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皇叔知真相
第二天,寶盈便去了芳翠苑,薛燕妮和容嘉正巧也在。
寶盈說道:“宋敏玉,如果你想出去,現在随時都可以啦。你也不用擔心離開王府會怎麽樣,王爺已經答應将你認作義妹,你出府以後就會以王爺義妹的身份重新開始。這裏的東西你可以全部帶走,王爺還會另外給你一間宅子。如果你回到自己家中住着不方便,大可以搬到裏面去。
出府以後你也就是婚嫁自由了,以後遇到了喜歡的人,或許家中給你安排了合适的對象,大可以風風光光的再嫁出去,到時候王爺甚至還會以義兄的身份給你置辦一份嫁妝。
宋敏玉,以後你真的可以想怎麽過就怎麽過了。”
不用擔心名聲受累,不用擔心寄人籬下,不用擔心衣食無着,一切都得到了最妥善的解決。
雖然一開始的時候難免會遭受一些非議,可是渡過了,就會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無人可以保證開始以後是好是壞,可是總歸有了一個再選擇的機會。
宋敏玉聽呆了,薛燕妮和容嘉也聽呆了。
寶盈便對着她們又道:“不但是宋敏玉,就是你們也是一樣的。你們只要想離開,等安排好了都可以離開。所有的保障也一樣不會少。”
“寶盈……”薛燕妮說不出話來了,只能怔怔的喚着她的名字。
她們進了雍王府的門,就沒想過還能出去。
而且,還是以這樣的方式出去。
而這一切是誰替她們争取到的,還用疑問嗎?
“但是我知道這件事情很大,不但關系着你們的将來,也關系着你們身後各自的家族,所以你們不忙做下決定,等問過了家中的長輩也不遲。”寶盈最後又道。
“……”三人都有些沉默。
“我會離開的!”半晌後,宋敏玉最先開口,“待在這裏我快要悶死了,還不如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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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王府,一切猶未可知,可是不離開,就是一輩子關在這裏。
而就算她一輩子不再嫁,只住在王府安排好的宅子裏,可是又能比現在差到哪去,至少她還能自由點,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更何況,作為王爺的女人,她連喜歡一個人的資格都沒有,可是脫去了這個身份,哪怕不會有結果,她也依然可以肆無忌憚的喜歡着。
哪怕只是在心底。
“寶盈,你讓王爺給我安排好了,我是一定會離開的。至于我爹娘那邊,我也會說服他們的!”宋敏玉說着,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
薛燕妮低頭思索了一會兒,也跟着說道:“我也想離開的,雖然現在在這裏有你們了,可是我還是好想我爹我娘。我娘也想我的,上次回去都抱着我哭了,我回去了正好可以再陪着他們。至于再嫁人什麽的,我現在也不敢想,我總覺得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學……”
頓了頓,又道:“就是不再嫁人了其實也挺好的,寶盈你讓王爺把我們的宅子安排的近一些,到時候我們要是真的沒有嫁出去,住到那裏去的話,還是可以像現在這樣走動着,可以一起做個伴……”一起吃飯一起打牌一起出去玩耍,想想也挺開心的!
“嗯。”寶盈點頭應下。
想着到時候的場景,三個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而有一個人卻始終沒有說話。
“容嘉,你是怎麽想的呢?”薛燕妮想到她,便又轉頭問道。
“嗯?”容嘉擡頭,眼神閃過茫然,而當意識到她在問什麽的時候,她輕輕一笑,卻又帶着些慚愧,“我當然也是想離開的,可是我得先回去問過我爹娘。”
不是每一個父母都能接受女兒從王府離開的,三人都理解,所以看着容嘉的眼神也只是憐惜。
“不管你離不離開,反正我們還是可以像以前那樣一起玩的!”最後,寶盈又這麽說道。
玩了一陣,四人又都散去。
寶盈等着祈明秀回來向他彙報,宋敏玉和薛燕妮等着回去,心中也都開始籌備着離開王府的事宜。
梨花苑裏,容嘉站在窗前,神色卻異于往常。
娘親的話又浮響在耳邊——
你到底準備什麽時候動手!
你到底準備什麽時候動手!
