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帝後對弈
這是大耀自先皇的延佳鳳後去世二十五年後,第一次由鳳後名義在後宮舉辦的宮宴,且又是為先皇服喪哭靈,衆诰命無不重視。
诰命們向鳳後及兩位君上見禮後,顏墨梵環視殿中衆人道:“現值先皇新喪,陛下依禮召諸朝臣及诰命入宮為先皇服喪哭靈,以表我等晚罪之孝,以慰仙者之靈,本宮特備此宮宴,借今日與諸诰命一敘。古語言:齊家治國平天下,諸位之妻主皆為大耀之棟梁,陛下之賢臣,為江山社稷之穩固立下汗馬功勞,這自是與諸正夫中饋後院之功密不可分,本宮今略備薄禮,在此代大耀代陛下,謝過在座諸位正夫。本宮年少,諸事不明,事事只得暫依舊禮而行,如有不周之舉,還望諸正夫海涵。”說完,舉起手中早被福兒換成蜜茶的酒杯,一飲而盡。
鳳後的這一席話是諸位正夫二十多年來都不曾聽過,除鳳後外,沒有一位君侍敢說出代大耀與陛下賜賞這樣的話來,衆人無不激動,一一領賞後謝過鳳後。
喪宴不可說笑,不可歌舞,菜品也沒有雕花刻畫,甚是簡單,就連裝盛所有的器具,也是清一色的無紋鎏金銀盤,雖如此,諸正夫得了鳳後的賞,心中還是高興無比,這可是比先前得皇貴君的賞要尊貴許多。
顏家正夫坐在席上,看着兒子位于鳳後寶座之上的舉止,比之先皇的幾位君侍來,那氣度更是高貴幾分,心中甚是欣慰。
蕭家主見着蕭煦生坐在鳳後左邊的席位上,一臉喜色,想來兒子也漸漸适應了這種生活。早在午宴前,他就千叮囑萬交待蕭煦生。這宮裏不比家裏,千萬別象在家那麽頑皮,要收斂些,有個君上的樣子來。他心中最擔心蕭煦生不懂宮中規矩,被人抓着錯處,到時只怕陛下也未必幫的上他。
寒暮雪則低眉淺笑坐着不語,寒家少主夫看着兒子溫文淡雅之态,對鳳後在宴席上說詞,寒家少主夫是越聽越覺的刺耳,心中更是不甘心:那顏家明明沒什麽勢力,顏家嫡子卻得了這鳳後之位,說話還如此張狂,等暮雪懷上皇嗣生下皇女,到時看你還能在這鳳後之位坐上多久。
宴席間,顏墨梵也頻頻與諸正夫略寒喧幾句,無非是問些各家的後院日常瑣事之類。
一個時辰後,顏墨梵便提出讓諸位诰命自便,自己先行回昭陽宮去,言下之意便是可散席了。
顏墨梵起身時,與父親對望一眼,也只得強忍別離之痛走向後殿,登辇回宮。
坐在華鳳殿暧閣內,顏墨梵看着許立親自送來的,父親給自己備下的補品。
“福兒,去找個匣子來。”輕輕撫着這些補品,一些南海血燕,北嶺雪蛤,阿膠及紅參,數量不算多,宮中也都有,但顏墨梵知道這些已是父親幾年的用度省下的。
“是。”福兒應答後,很快速的找了個桃木匣子來。
“你派一得力宮侍,要能說會道,最好能讓母親忌憚的,每隔一日便上顏府探望父親。”邊交侍福兒,邊親自仔細的把補品裝入,置于妝臺之上,這些補品對他來說,只需每天看着,就比吃任何補品都受用。
福兒想了想答話道:“正好祿兒認識一人,原是先皇政清宮的宮侍,才入政清宮當差年餘,先皇便駕崩了,他便被調入浣衣局,祿兒無意間認識了他,回來和奴侍與他還算投緣,祿兒要能說投緣,想必是與他一個性子,主子何不問問。”
“去把人帶來。”顏墨梵仔細想了想,此人興許可用,與祿兒一個性子,那就更容易與父親說上話,又是先皇的宮侍,在政清宮當了年餘的差,想必母親之前見過,比起宮中的生面孔來,更能寧母親忌憚,且能被選為先皇宮侍,都是經過千挑萬選,不是一般宮侍能比,協助父親在顏家立威,必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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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兒領命後不久,與祿兒一起,帶入一宮侍,不卑不亢,舉止得體,顏墨梵看着非常滿意,遂傳來許立,将這宮侍調入昭陽宮,改名為初一。
