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殘酷日光
“吳厭？”第三次忙音之後，檀得終于打通了電話。
“嗯。”吳厭含糊不清的聲音，像是剛剛睡醒。腦海裏突然就浮現了他翹着呆毛睡眼朦胧的畫面。打擾到別人的睡眠，總有點兒親密入侵的微妙抱歉。
檀得愣了一愣，語氣也有點兒尴尬：“我是想說……你的衣服幹洗好了。什麽時候給你？”
吳厭揉了揉眼睛，瞥了下床頭櫃上的時鐘：12:50。他按着還暈乎乎的腦袋，疲憊的聲音反而近乎撩撥的意味：“嗯……”他歪頭想了一會，輕聲說：“現在來我家裏嗎？或者過幾天見面帶給我就好。”
要是帶回家，母上肯定會問東問西。檀得尋思着，倒不如直接從店裏過去，倒還方便些。
“帶回家不太方便，我過來吧。地址給我好了。”
吳厭很乖很用力地“嗯”了一聲。
檀得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手機，自然地問起：“對了，你吃飯了嗎？要不要給你帶點吃的？算是賠禮？”
吳厭輕笑了一聲，只是發音模模糊糊的，本該輕盈的笑都被拖重了。檀得蹙眉問：“你是不是生病了？”
吳厭睜開了眼，忽然猶豫了一下該怎麽回答。
“……豬。我給你帶藥，買點粥？唔，對了，你家有沒有體溫計？發不發燒？要我帶你去醫院嗎……”
聽出來檀得有點兒着急，吳厭很溫柔地打斷了她：“檀得。”
只要他這麽叫她，檀得就一定會理智下來。
吳厭慢慢地說：“我家有體溫計，發了一點燒，但是睡一覺就好了。”都能聽出他嘴角是帶着笑意的。
“嗯。”檀得的心也安定了下來，“那我現在過來，你等我。”
吳厭抱住枕頭，微笑着說：“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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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心也太大了，随便把密碼告訴別人……”檀得把吳厭的大衣挂在了衣帽間，就拎着大袋子走進了他房間，一瞧見他裹着厚厚的被子，病怏怏的樣子，吐槽的話不自覺就收住了。
吳厭默默從被子裏探頭出來，眯着笑眼說：“我不是笨蛋，你不是別人。”
嗓子還是啞着的。檀得皺了皺眉，把袋子放在床邊，自己幹脆盤腿坐了下來，她擡起頭，溫柔道：“你別動。我們先吃東西，再吃藥。”
吳厭看着檀得，眼稍溫柔地勾起，點了點頭。
跟以前相比，自理能力果然進步了。吳厭看着檀得利落地解開袋子，把碗放好，一滴不漏地舀好粥。
盯着粥看了一會，檀得拿起勺子，輕輕抿了一口，試溫度。
有點燙，檀得蹙眉，輕輕吹了幾下，把勺子遞到吳厭唇邊。
吳厭有點苦笑不得地說：“檀得，用不着喂我。”
檀得的手很輕地抖了一下。她默默把勺子放回了粥裏。好像是逾矩了呢。她摸了摸鼻子，想伸手去拿袋子裏的另一個勺子。
吳厭的心就像此刻被撥亂的袋子。他輕輕抓住檀得的手臂，輕笑着說：“就這樣給我吧，沒關系。”
有時候泾渭分明得殘忍，但每次她真的後退，他又會用這種忽遠忽近的溫柔抓住她。
檀得忍住想要打翻這碗粥的沖動，沉默地等他接過了碗。因為失落地垂眸，所以沒有看見，喝完第一口――吳厭的耳根悄悄泛起了暮色的紅。
吳厭喝完粥，檀得接過空碗，把東西裝好扔到了門外，又咚咚咚地跑回來。
“你睡一會吧。過半個小時叫你吃藥。”檀得又盤腿坐下，吳厭家的地暖還挺舒服。
“那你不無聊嗎？”吳厭眨着眼睛逗檀得。她笑眯眯地揮了揮手機，鐵壁防禦道：“這是擺設嗎？”
“……”吳厭默默把被子往下拉，頭枕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對了，你家Wi-Fi快嗎？”檀得故意氣死人不要錢。
吳厭閉上眼，悶悶道：“密碼是……”他突然想起了什麽，愣了一下，才又輕聲說：“989102415。”
檀得邊輸入邊不過心地笑着說：“1024是我生日诶，415不是你生日嗎？”
連上Wi-Fi。她才忽然察覺，密碼是她和他的生日年月日。
為什麽呢？
檀得輕輕扯了扯吳厭被子的一角，困惑地喚他的名字：“吳厭。”
像個小孩子。
吳厭把頭埋得更深了一點，氣呼呼地說：“我睡着了。”
“……”檀得自嘲地搖了搖頭，也許根本沒有什麽意義，只是她自作多情罷了。
