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3)
珠聞言,更覺郁郁,聽聽,瑤林都嫌棄我了,雲霄你還睜眼說瞎話的來哄我!
雲霄大呼冤枉,卻聽他又道:變化就是上面又豐腴了!
你……心知他故意調笑,明珠不意與他多言,免得再着了他的道兒。
第二卷 浮塵惟你參不透 第七十四回 醋意大發
閑暇時,福康安要給孩子起名兒,問明珠有什麽意見,明珠只道他做主即可,既如此說,他便不客氣了,
我早就想好了!姐姐叫伊貝爾,是咱們的寶貝兒,弟弟叫福珠隆阿,寓意我和你……
取兩人名中一字?明珠也不知合不合規矩,這樣好麽?
有什麽不好,我給我兒子起名,誰敢有微辭?看她面露難色,福康安擔心她不喜歡,怎麽?你覺着不好聽?
也不是,只是,沒聽過把母親名中的字加到孩子名兒上的。
不管旁人,我只管自個兒,輕撫着她的發,福康安的眼中盡是寵溺,我喜歡你,我也要讓孩子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百天時,孩子的眉眼已十分明顯的能瞧出來像誰了,伊貝爾的薄唇像極了明珠,福珠隆阿的眉目與福康安無異。
男人大都重男輕女,然而嬷嬷們帶來孩子時,福康安回回總是去抱女兒,明珠不禁訝異,福康安道:女兒就該嬌生慣養,兒子嘛!不必多哄,哭幾聲累了他就不哭了!
厚此薄彼,明珠都替孩子抱不平,要麽都哄,要麽都不哄,你該一視同仁,而不是偏袒一個,兒子長大後知道你偏袒姐姐會恨你的!
恨我如何?我是他阿瑪!他還能吃了我?福康安解釋道:實則這是鍛煉他,得讓他知曉,身為男子漢,遇事不是哭能解決的。
這女兒呢?哭了就能解決問題?
是啊!至少福康安是見不得她哭,你若哭了,我依你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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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輕哼一聲,甚是不贊同他的鬼話,湊近在他耳畔低聲埋怨,夜裏哭着說不要的時候也沒見你停!
咳咳!一句話噎得福康安無可反駁,一笑而過,那個嘛!那是幸福的淚水……另當別論。
有了孩子後,雖有嬷嬷們照看,但明珠時常去逗弄抱哄,不是抱姐姐就是抱弟弟。被她抛諸腦後的福康安只能默默看着,深感失寵,入夜,他撒嬌道:夫人我也要抱抱!
拍開他的手,明珠嗔道:瞎添什麽亂!
風情怎麽就成了添亂呢?你看咱們的孩子出生後我還是最疼你,可你有了孩子都不怎麽管我,還說不能厚此薄彼,為何獨我例外?為夫不開心!
瞧他嘟着嘴俨然一副孩童模樣,明珠險些忘了這個時常厚着臉皮對她耍賴且絲毫不覺難為情的男人還是人人懼怕的吉林将軍!
孩子小需要哄,你是大人了,需要我管什麽呢?
需要你哄我睡覺啊!已沐浴的福康安正想與她親熱,她卻起身要出門,我去瞧瞧孩子們是否睡了。
關鍵時刻,她怎能說走就走?哎,他們還有嬷嬷照看,你就不能抽空多陪陪我?
明珠卻不理會,轉眼已行至門口,你且等會兒,我看過孩子回來再說。
福康安心中一涼,委屈萬分: 這事兒能等麽?等她回來只怕都蔫了!
待孩子熟睡後,明珠這才安心回了房,到屋時瞧見福康安已然睡了,而且是占了床裏邊平日她睡的地兒,她只好放下紗帳睡在外邊。
喚他兩聲,他也不理會,明珠探頭一看,發現他眼皮還在轉動,料準他是裝睡,一時玩心大起,便想捉弄他一番。
遂俯身在他耳畔,學着他曾經欺負她的模樣,咬住他耳垂,撩的福康安心中一癢,想起她最近的冷落,狠了狠心佯裝沒反應。
以往他吻她耳垂時,她都覺蘇癢難耐,今兒個他竟一動不動,難道真如他所說,每個人的敏感所在不一樣?
明珠不知所措,索性伸手探入他衣襟,指尖掠過堅實,一路向下,期望能令他把持不住繼而打破他裝睡的假象。
豈料他仍是無動于衷,明珠不免有些洩氣,心想再下滑一寸,他若不動那便罷了,誰知手一滑,感覺到不對的她慌張欲抽離,豈料突然被人捉住了手!
擡眼瞧見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明珠窘迫不已,你……你不是沒感覺麽?
欲擒故縱,這麽簡單的道理你不懂?帶着她去慢慢感受,福康安貼近她道:如何?算不算長,嗯?
臉頰緋紅的她想收回手,卻被他緊緊按住,加之耳畔萦繞着他低啞的聲音,聽得她心神微恍,頓感羞澀,
我……我不知曉。
假話太過敷衍,倒教福康安如何相信,時常感受,你怎會不知?
明珠讓他放手,他卻不肯,你若不說,我就不放。
情急之下,氣惱的明珠捏了一把,惹得福康安驚呼出聲,哦!你做什麽?要謀殺親夫,想守活寡?
心知拗不過他,明珠掙紮着求饒,我不逗你了,你放開我罷!
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就放了你。
明珠怎肯如他意,故意推辭道:長與短是必須比較才能得出的結論,這又沒得比……
她随口一語驚了福康安,好啊你!難不成你還想瞧瞧旁人的?
我可沒說,本是狡辯之辭,豈料他竟想歪了,明珠正待解釋,卻聽他道:
看來還是為夫沒有喂飽你,否則你哪有力氣生出比較的念頭?
看他目光幽深,暗藏的念想呼之欲出,吓得她慌忙改口,不是你想的那般,我只是随口一說!
那你待會兒要喊得大聲些,才好讓我知道你對我有多滿意!說着福康安迅速欺上她身。
啊……明珠驚呼一聲,慌忙推拒,說好的我回答了你就會放了我,怎的又出爾反爾?
她竟當了真,實在可愛!福康安壞笑着狡辯道:我說的是放了你……的手,可不是放了你的人,把狼當成羊,只能怪你太天真咯!居然有膽子逗我,那就該做好必須付出代價的覺悟!道罷他不再廢話,只用實際行動向她宣示着主導權!
辛勤耕耘的福康安在她耳畔輕問,為夫伺候得你……?
聲音雖小,她卻聽得一清二楚,那個字她如何也說不出口,只含糊應道:嗯。
這樣的答案福康安不甚滿意,不可以用嗯敷衍。
承受不住的明珠只好投降,輕聲呢喃,嗯……舒服。
那就好!我會讓你更舒坦。道罷,随即覆上她唇忘情深吻。
……瑤林……緊擁着他,已至雲端的她無意識地呢喃着,瑤林……
……
第二天的她,連去看孩子的力氣都沒有,而他卻是越戰越勇,精神抖擻。
九月,金秋時節,這一年,風調雨順,百姓大豐收,果子樓裏也是預備好了貢品,發往京城。
福康安奉乾隆旨意修建松花江神廟,其他地方修堤赈災,撥款總是要等許久,分幾次下達。一到他這兒,誰也不敢克扣為難,撥款下得很是及時。
不滿足于那一點兒撥款的他又特地召來手下官員讓他們回去募捐,伯都讷的副都統不服氣,念叨一句,不是有朝廷撥款麽?
朝廷撥款那是皇上的心意,修建神廟是為保吉林一方平安,又不是保我一個人,難道你們和老百姓不該有所表示麽?這跟添香油是一個道理,你若不釋出誠意,又憑何讓神仙保佑?福康安鎮定自若,絲毫不覺哪裏不妥,而後吩咐道:
吉林、寧古塔、三姓、伯都讷、阿勒楚喀,這五地的副都統,每地負責募捐兩千兩即可,珲春只要一千五百兩,你們的管轄區域也不小,底下還有那麽多小官兒,兩千兩對于你們來說,不算什麽罷?
