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車禍
唐理智不再将唐餘安拒之門外，她說“我們可以做朋友”。朋友的意思就是他不能跟她牽手、擁抱，親吻什麽的更是天方夜譚。
唐餘安很苦惱，每次見面都像隔靴搔癢。
一個月後，他開始沖她發嗲，想要打美男計，結果小姑娘眼珠子一轉，說道：“不想做朋友的話，還是做回親戚吧。反正我本來就是你小阿姨。”
小阿姨，絕對不可能。
但唐理智的這句話卻讓唐餘安想到另一層，或許他的寶寶還是在擔心兩邊家庭的看法吧，尤其是兩個媽媽。中年婦女的确不是容易對付的主兒，而且她們一個是親媽一個是準丈母娘，唐餘安擅長的講證據做分析完全派不上用場。
漸漸地，正盛集團好多人都知道最近有一個和小唐總套近乎的法子，那就是告訴他如何擺平親媽和丈母娘。
法子用了不少，可惜兩位長輩依舊油鹽不進。倒是兩位爸爸們大受觸動，紛紛站在了他一邊，不過爸爸們人微言輕，站在哪一邊都改變不了局面。
很快，春天到了，是踏青的好時機。
那天他正在江蘇的一個地級市出差，飯局散夥的時候将近11點，原本酒店已經訂好了，但他忽然起意，讓司機送他回上海。
或許冥冥中有了注定。
“唐餘安，嗚嗚嗚。”光是叫出這個名字，就讓唐理智淚如雨下，她沖着電話聽筒不斷地問：“怎麽辦啊？怎麽辦？”
“寶寶，你不要哭，到底發生了什麽？”一瞬間，唐餘安的心就揪了起來，他揉着眉毛，所有的困意煙消雲散。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感覺高高在上的小唐總忽然接起地氣。
“爸爸媽媽出車禍了，去農家樂的時候車子爆胎了，唔唔，我媽還要做手術。”她拿餐巾紙蒙着眼睛，并不想讓動車上的其他人看見。
她一點兒都不堅強，根本不能接受這個事實，腦海裏已經浮現出無數車禍場景。
“你在回上海的動車上？”
“恩。”
“注意安全，我現在在回上海，大概兩個小時到醫院。我現在就去試着聯系醫生，你聽話，不要再哭了。”
“唔……唔。”小姑娘忍着抽泣，點了點頭。
“相信醫生，相信我。好不好？”他盡可能地沉下語氣，給她信心。
“嗯。”頓了頓，她很快說了一句：“你開車也要小心！”此刻，她已經沒法承受更多的打擊。
從接到電話到趕到醫院，唐理智好像快要花光力氣。
夜已經很深，手術室外卻是亮如白晝，讓她的眼睛有些刺痛。
醫生給她遞來很多需要簽名的東西，她想認真看進去的，但慌張讓她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在簽完之後不斷地、不斷地拜托醫生。
繳費、開單，她在醫院跑上跑下，看着高昂的費用，她發現已經真的沒有一點點抵禦風險的能力。用完花呗和借呗，她只好向林缦姐借錢。
“理智你別急。醫生都會往壞了說的，你媽肯定沒事。”姑姑和林缦姐一直陪在她身旁，後來李絮和顧向亭也來了，還有一些平時走動多的親戚，都打來電話慰問這個剛剛長大的小姑娘。
“嗯”，是她今晚說得最多的話。她聽唐餘安的，真的沒有掉一滴眼淚，哪怕心中再害怕，也體面地和每個人交流着。
手術還有很久的時間。
醫生中途出來說了一句：“大腿粉碎性骨折，準備裝鋼片，不過流血過多，不排除截肢的可能，希望你們能理解。”
