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因為我從來沒有想到遇見一個叫宋随意的女人
宋二叔回來了。杜博芮找到宋二叔的時候,宋二叔聽說都是一頭霧水的,不知道女兒結婚了,而且正是和之前相親的那個男人。
杜博芮訂了機票,把宋二叔帶了回來,直接先帶去醫院看宋随意。
到了病房,宋随意剛好睡着了。
宋二叔看着坐在女兒病床邊的男人,心裏一琢磨,知道是誰。
杜玉清慢慢站了起來,拿起桌子旁的拐杖,轉身面對宋二叔。
宋二叔打量他拄着拐杖那條腿,眼裏是閃過一抹驚訝。可能之前有聽說過,但是,真的見到了,觀感感受完全不一樣。
“你是——”
“我姓杜,叔叔可以叫我玉清。”杜玉清說。
“行,我都聽說了,是你救了我女兒。”宋二叔看着他身上穿的白大褂,吃驚的還有一點,殘廢人可以當醫生嗎?
杜玉清對宋二叔低聲說:“随意今天有點發燒,需要休息,我們到隔壁說好嗎,叔叔?”
聽到女兒發燒,宋二叔一下子緊張起來:“她沒事吧?”
“不會有事,我保證她不會有事!”
眼前這個男人的目光堅毅,流露着一種壓倒人的氣勢,與其斯文俊朗的外表有些不一樣,宋二叔說不出話來了。
岳丈和女婿到了隔壁。杜博芮看着弟弟單獨進去房間和宋二叔交談,心裏泛起了一絲擔心。要是他是宋二叔,看見自己女兒這樣,心裏肯定也難受,難免會把責任推到從沒有見過面的女婿頭上。而杜玉清實際上已經做好了攬上全部責任的準備。
可事實上呢,事實上,宋二叔低頭想了會兒,沒有說出任何一句責備他人的話,只說:“我之前不知道,也或許是我沒有在随意的電話裏聽清楚,我女兒這個婚——”
“你女兒是法律上我正式的太太,我答應過,發過誓言,會一輩子保護她好好珍視她,一輩子和她白頭到老。”
“可能嗎?”
杜玉清眯下眼,宋二叔這個樣子有些奇怪。
“叔叔如果想責備我沒有好好保護到随意,我願意承擔所有責任。”
“哎!”宋二叔嘆氣,“随意,她很麻煩到你吧?”
“叔叔?”
“那人來找我的時候,他說是你大哥,我後來一想,不對呀,你不是在鄉下嗎?可你大哥一點都不像是鄉下人。”
說起來宋二叔什麽都不知道呢,完全不知道他原來是杜家的少爺下鄉是去避禍的。沒事了當然會回來繼續當杜家的少爺。只能說這對父女一模一樣,想她那會兒知道他身份以後,第一個念頭想的也是這個。
“關于這事,請允許我對叔叔進行解釋。不管叔叔能不能理解能不能聽得進去,我只想說,我對随意的心是真的。”
宋二叔嘴角流露出來的苦笑,一點都不信他的話:“你父母知道這事嗎?你父母同意了嗎?”
“随意是通過相親和我認識的。她當時也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她的真誠和善良,有什麽理由會被人反對?”
“你避而不談,小夥子。”宋二叔也不是真正的二貨,在某個時候挺精的,一聽他這話已經指出,“聽得出來,你的父母并不完全同意這門婚事。要不然,來找我的人,打電話給我的人,應該是你父母而不是你大哥。”
杜玉清愣了下。
宋二叔愁着眉,只知道自己這個女兒真的挺苦的,命苦,好不容易喜歡上了一個男人,甚至為了這個男人都打算傾盡所有了,哪裏想到一開始是個騙局。
怎麽辦?眼看這男人長得一副絕佳的皮囊,又是個醫生,對他女兒看來很溫柔體貼,他女兒這是上了條賊船下不來了!
“叔叔,你可以告訴我實話嗎?”
