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今天劇組的通告裏安排了大夜戲,是一場臣子造反逼宮戲,已經成為皇妃的女一號,還有不再垂涎自己姐夫的女二號,以及身為皇帝的男一號,作為皇帝親信下屬的男二號,都要在這幾場戲裏面出演。
倪想老早就最好了拍大夜戲的準備,大寬現在是什麽都不敢直接跟她說了,只是默默地準備了一些禦寒的衣物和裝着熱水的保溫杯,倪想在自己在膝蓋和小肚子的位置貼上暖寶寶,然後外面套上比較寬松的戲服,也看不出來,還保暖。
其實這些小動作,在裙子裏面穿着秋衣秋褲的情況下是完全不用避着人的,但一審明黃色帝王裝扮的餘宋卻不允許她當着人來做,非要垂個簾子來擋着,倪想弄好了撩開簾子出來,就看見他靠在簾子旁邊的桌子那,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地角縫隙處的一株迎着寒風搖擺的小草,不知在想些什麽。
“想什麽呢?”倪想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本來只是打算打個招呼,完全沒想過要吓到他,但收到的效果卻是後者。
餘宋倏地回過頭,眼神裏有些來不及收起來的情緒,深深淺淺,翻湧更疊。倪想心裏一懸,看着他不言語,餘宋直接後退了一步,咳了一聲望向一邊。
“你怎麽了?不太對勁。”倪想朝前一步跟上去,仰頭凝視着他臉上的表情變化,餘宋下意識垂眼看了看她,随後立刻擡起眼睛,快速說道:“你的裙子,沒弄好。
倪想怔了一下低頭看去,果然裙子掖在了腰帶那裏,有些不太整齊,她趕緊撤了出來,這樣看起來好多了,剛才那樣露出秋褲真是毫無美感啊,在剛剛交往的男朋友面前露出這樣的醜态,也難怪餘宋會閃躲了……
這樣想着,倪想的情緒免不得有些低落,用腳尖踢着地上的碎石子說:“我弄好了,是不是醜到你了?別介意,下次不會這麽不小心了。”
她這話一說,餘宋挪動的腳步就不小心踩到了她踢過來的碎石子,皇帝戲服的官靴底部做了一些高度,材料也有些滑,他一個不注意就差點摔倒,倪想趕緊上去扶住,等餘宋站穩了就低頭看着他的身下說:“你沒事吧?沒有崴腳吧?”
她低着頭觀察了很長時間,所以并沒注意到餘宋現在是什麽表情,只能感覺到他的視線一直定在自己身上,須臾之後得不到回答,她才擡眼去一探究竟,這就直接對上了那雙深邃而充滿了複雜情緒的眼睛。
“你這麽一會兒,奇奇怪怪的。”倪想下意識想要後撤身子,拉開一點距離,但是下一秒自己的後腰就被他的手臂攬住了,整個人都被他抱進了懷裏。
“你離我遠一點。”他可算開口說話了,語氣無奈又幽長,“不要靠我那麽近。”
倪想不明所以,解釋說:“現在是你抱着我呀,我也想離得遠一點的……這邊都是人,一會說不定就有人看見我們了。”
按理說,她都這麽講了,餘宋應該趕緊松開手臂停止這個暧昧的擁抱行為,但相反的,他反而越抱越緊了,他微微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你剛才在裏面整理衣服,我在外面站着,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腦子裏就總是想一些不應該想的事情,所以我才有些失神。你那麽好看,怎麽會醜,不要老是這樣說自己。”
……原來是因為這個。
倪想瞬間臉紅,都一把年紀了,居然還會因為這樣的話臉紅,看來她真的是已經完全進入了戀愛中男女的角色,現在被餘宋這樣緊緊抱着,明明不遠處已經有人過來了,她該讓餘宋松開的,可話到了嘴邊就怎麽也說不出來,這胳膊手還不聽話的擡了起來,嘗試着反抱住了她身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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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宋的身材那麽好,胸膛炙熱而堅實,她慢慢靠在他的胸膛上,感覺可以就這麽靠到天荒地老。
“你還是不要離我遠一點了。”餘宋慢慢說着話,帶着仿佛是深思熟慮之後的豁然感,“就算克制起來比較困難,我還是希望你靠我近一點。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那個,不夠矜持,像個混蛋?”
……大約,這也是看臉的吧。如果是個長得不怎麽樣的,油頭猥瑣的男人,倪想大約真的會覺得像個混蛋。但發生在餘宋身上,卻好像是難得的純情。
倪想失笑,擡頭想和餘宋面對面說話,可話還沒說出口,一個熟悉又陌生的男聲就打斷了他們兩人難得甜蜜的單獨相處。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這個聲音帶着極力克制卻于事無補的陰沉與憤怒,真的好像一陣冷風,直接刮開了剛才擁抱着的兩個人,其中倪想走開得更快也更主動。
她詫異地望向餘宋身後,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提着行李箱站在那裏,他穿着黑色的長及膝蓋的大衣,系着厚重的圍巾,用戴着手套的另一只手慢慢摘掉了臉上的墨鏡,露出了那雙倪想再熟悉不過,這些年來卻很少見到的眼睛。
“是我,很意外在這裏見到我麽?倪想。”
何如墨站在那,将墨鏡塞進大衣的口袋裏,把手裏的行李箱放到地上,也不管那牌子多麽昂貴,地面上又存在很多碎石子。他雙臂自然下垂,一步步朝親密而立的倪想還有餘宋走過來,臉上的表情從一開始克制的沉默漸漸演變成了忍無可忍的激動與冷然。
“我倒是還覺得自己來晚了,晚得有些太可怕了,你們竟然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何如墨一字一句地說着,似乎并不覺得倪想在這內有什麽責任,直接望向餘宋道,“滾開,不要站在我的女人身邊,這話我只說一次。”
餘宋一身古裝,和倪想身上的戲服不要太相配,兩人并肩而立,倪想望着何如墨的表情是蹙眉和煩惱的,而他卻一直都平平靜靜,眉梢眼角都沒有過一絲一毫的特殊變化,仿佛出現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什麽緊要的人。
“這句話,我可能要原封不動地還給何先生。”
餘宋緩緩開口,依舊那麽彬彬有禮的味道,身上明黃色龍袍的氣場對于一身現代裝束的何如墨有着排斥而壓制的效果,這讓何如墨很不适地扯掉了領口的圍巾,直接丢在地上,露出纖細白皙的頸項。
大寬就是在這個時候趕到這裏的,剛才在片場忙碌的時候,他就聽到工作人員小聲議論在這裏見到了何如墨,疑惑他難不成是來串戲的?那一瞬間他就明白了何如墨今天來的真正意圖,二話不說直接趕了過來,為的是不讓事情發展到無法彌補的地步。
“何先生!”大寬一到現場就沖到了幾欲爆發的何如墨身邊,緊張地拉着他的胳膊說,“這裏是片場,您要做什麽還是找個适合說話的地方再說吧,您也不希望明天媒體頭條變成什麽三角戀的內容吧?就算您不介意這樣的報道,也不希望倪想再受到當年那樣的指責和辱罵吧?”