不理解又能怎樣，唐理智點了點頭，心中恐懼又增加了一分。期間，她跑去普通病房看了一眼打了鎮定正在熟睡的唐爸爸，又再次回到手術室外。
這次的農家樂，俨然釀成了悲劇。
唐餘安來的時候，就看見他活潑的小姑娘變成了一個木頭人，傻傻地愣在那裏。
“唐理智。”他快步走了過去，不顧她跟他的約法三章，不顧做朋友的底限，他緊緊地擁住了她。
“不怕，我來了。”
一句話，讓小姑娘的眼淚再也無法克制，就像有了後盾，再也堅強不起來。唐理智躲在他懷裏，低聲啜泣起來，眼淚很快打濕他的襯衫。
“寶寶，你要堅強點。你媽媽醒來看見你這樣哭，會耽誤恢複的。”他順着她的後背，一下一下地撫慰着。
“唐餘安！都怪你！”唐理智驀地擡起了頭，氣鼓鼓地看向他：“都是你有事沒事往我們家跑，害得我媽說她要去農家樂躲躲。都是你的錯！”
“怪我，都怪我。”唐餘安的下巴抵在她的腦門上，他語氣很柔，正熨燙着唐理智的心：“那我對你保證，你媽媽一定會康複的，好不好？”他心甘情願做她的出氣筒。
其實唐理智不是真的在計較，只想要一個人能在今晚陪她分擔作為獨生女突如其來的壓力。
她沒再指責，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裏。
時不時地，她會叫一聲“唐餘安”，得到一句“我在”，又不說話了。
手術結束，将近八點，唐媽媽的腿算是保住了，但大概率來說，很難恢複到從前自由行走的程度。
不幸中的大幸，唐理智別無所求。
她原本想一個人抗下照顧唐媽媽的工作，沒想到所有人提反對票。于是變成了她、姑姑、林缦姐輪流照顧唐媽媽，後來陳敏聽說了，拎着大補湯來唐媽媽床前哭了一陣，也加入了陪床的行列。
這其中唯一一點瑕疵就是杭州工作室對唐理智的不滿，小團隊本就人手一個崗位，唐理智請個大長假算什麽名堂。這一點，唐理智自己也覺得過意不去，和唐餘安聊過之後，便決定将工作辭了。
“媽媽至少要恢複三個多月，爸爸這個月也要好好休養，我總不能把他們丢給護工和保姆吧。”一旦将爸爸媽媽放上天平，唐理智覺得自己不管不顧的追求根本不值一提。
“唐餘安，這個月我會一邊照顧媽媽一邊找工作。如果到了下個月還沒找到的話，能不能請你幫忙。唔，像助理類的工作，我也可以接受的。”
“好。”唐餘安心想，或許這場車禍最大的好處就是讓唐理智更成熟了。
醫院的走廊上，正準備離開的唐餘安碰見拿着保溫壺的林缦，林缦打了聲招呼，恭喜道：“小唐總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她笑得很篤定，唐餘安卻不敢這麽自信，被磨了這麽多個月，唐餘安倒有些拿捏不住唐理智了。
林缦看出這一點後，不禁替自家表妹感到欣慰，興許眼前這位真的是她的良人。
“姑媽出事的那天晚上，她第一個打的電話就是你。其實家裏親戚那麽多，她需要幫忙，為什麽一定要你呢？”
因為他是她心中可以依靠的那個人啊，唐餘安心中一亮。
“她那天一直很鎮定，直到你來了才哭出來。所以再等等吧，理智可能只是不想讓你被原諒得太快。”
唐餘安皺了皺眉，轉而輕笑出聲：“确實像她，有點作。”
“你這種性格，不就是缺一個作天作地的小姑娘嘛。”林缦跟着笑起來，她猜被作的這位也一定樂在其中。
好的愛情，有千百種不是，可想起來都是甜的。
照顧完唐媽媽的晚飯後，唐理智找了一家醫院附近的馄饨店請林缦吃飯。
