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餘宋帶衆人來的,是他在江城的居所,買下的時間并不長,大多數時間都空閑着,因為太大,又沒有煙火氣,一個人住在這裏,徒添不是。他最好的預想就是,如果以後可以和倪想結婚,坐在沙發上看着她在開放式的廚房裏忙忙碌碌,那才是最好的事情。
倪想跟在他身邊走進大客廳,一步步來到會客區坐下,大寬和何如墨跟在後面,何如墨的視線始終定在倪想拉着餘宋的手上,她比起七年前剛出院的時候,已經瘦了很多,從背影看,依稀可以瞧見當初那纖細的線條,這讓他心裏面某個地方咯噔了一下,本來将要爆發的憤怒硬生生忍了下去。
“随便坐。”
走到目的地,餘宋回過頭淡漠地看着兩個多餘的人,簡單地說了三個字。
倪想将自己的背包放到沙發上,從裏面取出一個精致的小包來,拿着對餘宋說:“你跟我來一下。”
餘宋看了一眼她手裏的包,她的一切東西他都記得清清楚楚,所以他知道那是化妝包,大約是看見他還沒卸妝,所以想幫他卸妝吧。
餘宋忽然就心情好了很多,到了這個時候,再次見到何如墨,她心裏想着的,記挂着的,還都是自己的事情,這難道不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嗎?
餘宋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嘴角,餘光瞥見黑臉的何如墨,面上免不得帶起一些得意的色彩,何如墨怎麽可能任由他們就這麽離開?所以在餘宋跟倪想要走的一瞬間,他開口冷聲道:“你們有什麽事是需要必須背着我才能做的麽?倪想,你坐在那,不要去。”說到最後,冷漠的聲音完全轉變成了一種溫和的,甚至略帶哀求的語調,和開始時對餘宋說話的語氣截然不同。
大寬現在是慌張的,不知未來會怎樣的,但在這時也不得不感慨一句,果然不愧是影帝啊,語氣轉變如此之快之自然,他們這些凡夫俗子,完全學習不來。
而他這樣說話,也終于算是讓倪想用正眼瞧了瞧他,幾乎就是在倪想看過去的那一瞬間,餘宋抓住了她的手,不自覺地慢慢收緊力道,哪怕他什麽也沒說,她也能體會到他心裏現在的擔憂和不自信。
其實說出來要讓人笑話,餘宋這樣的男人需要不自信嗎?得是什麽樣的女人才能夠讓他這樣的男人都不自信?那還不得是仙女下凡,才冠天下嗎?
可偏偏不是那樣。
倪想這個人,說得好一點,長得不難看,性格也不錯,沒什麽脾氣,但也不是軟柿子,誰都能欺負。但說得差一點,那就是身材沒看點,相貌不突出,性格溫吞沒有特點,幾乎是挑不出一個完全沒人可比的優點的。
感情有時候就是這樣沒道理,時間的早晚,相遇的契機都很重要,不能早也不能晚,或早或完了,遇見的就都不再是那個人了。
時隔數年,倪想變成今天這樣,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光彩照人的少年女神了,卻仍然有這樣兩個男人因為她變得敵對,想着想着,倪想就笑了。
“那我們在這裏弄吧。”即便她看了何如墨一眼,可開口說話時依然是對餘宋說的,她坐了下來,餘宋就坐在她身邊,然後她就開始旁若無人地替餘宋把臉上單薄的妝容卸掉,因為底子好的緣故,化妝師只給他塗了底妝,修了眉,幾乎不需要太多複雜的線條,多了反而會影響他本身的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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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的手一點點在他臉頰上移動時,很不合時宜的,餘宋的心跳加速了,他垂下眼不去看倪想的臉,視線定在她白皙的手上,心跳卻越發快了。
何如墨今天來的目的是結束倪想和餘宋的來往,怎麽可能就這麽眼巴巴看着他們親親我我?
在倪想開始的第一時間他就受不了了,但理智讓他耐着性子又忍受了一會,可最終,他還是沒能忍住,直接站了起來,把倪想放在桌子上的化妝包拿起來丢到了一邊。
卸妝進行到一半被迫中止的倪想再次看向了何如墨,何如墨望着她一字一頓地強調:“你是我的女人,我不允許你再跟他有任何來往,現在回到我身邊來,倪想,過來,不要讓我說第二次。”說完話,何如墨就朝倪想伸出了手,盡管話語強硬,可眼睛裏卻帶着無聲的祈求,似乎在說:請你千萬不要拒絕我。
可惜,倪想怎麽可能順從他呢?