第二卷 浮塵惟你參不透 第七十五回 知心當慰
寧古塔的副都統擔心道:若說募捐,百姓必定有微辭。
有微辭再正常不過!福康安從不擔心這些,
自古官民不一心,老百姓還不想納糧吶!難道都由着他們?官,即管也,有能力讓他們去做不願做的事,才是你的本事!朝廷給你俸祿讓你做官,正是要你左右民衆,而不是讓民衆左右你!
底下一片沉默,無人應聲,對付這些個比他年長的官兒,福康安游刃有餘,
在本将軍看來,只要你想做,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困難終歸會有,但你們還有頭腦啊!只要肯動,問題都會迎刃而解!說到此,斂了說笑的神色,他起身斜睨衆官員,沉聲道:
倘若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那朝廷還養你們何用?十日後,我希望呈在我面前的是銀子,而不是借口!
見他動了怒,吉林副都統率先道:下官明白!必當竭盡所能,募捐銀兩,為将軍分憂。
其他人亦跟着附和。
嗯,婆娑着手中的扳指,福康安微微一笑,難得來聚,都留下罷!府上備了宴,還有歌舞助興,請的都是各個樓裏的頭牌,陪你們歡飲。
一聽這話,衆人十分期待,多謝将軍賞宴!
小小心意,何足挂齒,本将軍還要仰仗你們的協理,才好保得吉林一方安穩,令聖上沒有後顧之憂。
将軍言重了!能在将軍手下辦差,是下官等人的榮幸!
客套過後,請上來舞姬,福康安借口出了廳堂,好讓他們自在聽曲兒。
且說福康安正在書房看這神廟繪制圖,準備最後定奪樣式時,烏爾木來禀,說是夫人求見。
明珠甚少會來書房找他,若來必是有要事罷?福康安遂放下手中的圖紙,笑嘻嘻到門口迎她,夫人可是想我了?巴巴的來瞧我?
卻見她也不笑,板着臉走進來關上了房門,到屋裏才轉身問他,聽聞你要募捐建神廟?皇上不是撥了一萬兩給你麽?
晌午的事,她是如何知曉的?福康安很好奇,誰又在你跟前兒嚼舌根?
沒誰。其實官場之事她一個婦人本不該過問,只是募捐必定又會苦了老百姓,她才忍不住來問他,看他似是不想說,她幹脆也不再多言。
見她欲言又止,福康安心中難安,我猜到你想說什麽,為何不繼續說下去?
怕你煩。
福康安只覺她的擔憂很好笑,我也想知道我哪天會煩你,也許到死的那天?
沒心思聽他瞎扯,明珠說出心中憂慮,你就不怕皇上知曉此事,責罰你?
皇上不會知曉,福康安料定他們不敢說,畢竟募捐一事,他們也能得好處,即便皇上真的知曉,他也會睜只眼閉只眼。
知她不解,福康安欲為她解惑,縱然浪費唇舌,他也樂意,
我斂財到最後有很大一部分還是要孝敬給皇上,充了國庫,不然你以為國庫的銀子哪來的?
這全國各地,今兒個這兒旱,明兒個那兒淹,救濟的糧款大把大把的往下批,如流水一般,指望每年的稅收會有那麽多銀子?國庫的大頭兒還是靠官員斂財所得。
他的意思是皇上知情并默許?明珠不能理解,皇上不是整治貪官污吏麽?
這是當然,管還是要管的,不然都裝自個兒腰包了,那國庫怎麽辦?
世人常言伴君如伴虎,說到底還是不了解皇上的心思。其實只要琢磨透了,便不會惹怒他。
皇上既希望你做個好官,為百姓謀利,又希望你會斂財,又不希望你太貪,引其他朝臣不滿。這與夫妻之道如出一轍,一如我,既希望你在人前端莊如貞潔烈婦,又希望你在房中誘惑如铛婦。
瞧見明珠皺眉,知她不悅,福康安一笑,轉了這不恰當的比喻,總之凡事都有個度,只要掌握好,就不會有事。
正說着,烏爾木敲門而入,爺!酒宴已備好,衆官員都在,就等着您來開席了!
知道了。福康安微揚首,烏爾木先行退去,他又對明珠道:
其實說這麽多,都是狡辯之辭,我承認,我斂財貪財,我若不貪,僅憑俸祿,又如何養這富察家族?我先去應酬,回來再說。
看着他坦然離去,身後的明珠不由一聲哀嘆,然而這細微的一個聲響,卻也被他聽進了心裏。
酒宴散後,回屋時,福康安心中有些忐忑。
明珠性子純良,大約不能理解他所謂的貪心是為了家族,倘若她因此與他置氣,他又該如何?
實在不行,他也只有拉下臉面取消這次募捐,心知這般出爾反爾于他威嚴有損,但面子與明珠,兩相比較,還是她的歡心更重要。
打定主意,福康安進了屋,但見披着衣袍的她正在縫制棉襖,
孩子們的棉襖不是早備了許多,怎麽又做?你也不怕累着,才生完孩子不到半年,你該好好将養身子才是,這樣親自做活,如此受累,萬一将來落下病根兒可如何是好?
今兒個裁縫拿來新進的布料叫我挑選,我瞧着好看,便想着給伊貝爾做成小襖,這次做的大些,來年她會走路時,穿着必然好看。
無奈搖頭,福康安自認拿她沒法子,那批布料是我讓他們送來給你做新衣的,你倒好,渾忘了自個兒,淨想着孩子!
明珠但笑不語,繼續做着手中活計,他在桌前坐下勸道:即便你想給女兒制新衣,大可交給繡娘,何必勞你親自動手?
我才是她親娘,為她做衣服是挖空了心思,變着花樣兒,怎麽好看怎麽來,不怕廢功夫,她們怎肯花那樣的力氣?
你說的也是,嘆了口氣,福康安道:我只是心疼你,左右是明年才穿,你就慢慢做,莫熬夜。
此時蘇果端來水欲為福康安梳洗,明珠趕着手中的活兒對他道:
你且洗着,待你洗罷我也睡。
好罷!
洗漱過後,丫鬟退出房門,明珠亦起身收拾了針線籃子,看着針線,福康安退避三舍,提起當初被她紮過一針,仍是忍俊不禁。
上床歇息時,兩人躺在床上,不約而同的默不作聲。
許久沒有過這樣的尴尬了,最後還是福康安忍不住開了口,你可是還在為募捐一事怪我?
沉默片刻,明珠道:沒有。
可我感覺你有。
你想多了。
道罷,不聽他言語,明珠回過頭,看他神色黯然,問他何故這般。
恐慌, 但見他望着帳頂,緩緩開口,我收受賄賂不是一日兩日了,斂財一向斂得心安理得,今兒個你問起,我才與你解釋那麽多,我只是害怕,看到你因為覺得我貪財而讨厭我,心虛的福康安不敢與她對視。
撫上他的手,感覺到他手心有汗,明珠溫聲道:我整日在家,安享的一切,都是由你辛苦撐起的一片天為我遮風避雨。
你阿瑪早逝,十幾歲的你便要開始與二哥一同打理富察家族。華麗光鮮的背後,不僅僅是安逸,還有不為人知的風險,這擔當,須勇謀兼備,而你做到了。
我一個婦道人家,出不了什麽力,又怎會無端去指責你?你下午說的那些,我都理解,所以不會怪你。
真的?聞言,福康安頓時展眉,心中甚慰,他承受的一切,皆是默默,這些年,他從不曾在明珠面前說過一個累字,苦甘願自己嘗,笑與她分享。
他不希望明珠發覺他的堅辛,也不需要她替他承擔什麽,只認為他一個人足以應付這世間的風霜,唯一渴望,便是她的理解,縱萬人唾棄,只求你懂我心意。
這次的募捐,我心裏不支持,卻也不會去反對,令你難堪。勒索官員也就罷了,只一樣,明珠看向他鄭重道:
倘若哪裏有旱災水災,朝廷用來赈災修堤,關乎民生民命的款項,你不可貪。
好,縱使貪財,他也有限度,傷天害理之事斷不會做,你且放心,我答應你。
兩日後,福康安又收到家書,這已是那拉氏第三次在信中提及想見孫兒,福康安甚感為難。
得知此事,默了默,明珠道:
奶奶想見孫兒,天經地義,前兩次你都以孩子太小不宜長途颠簸而推脫,如今孩子已近半歲,你若再推,只怕額娘不悅。你任期才一年多,也不知皇上何時會調職,這樣等着也不是辦法,不如,我們母子先回去罷?
