…莫佑庭那小子的眼光不錯麽!”鄭小冉拎着杜箬的手端詳了一番,白皙的手指上戴着莫佑庭對她的承諾。
粉鑽熠熠生光,刺得鄭小冉的眼睛酸疼,卻還要笑,笑得牙齒都露出來了。
杜箬有些尴尬,介于鄭小冉對莫佑庭的感情,抽回手,問:“你知道我跟他去辦證了?”
“知道,今天上午去辦的吧?他昨晚一夜沒睡好,給我打電話,說緊張得要死,真是稀奇了,那小子平時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怎麽就栽你手裏了呢。”
鄭小冉說這話的時候始終在笑,樂呵呵,心有澎湃,面無異色,應該就是她這樣子。
杜箬哪裏不了解她的脾氣:“你笑P,我跟他之間只有形式,沒有本質,等我把孩子的戶口辦下來之後就恢複他的自由身。”
“什麽自由身?他巴不得你一輩子綁着他,杜箬,你就真的不能考慮一下莫佑庭麽?他條件不差,難得還願意這樣一心一意對你,如果你們真的結婚了,他會對你和寶寶好的,你不用一個人這麽辛苦。”
“我知道,但我跟他真的不合适,況且我不能一直利用他的感情,這樣對他不公平。”杜箬別過頭去,看向床上睡着的寶寶。
小家夥睡覺的時候也喜歡皺着眉心,這模樣,像極了喬安明。
☆、V093 不談感情
鄭小冉微嘆息,兩手擺開作出無奈狀:“好了,我知道你過不去喬安明的坎兒,知道我今天為什麽抽時間匆匆來看你嗎?因為昨晚莫佑庭給我打電話,求我來當說客。”
“說客?什麽說客?”
“他好不容易将你哄到手,怕你太快又去民政局跟他辦離婚,所以讓我來從中撮合一下。”鄭小冉找了一張椅子坐下,兩手交疊放在膝蓋上。
大有長談之勢。
杜箬苦笑:“別鬧了,瞎攪合!”
“沒有瞎攪合,杜箬,撇開我對他的感情不談,其實莫佑庭真的是不錯人選。你跟喬安明已經不可能,為何不找個男人重新開始?”
“這是兩碼事,喬安明和莫佑庭,兩碼事啊!”杜箬真頭疼。
鄭小冉更頭疼,這不開竅的臭丫頭,恨不能一掌拍過去将她煽醒。
“什麽兩碼事!你才25歲,最好的人生剛剛開始,拖着一個私生子你以後怎麽辦?何必跟自己過不去,找個男人照顧你,自己開心快活,這比什麽都重要!”
到最後鄭小冉幾乎是用責罵的口氣。
杜箬連連捂住她的嘴:“你小聲點,月嫂還在外面,寶寶剛睡着!”
“扯…松手!”也不知鄭小冉哪來的脾氣,一把甩開杜箬的手:“你怕什麽怕?怕我說到你的傷口?你敢說你不怕,不怕以後單親媽媽的日子艱難?不怕以後流言蜚語?你演技這麽強,小時候在你爸媽面前演,在你弟弟面前演,後來又在這些男人面前演,總一副堅不可摧的模樣,但你以為我不了解你嗎?外表總這麽強悍,其實呢,你其實心裏怕死了,怕孤獨,怕一個人,怕黑,杜箬,你別忘了,你連打雷閃電都怕!!!”
激動亢奮的鄭小冉,一下子吼出了杜箬最深處的恐懼。
兩個女人站在狹小的卧室中間,相對而立。
杜箬啞口無言。
鄭小冉寒着一副臉,眼裏有潮濕,漸漸就哭了出來。
說好不哭的,在來桐城的路上,她想好了一長串勸杜箬跟莫佑庭在一起的說辭,這是莫佑庭求她完成的任務。
可是她高估自己的承受力了,這個任務太殘忍,她無能為力。
杜箬看着鄭小冉哭,手足無措,抽了紙巾遞過去:“你何苦?你明明不想我跟莫佑庭怎樣,為什麽跑來說這些話?我承認我害怕,但是害怕不代表懦弱,我跟喬安明的事不應該由莫佑庭來承擔後果,他幫我這麽多我已經覺得過意不去了,如果再利用他的感情,我簡直太無恥!”
“道理我都懂。”鄭小冉用紙巾擦了擦眼淚,吸鼻子,又開始笑,不過笑得幹澀無力,“我知道感情的事無法勉強,但是杜箬,說真的,我羨慕你…不對,不是羨慕,是嫉妒,簡直嫉妒死了。”
杜箬搖頭:“嫉妒我什麽?”