本地阿姨包的馄饨個個又大又圓，唐理智一口下去，嘴巴塞得滿滿的。她扭頭看向林缦，發現林缦吃得不太積極，似乎欲言又止。
“缦缦姐，是不是唐餘安跟你說了什麽？”她對她男人太了解了，這個家夥現在無孔不入，恨不得走在大街上，讓每個路人都來勸她複合。
等等，唐餘安暫時還沒升為她男人呢。唐理智敲了敲腦袋，心想怎麽連自己都被帶偏了。
“我就說嘛，你是我們家最聰明的人。”林缦不吝誇贊，還夾了一塊熱乎乎的炸豬排到她的碗裏。
“這有什麽難。她幫你解決了和周家的事情，你心地一向善良，肯定過意不去要幫他。”
“這可不盡然。”林缦好笑地眨了眨眼睛，她什麽時候成了為了自己出賣表妹的人了。“那你告訴我，你到底對他什麽想法。如果你不喜歡他，我就換個話題跟你講。”
“……”答不上來。
于是林缦誘導道：“姑姑手術的時候，你為什麽會去找他呢？”
“……因為我知道他肯定會幫我。”
多任性的答案啊。她這個表妹內心其實穩如泰山，如今怕是能把唐大律師揉圓搓扁，人家還樂得撒潑打滾。
“你打給我們的話，我們也會想辦法幫你的。”林缦繼續說道。
可是親戚……親戚總是隔着一層罩子，讓親戚幫忙做什麽都是一份人情，唐餘安就不一樣了，她可以把他喊來，還能氣勢洶洶要打要罵，反正她不覺得唐餘安會對她生氣。
這種想法，讓唐理智自己都吓了一跳。
唐理智敗下陣來，老實地承認道：“我是還喜歡他啊。誰讓他臉皮那麽厚，動不動就送個禮物、搞個偶遇，還每天早中晚報告他的行程。”仔細算算，他們分手快要半年了，卻愣是覺得一天都沒分開過。
唐餘安的毅力，果然與衆不同。
“那你就別鬧了，人家也不容易，上班996，剩下一分一秒全用來哄你了，到時候身體垮了，心疼的還是你啊。”
“我讓他好好休息了！”唐理智噘着嘴，不太服氣的樣子，“我就是……就是覺得吃回頭草還挺那什麽的。而且你和姐夫……唔，前姐夫，你們不就斷得幹幹淨淨嗎？”
正如林缦所想，她離婚的事情确實讓唐理智降低了對婚姻的憧憬。不過人與人是不同的，有的破鏡不能圓，有的破鏡能圓。
林缦吃得差不多，擱下了筷子：“周賀南有下家，還有兩個私生子，你的唐餘安有什麽。”再談起周賀南的名字，林缦已經釋懷很多，從前她總以為十幾年的糾葛就是一輩子的噩夢，沒想到真的斬斷了，不過如此。
“唐餘安有各種前任。”唐理智駁回道。
“哈哈哈。”林缦不禁笑出聲：“你拿這個标準衡量當代人，很容易孤老終身的。”
“還有呢！我媽不喜歡他，他媽不喜歡我。”
“姑媽這次一折騰，唐餘安鞍前馬後地出力，你覺得姑姑還能狠下心不讓你們在一起？就你男人那個嘴皮子，你們要真大大方方地在一起，誓死不分開，不出半年，姑媽肯定被他哄得團團轉，估計還要催你們結婚呢。”
“你不懂，我媽很強硬的。”唐理智自小活在唐媽媽的強硬政策下，不敢茍同。反而林缦看得更清：“姑媽還老是說姑父不好呢，年年來我們家都說要離婚，你還真信你媽說的每個字哦。”這麽想來，唐理智對自家男人的作還是繼承了唐媽媽的風範。
“也是。”
“別被我和周賀南影響，更何況，我都快走出來了。”
“是那個梁醫生是嗎？”唐理智的第六感很靈敏。
林缦點了點頭：“感情是淡了點，但我覺得剛剛好。”她行至30歲，終于發現未必要豪宅跑車，未必要愛到濃烈，普通、平淡，日複一日細碎的幸福，足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