這邊冬天太冷,我也怕孩子們受不住,趁早回京也好,只是……
看他左右為難,有所顧慮,明珠問他,怎的?你擔心什麽?
拉住她手,福康安道:我舍不得你呗!這你都不懂!就你灑脫,說走便走!
瞧他說的好似她多無情似的,我還不是為了太夫人,為了孩子,你以為我就舍得離開你?
福康安聞言笑出聲來,聽你與我說些甜言蜜語真是受用!而後又擁着她嘆息道:唉!想想快要與你分別我就難過……
第二卷 浮塵惟你參不透 第七十六回 奈何離歸
晚上他又與她商議,讓她等一等,他欲向皇上請旨送她回京,明珠只道不可,何必大費周章,這請旨又需時日,萬一皇上不應呢?
福康安卻篤定皇上必定允準。明珠又道:
即便皇上準了,等這旨意下來,來來回回又得耽誤二十多日,到那時都十月了,天兒越來越冷,孩子們上路豈不受罪?有你請旨的功夫,我們已到達京都了!
明珠句句有理,福康安無可反駁,只好退而求其次,欲派博和托護送明珠回京。
他如今已是四品官,你怎能讓他護送我?豈不是大材小用?
我的命令誰敢不從,再說他巴不得吶!福康安自有法子令他心甘情願,我會告訴他,準他回京與雲霄完婚!
如此還能說得過去,明珠未有異議。
待一切收拾妥當,九月十六,明珠等人從将軍府出發,回往京都。
臨行送別,在将軍府門前,福康安心中不舍,忽然上前摟住她,深深一吻!
當是時,這回京的隊伍裏,嬷嬷五人,除卻雲霄、蘇果兩個貼身丫鬟,随行丫頭尚有六人,小厮十人,大夫兩人,衛兵二十,以博和托為首,烏爾木亦随行,能陪蘇果回京,他求之不得。另有四名大內侍衛,皆是當初福康安來吉林上任時,乾隆派遣護衛他的高手。
衆目睽睽之下,他竟敢做出此等舉動,實在出乎明珠預料,感覺到她在推拒,他才放手,松開了她,放心不下的他又一次囑咐道:
一路小心,照顧孩子的同時莫忘了照顧自己,到家時記得寫信與我。
嗯,被他吻紅了唇,明珠羞的無言,雙頰火辣辣的,不敢去瞧旁人,也不知衆人見此情形會作何感想。他真是膽大妄為!
随後福康安又對博和托道:保護好夫人,她若有半點差池,你知道後果!
是!博和托拱手道:卑職定當以命相護!
上了馬車,行駛後,明珠掀簾回望,心生不舍,兩人成親雖有幾年,卻一直貌合神離,而吉林的松花江上,才算是他們定情之處,她怎能不留戀?
然而京城還有太夫人在殷切盼望,她不能自私的只顧自己與夫君朝夕相對,惟有暫離別,先回京,等他歸來。
明珠不在身邊的第一夜,福康安很不習慣,翻身想摟人,卻發現身邊空空如也,都道日久生厭,才分別他又開始想念,也不知此刻的明珠到了哪裏,可有客棧歇腳?
明月高懸,客棧中,
孩子們已由嬷嬷哄睡,明珠躺在床上,看着灑進來的月光,回想着福康安溫暖寬闊的懷抱,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這一路兼程,暫且無話。
當看到城門時,博和托心下一松,長途跋涉了将近一月,終于安全到達京都,不負将軍所托。
早有人快馬回府禀報,得知明珠已進城,心急的那拉氏親自到府門前相迎。
下了馬車的明珠看到那拉氏與郭絡羅氏等人立在大門處,心中有愧,忙上前攙扶,日頭高照,額娘何苦候在這兒,在屋裏等兒媳抱孩子去看您就是。
我是迫不及待想見孫子啊!在屋裏等也是焦急,不如出來的好!遙望着明珠身後,看着嬷嬷們抱着孩子過來,那拉氏眉開眼笑,
你們可算回來了!來來!讓我瞧瞧我孫兒!哎吆!接過孩子抱在懷裏一瞧,驚喜的那拉氏直感慨說他與福康安小時候一模一樣!
郭絡羅氏招呼着衆人回屋再說。
到得那拉氏院中,坐定後,那拉氏對明珠盡訴憂心,
你們出發後瑤林便寫了信,十日後我收到信,想着再過十日你們便會歸來,卻一直不見人影,我這心裏頭急得啊!
也不知你們是有事耽擱了還在吉林沒有啓程,還是半路出了岔子,想再寫信問問瑤林,你二嫂卻道:萬一你們已經走了,我再這麽問,瑤林那邊也跟着擔憂,豈不是徒添麻煩?我只好再等等,想着再過兩日你們再不回,我就要寫信了吶!
但聽明珠解釋道:路遇暴雨,道路難行,加之伊貝爾病了幾日,這才耽擱了行程。
那拉氏一聽這話忙問,伊貝爾病了?什麽病?現在如何?
明珠笑慰道:只是咳嗽,那幾日見不得風,現下已然大好。
那就好!那拉氏又去逗弄伊貝爾,小女孩朝她咧嘴笑笑,那拉氏歡喜不已,哎吆!知道我是奶奶麽?好孩子!也不認生啊!
郭絡羅氏笑道:我就猜着許是孩子有個小病耽誤了,額娘卻是憂心難眠啊!
可不是!如今瞧着孫兒們與明珠平安歸來,那拉氏心下大慰。
回來許久不見多羅,明珠問起,郭絡羅氏笑道:格格她呀!有喜了!自個兒不知,摔了一跤,這不四弟正讓她躺在床上修養,哪兒也不許她去。
知她一向好動,那拉氏亦感擔憂,你今日歸來的消息我也沒敢告知她,否則她定又偷偷跑着出來找你!
那可真是可喜可賀,明珠也替多羅高興,她不能出來,我就去瞧瞧她罷!
也好,難為她整日的念叨你。那拉氏道:孩子們留在這兒即可,你去她屋裏坐坐。
且說多羅正在屋中郁郁寡歡,一見明珠,既驚且喜,興奮起身嚷道:啊啊!嫂嫂竟然回來了!怎麽沒人告訴我呢?
不說才驚喜啊!
我還以為你過幾日才回吶!知你欲回京,這一月我可是日思夜盼你歸來陪我玩兒呢!
捏了捏她鼻尖,明珠笑話道:都是有孩子的人了,你還想着玩兒!
嫂嫂也知曉了?多羅羞澀一笑,見她一人過來,忙問孩子們呢?我想看看雙生子!他倆長得像麽?
龍鳳胎,多少有些差別。
多羅直嚷着要去看,丫鬟提醒道:格格,四爺快回府了,若是瞧不見您,又該訓斥奴婢了。
要你多嘴!這幾日總被人看着,多羅不免煩躁,我看嫂嫂的孩子他還能說什麽?