“嫉妒你寵愛無數還能片葉不沾身。”鄭小冉哭完迅速換了一張臉,恢複調侃的模樣,“你看哈,莫佑庭被你迷得七葷八素,跟全家鬧翻也要娶你,喬安明為你要離婚,鬧到媒體兼知,擔了那麽多罵名,還有還有,前幾天姜浩給我打電話,拐彎抹角地詢問你的情況,他還是關心你。”
“然後呢?然後又怎樣?”杜箬環顧四周,擁擠的卧室裏堆着嬰兒用品,沒有空調,暖風機放在床頭正在烤寶寶剛換下的半舊棉褲。
“然後我并沒有過得很好,經歷過一場婚姻,一場錯愛,最後剩我一個人帶着寶寶獨自過日子,你覺得我有什麽可以讓你嫉妒?”
這個問題,鄭小冉回答不上來。
命中注定好的東西,與人與物都無關,勢不可擋!
杜箬以前不信命,自從遇到喬安明之後她便信了。
鄭小冉沒有留在桐城吃晚飯。
走的時候寶寶已經醒了,她抱着小家夥膩膩歪歪了一會兒,又親又捏,一個勁地喊“幹兒子”!
杜箬送她出巷口打車,路上鄭小冉接到助理的電話。
“來了來了,催什麽催?你可以随便在車站找個地方喝點東西!”
電話那頭有清低的男聲傳來,似乎說了些什麽,小冉的臉色突然就好看了一些,但語氣依舊很沖:“知道了,一個大男人這麽羅嗦!”
杜箬突然同情那個小助理。
“能不能好好跟人說話啊,做你助理真是倒黴!”
“他沒事,軟柿子一個,任我捏。”
“別欺負人家脾氣好,虧你助理是男的,你這脾氣換成女的當你助理早撒手不幹了!”
……
各自又調侃了一番。
鄭小冉替杜箬整了整圍巾,勸她回去:“別送了,巷子裏風大,你月子裏就乖乖地呆在家吧,吹了風以後會落下病根。”
“嗯,知道了,你上車我就回去。”
“別了,我打車很容易的,你回去吧。”鄭小冉推杜箬,臨行的時候又叫住她:“喂,杜箬!”
“還有什麽事?”
“好好照顧好你自己,別總是為別人考慮,自己不開心,管別人幹什麽!你已經放棄喬安明了,為何不給莫佑庭一個機會?”
“又來,還有完沒完啊!”杜箬扯下圍巾笑她,口中呼出的白氣很快在風中散開。
鄭小冉又走過去挨着杜箬:“別笑,我是認真的,我承認我看到鑽戒的時候心裏很難過,但如果這世上一定要有一個女人站在他身旁,我希望那個女人,是你!”
有些人,得不到,忘不掉,唯有祝福。
他幸福就好!
而鄭小冉知道,莫佑庭的幸福便是杜箬,所以她祝福,她來桐城一趟,撮合他們,只為莫佑庭能夠幸福!
出租車很快就來了,鄭小冉上車,一路捏着手機想給莫佑庭打電話,可最後想想還是給對方發了短信。
“我剛從杜箬那裏離開,該說的話我都說了,不過她脾氣硬得跟石頭一樣,我說的話她未必會聽,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短信發過去,才半分鐘,莫佑庭的電話就追了過來。
“喂,她到底怎麽說的?是答應考慮考慮,還是一口否定了?”
鄭小冉沒接話,情緒一時調整不過來,她需要幾秒鐘緩沖時間。
莫佑庭急得跟猴一樣:“喂,你到底有沒有按照昨晚我們商量好的去說啊,說我會是個好父親,好丈夫,我會盡最大的努力讓她和寶寶幸福,這些話,你說了嗎?她什麽反應?你覺得我有戲嗎?”
“……”
“喂,你倒是說話啊,急死人了,鄭小冉!!!”
“莫佑庭,這些話我沒有說,對不起,我說不出口!我不能撒謊,不能昧着良心去說這些話!”
“你什麽意思?什麽撒謊什麽昧着良心!”
“莫佑庭,你覺得你會是個好父親嗎?全世界的男人都有資格說這句話,就你沒有!你別忘了你曾經有過一個孩子,你有當父親的機會,可是你放棄了,那是你的親骨肉,最後成了一灘血漬,而你現在卻願意去當一個跟你不想幹的父親,你覺得,我該怎樣做?”
這是鄭小冉心裏的一道疤痕,愈合不了,持續疼。
流産之後她沒有在莫佑庭面前提過任何關于孩子的事,就連那張12萬的銀行卡她都是用快遞的方式還給莫佑庭。
她情願将傷口都捂在心裏,也不願意揭開給他看。
可卻在這個檔口将傷口捧出來,依然沒有愈合,她這段時間都是強裝出的“釋然”。
“小冉…”莫佑庭想說什麽,那邊卻迅速地切斷了電話。
鄭小冉捂着嘴哭出聲音來,聲音越來越大,出租車司機從後視鏡偷望她。
記得好像有句歌詞,依稀這樣唱。
“如果明知他是錯的人,何必奮不顧生讨一身傷痕?”