設好鬧鐘，檀得若有所思地瞥了睡相意外乖巧的吳厭一眼，埋頭在手機上碼教案。
“吳厭？”叫不醒這豬頭，檀得有點兒無奈地站起身來，輕輕推了一推他腦袋邊的被子。
吳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自然而然地拉住了檀得伸過來的手。
他的手心很燙，估計腦子被燒糊了。這是檀得的第一反應。
她被拉得湊他更近了一些，檀得低頭看着吳厭的側臉。比起年少時，輪廓更分明了一些。
但還是好看。很好看。
漂亮的眼睛，綿長的睫毛，挺拔的鼻子，還有嘴唇。奶白色的臉頰燒出了淡淡紅暈。看上去很乖很……好欺負。
檀得不自覺地看了一會，直到吳厭更過分地把她的手貼着臉枕了起來，她才立刻抽回了手，讓咯噔了一下的吳厭清醒了些。
場面一時有點尴尬。
吳厭扒着被子，一副弱小可憐又無辜的模樣。
檀得盯着吳厭看了一會，無可奈何地對他說了一句：“攤開手。”
吳厭乖乖地把手伸了出來。任人拿捏的樣子，讓人牙癢癢的。
檀得替他倒好開水，看着他把藥咽了下去，才放心了一些。尋思着自己送佛也送到西了，檀得拍了拍自己的衣服：“那我就走啦。”
“……”吳小爺立馬把水杯放下，拒絕貫徹檀得方才下達的“多喝熱水”指令。
檀得歪了歪腦袋：“舍不得我？”本意也只是開玩笑，她連眉頭都沒擡一下。
吳厭卻認真地點了點頭，小孩子似的攥着被子，輕聲說：“我舍不得。”
泫然欲泣的聲色，檀得一時竟不知道他是在耍寶，還是真心實意地辛酸。
但無論是哪種，她都好像走不了了。
也不像偶像劇裏一樣，拉着手，或者再讓一步，牽着衣角入睡。檀得特別大爺地坐在床邊，翻着吳厭枕邊的書。
是她初中最喜歡的《瓦爾登湖》。檀得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為吳厭是為了她，才這麽多年都備着這一本枕邊書。但是……她還是會因為一點點重疊的細節而雀躍。
這麽多年依然毫無長進。檀得合上了書，輕手輕腳地放在床頭櫃上。胳膊肘擱在上邊，她扶着腦袋，看朝着自己這一邊入睡的吳厭。
又是蜷縮的姿勢，檀得微微皺了皺眉。他的不安全感，明顯得讓她有點在意。
可惜，發燒的時候吐露真心的情節發生的并不多。檀得默默把兩個胳膊肘撐在床沿，托着下巴看吳厭微微蹙眉的臉。
她輕輕伸手，用指尖碰了碰吳厭的眉心。
檀得的手指很涼，吳厭幾乎下意識地想要睜開眼，卻忍住了。因為好奇，她下一步會做什麽。
檀得默默收回了手，認真地看了他很久。
在以為她不會開口說什麽的時候，檀得忽然輕輕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吳厭。”
不是如嘆息般的溫柔，而是，那種仿佛抽回了從前所有畫面的生動。
就像此刻，他不用睜開眼，也能憑着了解勾勒出她此時的表情。
檀得好像靠近他了一點點。吳厭幾乎能感覺到檀得溫熱的鼻吸。忽然，一種很微妙的戰栗席卷了全身。
吳厭放在被子裏的手，攥得更緊了一些。
檀得默默地退回到安全距離。當他就在她面前，她怎麽可能冒險。
趁機表忠心，根本不是謹小慎微的檀得會做的事。如果一定要給“假如”，那她也一定是會選擇把秘密永遠爛在肚子裏。
吳厭沉默地翻了一個身，耳朵卻離檀得更近了些。
檀得看着睡得昏昏沉沉的吳厭，悄悄起了身，走去卧室的另一邊，心事重重地輕輕拉上了窗簾。
“走的時候，打招呼比較好嗎？”仿佛是真的苦惱，檀得就那樣問出了口。
吳厭看着窗簾前面檀得的背影，躊躇要不要開口。
她卻歪了歪腦袋，仿佛很輕松地笑着說：“不說了。”
“畢竟，你走的時候，也沒有跟我說。”
他聽不出檀得說這話時，究竟是什麽情緒。
檀得蹑手蹑腳地走到了門口，轉身替他輕掩上房間的門。
放開門把手前，她忽然很認真地說：“如果你沒有回來就好了。”
冷靜又殘酷的，仿佛窗外冷掉的日光。
背過身，檀得咬住嘴唇，看着眼淚溫熱地滴在自己手背。
她卻不知道，那一位并沒有熟睡。攥緊了被子，沉默地流下了眼淚。
不如不相見，是謊言，也是真心。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去約會啦嘻嘻嘻。中秋節要回家，懶得帶電腦了，今天多po一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