“你要什麽實話,實話我不是都告訴你了嗎,小夥子。”宋二叔說。
“我覺得叔叔好像對随意有什麽隐瞞的事情,上回我去過叔叔你們家,發現沒有一張照片是有随意她媽媽的。”
宋二叔那雙眼睛落在他的臉,一絲驚詫,一絲驚怕,很快地低下頭去,喃喃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媽媽當然有照片。”
“為什麽不擺出來呢?”
“肯定是有理由的。她媽媽為了她死了不是嗎?所以,如果擺上她媽媽的照片,不是讓她看到難受嗎?你說你喜歡她,為她好,連這點事都想不到!”宋二叔說到最後臉蛋漲到通紅,明白人都看得出來,他這是氣自己,惱羞成怒。
只是這女婿還是一副冷靜卓越的樣子看着他。宋二叔冒汗,想走。
門這時候打開了,魯仲平走了進來,對着宋二叔說:“宋叔叔,好久沒見。”
宋二叔嘴唇哆嗦着,指着魯仲平的臉:“你怎麽在這?”
“我在這裏當麻醉師。”
宋二叔的腿軟了下,坐回椅子上。
“叔叔。”魯仲平走到他面前,“我問過我爺爺了,我爺爺說,後來随意把事兒都忘了,你都沒有和随意說,是嗎?”
“嗯。”宋二叔對此撒不了謊。
“随意的媽媽究竟是死了還是活着?”
宋二叔哎,長嘆氣:“你們說來說去,如果想挖這個的話,沒有用處。她媽媽确實是去世的了。”
“叔叔,你到現在都打算對随意撒謊嗎?”魯仲平都看不過眼了,生氣地說,“她有權利知道自己母親是否活着的真相。”
宋二叔拍個大腿:“我怎麽可能在這個事上說謊!她媽媽死了是死了!”
聲音大了些,隔壁睡着的人輕輕動了動身體。
宋二叔仿佛驚弓之鳥,到了現在,他反而不知道怎麽面對自己的女兒,拔腿就想逃。
杜玉清和魯仲平互看了眼。杜玉清說:“這樣吧,叔叔你先到我和随意的房子住。”
“不用,我回自己家裏。”宋二叔說,起身提腳。
杜玉清在他後面說:“宋家的奶奶好像說漏嘴了,說是自己把随意的媽媽趕走的。”
宋二叔的腳踉跄了下,扶着牆繼續往前走。
看着宋二叔的背影,魯仲平一邊嘆氣,一邊對杜玉清說:“她不是很想見她爸爸嗎?”
“不!現在她爸爸不适合見她,她的病情也不适合見她爸爸。”
魯仲平吃驚地看了下他的臉:這個老同學,老樣子,對自己岳丈,還是一副專業的醫生面孔。
宋二叔回到了自己家。沒多久,知道了自己女兒讓宋思露開車,然後宋思露受傷住院的事。他急急忙忙提了看病的水果趕去宋思露的醫院。
三叔三嬸在宋思露病房的門口,早就守株待兔了,等着這個老二一來,劈頭蓋臉地罵,好出那個氣。
哪裏想到,宋二叔到醫院門口被人攔截。
攔截宋二叔的人是宋家老大,宋大伯拉着宋二叔,先到了宋奶奶的病房:“思露她沒事,挺好的,快出院了。倒是媽,這下病的不輕。我家婷婷都得輪着排隊來服侍奶奶。你趕緊把随意找回來盡孝道,不然太不像話。”
宋二叔這人老實,聽宋大伯這樣說都沒有意識到其他宋家人不知道随意受傷的事,說:“随意她在住院,我替她看着她奶奶。”
“你說什麽?她住院?她怎麽可能住院?她不是做了錯事躲起來了嗎?太不像話了,有個當醫生的老公,假裝生病都可以了!”宋大伯怒氣沖沖地說。
宋二叔傻眼:他女兒這是裝的生病嗎?
