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熱量
揚言要折騰出幺蛾子的顧向亭終于在這一天克服了早起的困難，他攔了輛出租車，在八點前到了唐餘安父母家的小區。
他以為自己來得剛剛好，剛想下車去人家裏讨個早飯，不曾想唐餘安的車已經發動了。
肯定有貓膩，起這麽早，居然每天還九點多到公司，阿斯頓馬丁創始人的臉都要被丢盡了。
于是他讓出租車司機跟在唐餘安的車後，為了避免暴露自己，他還整個人俯身趴在了後座。
“小夥子抓奸啊？”出租車司機不愧閱盡人世滄桑，一大早就問出這麽深夜性質的話題。
顧向亭配合地連連點頭，用力過猛，感覺腦袋都快掉下來了。
只見唐餘安的車在小區裏繞了大半圈，在另一棟樓房前停了下來。
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了！顧向亭穩了穩心跳，高舉手機，進入了攝影模式。
诶――？他抽了抽嘴角，這個從臺階上一蹦一跳下來的不是理智妹妹嗎。诶，為什麽不能是理智妹妹，他本來就懷疑唐餘安暗戳戳喜歡着理智妹妹呀，于是顧向亭兩只手指一比，畫面直接放大。
減肥餐研究多了，唐理智琢磨出幾個味道不錯熱量還低的菜譜。比如今天的玉米卷餅，一口咬開，蛋白的焦香、蛋黃的濃郁配上番茄泛着酸的清新還有三文魚自帶的海鮮味道，宛若嘗盡了太平洋。
“人間絕品！”她一口咬掉卷餅的三分之一，然後一邊回味食物的原味一邊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唐餘安！我感覺我虧了！就我這廚藝最起碼值兩張見面會門票。”
“趙世京有票！”
“那我還想帶李絮去嘛~”說話的時候，她正舔着下嘴唇荷包蛋的碎渣。
“做人不能得寸進尺。”
“唔哼……”她像小貓咪一樣哼唧起來，不過吃餅的速度卻沒有減慢。
唐餘安側頭看了她一眼，突然覺得好笑。一貫以來，他“工作優于一切”的原則衆人皆知，為了工作，他從來都是潦草應付早飯，剩下幾餐只要沒有約會也很少準點，但最近，他開始對早飯充滿了期待、并且充滿了食欲，甚至還向唐理智要求第二天的菜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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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唐餘安竟然會變成一個吃貨？唔，不太能接受這個設定。皺着眉的他手一晃，流心的蛋黃便滴到了他的白色襯衫上。
“拿紙！”他不敢動，大聲指揮起唐理智。
唐理智丢了張紙給他：“哼，求我幫忙還這麽橫！”
“你……幫我擦一下。”他動作尴尬，不得不繼續求助。
“那再給我一張票！”
“好――”唐餘安苦惱地拖長了尾音，他真是拿她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哼哼哼~”心情頗佳的唐理智哼着小調彎下腰，替他将襯衫領子下的蛋黃抹去，然後得逞地擡頭。她正想角色互換，好好教訓一波唐餘安，卻發現他的鼻子就在自己的上方，她，正呼吸着他的呼吸。
危險！在唐理智的大腦做出判斷之前，她的身體迅速并且誠實地回到了原位，正襟危坐，一臉嚴肅，如同做錯事被罰的小學生。
“我靠！”沒想到唐餘安和理智妹妹都到了這一步還要瞞着他。靠着不甚清晰的昏暗的放大畫面，又綜合他本人多年戀愛的經驗，顧向亭腦補出了一場青春唯美老少戀。
而打斷他腦補的是出租車司機：“年輕人，別難過。這年頭，不都倡導綠色環保嗎。”
“不難過！我為他們開心！”顧向亭笑呵呵地答道。他正在編輯微信，一改之前的蜷縮，此刻的他四仰八叉地倒在後座。
出租車司機看不懂這位年輕人，心想應該是瘋了。
收獲重大信息的顧向亭可管不着別人的看法，他在微信群裏醞釀着措辭。“餘安少爺新女友出爐！”；“驚！兄妹竟然是……”；“高管為何熱衷地下戀”……小顧總想了無數創意，腦細胞用了大半，最後卻選擇盡數删除。
他好不容易抓到餘安哥的把柄，這次一定要物盡其用，務必産生200%的效用。
飯點前，青姐宣布了一個好消息，她已經向魏主任發送完辭職信，即将脫離本公司的苦海了。
不過成熟的她沒有過分樂觀：“希望我的下家至少比這兒好一點吧。”
唐理智看到這條信息的時候，連連發了三個大拇指的表情：“值此裁人換血之際，您居然反向裁了公司，酷！”
說起來，在職業規劃和能力提升方面，唐理智一直都很欽佩青姐的自律。同樣是辭職，唐理智往往是不計後果，突發奇想，一旦自己覺得忍無可忍就立馬奉上辭職信。而青姐不止于騎驢找馬，更是在工作之餘學習各種項目管理、編程系統，青姐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麽，需要什麽，并且為之努力，并且沒有放棄。