七年了,七年的時間,一個國家都可以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更不要說一個人的感情。
“何先生,你剛才說的話我只當沒聽見,今天晚上我們最好也當做沒見過面,你和大寬一起走,可以嗎?”倪想說這些,是想給彼此的過去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至少在這一個月之前,她跟何如墨的曾經都是她最美好的回憶,只是現在,已經在一點點變了味道。
何如墨怎麽可能答應她?他深呼吸說道:“不可能的倪想,你了解我,我怎麽可能真的對你放手?你應該已經猜到了吧,或者餘宋幫你查到了什麽?沒錯,你的車是我送你的,我借着大寬的名義,這些年以來讓他替我照顧你,你的經紀公司注冊法人是我,幫你找到上綜藝節目機會的人也是我,雖然你當初要和我分手,但我一直都沒說過我要同意,這些年我一直在你身邊,只是沒和你見面而已,我對這樣好,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說到最後,何如墨的眼睛幾乎赤紅,裏面萦繞着憤怒和不滿的痕跡,當然也還有激動而慢慢分泌出來的像淚水一樣潮濕的東西。
倪想慢慢放下了手裏的化妝棉,很冷靜地把卸妝用髒的東西收集起來,丢到了桌子邊的垃圾桶裏,然後才看向了何如墨。
較之于七年前,何如墨更加成熟了,大約是因為回來的着急,沒怎麽注意形象,下巴上可以看見微微的胡渣,更添了幾分成熟男人的性感。
七年的時間,他可以說是從頭紅到尾的,現在又在拍張敬導演的電影,上映之後難免又要收入許多影帝的獎項,未來身上會有多少光環,簡直無可限量。
如果七年前的倪想沒有生病,現在可能會比何如墨發展得更好,有更無懈可擊的事業。但也只是如果。
“何先生。”她開口跟何如墨說話,那麽客氣,好像陌生人一樣,“您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你是在告訴我,這些年來我努力減肥、努力生活、努力表演,其實都只是徒勞的,仍然是全靠着你的關系,我才可以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才有節目可以上,有電視劇可以拍,對麽?”
何如墨愣住了,看着倪想沒說話,有些後悔自己的魯莽,明知道自己說出那些話會得到倪想什麽樣的反應,竟然還是忍不住就那樣說出去了,那這些年的隐忍不發不全都白費了麽?
“你讓大寬來找我,幫我振作起來,又安排了只有我一個人的經紀公司,找了那麽多人陪着大寬演戲,好像真的有那麽一個公司存在一樣,讓我沒有心理負擔地接受這一切饋贈,我是不是應該好好感謝您,對您感恩戴德?我要是覺得憤怒,覺得被隐瞞着這一切很可笑和生氣,是不是顯得太矯情了?”
倪想說這些話的時候特別平靜,從開始懷疑大寬以來,她其實已經猜到了其中的內情,這些日子足夠她來平複最初的憤怒和不甘了,她現在就只是在陳述事實。
“我感謝你對我的幫助,我也真的從裏面獲益了,對此,如果何先生要求什麽償還,經濟上的,我一定傾盡所有。”倪想慢慢站起來,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何如墨,說着讓何如墨幾乎通體發寒的話,“但何先生,拜托你以後不要再這麽做了,你覺得這是為我好嗎?你讓我現在覺得自己根本就一無是處,要不是看着你的面子,沒有人會正眼瞧我,我就是個廢物,永遠也回不到過去了,你覺得這真是為我好嗎?”
倪想的每一個字都像冰錐一樣直接插在何如墨的心上,她說完話轉身便要離開,餘宋直接站起來跟着她一起走,自然是要送她回去。
何如墨安靜地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倪想剛才說的話還反反複複出現在他耳朵裏,他開始回憶,當初他們為什麽會走向分手的結局,好像一開始就是他的自以為是和掌控欲在作祟,那麽現在呢?好像也是如此。看上去他是在幫她,但其實也在泯滅她真正的價值,甚至是想要操控她的生活和未來。
然而,知道此時此刻,他依然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他做這一切的初衷都源于對她的感情,如果愛也是錯,那麽,他願意永遠錯下去。
他是絕對不會就這麽讓餘宋搶走他挂愛了這麽多年的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