在旁邊的翠姐和宋婷婷見着這個情況,互相遞個眼神,走過來,圍住宋二叔。
“二叔,随意她怎麽了?在哪裏住院呢?住院這麽大的事都不告訴我們,也不讓我們這些姐妹去看看她怎麽行?”宋婷婷流露出像是很關切的神情說。
宋二叔聽她這話好像沒錯,搔了把腦袋:“她住哪家醫院我也忘了。人家帶我過去的。這樣,我得打個電話問問人家。”
“二叔,你快打吧。”
宋二叔拿起電話,撥了杜博芮的手機號碼。
杜博芮沒有防備,把宋随意住院的地址告訴了宋二叔。
宋家人知道消息以後,一群人都氣得咬牙切齒的,心裏想的都是宋随意狡猾至極。像三叔三嬸,想着自己女兒同樣住院,但是沒有杜仙人照顧。宋随意倒是好了,被杜仙人保護起來寵着了,這怎麽得了?這一切不是宋随意惹出來的嗎?怎麽可以讓宋随意一個人逍遙在外?
像宋婷婷和翠姐,都可以想象到宋随意和杜玉清這對夫妻因為這事兒這段時間恐怕是更親密了。
一夥人于是連哄帶騙的,騙了宋二叔帶他們去宋随意住的醫院。因為他們知道,如果沒有宋二叔,他們根本進不了那家醫院根本沒有辦法看到宋随意,怎麽鬧?
在宋随意的病房,杜玉清站起來,神情一絲嚴謹的緊張。
魯仲平告訴他:“片子出來了,你最好親自看看。”
由于宋随意突然反複發燒,他們不得不懷疑她的傷口內部有問題,于是重新做了個檢查。杜玉清跟在魯仲平後面,走去醫生值班室看片子。
那邊,宋家人讓宋二叔帶路,殺到了宋随意的病房。
宋随意聽到嘈雜的聲音,迷迷糊糊睜開眼,剛好看到宋大伯等人圍着宋二叔,她一驚吓,忘了他交代的,起來掀起被子:“爸?!”
宋二叔轉過頭看見女兒,剛想開聲。沒想到自己兄弟,宋三叔宋四叔,一個抓住他身體,另外一個一巴掌突然打到他臉上。
“你這樣教你女兒的!你知不知道你女兒差點把我女兒害死!”宋三叔沖宋二叔咆哮宛如一只巨熊,完全沒有了兄弟的樣子。
宋二叔被打的一臉懵,嘴唇抖抖:“我,我——”
“爸!”宋随意沖了出來,鞋子都沒有穿,沖出病房的門,對着宋三叔喊,“有事找我,找我爸做什麽!”
“你說的好,找你!是要找你!你這個沒有良心的,要不是你,你妹妹會受傷在腦袋裏打個洞嗎?你倒是躲一邊去了,只知道辦男人。上梁不正下梁歪!我這就再教育你爸你才知道什麽叫做錯!”
宋三叔再揚起手。
宋随意跑過去,把自己擋在宋二叔面前。
宋三叔那巴掌下來時,眯了下眼,剛好要甩到她身上。
“住——手!”
誰的聲音?
宋家人齊齊轉頭,看見了兩個穿白大褂的男人。其中,拄着拐杖的杜玉清,那一臉仙人的容顏此刻鍍上的那層瀝青,仿佛化為了閻王。
宋三叔的手舉在半空不知道怎麽落下來。
“你們發瘋了嗎!”魯仲平不可置信地對宋家人喊道,“她是病人,還沒有好!還在發燒!整整做了五個小時的手術才下的手術臺,差點醒不來。你們打她是想殺人嗎?”
聽說自己犯了殺人罪,宋三叔猛地把手挪了個方向:“不,不對!不是的,我沒有想過打她。是她自己沖出來的。”
無論宋三叔怎麽解釋,宋家人只知道,那個男人的表情沒有一點變。連宋随意看着他那個樣子都有些害怕起來。
他這個表情她從來沒有見過。
夠了,都夠了!
