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回國
“最近很忙嗎？”她突然明白，青青又和自己開了個快得心髒病的玩笑，這個心髒病她到希望真得一回。見他真要離開，立刻問道。
“學習時間一直都挺緊的，今天的功課還差很多沒完成呢？”單争高見對方似乎并沒什麽事，禮貌地說道。
“随便問問，注意身體，去吧！”
“謝謝關心，再見！”
“再見！”她輕輕點點頭，剛剛心下那份波動嘎然而止，帶着幾許跌落、安寧了下來。
單争高和趙天明的性格迥然各異，從來不和女兵們開玩笑或有事沒事找她們閑聊，盡管他很受女兵們的歡迎。她欣賞這個為事業忙碌的男人，目送着已經遠去的他，心底剛剛那份失落和空洞旋即超然。
趙天明收到青青退回的信後，好長時間，沒勇氣正眼瞧瞧李秀枝，但對她的癡迷之心仍然炙熱滾燙，繼續着自己的憧憬。
到朝鮮轉眼就是1958年夏末了，一年半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燈光下，單争高坐在桌前，用手捏了捏眉頭，輕輕放下手中的軍事教材，剛剛聽團長說，接到上級的通知，近期就要撤回軍了。
就要回國了，單争高閉上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心情異常激動。
1958年，國際軍事委員會建議，所有駐朝異國軍隊必須撤離朝鮮土地。同年5月，□□下令，在朝鮮的中國志願軍全部撤出。
當時朝鮮百姓幾乎人人都會說華語，兩國軍民魚水情，成了同胞，成了兄弟，成了親人。
在中國部隊撤軍這天，簇簇鮮花送給英雄人民解放軍，送給最可愛的人，送給親人中國兵！
戰士們懷裏、頭上、脖子上滿是重疊的花環。朝鮮民衆泣不成聲、痛哭流涕，官兵們依依不舍，宛如生離死別，場面感天動地。
8月底，中國志願軍W軍鐵血1師，班師回國後，駐紮于重慶。
離開祖國在朝鮮備戰一年多時間，沒有遇上戰争，活着回來，并且回到四川，有開心，有激動，仿佛已經看見了奶奶與母親的笑顏。但在單争高和戰友們的內心深處卻帶着深深的遺憾，遺憾沒能參戰、建功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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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國土不到一周時間，單争高就接連收到家裏來的三封電報，第一封是“母病危，盼請假速歸”、第二封是“奶奶病危盼速歸”，第三封是“急盼速歸”。
單争高心都碎了，奶奶和母親怎麽就突然這個時候病了啊！他硬着頭皮來到團長的辦公室。
“報告。”
“進來。”
寬大而簡潔的辦公室裏，除了牆上一張巨型軍事地圖，寬大的會議條桌前鄭團長和麻參謀長正在說事。見單争高像鷹抓過的小雞一樣，萎靡不振、垂頭喪氣的模樣，兩人對視了一眼沒再吭氣，各自喝着茶想着心事。
單争高垂着雙手耷拉着腦袋局促地站在兩人身邊，焦躁不安地看看團長，望望麻參謀長。
麻參謀長身材偏瘦，個子不高，四十來歲，對人歷來和氣。見警衛班長單争高欲言又止的樣子，他站了起來：“找我們有事，還是找團長有事？”麻參謀長的表情有些古怪。
“參謀長問你話呢！”鄭團長見狀，放下茶缸，站起身來，拿起辦公桌上的蒲扇搖了起來。
“我……我家裏出事了，想……”單争高想請假，可又說不出口，不滿三年的兵，怎麽能請假啊！
“呵呵，正說你家的事呢！”麻參謀長和藹可親地笑了笑。
“啊……”單争高盯住倆人不住聲了。
“小胖子，部隊有明文規定，服役不滿三年不得請假探親。”團長扇着蒲扇，側過身望着牆上的軍事地圖，看不見他說話的表情。
“團長……”單争高的眉頭旋即擰成了麻花。
“不過，你家裏事看來挺急的，今天特批，速去速回。”團長頓了頓，轉過身說道，柔和的眼底帶出愛憐，關切地望着心情迫切，焦躁不安的單争高，瞟了一眼參謀長。
“愣着幹嘛？還不道謝。”麻參謀長微笑着。
“謝謝團長、參謀長，保證三天歸隊。”單争高大喜過望，緊蹙着的眉頭舒展開了。
長途班車飛轉的車輪，怎麽也滿足不了歸心似箭的單争高迫切之情。奶奶和母親到底怎樣了？弟妹們還好嗎？
重慶的班車從早上出發，到大雲縣縣城已經天黑。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單争高才再次改乘到鄉鎮的班車回到了國慶鄉。
一路上，沿途的風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就是覺得不對，給人一種無形的荒涼感。
早上6點的早班車，到國慶鄉已經上午8點多鐘。
終于下車了，單争高心情迫切地向家裏走去。他突然發現家鄉的景色徹底變了，一年多前郁郁蔥蔥的樹木減少了二分之一，山上到處是老百姓伐樹、劈柴的影子，怎麽回事啊？他愕然四顧。
此時正是“大煉鋼”運動的時候，煤不夠，就上山伐林，慢慢的一座座青山變成了光禿禿的土山包。
家門前的那片林子也沒了蹤影，孤零零的茅屋在小山丘前，顯得格外清晰，格外孤獨苦寒。
單争高加快了步伐。
“是我大哥回來了！”老遠，不到十歲的小妹妹單莺赤着腳丫子，身上的藍色花布衣服又肥又破，如燕子般輕盈，向他飛來。
時隔近兩年，小妹妹長高了，面色饑黃，臉像被黃藥水染過一樣，他的眼底立刻泛起一層浪花。
他一把抱起妹妹，緊緊抱住，轉了一圈，将奔放的淚水無聲無息，擦在了妹妹那稍微用點力就會破碎的衣服上。
“大哥，你這軍服好漂亮！”小妹輕輕摸着大哥的帽徽。
“嗯，今年十歲了吧？”他的嗓子發鲠，不敢立刻問奶奶和母親的事，實在害怕聽見不好的消息，深深吸了口氣，将話題努力調開。
“大哥你的記性真好，過幾天就是我的生日了。”妹妹開心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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