似乎是最後一句話打動了何如墨,他緩緩收起了淩厲的表情,勉強自己露出一個笑容,但那還不如不笑,看得人越發心裏發寒了。
“那麽,就勞駕你去跟導演說一聲,今晚他的男一號和女二號有點別的事,不能拍夜戲了。”何如墨輕聲細語地說完,便提起箱子準備轉身離開,在真正回身之前,他刻意忽略掉眼神探究的倪想,直視餘宋道,“我相信餘先生刻意調節好時間的,對麽?以您的地位,導演大約只是抱怨一句,也不會太不滿。”
事實的确如此。
如果是餘宋出面來請這個假,導演大不了也就是發幾句牢騷,倒不會真的不批準。
所以,整個劇組準備了許久道具的這場重要的夜戲就這樣泡湯了。工作人員的反應以及群演的反應都差不多,無語和不悅,但也沒辦法,導演都忍了,他們這些小角色自然也沒反駁的資格,本來大家對餘宋的印象還不錯,這樣一來難免會有點打折扣,但餘宋這個時間已經沒心情在意這些了。
李戈找到肖楠,有點生氣地說:“餘宋呢?他去哪了?今天這是怎麽回事,誰來告訴我他突然有重要的事要走是什麽重要的事?我這個當經紀人的居然不知道?!”
肖楠上前一邊替李戈順着氣一邊說:“李哥,餘宋哥已經走了,我看他好像是和一個……有點象何如墨的人一起開車走了,只換下了戲服,妝都沒來得及卸掉。”
李戈瞪大眼睛道:“何如墨?他什麽時候跟何如墨關系這麽好了?以前不是老不待見這個人了嗎,當初要和他搶電影資源的也是他,最後放棄的也是他,難不成他們倆還英雄惜英雄,搞基去了?”
肖楠瞠目結舌地看着李戈道:“李哥,你這腦洞,怎麽比我的都大……”
李戈憤怒地拍了一下肖楠的腦袋,即便很不高興餘宋的行為,現在事已至此,也沒辦法再做什麽了,只能盡量去善後。
另一邊。
餘宋他們離開時乘坐的是他的私人車輛,開車的司機也是他本人。
至于車上的其他座位,副駕駛上坐的是倪想,這是一定的,後車座上坐着的,自然就是大寬跟何如墨了。
有些微妙的是,何如墨的位置就在副駕駛後面,也就是說,倪想後面坐的就是他。
這樣的安排,實在讓餘宋根本無心去開車,好幾次都險些闖了紅燈,幸好都停住了。
何如墨這人存在感很強,即便坐在後面不言不語,可不管是後視鏡裏,還是倪想的位置上,都能感覺到他的氣息。相較于餘宋內心的焦灼煩躁,倪想的情況要好很多,她一直低頭在背包裏搗騰什麽東西,倒不顯得尴尬,面色也很平靜。
這車子裏最不平靜的人,大約就是大寬了。他現在是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在何如墨這邊,他已經擺明了是不被信任和早晚要被處理的,而在倪想那邊,他又是背叛了朋友信任的不值得結交的家夥,也許未來他不但要失去工作的機會,還要失去自己這些年最看重的朋友。
車子被餘宋開進了江城市某高檔別墅小區,在一座安靜的雙層別墅外停下來,随後用車庫的鑰匙将自動門打開,然後将車子直接開了進去。
這輛車上現在坐着的,是當前娛樂圈裏面數一數二的角色,為了避免明天上新聞,安全起見,他們就只能在車庫裏面下車進屋了。
倪想也不問這裏是哪,等餘宋停好車子拉開車門,她就跟着下了車,下車之後也不說話,直接轉到了餘宋身邊,拉住了他垂在身側的手。
其實,盡管餘宋表面上還是十分平靜的,似乎并沒受到何如墨的影響,但心裏的那種無措與緊張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何其了解倪想,怎麽會不知道何如墨之于倪想的意義,所以他覺得自己這樣剛剛成為她男友的人,根本無法跟何如墨相比,即便他答應了三個人一起出來談一談,實際上在心裏是一點把握都沒有。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當倪想下了車,來到他身邊,握住他手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自己什麽都不用擔心了。
低下頭,在車庫不算明亮的光線裏,餘宋安靜地與倪想對視,幾乎只是那麽一瞬間,兩個人就都明白,不管今晚發生什麽事,他們的關系和未來,是不會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