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宿（4）
艾可與缇奇現在所處的位置遠高于旁邊的二層小樓，他們腳下，除了發絲所結之梯，并無其他保護。
而艾可之所以邀請缇奇完全是為了讓他知難而退，水面上的浮橋，峽谷之間的木橋，很多人走着都腳軟，用頭發在半空架起的橋，他居然敢上來。
一開始，他還跌跌撞撞，她以為他會放棄。
可當她解決完麻煩，他竟穩穩地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後。
方才，他又因她的一句話做出了展翅飛翔的動作，那舒展又不顧一切的姿态仿佛再說，如果讨厭我，便讓我粉身碎骨吧。
怎麽可能讨厭呢，頂着哥哥的臉，她怎麽可能讨厭得起來。
墜落的速度很快，眼見缇奇要和地面發生親密接觸，艾可右手向前一揮，五股發絲分別纏住缇奇的四肢和腰部，接着再一拉，人又飛了回來。
“你瘋了嗎？”玩什麽不好非玩命，艾可揪住缇奇的衣領，怒道：“你知不知道很危險？”
缇奇看着艾可氣鼓鼓的臉，委屈地說道：“明明是你先威脅我的。”
艾可無語，真是好心沒好報啊。
缇奇深情地凝視着艾可：“你的頭發沒有切碎我，反而救了我，這說明你舍不得我。”
艾可扶額，她只是不想他白白送死。
缇奇握住艾可扶額的手：“哪怕你是咒者，我也願與你同生共死。”
艾可冷笑：“同生共死？你知道咒者的壽命嗎？”
“咒者平均壽命不超過四十歲，如過度使用力量會提前死亡，且只有純種同族才能繁衍後代，普通人與咒者結合，将被判處絞刑。”
缇奇的回答與艾可當時看到的資料記載一字不差，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說實話，她很受打擊，她覺得上帝對她和她的同胞們實在太不公平了，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
要不是還有哥哥這個精神支柱，她恐怕早放棄了，餘生她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在生命結束前能找到哥哥。
“有些人結婚是為了愛情，有些人是為了繁衍，我無疑是前者，什麽長命百歲、天倫之樂，都比不過我們同年同月同日死，來得幸福來得浪漫。”艾可眼中流露出悲傷的表情，缇奇心疼地捧起她的臉。
艾可聽過無數男人的表白，因為好友妮娜在圈子裏很受歡迎，那其中不乏甜言蜜語與感天動地的誓言，可它們加一塊也沒有缇奇那句同年同月同日死來得震撼。
真卑鄙啊，明知她的軟肋是什麽，卻偏用哥哥的聲音來迷惑她。
艾可咬咬唇瓣，強忍着淚意：“你是傻瓜嗎？正常人怎……”
缇奇的額頭抵上艾可的額頭：“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是正常人了？”
艾可垂下的眼皮猛地一擡：“那你是……？”
四目相接，缇奇眼尾微翹：“我一生下來就有不治之症，活不了多久，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他在笑，缇奇居然在笑。
一來到這個世界上就被判了死刑，還能笑對人生。
真奇怪！
“為什麽是我？”艾可很疑惑，圍在妮娜身邊的那些狂蜂浪蝶對自己的評價出奇的統一，太過強勢又沒有女人味。
“小心——”
艾可沒有等來答案，反倒被缇奇一把推開了。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弄得沉浸在迷茫與感動中的她措手不及，若非腳下有絲網撐着，她非跌倒不可。
滴答。
艾可剛立穩腳跟，指尖又感受到了發絲傳來的異樣動靜，仔細一瞧，是液體，紫色的。
血嗎？
循着液體滴落的方向看去，它來自缇奇的左手，他的手背被劃出了三道深痕。
是血，紫色的血！
僅憑白發紫眸這兩個特征，的确不能斷定缇奇出自紫血一族，但他身體裏流淌着紫色的血，那一定錯不了。