格格息怒!丫鬟低首不敢再言語。
切莫怪罪丫頭,明珠勸道:她們也是奉命行事而已,再說四弟這般也是在乎你,才格外上心!
多羅撇嘴道:他才不是在乎我,只是在乎他的孩子罷了!
這話說得好笑,怎麽叫他的孩子?難道不是你的?
突然聽到汪汪的叫聲,明珠低頭一瞧,原來是雪團兒,她去吉林時将雪團兒交由多羅照看,如今再見到它,仍是那麽雪白,明珠正想抱它,卻發現它腹部下垂,不由一愣,雪團兒不會是也……
是啊!再過一個月她就要下小狗兒了!多羅不由慨嘆,唉!你說人為何要懷胎那麽久呢?為何不能像小狗那般,懷兩個月就生下了!
明珠哭笑不得,這能比麽?兩人東拉西扯,多羅難得開懷大笑。
晚上,靈芝對福隆安抱怨道:瞧瞧太夫人多喜歡三爺的孩子!抱了一整天也不嫌累!
福隆安覺着無可厚非,這是三弟成親後的第一胎,額娘當然看重,再說龍鳳胎本就稀罕,誰瞧見都要多看兩眼!
同樣是女孩兒,姐姐的和三夫人的女兒,太夫人都肯去抱,唯獨我的女兒,她從來不願伸手。
那你再生個兒子,額娘她老人家就會抱了!福隆安不解她何苦計較這些,左右我疼咱們的女兒就足夠了,你何必去管我額娘疼不疼她?
我只是不甘心嘛!靈芝在府中這幾年時常覺得委屈,太夫人這心偏的太明顯了!
她的感受福隆安也曾體會過,說來我們弟兄幾個都是額娘的親兒子,可額娘明顯偏袒三弟,我又能去哪裏說理?索性睜只眼閉只眼,畢竟是親兄弟,沒必要計較太甚,只要我們兄弟情深就好了!
再說下去只怕他心煩,靈芝适可而止,服侍他上床歇息,心底只盼望能有幸再懷一男胎,才好母憑子貴,保住自己的地位。
宮中,
太後鳳體染恙,乾隆過來探視,瞧見永琰也在旁候着,
兒臣給皇阿瑪請安。
嗯,微擡手,乾隆目露贊賞之色,你這孩子倒是孝順,回回太後身子不适,你都過來守着。
是啊!太後欣慰道:老十二是甚少來哀家這兒,獨獨永琰,最是體貼。
永琰恭敬低首,溫聲回道:這是孫兒應該做的。
乾隆與太後閑聊時說起福康安,太後嘆道:許久不見瑤林,還真有些想念這孩子了,雖不是哀家的親孫兒,卻也對哀家孝順至極。
瑤林在外任職,自是不能侍奉皇額娘,不過他的夫人倒是帶着一雙兒女回京了。
是麽?太後聞言來了興致,先前聽聞他得了一對兒龍鳳胎,只是遠在吉林不得見,而今回來,哀家可要看看瑤林的孩子有多可愛。
乾隆朗笑道:那兒子宣旨,讓他的夫人帶着孩子進宮來,陪伴皇額娘罷!
好!好!越快越好!
口谕下達,明珠本不願去,那拉氏卻道:皇上太後召見,實乃榮幸,不可違抗。
明珠無法,只得在第二日清晨帶了兩個孩子入宮。
不料竟在宮中遇見皇子,明珠依禮福身,拜見十五阿哥。
永琰一見眼前人,心中微怔,狀似波瀾無驚的眸底,靜綻清蓮,明珠她,果然來了。
第二卷 浮塵惟你參不透 第七十七回 望不可及
永琰不動聲色溫聲道:不必多禮。
看到身後抱着孩子的兩個嬷嬷,他問明珠,這是你的孩子?
是。
龍鳳胎,當真是惹人豔羨,可是如他們一般,成親五六年才有孩子的,也是少數。
永琰上前,想抱那個小男孩,他卻閃躲不肯,女孩兒倒是盯着他,身子一縱一縱的,伸手要他抱。
微笑接過她抱在懷裏,瞧着她的眉眼很像明珠,永琰問起孩子的名字,明珠回道:
伊貝爾。她是姐姐,福珠隆阿是弟弟。
福珠隆阿,呵!永琰嘆道:好名字。
提到這個,明珠只覺難為情,瑤林起的,我也沒法子。
你是去看望太後麽?永琰明知故問,順水推舟,趕巧我也要去,一道罷!
也好,明珠對伊貝爾拍拍手,來,額娘抱,讓叔叔歇歇。
嗯……哪料伊貝爾居然不遞手,藏在永琰懷中,不肯下來。
這小女孩真逗,永琰淺笑道:小侄女喜歡我,是我的榮幸,無妨,我來抱!
還是讓嬷嬷們抱罷!阿哥您身份尊貴,怎能抱孩子?
嬷嬷聞言上前欲抱走伊貝爾,她卻哭鬧不已,永琰哄道:不哭不哭,叔叔抱,好不好?而後又對明珠道:誰抱都一樣,萬莫惹她哭。
明珠無奈,只得依他。
永琰就這樣一路将伊貝爾抱至太後寝宮,暗嘆抱孩子真是個體力活兒,走這一路确實夠嗆!
明珠在旁看着,實在過意不去,辛苦十五阿哥了!
衆人進殿後,太後見他氣喘籲籲,忙問他怎麽了,永琰便将經過大概複述,太後笑道:這伊貝爾居然這麽喜歡你,來,讓哀家瞧瞧!
瞧這一對龍鳳胎,太後喜不自禁,雙生姐妹,雙生兄弟哀家都見過,這雙生姐弟哀家倒是少見,瑤林真是個有福的人,夫人和一雙兒女都這麽可人!
得太後誇贊,明珠誠惶誠恐,太後過譽了,他兩人能得太後一抱,實乃三生有幸!
心緒頗佳的太後忙賞了一堆寶貝給兩個孩子,明珠不收,太後還不樂意,永琰在旁勸道:孩子們與太後有緣,這是太後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罷!
永琰說得對,瑤林自小被皇上接過來,養在我宮中,皇上一得空便來親自教導他,所以哀家一瞧見福珠隆阿,便想起瑤林小時候,喜歡的不得了!
太後如此盛情,明珠也不好再推辭,遂道謝收下。
傍晚明珠要走,太後執意留她住在宮中,明珠無奈,恭敬不如從命。
次日,永琰又過來給太後請安,得知太後正在誦經,他不好直接問明珠還在不在,便問伊貝爾可還在。
太後身邊的姑姑道:将軍夫人與她的一雙兒女正在後殿。
永琰随即去往後殿,但見明珠一人立在院中,正瞧着一棵木芙蓉微微淺笑,靜默的模樣令他心生好奇,很想知曉她此刻在想些什麽。
孩子們呢?
聞聲,明珠回首,一看是永琰,福身行禮,
永琰嘆道:你當真禮數十足,特準你以後見了我不必行禮,還有,不必叫我十五爺,喚我永琰即可。
那怎麽可以?明珠向來謹慎,不敢放肆,直呼阿哥名諱,有失體統。
既如此,永琰也不再勉強,說明來意,最近我得了一串碧玺鏈子,可惜我是男兒身,戴不了,聽聞你喜歡碧玺,後天又是你生辰,便想着送與你。說着打開了盒子,
但見他手中拿着一串碧玺塔鏈,珠子漸次遞變,兩邊顏色與大小幾乎一致,晶瑩剔透,實屬上品,明珠雖然喜歡,卻也知道無功不受祿的道理,如此珍貴之物,我不能收。
永琰勸道:閑放着豈不是暴殄天物?