一聲聲,仿如魔咒。
她低下頭,原來的溫順柔和,只變成一片寂靜沉黯。
目光沉重,仿佛心上壓着萬座山。
……
皇宮內,雖然明天就是太子成婚之日,燕帝卻依然繁忙。文華殿內,文書堆成山,好不容易解決完,他長舒了一口氣。
祁明秀替他将漠北的脈絡疏通了,便要起身告辭,天色已不早,又誤了家中的晚膳。
天冷下來了,坐着吃一頓熱氣騰騰的鍋子,實在是一種享受。盛在食盒裏的東西已經激不起他多大的興趣了。
“七弟且慢。”然而燕帝卻喊住了他。
祁明秀回頭,不知道他還有什麽事。
燕帝一笑,“我給你看樣東西。”說着,從旁拿出一個畫軸。
祁明秀解開系帶,燕帝卻又說道:“上次朕不是跟你說我總覺得你那小王妃面熟麽,現在朕終于知道到底怎麽面熟了。”
祁明秀聽着,眉頭一皺,手已經将畫卷展開,一看,卻是個人物畫像。
畫中之人四十來歲,天庭飽滿,五官明淨,笑呵呵的坐于園中,一派長樂無憂的樣子。身上卻穿着一襲龍紋常服。
“你知道他是誰麽?前朝末帝朱見照!”
祁明秀的手突然就一抖。
燕帝兀自笑道:“你仔細看看,是不是很像?這畫像是朕從父王那個舊箱子裏翻出來的,當時看到吓了一跳。朕就覺着你家那小王妃面熟,卻沒想到她竟然會像他!”
祁明秀掃了一眼,卻只将畫卷收起扔到一邊,“不過相像而已,大周朱氏都已經死絕了。”
“誰說不是呢。”燕帝将它拿過,卻又上下看着,“不過朕對這周末帝可是記憶猶新,當年朕跟着父皇都已經殺進皇宮了,他卻依然慷慨從容。你當時還小,沒能見着那場面。父皇後來也跟朕說過,周末帝看似昏庸,實則有大才,不過是太後專權将他架空了所有。也幸好是他後來奪權的晚,要是再給他五年十年,咱們大燕只怕也沒那麽容易将他打下,所以啊,他死時雖然從容,只怕心中也有不甘吧。”
“氣數已盡,再給十年也是枉然。”祁明秀卻依然冷冷道。
“呵,當年朕也是給父皇這麽說的。”燕帝笑了一聲,又道,“不過沒想到父皇會收着這樣的畫,估計也是看着米之青所作的緣故。父皇當年可是極為仰慕米之青啊……”
看了半晌,終究又将畫卷收起,“好了,時候也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再不回去,你那小王妃只怕要等急了。”
祁明秀沒有廢話,只是起身告辭。
……
剛走出殿門外,他的面容卻一下沉了下來。
周末帝的畫像在眼前浮現,那純澈靈活的神情,那端正明淨的五官,當真與寶盈一模一樣。
真的只是偶然的相像嗎?別人可以這麽以為,他卻不能。皇兄不知究竟,可是他卻知道寶盈的身世大有問題。
李裕那天說的話又在耳邊浮響,他一直覺得有問題,卻始終想不出到底哪裏不對,可是現在他卻終于知道了症結所在。
那天,李裕看似坦白,将所有的問題說盡,可事實上,他一直再模糊着一個問題。他一直強調着自己父親的身份,對于寶盈生母的問題,他卻始終避開着。
避得很小心,避得很謹慎,就像那天他所有的交代一樣,嚴絲合縫,不見纰漏。那種感覺,就像是所有的答案所有的應對早已在心中演練了千百遍一樣。
他抹黑了自己,也抹黑了自己的妻子,可是從頭至尾,他就沒有多說過那位婦人一句。如果時隔多年他心中依然想要袒護她,當初又怎麽會輕易割舍;可是如果她并沒有這麽好,面對他的質疑逼問,他又為何閉口不提她的一句不是?
他這般遮掩,又是為什麽?!
那個婦人,又到底是誰?