他是咒者。
咕——咕——
震驚之際，艾可的頭頂傳來鳥鳴聲，該死，她居然忘了那只受傷的金雕。
主人相繼死亡，那只畜牲居然默默潛伏在暗處，伺機報複。
當缇奇述說自己身世的那一剎，她真的聽得很忘我，以致于放松了警惕。
“幹得漂亮啊。”拼死一擊，金雕已經飛不動了，它左翅受傷，羽毛被血浸濕，應該活不長，艾可射出手中的刀，送了它一程。
一擊命中咽喉，金雕垂直墜落，一頭栽進泥地中，不再掙紮。
成功幹掉敵人，艾可并未松懈，直到确認危機解除，她才收起武器走向缇奇，一臉歉意地開口道：“對不起，是我失責，你傷勢如何？”
缇奇毫不在意地攤攤手：“不必介懷，小傷而已。”
艾可捉住那只傷手，上面是爪痕，傷口流出的血也是紫色的，她沒有眼花。
“你沒事，我就放心了。剛才我是迫不得已才推開你的，希望你能原諒我。”缇奇抽手插|進口袋裏，完全沒有包紮處理的打算。
“你的口袋是什麽神奇寶箱嗎？放進去就能治愈了？”艾可拉住缇奇的胳膊把他的傷手強行拽了出來，“還有，你是不是該向我解釋一下。”
缇奇坦白交待：“如你所見，我是咒者，來自紫血一族。”
“威廉王子知道你的身份嗎？圖書館那個來自黑甲一族的咒者是你殺的？剛才為什麽不使用咒者之力？”艾可一口氣連問三個問題。
“并不是所有咒者都能覺醒能力，威廉知道我的身份。”
想要覺醒咒者之力并不容易，絕大部分人都是受到刺激或者主動刺激才能獲得力量，艾可屬于後者，沒有那場變故，她大概會當一輩子普通人。
如果缇奇能操控體內的鮮血，金雕就不可能傷到他。
同理，他也應該沒有能力殺掉黑甲一族的人，至于威廉王子，他為什麽要把一個咒者留在身邊，她覺得這不是自己能管的事。
“你會抓我嗎？”艾可陷入思考中，缇奇湊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問道。
之前在馬車上，他也這麽問過，她還來不及回答，他們便遇上了盜賊。
“抓你或者舉報你，對我沒有任何好處。”艾可直視缇奇，不喜歡多管閑事的她當時她就想這麽回他。
“那你有沒有生我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為什麽要生你的氣。”
“我本來要說的，可那只鳥壞了我的好事。”缇奇把所有責任都推到死掉的金雕身上，“現在，有沒有覺得我們的距離拉近了一點？”
比起普通人，咒者的身份當然更讓艾可有親切感，不過如此一來，他是哥哥的可能性也徹底變成零了。
難怪他說的那麽肯定，之前信誓旦旦地表白，大概也因為是同類的關系吧？
謎團終于解開，失落難免，倒也輕松不少。
盡管沒有血緣關系，他們終究是同一戰線的人，以後誰都威脅不了誰。
“謝謝你替我擋了那一下。”艾可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遞給缇奇，“先止止血。”
缇奇抖開素色的帕子，中間繡了只粉色的兔子，和艾可一樣可愛，她的喜好沒變，真好。
“那個……”缇奇低頭盯着兔子直看，艾可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實在沒別的東西了，你先湊合着用。”
“不，很可愛，我特別喜歡。”缇奇低頭聞了聞帕子，上面還有艾可的味道。
男人喜歡粉兔子，艾可不可思議地盯着缇奇直看：“你不用勉強。”
“我沒有勉強。”缇奇也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粉色的兔子發卡，“翻醫書時，我喜歡拿它們當書簽，不同顏色代表不同知識點，找起來容易。”
發卡還能當書簽，艾可還是第一次聽說。
但比起用途，她顯然更加在意發卡本身，難得碰到同好，她兩眼放光地問道：“我也喜歡收集兔子發卡，你手裏這種我沒見過，哪裏買的？”
“在我家鄉。”說話間，缇奇撩起艾可額前的碎發，把發卡別了上去，“送給你。”
變成短發以後，艾可再也沒有用過發卡，她連忙取下來還給缇奇：“不用，下回有機會去藍島帝國出差，我自己買。”