阿哥可以送于福晉。
呃……未料她會作此說,永琰借口道:她喜歡翡翠之類的珠寶,甚少戴碧玺,送了她也不會珍惜。寶物贈與識貨愛惜之人,才能彰顯其價值。
見明珠擡眸往後看,似是有人來了,永琰回首看去,是嬷嬷抱着孩子過來,夫人,小少爺醒了,要找額娘。
來,我抱抱!明珠抱過福珠隆阿,永琰轉念一想,将碧玺戴在了伊貝爾頸上,就當是我送與侄女的見面禮罷!
哎,十五阿哥,使不得……明珠欲上前去取,永琰故意擋在她身前,難道你嫌這禮太輕,不肯收?
豈敢……
只要不嫌棄,那就收下罷!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太後既喜歡你,你就在宮中多住些日子,陪陪她老人家。
道罷,永琰佯裝鎮定,轉身離去,以掩飾內心的少有的慌亂,卻聽明珠在身後道:恭送十五阿哥。
明珠對他太過客氣,而他,不喜歡這種客氣。
晨起,早朝過後,永琰被令皇貴妃召見,兒臣給皇額娘請安。
道了免禮,賜了座,又寒暄了幾句,令皇貴妃這才問他,前些日子,皇上賜的那串碧玺塔鏈,額娘賞給了你,意欲讓你贈與你的福晉,你可給了?
尚未。
什麽叫尚未?說得好似碧玺還在他那兒一般,令皇貴妃又問,昨兒個給太後請安時,我瞧見明珠的女兒身上戴着一模一樣的塔鏈,莫不是你贈的罷?
看來額娘早就知曉,又何必多此一問,永琰鎮定解釋道:伊貝爾才半歲,卻十分乖巧,她是我侄女,贈份見面禮也不為過。
贈什麽不好,偏選碧玺?如此舉動,令皇貴妃不得不猜疑,
衆所周知,一品夫人阿顏覺羅·明珠鐘愛碧玺,前些年,就為一對耳墜兒,福康安還與你皇姐起了争執鬧到皇宮裏來!你這禮究竟是贈她女兒,還是送她?
他每每看向明珠的眼神,狀似無意,卻又暗藏波瀾,令皇貴妃是過來人,怎會瞧不出這其中端倪。
永琰卻道:皇額娘多慮了。
他不肯承認,令皇貴妃也不好硬生生戳破,惟有旁敲側擊,
而今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額娘不想管太多,只是有些話必須得提醒你,明珠是福康安的妻子,福康安既是你皇阿瑪跟前兒最得寵的臣子,又是他的親侄子。
而你,是你皇阿瑪最器重的皇子,六年前,皇上将什麽放在正大光明匾後,你不會不知曉罷?萬莫因為一時糊塗而自毀前程!
兒臣自有分寸,令皇額娘憂心,是兒臣的不是!
模棱兩可的服了軟,又陪她用了朝食,永琰這才告辭離去。
得知明珠已出宮,他只覺心裏空落落的,這枯燥冰冷的皇宮中才有一抹色彩,又要歸于暗淡。
唯一能令她入宮的,大約只有皇上的聖旨了罷?
那匾後聖旨囑立的太子,真的是他麽?師傅朱珪教過他:不到那一日,他就必須處處隐忍,不得放肆!
難道真的只能等到登基後,才可為所欲為?可是那一日,何時才會到來?
一陣涼風吹來,永琰擡頭看了看天,陰沉欲雨,這樣大逆不道的念頭怎能在他心底湧現?妄念可懼,徒生憂慮。
明珠才回府,便聽蘇果道:少爺來信了!還送了禮!正趕着夫人生辰吶!
這麽多年,他竟每年都送,從不曾落下,這樣的堅持明珠自愧不如,又心甜如蜜。猛然想起回京後尚未給他寫信報平安,忙吩咐蘇果研磨,欲寫回信。
自成親後,明珠甚少回娘家,于她而言,那裏不是她娘的家,也不是她的。這些年來,即便是她那些所謂的兄弟姐妹成親有孩子,她也只是禮至人不去。
知她心有芥蒂不願回府,明山幹脆親自過來看她,看着他的女兒明珠光鮮亮麗,兒女雙全,幸福和睦,他這個做父親的也覺欣慰,
龍鳳胎好啊!老夫人對你必然更加疼惜,說着,明山眼中泛淚,你娘一輩子沒享到的福,都留給你了……
許久不見,看着眼前人鬓角生出根根白發,明珠的心忽然就軟了,養兒方知父母恩,過去的事,女兒也不再計較。
頭一次聽她在他面前自稱女兒,明山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好!好!而後又說起他的一個夢,
有一日我夢見你母親,她說……她說她原諒我了!
明珠不由嘆息,那麽多年,母親對您情深如常,并不曾記恨過您。
聽他說話時總是咳,明珠問起,他只道是老毛病,當年與你母親墜入河中,過後便落下了這毛病,尤其是現在年紀大了,一到秋冬換季便容易咳,也無妨,正喝着藥呢!
明珠只道讓他照顧好自己,當下也未說其他,待他走後,次日,她又特意派下人送了許多補品給她父親,也算盡些孝心。
想着冬月是那拉氏壽辰,乾隆本欲調福康安回京,也好讓他為母賀壽。
得知皇上有此打算,永琰勸道:松花江神廟已然竣工,福康安總管一地,任職有功,治理有方。
若讓他回京,無非就是許他一部尚書,軍機大臣,似乎有些大材小用,皇阿瑪不是說皇叔弘響任職盛京将軍時碌碌無為麽,倒不如再将福康安調任為盛京将軍,整頓軍紀,繼續為朝廷分憂。皇阿瑪以為如何?
弘響的将軍一職,乾隆早就想解了,奈何一直未有合适人選,如今永琰提起,乾隆細思之後倒也贊同,遂着官員拟旨将福康安從吉林将軍調任為盛京将軍。
聖旨到時,福康安心道不應該啊!依他所料,皇上該調他回京才是,怎會越調越遠?難道有人從中作梗?想到此,不由暗罵:娘的!居然敢坑老子!
心有不甘的他飛鴿傳書回京,令烏爾木暗中查探究竟是誰在皇上面前說了什麽。
第二卷 浮塵惟你參不透 第七十八回 暫解相思
十月二十六,是博和托與雲霄大婚之喜。雲霄父母早亡,她便從她大哥家出了嫁。
眼見他兩人喜結連理,烏爾木心急如焚,他與蘇果之事尚未有定論,母親又催他與旁的姑娘定親,無奈的烏爾木只得向明珠求助,明珠只道給她兩天時日,她會讓蘇果給個明确的答複。
當明珠與蘇果提起此事,蘇果支支吾吾,也沒個主意,夫人,我知道烏爾木對我好,只是……我對他,并沒有那種男女之間心動的感覺。
有些感動不能當作感情,明珠也明白,又問她心裏可有人。
蘇果不意隐瞞,如實道:以前……是喜歡過博和托,可自從他與雲霄定情後,我也斷了念想,現下心中無人。
其實這世間,能與兩情相悅之人在一起的,畢竟是少數。明珠适時勸道:說句不該說的,當初我嫁于瑤林時,對他也并無感情,都是婚後慢慢培養的。
蘇果不由慨嘆,如少爺對夫人這般情深意重的,世間少有啊!