彭于初推開喬安明辦公室的門,皮椅上的人轉過來,手裏拿着煙,已經抽掉大半截,房間裏霧氣濃重。島呆腸扛。
“尹律師送走了?”喬安明問。
“是的,喬總,你還有事嗎?”
“沒有,你先下班吧,我再一個人呆一會兒。”
“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剛出院,身體還很虛,明天你又要出差,最早的航班,機票已經訂好了,我叫小張一早接了你直接去機場。”彭于初像以往那樣悉心交代。
喬安明将煙掐滅在煙缸裏, 又轉過身去。
彭于初看着他孤冷的背影,心裏不禁唏噓。
他是跟着喬安明創辦勝安的,這男人單槍匹馬在醫藥界奪了半壁江山,什麽苦都吃過了,但彭于初卻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落寞。
渾身都散發着挫敗,困獸般的疲倦,仿佛惡戰之後終于投降,丢盔棄甲。
他争過了,輸盡了。
她帶着他的骨肉嫁了其他男人!
最後還要他來殘忍地來收拾戰場。
彭于初心有不忍。
“喬總,你少抽點煙吧。”
“知道,最近在醫院都沒怎麽抽。”喬安明找借口。
彭于初知道他心裏難受。
下午與尹律師的談話,彭于初一直在場。
談話是以偏嚴肅的方式進行。
喬安明全程口吻都很冷,一貫他在談判桌上的風格,可是臨到最後,他還是否定了尹律師的提議。
“于初,我覺得還是你先去找她談吧,方式婉轉一些,我不想跟她鬧到要對簿公堂的地步。”
喬安明說這話的時候身子往椅子裏縮了縮,最近他瘦了許多,寬大厚實的皮椅将他的上身裹住。
可能因為身體還沒完全複原,所以喬安明說話的聲音依舊有些啞。
臉色也不好看,托着一杯溫水,在吃醫院配的消炎藥。
彭于初頓了頓聲,點頭:“好。”
“如果她答應,所有的東西都別拿出來,不管怎樣,總是我虧欠她多一點。她沒有錯,我錯在了前面。”
“明白,我會注意措辭和語氣。”
“嗯,走吧,走吧…我一個人再呆一會兒。”喬安明仿佛在自言自語,揮手讓彭于初離開。
房間裏還有彌留的煙味,彭于初又勸了幾句:“喬總,有些事得看緣分,或許這樣對誰都好。”
“我知道。”
“煙也別抽了,你戒煙都好多年了,對肺也不好,你剛出院,自己在外面注意身體,這季節,香港雖然沒有我們這裏冷,但氣候潮濕…”
“行了…知道了,越來越啰嗦!”
啰嗦的彭助理又暗自在心裏嘆息,慢慢退出辦公室。
喬安明一走便是大半個月,從香港參加完訂購會,輾轉又去了芬蘭。
芬蘭十二月的天氣要比崇州略冷一些,剛下過一場雪,雪積得不厚,薄薄一層。
出赫爾辛基萬塔機場的時候,喬安明收到國內發過來的郵件。
幾張照片。
杜箬裹得嚴嚴實實地去給寶寶上戶口,莫佑庭牽着她的手。
照片裏的桐城陽光很好,不似芬蘭這麽冷。
喬安明合上手提電腦,出機場,在到達大廳買了一杯熱摩卡。
他沒有喝咖啡的習慣,只是一時承受不住芬蘭這麽冷的空氣,仿佛有東西鑽到骨子裏,衣料都擋不住寒。
有幾個年輕的女孩子推着行李箱從他身旁走過,笑得叽叽喳喳,一看就是游客,行李箱上綁着半舊的滑雪板。
他突然想起來,他曾經提議要帶杜箬來芬蘭轉轉。
那時候她母親剛火花,情緒不穩定,喬安明花了十足的耐心要開解她,可是最後被她趕了出去。
他原來也曾這樣低聲下氣過。
他這輩子就對杜箬一個人這麽低聲下氣過。
可是最後她還是嫁給了別人。
杜箬過了大半個月的安穩日子。
寶寶長胖了許多,生下來的時候不過才6斤多一點,現在都已經長出雙下巴了。
可是寶寶越大,眉眼裏喬安明的模樣就越發明顯,有時候她給寶寶喂奶的時候會鼻子酸,懷裏軟軟香香的小東西是她和喬安明的兒子。
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