再想想自己一開口就支離破碎的法語，她慚愧地撓了撓頭。
為了慶祝青姐脫離綜合服務部的苦海，唐理智和趙世京特地在網上請了跑腿小哥，搜羅了一堆正當紅的零食來搭配午飯。
來自北海道的抹茶牛乳冰淇淋，紐約前三名的黑醋栗蛋糕，大白兔奶糖奶茶。
樣樣甜膩可人，樣樣熱量殺人。
唐理智的叉子無從落下：“早知道我就點一份色拉了。”她苦着一張臉，心中擔憂萬分，天人交戰老半天最後還是大義凜然地戳了一塊黑醋栗。
“唔，你們說為什麽這麽好吃的會讓人變胖啊。”
“你又不胖。”青姐開了一杯奶茶，她天生骨架小又瘦，從來不擔心發胖的問題。
“哪有。”唐理智撇了撇嘴：“我肚子上的肉坐下來都能疊出三層。”
“太瘦了手感不好，男人想要的都是看着瘦摸着有肉。”
談話怎麽偏離了正軌，未婚甚至未戀愛的唐理智沒有接話，于是青姐繼續說道：“小唐，你最近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唐理智被吓得一用力，叉子立馬折斷。她“啊”了一聲，慌裏慌張地擺起手：“沒有沒有沒有，怎麽可能啊。”她沒有說謊，可是依舊臉蛋發燙。趙世京在一旁捂着嘴偷笑。
“?G，我都要離職了，不會亂說的。照我看，你這個樣子肯定是有男朋友了，再不濟也是暧昧對象吧。你看你以前t恤牛仔褲，現在連着一個禮拜都是裙子。而且運動鞋不穿了，拖鞋也不穿了，還穿個小平跟。小唐啊，有就不用藏着，我和小趙也不是奪人所好的那種人呀。”興許是有下家了，青姐的心情格外好，一直開着唐理智的玩笑。後者皺着小臉，腦袋搜尋好幾圈都想不出應對的話，偏偏趙世京還要湊熱鬧：“青姐說得好有道理，女為悅己者容。理智，你是不是瞞着我們在談戀愛。”
她的手纏在唐理智的手腕上，此刻追問不休的樣子像極了黑化的巫婆。
唐理智往嘴裏塞了口蛋糕，咬牙切齒地搖頭：“我就不能為了我自己打扮呀。”她被戳中心事的模樣可一點兒都不像是在說實話。
“哈哈哈哈哈哈。”其他兩人心知肚明地笑了起來。
“哎呀，我吃好了，要回辦公室準備下午的會議了。”叉子一扔，唐理智落荒而逃。
會議開始，一切順利。
供應商擁有法國人天生的禮貌和浪漫，誇了好幾次唐理智的法語，讓她飄飄欲仙。可會後唐餘安一句：“你的法語是英國人教的嗎？”讓她備受挫折。
為什麽要跟她的老師發出一樣的評價。
“你怎麽又來這兒？”因為是工作場合，她強行壓下了反擊的怒火，語氣還算平靜。
“你在車上折磨我那麽多天，我當然有必要來看看你的學習成果。”
哼，擺明了是來嘲笑她。唐理智甩了甩頭，抱着回收的資料徑直走回了工位。
而不知從哪兒鑽出來的顧向亭突然出現唐餘安的身邊，他摸着下巴，語重心長道：“哥，工作時間，不要調戲女員工。”
唐餘安回頭瞟了他一眼，發了個不明覺厲的鼻音，便扔下了他。
二十分鐘的會間休息後，供應商的樣品拍攝在空廠房內正式進行。這是唐餘安的作風，少開會，多做事，生意落成一定要全速推進。
不過大家都沒想到，一向用來儲存貨物的空廠房，通風系統不盡如人意。七月的天将它烘烤得又悶又燥，幸好顧向亭找人臨時調來幾架立式空調，衆人才得以免去就地中暑的風險。
掌鏡的依舊是QUE團隊，唐理智當初沒能被人家錄取，此刻自然特別想研究研究他們的真本事。
她借着幫助行政的由頭，在一旁的角落裏觀察起來，一會兒看看攝影師的畫面，一會兒看看電腦圖片即時處理的操作，然後默默記在手機上。
“理智妹妹！”顧向亭具備人群中快速找人的技能，他舉着咖啡袋子，一路穿梭到了唐理智的身邊：“這麽熱，來杯冰咖啡吧。”
“謝謝！”她不耐熱，确實很需要。
可手指剛剛搭上咖啡杯的邊緣，令人絕望的警告聲便傳來了：“拿鐵，至少200卡路裏。”
靠，知道了卡路裏數量還怎麽喝得下去。
“不過不要緊，中午的蛋糕應該比這個熱量高多了！”唐餘安的聲音輕飄飄的，然而越是輕，嘲諷的意味就越強。唐理智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因為這人從小讀書好、工作能力強、而且居于高位，絕對是在職場分分鐘被人打死的命。
氣氛略微僵硬，顧向亭卻看出自己的機會，他拿出一杯美式遞給唐理智，還沒來得及說殷勤話，唐餘安再次出聲：“美式也有60卡，至少跳繩十分鐘。”
“跳就跳！”唐理智煩透了他這種态度，一把奪過美式，喝了大半杯。
苦，苦死了！
不敢再多嘴的顧向亭看了看面帶愁容的唐理智再看了看同樣面帶愁容的唐餘安，心中極為遺憾，他們餘安哥追女人的方法還真是特別，難怪這張臉配上這個身家至今還是單身。
唉。
不過他實在是多慮了，眼下他更需要擔心自己。因為唐餘安的矛頭很快對準了他：“小顧總現在負責場務？是大材小用還是本職工作飽和度太低？”
“哈――哈，我……我先走了。”如同屁股被火點着，顧向亭一溜煙跑回了供應商那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