初一能從浣衣局再被調入鳳後宮中,激動的當即跪地磕頭謝恩,顏墨梵看了福兒一眼,示意他将人帶下。
待全部人出殿後,顏墨梵拿出袖中的書信:
吾兒:為母已知兒今受陛下寵幸,然自古女子多薄情,何況帝王。兒需借陛下盛寵之機,盡力讨得陛下歡欣,早日誕下嫡長皇女,一來兒鳳後之尊可固也,二來也為顏家百年之幸事。若将來吾兒受封太鳳後,便是天下萬萬人之尊。後宮諸君侍,如有不順之人,可尋機去之,以免後患……
顏墨梵眼底一片黯沉,母親的書信中沒有提及家中的之字片言,更沒有許久不見的噓寒問暖,通篇只是要他順着她的意思去做,她現在最擔心的無非就是自己無法誕下嫡長皇女,無法坐穩鳳後寶座,無法讓陛下對她高看一眼。
顏墨梵坐在書桌前,盯着那封書信看了許久,最終提筆給母親寫了封回信,他猜想劉側夫向父親讨要院落,是母親在背後故意指使的,希望母親看了自已的這封信,不要再為難父親:兒必遵母之言,力誘陛下留宿,早日懷上皇嗣,另蕭、寒二人還算安份,若他日有不尊孩兒之舉……
“陛下駕到”顏墨梵還未寫完,殿外傳來宮侍的傳報聲,驚得他立刻放下筆,将母信的書信與自己寫了一半的信,順手壓在一本棋譜下,準備出殿迎駕。
不想博婉玳已腳步輕快的只身走了進來,開心得從袖中取出一塊精美的極品暖玉:“這是金尚書在席宴間上貢的極品琥珀流光暖玉,戴着冬暖夏涼,據說還有養身功效,朕瞧着雕功極好,拿來給鳳後把玩。”
顏墨梵聽着心中一震,看着博婉玳如孩子般晃動着手中的暖玉,竟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淺笑着接了過來。也忘了謝恩,只将那玉放于雙掌之間撮着,這時節,清涼無比。
博婉玳凝視着他漸起漸高的嘴角,看得癡了。
“臣侍謝陛下。”許久後,顏墨梵才回過神來,對自己的舉動,驚恐不已,但将暖玉還給坤平帝他又極不舍得,擡頭看博婉玳一眼後,面帶笑容的謝恩。心中暗暗告誡自己,絕對不能綴入她的柔情中,不能喜歡上她,否則自己一輩子都可能要受控于她,不可自拔,這是多可怕的事。
“鳳後日後不必如此見外,無人之時,也不用再行這些虛禮。”博婉玳扶起他,随後兩眼無意掃到桌上的棋譜,瞬間泛出精光,神情正如孩童向大人要顆蜜糖一般的問道。“今日午後,朕難得無事,鳳後可否陪朕半日,你我對弈如何?”
“好”顏墨梵終于知道,什麽叫拿人的手短,便是當下這一情形了,不過對弈他喜歡,不加思索便答應了。
顏墨梵走到百寶架前,拿下白玉棋盤,置于寶榻的雙鳳矮幾上,博婉玳則順手幫他拿上兩個翠玉棋鐘,兩人坐于寶榻兩邊,黑白分明的下了起來。
博婉玳原還想讓顏墨梵幾手,不想顏墨梵的棋藝不但不輸她,反高出許多,漸漸全力投入,而顏墨梵也當仁不讓。半個時辰後,勝負便有了分曉,博婉玳竟輸了十七子。
“鳳後好棋藝。”博婉玳驚訝得看了棋盤許久,不得不服輸。她身為皇女,自幼便學棋,自認棋藝不差,也曾在西市的弈言棋社下過幾局,幾乎無人能勝過她,不想今日卻輸給了男子,心中自是百般滋味。
“陛下承讓。”顏墨梵面色平靜得收着棋子,卻也掩不住心中的自豪,他贏了天下至尊,如何能不高興,誰說男子不如女子呢?
就在顏墨梵自顧着低頭收棋子之時,不想博婉玳已走到書桌前,順手拿起桌上的棋譜,正要翻看,卻先看到棋譜下兩頁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