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孤寡命
“真的嗎?”
雨燕大喜。雨燕雖然從小在城裏長大,可耳濡目染“算命”的故事實在太多,加之那個時代和環境,鄉下很多人都會相信的。
“喜怒無常。”黃玉梅故意板着臉。
“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我知道錯了。”雨燕調皮起來,對于“八字”一說,她将信将疑,那個李秀枝雖然會為這事受委屈,可總比以後出事的好。
真要是他倆不合适分開了,自己還是有機會的,如果能夠與自己心儀的白馬王子走到一起,還能有什麽比這更美好的事?雨燕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你們聊聊,我改時間再過來,娃娃快放學了,我可得回家煮午飯去。”黃玉梅說完就忙慌慌回家去了。
單争高與李秀枝從後山下來,回到家他留下李秀枝和母親說說話,獨自去了堂嫂家。
見堂嫂正在開門:“嫂子,這是要出去呢?還是剛回家?”
“呵呵,是争高啊,這不剛從雨燕家回來。找我有事?”黃玉梅沒想到單争高這個時候會找自己。
“嫂子,我想麻煩你幫個忙?”單争高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咱們自家人有話直說吧,什麽事?”
“你的話也許我爸會聽一點。”
“你太看得起我了。”黃玉梅嘴角微微一咧。
“我沒開玩笑,你真得幫我勸勸他。他嘴裏那個克夫沖家的李秀枝,你剛也見了,她并不是什麽'妖魔鬼怪'。她小時候不幸的命運沒人同情也就算了,沒必要找那些歪門邪道的說法去傷害人家,再說我們都結婚了,她已是單家的兒媳,一家人是需要和睦相處的,鬧得雞犬不寧,這日子不好過的,大嫂是個明白人,覺得我的話對嗎?”單争高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黃玉梅心想,這小子還真是個癡情種,這麽多人反對,還一門心思想挽回。她捋了下發際:“真想聽我的實話?”
“是啊!”
“我先問你,嫂子這人怎樣,有遠見沒?對你的事上不上心?”黃玉梅一連串的問題。
“這還用說嗎!比我胞姐還親,遠見卓識,我的今天,多虧了你!”
“算你還有良心。好吧,既然信你嫂子,那就說說我的看法。那女兵呢,外貌确實不錯,人也幹練大方,沒得說,其他的我不知道也沒發言權。你17歲就去了部隊,小時候有些事你又不懂,這些年在部隊,你學的任何東西都是陽光燦爛的一面,走的是正步。但是對鄉土文化你知之甚少,這個孤寡命,你還別不信……”。
本想請黃玉梅勸勸父親,反被上了一課,單争高心裏唯一那縷期望的曙光,瞬間黯然。
單争高無論怎樣努力比長道短,訴說李秀枝的好,和自己怎樣出生入死,真心相愛,只希望黃玉梅幫忙給父親做做工作,可黃玉梅的保守思想紋絲不動不說,反而極力勸他應該與李秀枝分開,還說即使不中意雨燕,找任何人,也得找個八字相合的女孩,讓他考慮下父母、兄弟、妹妹們的安全,說得好像家人已經被李秀枝逼迫的面臨生死存亡了。
他實在沒料到平時明白事理的堂嫂,此時與父親站在一條線上,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不可動搖。
看來,大家對李秀枝這個“藏蠻子、孤女”是絕不認可的。
多說無益,單争高走出了堂嫂黃玉梅的家。
丈夫回到家對自己那個勉強得不能再勉強的微笑,足以說明他去黃玉梅家有多失敗,李秀枝決定住下來,讓大家看看自己是不是人們眼中的“掃把星、喪門星。”
團部的麻參謀長,李秀枝的姑父,那晚開完會本想将團部的決定告訴她,誰知她已經離開了,只好等她的消息。
可是,李秀枝已經離開部隊好幾天了,并不見半點音訊,參謀長決定給單争高發封電報。
四川盆地,冬季的空氣特別潮濕。
又舊又破的棉被蓋在身上濕漉漉的,小妹單莺依舊和自己夫妻倆睡在一張床上。李秀枝緊緊抱着丈夫的胳膊,心中的酸楚只有自己知道。
單争高睜大眼看着屋頂透進的月光。想要和李秀枝回部隊是絕不可能的了,她今天說跟他留下,不再回部隊,關鍵是家人和鄰裏都看她像“妖魔”一樣的眼神,父親又怎能同意他們在一起。小計謀層出不窮的父親接下來又會怎樣為難這個命運多舛的女人?不知不覺他的眼淚下來了。
“別這樣,相信我,日久見人心,他們最終會接受我的!你是男人,還是軍人,別輕易落淚……”李秀枝輕輕擦去丈夫滾燙的淚水喃喃安慰道。
她都個急需安慰的脆弱軀體啊!此時,他仿佛受了重傷掉進了無邊無際的大海,慌亂、痛楚、無助……,眼睜睜看着無邊的巨浪悄然将自己和她淹沒、吞噬!
“時間真快,一晃到這裏已經三天了!昨晚部隊的那封電報,天亮後你得回回……”單争高嗓子生痛,想讓李秀枝先回部隊,可無論怎樣也開不了口,像是在割身上的肉一樣痛苦不堪。
“行,先說好,我可不走的。”李秀枝輕聲說。
“你生活在這裏多憋屈啊!”父親的臉色,周圍鄰居的流言蜚語鋪天蓋地席卷而來,李秀枝像這漩渦裏的一枚無助的稻草,單争高愧疚不已,連老婆都保護不了,什麽“英雄”,狗熊都不如,自己太無能了,可又能怎麽辦!
清晨的小山丘,陽光初露,奶白色的霧氣如夢如幻缭繞在山腰、房舍之間,恍如進入瑤池仙境。
小妹單莺一大早起來,忙完家務,見天氣不錯,愉快地跑到幫大哥打下手修補牆壁的嫂子身邊。
“大嫂,今天周六,我可以和你去鎮上玩嗎?”單莺晚間聽大哥讓嫂子今天去鎮上回電報的事。
“行啊!”李秀枝愛憐地摸着單莺的辮子。
“成天就知道貪玩,吃了飯給我去山上割草,周六不是讓你回來耍假的。”單志聞言兇了單莺一眼。
單莺立刻變得拘謹起來,癟了癟嘴,瞄了一眼面色尴尬的嫂子,不敢再說話,她連忙放下嫂子的手。
瞅了瞅大哥、再瞄了一眼父親,不知所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