杜玉清大步邁了過去,突然一只手把坐在宋二叔前面的她抓了起來。
“杜大哥,杜大哥——”她被他抓的那只手,只知道他把她的手抓的好疼。
他一直拉着她走,直接拉她拉回到病房裏,然後砰一下,當着宋家人的面關上門。
宋家人如夢初醒。翠姐嚷了起來:“哎,這幹嘛?她爸都沒有和随意說上話呢。”
“走!不要讓我再見到你們其中任何一個!”
杜玉清的聲音從門板裏頭傳出來,那樣的霸氣和嚴厲,讓宋家人每個人都發了冷。
“他怎麽連你都罵?”翠姐宛如不可思議的,對着宋二叔說。
宋大伯一反常态,把坐在地上的宋二叔扶起來:“你是他岳丈,快過去和他說,你要見随意。他沒有理由不讓你見你女兒。”
哪裏知道宋二叔自己突然搖了搖頭:“不了。我之前有見過。”
“你胡說什麽,你都到這裏來了,你不見随意就走?”宋大伯對着弟弟不耐煩地說,“你怎麽一直這麽二?!”
宋二叔垂下眼:“我本來就這樣。”說完他站起來,一個人在衆目睽睽下離開。
宋家人簡直不敢相信。但是,沒有宋二叔的話,這裏肯定鬧不下去了。
病房裏,宋随意看着他那張嚴峻的臉,喊了聲:“杜大哥,那是我爸。”
“你爸也不對,明知道你都這樣了,他還帶人來。”
杜仙人從來是這樣的,不論親遠,只論個理,只遵守一個原則。
宋随意有點生氣了:“我有時候都不知道你怎麽想的。”
“你要知道我怎麽想?”
宋随意忽然縮了下腦袋,她用力地掙了掙,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哪怕他這個表情讓她看了真的感到害怕。
“那是我爸爸,他是這樣的性格,他是我爸爸,你原諒他不行嗎?”
杜玉清沒有說話,拄着拐杖到了她的床頭櫃前,拿起支體溫計,對着她說:“把嘴巴張開。”
宋随意別過臉:“我話沒有說完。”
“我的話只說一次,把頭轉過來。”
宋随意倒在床上,不理他。
他彎下腰,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掰過她的臉。
她對着他的那雙眼眶有點紅,但是極力掩飾。她不想和他吵架,好像這是和他第一次吵架。
即便如此,他的表情沒有變,掰開了她的嘴巴把體溫計塞了進去:“不準說話,含緊了。”
她只好用手指抓起他的袖口,抓着抓着,好像一只調皮的無法忍耐的貓兒。
對于她這個幼稚的舉動,他卻是寬容地包含了。
宋随意深深地感受到,說隔代真是隔代,他這會兒這個杜大醫生,肯定是把她當小孩子看了。
到了時間,他把體溫計從她嘴巴裏拿出來,對着燈光看了看。不用看,他其實都能猜得出來,經過剛才激烈的那一鬧,那麽激烈的情緒刺激下,她的體溫急速攀升了。
他去看她的片子的時候,發現她肺部有了感染。傷口沒有好,加上肺部感染,等于本來好點的病情卻突然加重了。
“杜大哥。”看他老半天沒有聲音,宋随意倒是擔心起他了,問。
“下午要把你送去隔離病房。”
這是他最終最難下的一個決定,但是作為一個醫生他只能做這個艱難的決定。她的身體條件已經不能再這樣拖延下去了。
“隔離病房是什麽?”
進了隔離病房,他如果去看她,都得全身遮蓋,穿隔離服,避免傷害到她。想她在手術室裏看到他那個樣子那麽害怕,他想也不敢想,接下來她會不會崩潰。如果打麻藥,魯仲平又說有危險。
他作為醫生從來沒有這樣艱難地抉擇過。天知道,他此刻只想當她的老公。這話要是被吳俊澤他們聽見,肯定覺得他瘋了。
“随意,知道我為什麽當醫生嗎?”
宋随意眨眨眼,第一次聽他自己主動提起自己的事。她不敢呼吸,屏着氣。
難道他是為了誰,為了哪件事當醫生嗎,和宋思露一樣?
“那是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會遇到一個叫做宋随意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