如今的明珠也時常覺得自個兒幸運,他是可遇不可求。發覺扯遠了,明珠又回歸正題,
我只是覺得,烏爾木是個好歸宿,才提議你嫁給他,當然,這只是我的看法,你若不願,我也斷不會強迫你。
我……此時的蘇果猶豫依舊,奴婢可以考慮一夜麽?明日給夫人一個交待。
好,明珠欣然應允,畢竟姻緣是一輩子的事,草率決定只怕日後生悔。
次日,蘇果來侍奉明珠梳洗時告訴她,奴婢思量了一夜,如夫人所說,他的确是個可以托付的男子,而我也年歲不小,該嫁人了,奴婢想好了,願意嫁給他。
明珠聞言,甚感欣慰,此刻誰也無法預料蘇果這個決定是對是錯,實則也不需考慮那麽多,世事本就無常,過好當下即可。
當烏爾木從明珠那邊得知喜訊,驚得連問三遍,夫人莫不是哄我罷?明珠一再點頭,他才相信,感恩戴德地道了謝,随即回家跟他母親說要與蘇果定親。
他母親一聽說蘇果是府上的丫頭,當即變了臉色,嗤之以鼻,
那些大戶人家的丫頭有幾個是幹淨的?她不是伺候三爺麽?說不定已是三爺的女人,你又不是娶不來媳婦兒,何苦撿剩的?
娘您說的什麽話!烏爾木聞言甚是惱火,
蘇果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再說我主子從不亂來,只鐘情于夫人!左右此事是主子許了的,您也無需反對!
可我已經跟人家姑娘家裏說好了,待你歸來就提親,你卻又要娶旁人,這算什麽事兒?你讓娘的臉面往哪兒擱?
這我管不了,我從來沒應過,您應承的,你自己解決!反正我是不敢違抗主子的意思,省得主子發火,才給的官職再給我革了可如何是好?烏爾木故意拿官職威脅,他母親是敢怒不敢言,唯有默許蘇果進門一事。
冬月中旬,那拉氏壽誕過後,博和托又奉命趕赴吉林,婚後的雲霄無所事事,又繼續來服侍明珠。
身邊沒有福康安的日子雖然不太習慣,但府上人事繁雜,又有兒女作陪,加之有了身孕的多羅時常相伴,明珠的日子過得還算惬意,但卻苦了福康安,将軍府都是男人,縱有丫鬟,他也不願染指,烏爾木亦回了京,不在他身邊逗趣兒,繁忙之餘,日子更覺寂寥。
乾隆四十四年四月,福康安請旨回京,只因孩子們周歲,那拉氏欲大擺宴席。
孩子滿月時在吉林,雖有宴請,到底不如在京時親朋衆多,熱鬧歡宴,如今周歲,必然該慶賀,乾隆亦有兩年不見福康安,遂準他回京一月。
許久不見一雙兒女,久別重逢,這兩個孩子似是不認識他一般,直哄了一整天,才許他抱。
明珠讓福珠隆阿叫他阿瑪,福康安只覺好笑,他又不認識我,怎肯喚我?
明珠不理他,又教了一遍,福珠隆阿居然開口喊了一聲,阿瑪……
語氣雖稚嫩,卻清晰,他的兒子,居然喚他阿瑪了!福康安聞聲,喜不自禁,直誇兒子聰穎,又嘆父子情深!
明珠解釋道:即便你不在家,我也時常教他說阿瑪兩個字,他縱然不懂,但也說的出來。
原來是夫人的功勞!福康安欣慰一笑,湊近她低聲道:晚上好好犒勞夫人!
明珠微側首,但見他眉眼含笑,滿溢柔情,料想今晚的自己,大約是在劫難逃了。
哄了兒子又去哄女兒,福康安忙得不亦樂乎,抱着小千金十分開懷,還是女兒輕啊!不壓胳膊!
看到她頸前塔鏈,福康安贊道:哎,這串碧玺成色極好,她這般小,你怎麽讓她戴?應該你戴才是,等她大了,她若喜歡,我再給她尋便是。
明珠也喜歡,卻不能戴,這是十五阿哥送給女兒的,我怎麽能戴?
永琰?默了片刻,福康安對明珠笑道:旁的男人給的,你當然不能戴,你只能戴我送的禮物。
晚上,洗漱過後,福康安抱起明珠在原地轉了好幾個圈,明珠頭一暈,只得抱緊他脖頸,哎!放我下來,你也不嫌累得慌!
連轉了六圈,福康安才停下,明珠已暈得站不住腳,左晃右歪,幸得他緊抱才不至于倒下,喘了口氣,他才道:不然你說我只抱孩子不抱你!
就為這個他不由分說便把她轉暈?她才沒那麽小心眼,我何時說過這樣不講理的話?只有你才會說罷?
勾唇一笑,将她抱上床,壓在身下,福康安低聲問她,告訴我,分別這麽久,有沒有想我?
明珠不好意思回答,反問他,你呢?
這還用問?毫無懸念!用腳趾頭都想得到答案!我想你想得夜夜做春夢!觸碰着朝思暮想的身子,福康安熱血上湧,聲音越發低啞,透着濃濃的情欲氣息,你可有夢見過我?
一別大半年,這樣的溫存似是在夢裏才偶有體會,敏感的身子被他調教的一觸即酥,明珠不禁閉上眸眼,擁住他腰身,享受真實而有力的觸感,有。
夢見我在做什麽?見她羞怯不語,粉顏嬌媚,福康安忍不住吻如雨下,夢見我這樣對你麽?嗯?
這一夜,鴛鴦交頸,翻雲覆雨,以慰相思的人兒不知疲倦。
依照聖旨,他只能在家待十天,仍需趕赴盛京。
此次回來,福康安本欲帶明珠母子一同去盛京,奈何那拉氏犯了風濕腿疾,整日的紮針按捏,行動不便,她又舍不得孫兒離開,一心希望這對龍鳳胎能留在身邊,明珠也不好硬是抱走孩子,加之下個月多羅即将臨盆,她也希望明珠在旁相伴。
左思右想,明珠便與福康安商議,讓他先去上任,待那拉氏腿疾好了,她再帶孩子們過去。
計劃被打亂,福康安心中不悅又無可奈何,只得勉強答應,那好罷,過幾個月我派人來接你們。
而後他依依不舍的離了京城。盼再會,又怕再會,再會不久終別離。
五月,多羅誕下一子,衆人皆喜,唯有她不開懷,我喜歡女兒啊!等她長大後教她練武,漂亮的女孩會武功,英姿飒爽多氣派!可為什麽是兒子呢?
旁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她還嫌棄?明珠笑勸道:太夫人喜歡男丁,你生了兒子,在府中地位更高。
我才不稀罕什麽地位!太夫人喜不喜歡我有什麽所謂?在明珠面前多羅向來是直言不諱,
我是看在誠齋的面上,才對他額娘尊敬有加,她只是我婆婆,又不是我丈夫,她喜歡我于我無益,不喜歡我也于我無損,只要誠齋對我好就行了!
如多羅這般灑脫的實乃少數,說到底還是她身份尊貴,不怕太夫人,母家地位一般的,只能唯唯諾諾,一身榮寵都寄希望于孩子身上。
六月十五這一夜,狂風驟起,風聲嗚咽,似鬼哭狼嚎一般。明珠心緒不佳,只因她記起明日是劄蘭泰的祭日。她不敢将他的死訊告知他額娘與公主,生怕他們無法接受,可讓他們這樣的空等,是否也很殘忍?唉!左思右想也沒個主意,只好暫且按下。
想着明晚該給他燒些紙錢,明珠便悄悄吩咐雲霄去準備,明日亦是多羅孩子的滿月之喜,我燒紙錢太不吉利,此事不能讓旁人知曉,省得人問了我不好解釋。
是。劄蘭泰之死,明珠只與雲霄說過,因為雲霄伺候她多年,知道一切內情。
十六,福長安的孩子擺滿月宴,身為摯友的永琰亦攜禮來賀。
宴罷,外頭喧嚣依舊,屋內,明珠與郭絡羅氏來看多羅,終于坐完小月子,梳妝過後的她恢複如常,行動利落,完全瞧不出生過孩子,一看見明珠的兩個孩子,多羅就忍不住念叨,
嫂嫂你說我要是也有雙胞胎多好,受一次罪,出來兩個孩子,現在卻只有一個兒子,唉!我好想要女兒啊!