缇奇不肯收：“這是我家鄉人手工制作的，你買不到。”
艾可把發卡塞回缇奇口袋：“這麽珍貴，你更該好好留着。”
“我覺得它更适合你。”風吹亂了艾可的頭發，缇奇伸手替她撥了撥，“收集那麽多發卡，為什麽不把頭發留長？”
像妮娜一樣每天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艾可也想，可她的身份不允許，失去親人和容身之所後，她一個人到處流浪，要填飽肚子都不容易，哪有精力哪有閑錢收拾自己。
而且女性天生弱勢，太乖巧太溫順容易被欺負，尤其是在以實力說話的調查團，她咬牙剪掉了長發，在找到哥哥之前，她打算一直保持目前的形象。
“可愛的東西和我現在的身份不搭，等不幹了，我會考慮你的建議。” 艾可扯扯身上大一號的西裝。
“那它現在沒用了。”缇奇掏出發卡，往遠處一扔，“送不去的東西留在身邊，看着只會徒增悲傷。”
發卡在天邊劃出一道優美的抛物線，阻止不及的艾可看傻了眼，那麽可愛的東西，竟然說丢就丢。
太可惜了，她扁扁嘴嘴，一臉不舍。
“怎麽，後悔了？”缇奇故意問艾可。
“我從不後悔。”艾可昂首挺胸，擠出一抹假笑，“對了，你身份不能暴露，我得弄點草藥給你敷上，以免被蘿莉控他們發現。”
落地後，二人去牽馬，誰知馬廄和牆一塊倒了，可憐的馬兒被壓在磚石下，已壯烈犧牲。
艾可郁悶地捏捏鼻梁，特地弄出那麽大動靜，目的沒達到，反而把自己給坑了！
失去交通工具，他們得走着去撒汀城，上帝啊，那種悲催的感覺，她不想再體驗第二回。
“步行要走幾天？”缇奇倒很開心，兩個人一塊徒步旅行，他巴不得時間越長越好。
“肯定能搭上順風車，我先幫你處理傷口。”說完，艾可手持打火機跑到農田旁，野三七、夏古草、車前子、灰包，止血鎮痛的草藥，她記得這一帶有不少。
搗鼓了一陣，果真采到了幾株，用刀子剁碎後，她小心地替缇奇上藥包紮。
草藥敷上去，血很快止住，傷口也被遮蓋。
只是手帕綁好，大大的兔腦袋剛好落在手背上，缇奇猜，這一定是艾可故意的。
“正好能分散注意力。”艾可心虛地解釋，“不過保險起見，你還是把手插兜裏吧。”
“懂藥材，包紮手法也不錯，你自學的？”缇奇不斷翻轉手掌來回看，他對妹妹的傑作十分滿意，畢竟從前她可是一看書就會睡過去的家夥，還老嫌棄醫書難啃。
“我哥哥醫術很棒，這些都是他告訴我的。後來，我也親自實驗過，特別管用。”大家都亮了底牌，艾可覺得沒必要再防備對方了。
妹妹醫術有所長進，妹妹能這麽心平氣和的與自己聊家常，缇奇深感欣慰，關于她的事，他還想知道更多，于是他又問道：“你的能力，是怎麽瞞過調查團的？”
艾可露出腕表，捏住表把從表芯抽出一根極細的鋼絲：“我從不在隊友面前使用能力，迫不得已時，我會用這玩意代替。”
缇奇繼續問：“找哥哥還有很多方法，為什麽要冒險加入調查團？”
艾可掰起手指頭算：“調查官的名號很酷，所配備的腕表七國通行無阻，消息來源多，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還有妮娜。”
“妮娜是……？”缇奇明知故問。
“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最好的朋友，沒她父親也就是我們團長的推薦，我進不了調查團，呀！”提及妮娜，艾可便想起了她的囑咐，“我問你件事，參觀完撒汀城，你們還回王城嗎？”
缇奇很肯定地回了一個字：“不。”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嘗試玄學，下章更新時間明晚九點
在榜首點收藏都漲不起來，試着換了個文名，删掉了原有封面
希望能起點效果，無論這篇數據如何，都會日更到完結（特殊情況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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