夜色裏,祁明秀拄着拐杖疾行,腦中卻又想起十七年前宮中發生的一件事。
十七年前,父皇尚在位。可是有一天夜裏,他卻突然在寝宮之中遇刺。那天夜裏他正在安睡,突然察覺床邊有人,一睜開眼,一把匕首就已插入自己的心髒。他奮起反抗,拿起枕下備着的匕首也就朝那人揮去,可是沒來及将刺客殺死,他就已經倒下不起。
那天夜裏死了很多人,刺客在整個寝宮之中點了有毒的迷煙,一衆宮人全部七竅流血而死。而在刺殺得手之後,那刺客更是放了一把火然後再趁亂逃出。
最後父皇因為心髒偏了半寸,被太醫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可是因毒煙因大火而死的宮人,足達二十餘個。
後來得出的結論,是刺客一直潛藏在宮中,并且很有可能就藏在父皇身邊。可是當時排查之後卻根本沒有發現少了誰,想要從死去的宮人身上找出蛛絲馬跡,那些屍體卻全部都燒得面目全非無可辨認。
所以這是一次早有預謀并且謀劃了多年的刺殺,從毒煙,到大火,到早已備好的替身,無不是精心布局。而能靠近父皇身邊的人,也都是在宮中待了好幾年的值得信任的人。
之後,父皇也進行了大搜捕,可是全城戒嚴了三個月,卻始終一無所獲。
沒有找到那個刺客,也根本不知道那個刺客究竟是誰,于是這一樁刺殺便成了無頭之案。父皇也只依稀辨認得那是一個女人,其他的,一無所知。
而父皇雖然被太醫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可是那一刀終究傷着了根本,刺客遲遲未被捉住,也終究成了他的心病,等到八年後,他終究還是駕崩而去。
那場大火,是他們祁氏的噩夢;那個自此以後消失的無影無蹤的刺客,也一度成為懸在他們項上的那把刀。他們為了那一夜的刺殺不知分析過多少回,而所有的結果,都是為那位刺客的手段而震驚。
潛伏多年,一擊必殺;心思缜密,喪心病狂。
當時其實還是有很多的疑點,可是王朝新建立,一切都剛剛開始,有疏忽,有遺漏,于是錯抓了無數人後,所有的疑點最終也都湮滅。
而他記得,當時一個最大的疑點就是,當時那個刺客已經受了傷,她又怎能安然的逃出宮,又怎麽能逃過長達三個月的全城大搜捕。
李裕的履歷又呈現在眼前。
十七年前,李裕本是護衛府的一名小小錄事。護衛府,掌管宮禁宿衛!
手中的拐杖被握緊,祁明秀深吸一口氣,冷風灌入,直涼心間。
朱氏一門盡數死絕,曾經卻也有人問過是否還有漏網之魚。當時一度有傳言,朱見照不單只有五位公主,還有另外一個養在宮外。可是當時他們搜查很久,根本沒有找到那位六公主的下落,只被證實六公主之說只是子虛烏有。
可是現在看來,那位六公主不但存在,而且一直活得好好的。她甚至還一度活在他們身邊!
她為什麽能離開皇宮解釋的通了;為什麽能避開搜捕也解釋的通了;李裕為什麽要将一個女人藏得不為人知也解釋的通了;為什麽時隔多年依然要這麽袒護她解釋的通了……
到最後,寶盈為什麽會像前朝末帝朱見照,也解釋的通了。
馬車內,祁明秀心摒着,半天都沒能将一口氣呼出來。
……
永和苑裏,寶盈看着祁明秀回來,興奮的撲上來,“雍王爺,我已經跟宋敏玉她們說過了,宋敏玉說她願意離開的。現在等她回家問一下,到時候宋家伯父伯母要是答應了,我們就可以給她安排了!诶,雍王爺您怎麽了,怎麽不高興,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事。我沒事。”祁明秀望着那張跟畫上之人出奇相似的臉,好半晌後,才終于說出了一句。
……
京城外,幾輛馬車卻在連夜趕路着。
中間一輛車內,一個少年問道:“娘,燕國的皇城什麽時候到啊?”
邊上坐着一位婦人,她目視前方,淡淡回道:“快了。很快了。”
車外寒風呼嘯,她的神容卻異常的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