很簡單,明珠掩唇笑道:那就再繼續努力啊!
聞言,多羅即刻搖頭如撥浪鼓,生一個都好累,我可不想再繼續!
郭絡羅氏在旁笑道:格格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啊!我們想要兒子都沒有吶!
第二卷 浮塵惟你參不透 第七十九回 飛來橫禍
午宴後,福珠隆阿習慣性的想睡,人多太吵,他又哭又鬧,明珠接過兒子抱在懷裏哄他睡覺。
伊貝爾見狀,掙紮着從嬷嬷懷中下來吵着要額娘抱!
回回一抱小的她就過來争懷!明珠也是無奈,嬷嬷只好抱走福珠隆阿,伊貝爾在明珠懷中咯咯笑。
郭絡羅氏提議帶福珠隆阿出去轉轉,池裏荷花開了,我帶他去瞧瞧新鮮,興許就不哭了呢!
明珠得陪多羅,不能随行,便請她二嫂照看孩子。
豈料兩刻鐘後,明珠正在房中與多羅說話,丫鬟突然慌慌張張跑進來撲通跪在地上,夫人不好了!
明珠見狀,面帶愠色,你這丫頭忒不知輕重,小少爺才滿月,經不住吓,這般驚慌大喊萬一吓到孩子你吃罪得起麽?
丫頭不怕這個,怕的是接下來的話她無法接受,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實在是有要事!二夫人帶了夫人您的孩子去賞荷花,二姨娘正好路過,要抱小少爺。卻不知為何,抱得好好的,突然腳底打滑,在平橋小徑上落入池中……
靈芝?什麽?明珠慌的站起身來,放下伊貝爾,忙問福珠隆阿現下如何。
丫鬟小心翼翼地回禀道:小少爺嗆了許多水,奄奄一息……四爺和十五阿哥都在,正在盡力搶救!只等着大夫過來!
我的兒!明珠再顧不得其他,心急如焚的跑出房門!
多羅跟在身後,丫鬟攔着不敢讓她出門,格格您才坐完月子,外頭有風,不宜出門!
煩躁的多羅一把揮開她,都什麽時候了還管這些,你們留在這兒,照顧好伊貝爾!道罷緊跟上明珠的步伐,嫂嫂等我!
此時,福珠隆阿已被福長安抱至亭中的石桌上,遠遠聽到明珠呼喊,回頭瞧見她過來,福長安面露哀色,
心驚肉跳的明珠撲上前,一把抱起福珠隆阿,兒啊!看他渾身濕透,雙眸緊閉,緊張的她忙問福長安,我兒子怎麽了?暈過去了?
福長安看着他三嫂,欲言又止,這樣的神色急壞了明珠,焦急催道:你快說啊!
見他沒勇氣開口,永琰只好替他道:小侄子,怕是……不行了!
胡說!明珠才不信這妄斷,我兒福大命大!一定不會有事!大夫!大夫來了麽?快叫大夫啊!
等大夫的時刻,多羅看了一圈,不見靈芝,問她何在,郭絡羅氏只道:她也落水,昏迷了過去,你來之前,二爺才過來帶她回了房。
丫頭都替郭絡羅氏抱不平,忍不住抱怨道:二姨娘失足落水,連帶小少爺一塊兒遭殃,夫人趕忙去救,也全身濕透,二爺來了卻只顧抱走二姨娘,不顧夫人!
在福隆安眼裏,她這個正妻,大約只是個擺設罷!苦澀一笑,郭絡羅氏自我安慰道:二爺知我水性好,人沒事,而靈芝不會水,才格外關懷。
明珠聽罷憤恨不已,她為何要抱我孩子?又偏偏落水!是何居心?
郭絡羅氏猜測道:福珠隆阿像極了三弟,三弟與二爺又是一母同胞,靈芝瞧見福珠隆阿,大約是覺得與自己死去的兒子神似,才想來抱。
多羅雖進府不久,卻也看不慣靈芝平日裏仗着二爺的寵愛嚣張跋扈,她死了孩子那是天意,與人無尤,何苦要來害嫂嫂的兒子!
此刻的明珠不信任何人的話,只緊緊抱住福珠隆阿,期待大夫到來能将他從鬼門關救回!
大夫來後,看了看症狀,搖頭嘆息,只道小少爺鼻中進了泥沙,早已斷氣。
不!不可能!忍了許久的淚終于洶湧而出,明珠哭道:兒啊!你醒醒,你快醒醒!你才一歲啊!還沒來及去享受這世間的美好,怎麽能先娘而去?我可憐的孩子!
弟妹……釀此悲劇,郭絡羅氏愧疚難當,實在抱歉,都是我的錯!不該抱孩子出來!
二嫂莫自責!都是靈芝那個賤人作的怪!多羅勸了幾句,又去勸明珠,嫂嫂,誰也不想這樣,奈何事已至此,無可挽回,你千萬保重身子!伊貝爾還等你照顧呢!
一口氣喘不上來的明珠暈厥過去,身旁的永琰眼疾手快,及時相扶,她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明珠!明珠……
喚她不醒,永琰只好命丫鬟帶路,将她抱回房中。
那拉氏得知噩耗,暈坐在塌上,老來得孫的喜悅轉瞬變成了哀痛,悲傷的她不禁暗嘆自己究竟造了什麽孽?富察家的子孫竟接二連三的早殇!
從哀涕中清醒過來的她趕忙将此事呈報皇上,以求能快馬加鞭将消息傳送至遠在盛京的兒子。
乾隆聞訊,悲痛不已,即刻傳旨,六百裏加急,送信于福康安。
多羅本欲陪着明珠,等她蘇醒,奈何天降暴雨,電閃雷鳴,丫鬟來報,說是小少爺受了驚吓,哭鬧不止,多羅無奈,只得與福長安回房去安撫孩子。而郭絡羅氏與永琰則留下守着昏迷的明珠。
阿哥在此,郭絡羅氏只覺不妥,有勞十五爺将弟妹送回來,煩您忙活許久,實在過意不去,您還是去客廳歇着罷!
無妨,在哪裏都一樣,明珠未醒來,永琰不肯離去,萬一她醒來想不開,你一個人大約也攔不住,我在此還能有個照應。
他執意如此,郭絡羅氏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待她醒轉,睜眼便起身要見兒子,郭絡羅氏只道孩子的遺體已被送至後院佛堂安放。
不顧雷電的明珠冒雨跑到佛堂,卻見那小人兒的身上已蒙了白布,兒啊!
明珠跪哭不能自已,淚如雨下!她的孩子啊!上午還活蹦亂跳,在她眼前轉悠,叫她額娘,在她懷裏鬧着要睡覺,轉眼居然天人永隔!
見她傷心如斯,永琰也跟着難過,正想勸慰,卻見她驟然起身,到佛堂案上翻出一把剪刀,永琰見狀,趕忙上前按住她手腕,你別想不開啊!
放心!斂了哀色的明珠眼中只剩恨意,我兒大仇未報,我不會輕生!
你要去找靈芝麽?郭絡羅氏拉住她勸道:弟妹萬莫沖動啊!
明珠一把甩開她手臂,失去愛子的她已沒了往日的風度與理智,我現在就要殺了靈芝為我兒報仇!不要跟我講道理!不要攔阻!我不會給任何人面子!
哎……
聽到永琰說話,明珠不願理會,即便你是阿哥也一樣!當我草菅人命也好,要抓我報官也等我殺了她再說!
我只會幫你,怎麽可能抓你?見她這般,永琰越發心疼,喪子之痛我理解,所以我不會阻止你!
明珠不再多言,揣着剪刀毅然出了佛堂。
郭絡羅氏怕出亂子,亦跟上前去,明珠也不回頭,邊走邊道:二嫂還是不要跟來,你畢竟是二爺的女人,待會兒幫誰都不好,回避是最好的選擇。
聞言,郭絡羅氏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永琰停下對她道:二嫂還是回房去罷!權當你不知情,我會看着她。
道罷,永琰又跟上明珠。
郭絡羅氏長嘆一聲,只盼不要鬧的不可開交才是。
雨水打在臉上,這刺痛不及她心痛的一分,而這痛楚的根源,這飛來橫禍,都是靈芝所惹!當初對她心軟,她竟然恩将仇報!既如此,她再不會對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手下留情!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靈芝!進了屋的明珠不顧福隆安在場,咬牙怒視靈芝罵道:
賤人終歸是賤人!永遠不可能改邪歸正!我好恨自己當初為何心軟,沒讓瑤林殺了你!而今你居然喪心病狂!害死我的孩子!
二爺!二爺救我!瞧見她手持剪刀,靈芝懼怕不已,忙躲在福隆安身後!
見她一直往床邊走,福隆安起身擋住明珠去路,你幹什麽?
這還用問?明珠恨聲道:我要她的命!為我兒祭奠!
靈芝又不是故意,福隆安解釋道:她自己都落水了!
那是她的苦肉計!誰都知道她掉下去只會喝幾口水,根本死不了!她自己死了兒子便看我兒子不順眼!偏要害死他!簡直毒婦!同為母親,她為何不能設身處地為旁人想一想,
好歹你還有個女兒,你也不想想倘若你女兒被害死你是什麽感受?你不會痛麽?說到此,明珠恥笑自己的天真,不!我忘了!你這個女人根本沒有心!
我真的不是故意!靈芝哭道:我只是看他可愛,想抱抱他而已!哪料會……會……
少在那兒貓哭耗子!明珠絲毫不為所動,我不想費心思追究是天意還是人為,總之今天我要你為我無辜的孩兒陪葬!說着豎起剪刀向她刺去!
弟妹向來端莊,今兒個是瘋了!福隆安護着靈芝,使勁兒推開她,明珠敵不過他的力道,踉跄後退,身後的永琰趕忙扶住她,擡首怒喝,福隆安!你太放肆了!
無端被人指責,福隆安心有不甘,她是我弟妹,我們之間的矛盾是我富察家的家事,十五阿哥憑何插手?
一句話噎得永琰無言以對,只好搬出他三弟,福康安不在家,你欺負明珠一個弱女子便算男子漢?
我沒有欺負她,是她要殺我的女人!我能不管麽?福隆安對明珠道:才剛大夫來診,發現靈芝有了身孕,所以你不能動她!
好啊你!明珠暗嘆她早有預謀,指着她怒斥道:你就是算準了!仗着有了富察家的骨肉才敢為所欲為!
第二卷 浮塵惟你參不透 第八十回 善心之災
不!我不知情!我也是才知曉我有了身孕,大夫說我驚了胎,我的孩子差點也沒命!
竟還有臉裝無辜?明珠看着她只覺惡心,如你這般蛇蠍心腸的女人根本不配有孩子!
明珠你夠了!看在福康安的份兒上他才一忍再忍,豈料她竟得寸進尺,福隆安怒眉警告,再敢在我房中大呼小叫別怪我不客氣!
你要怎樣?明珠繼續上前,揚首與他對視,殺了我孩子再殺我麽?
這女人實在咄咄逼人!氣急的福隆安不願再忍,擡手便是一耳光,卻沒能落在她臉上,竟在半空被永琰抓住手臂,只見永琰直視于他,向來溫潤的眸色變得陰沉陌生,
福隆安!你膽敢動她一指頭!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你若不信,大可試一試,看咱們誰要誰的命比較容易!
福隆安一直當這個十五阿哥是個軟柿子,然而就在方才,有那麽一瞬,他眼中的淩厲竟似乾隆皇帝一般,不怒而威,令福隆安頓感壓迫。這才猛然想起,眼前這個年輕人,當朝的皇子,很有可能就是大清下一任君主,他若與他作對,無異于以卵擊石。
思量再三,福隆安放下手臂,嘆氣道:你帶她走,等她恢複理智再說。
有福隆安護着,明珠無法如願以償,永琰勸明珠先走,明珠不肯,永琰只得去拽她,硬拉她出了房門。
這一路明珠不停拍打,又抓又撓,放開我!你放開我!誰阻止我就是我的仇人!
到得拐角處,永琰才松開緊拉着的她的手腕,豈料她如此執拗,轉身又要往回走,永琰無奈,一把将她扯回,按在牆邊,雙手穿過她雙肩,将她堵在牆角,令她暫時不得再走,福隆安在這兒,你動不了靈芝!
永琰的提醒并未被明珠放在心上,此刻的她已被仇恨染紅了雙眼,視死如歸,
她別以為仗着有身孕就能逃過制裁!這樣的僥幸怎能令人甘心?我不允許!正是我當初的心軟才埋下禍根,釀成今日的悲劇!現在我若對她再留情,便枉為人母!福隆安護着又如何?我不怕死!大不了玉石俱焚!
不值得!靈芝那樣低賤的人不配讓你為她犧牲自己!你冷靜點!聽我說!永琰別無他法,惟有高聲呵斥,以求能讓她激動的情緒平複下來。
我拉你出來不是不讓你報仇!只是讓你等一等!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我等不了那麽久!兒子枉死,她怎能讓仇人逍遙法外,我恨不得立刻殺了她!
我知道!我也不會讓你等那麽久,她有了身孕,這便是最好的借口,看在孩子的份兒上,誰都會有所顧忌,倘若你一意孤行,不但親手殺了福隆安的女人,還殺了他的骨肉,你可曾想過後果?
福康安畢竟與他是親兄弟,你讓他們兄弟以後還怎麽相處?
幾句話驚醒明珠,福康安是她的丈夫啊!一心為她,她又怎能不顧他的處境,這樣是不是太過自私?
其實這不是重點,永琰想說的是下面的話,
當然我不可能就此讓你罷休,小侄子那麽可愛,這麽去了實在冤枉,這口氣連我都咽不下去!
此路不通,我們可以想別的法子!你能不能告訴我,靈芝是怎麽入府的。
她本是府中伺候太夫人的丫鬟,太夫人欲将她賞給瑤林作妾,瑤林以有妻為由不要她,又怕我看她不快,遂将她趕出府,而後福隆安從金川歸來,不到三月,竟又将她帶回府,說她有了身孕,不顧太夫人反對,硬要納她為妾。
聽罷明珠的概述,永琰心中已有了結論,看來靈芝也是個貪慕虛榮的女人,遂對明珠道:
十天,你給我十天!靈芝的事,我會幫你查探,只要能抓住她的把柄,諒福隆安也不好再護她,你心力交瘁,莫想這些,等我消息。
想起福珠隆阿,她又一陣心痛,腦中渾渾噩噩,不知在想些什麽,
雲霄疼惜的扶着六神無主的明珠,心下十分感激十五阿哥耐心規勸她家夫人,看他手上破了皮兒,不由驚呼,十五爺!您的手背……
明珠這才瞥見他的手被她抓得流了血,心中有愧,低眸道了句對不住。
無妨,永琰淡然一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
明珠讓雲霄替他包紮,他卻道不必,倘若一包更顯眼,府上人問起,他總不能說是明珠抓的,幹脆就這樣,還不容易被人發現。
臨走前,永琰暗中解了一塊玉佩給雲霄,看好你主子,萬一她又沖動,立即帶着玉佩來找我,不管我在府上抑或宮中,不會有人攔你。
是。雲霄領命收下,心中只覺這十五阿哥對夫人太過關懷,當下也不敢亂說。
六月十六,既是劄蘭泰的祭日,又是福珠隆阿的死期,這究竟,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