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又一日,我照常來到臨音閣,那的夥計都記住我了,也不用問我,便給我上了茶和花生。
今日也不知是何日子,竟遇上有人鬧場,那人還是天權在凡間的大哥李子均。
這李子均也是天心姑娘的衆多愛慕者之一,我每回來都能看見他,打賞的時候闊氣得很。
他今日喝了些酒,醉意上來了,便對着天心姑娘胡言亂語的。
他紅着臉,指着正在唱戲的天心姑娘,道:“你們原班主便是入了我們家的門,天心姑娘不如也從了我吧?”
天心姑娘果真像別人說的那樣,對這些事冷淡得很,絲毫不被影響,繼續唱她的戲,而陳伯也領着人準備把李子均請出去。
李府是将軍府,李家子弟自幼習武,李子均見天心姑娘不理會,腳一踏地,便飛到臺子上去,拽着天心姑娘的手。
天心姑娘一臉錯愕,趕忙要推開他,李子均卻是十足的無賴,直接将天心姑娘往懷裏拉。
可李子均是李府大少爺,誰敢動他。
這天心姑娘日日瞧的可是本仙君,雖說我對她并無那方面的意思,但也容不得李子均這般欺負人。
天心姑娘若真入了李府,怕也只剩得何班主的下場。
我夾起碟子中的花生朝李子均射去,直接打在他抱着天心姑娘的手上。
他痛得松開手,天心姑娘也趁機跑開了。
李子均大罵,道:“哪個不長眼的,竟敢插手本少爺的事!”
我自然不會承認,只是自顧自喝茶,見他又向着天心姑娘走去,我随手又丢了一粒花生。
他直接看向我這邊,道:“本少爺今天心情不好,你最好不要惹我。”說完就要去拉天心姑娘。
左右已經被認出來了,我從二樓躍下,擋在了天心姑娘和李子均中間。
天權那般涵養,竟有個修養如此差的兄長,一來氣便要拔劍傷人,是欺負我沒帶武器麽?
李子均這會兒怕是醉得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拔了劍就要往我這邊砍,臺下的看客都吓壞了,陳伯急忙叫人上來攔着。
我可是神仙,這點三腳貓的功夫怎能傷着我。
我剛想伸手去攔下他的劍,誰知天心姑娘突然擋到我身前,李子均見那劍就要傷到天心姑娘,急忙停下。
我心中感慨萬分,沒想到天心姑娘竟甘願為我死,等我找到天權了,定要好好考慮下該如何答複天心姑娘的好意。
別看天心姑娘這般英勇,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我餘光瞟見她藏在袖後的手正握着拳,抖得厲害。
不過我也發現了,這天心姑娘委實比尋常女子高了些,難怪我每每看着總覺得不對勁,也不知是踩了多高的鞋。
那劍抵着天心姑娘白皙的脖子,滲出一點血色,天心姑娘也不讓開。
李子均一把推開天心姑娘,顯然他對自己愛慕的女子護着別的男人這事不大能忍受。
我扶住了天心姑娘,問道:“沒事吧?”
她急忙起身,不知她濃妝下的臉此時是否羞紅。
李子均提着劍朝我刺來,我怕天心姑娘又要替我擋,這情我可還不起,當即上前,伸出手将劍抓住。
只是三根手指,便阻了李子均的劍勢,他又驚又氣。
我得意地朝他一笑,手一用力,他的劍直接脫了手,我便随意把劍丢到地上去了。
臺下的人都看呆了。
所有人都提醒我下凡要低調、莫招搖,但我此次怕是要成名了。
李子均赤手空拳朝我打來,可我剛擡起手,他便停下了,若不是這兒人多,以我以前的性子,非當場笑出來不可。
陳伯已經叫人送天心姑娘回了後堂,自己蹲下去撿起那把劍,雙手遞還給李子均。
李子均憤憤地收回劍。
陳伯對我二人拱手道:“公子們身份尊貴,這戲還是交給我們來唱吧。請。”
李子均覺得丢臉,沒再留下。
我同陳伯一塊下去,陳伯小聲道:“老頭我替天心,也替臨音閣謝過公子。”
“天心姑娘也救了我,算是抵清了。不過......”
“不過?”
“實話告訴你吧,我到這來不是為了看天心姑娘的,是來找李子裘李公子的。我見你二人關系似乎非同一般,你能告訴我他在哪麽?”
陳伯看了周圍一眼,小聲道:“老頭我看得出公子您是個好人,但有些話不能亂說。我們臨音閣從未有過李子裘這號人物。”
這老頭不實誠,果然還得我自己去後院蹲人。
我道:“你不告訴我也沒關系,我總能找到的。”
我隐身去了後堂,這老頭果真是騙我的,天權分明就在屋裏。
等陳伯從天權屋裏退出來,去了前面,我才現了身,走過去敲門。
天權疑惑道:“還有何事?”
我清了清嗓子,道:“是我,蘇淮。”
他先是一驚,過了一會才問道:“你來做什麽?”
我道:“自然是來找你的。你可能讓我進去麽?這人來人往的,叫別人看見了也不好解釋。”
他好似笑了一聲,道:“我這扇門還能攔得住神仙麽?”
我推了門進去,就見到他坐在榻上品茶。
我走過去,笑道:“你還真信了我是神仙。在你們凡人的故事裏,這青丘不都是狐貍精出沒的地方麽?你就不怕我是妖怪,要來吸你的陽氣的?”
他給我也倒了杯茶,做了個“請”的手勢,道:“不錯,這青丘是有狐貍精,可要來吸陽氣的狐貍精豈會像你這般化個男兒身。怎也該是個傾世美人,方才能蠱惑人心。”
他說得不緊不慢,還帶着幾分笑意,恍惚眼前的人不是凡人李子裘,而是仙君天權。
我不覺問道:“你可是記起來了?”
“嗯?”
天權不解地看着我,看來是我想多了。
我道:“無事。我只是覺得奇怪,這才幾日不見,你就不怕我了。”
他看着我,輕聲問道:“蘇公子會害我麽?”
我搖頭道:“當然不會。”
他笑了,又給我添了茶,滿意地說:“你不害我,那我便不用怕你。”
後來他告訴我,若是換了別人突然同他說自己是個神仙,他只會覺得那人是江湖騙子,可因為那人是我,他便信了。
他還打趣道:“興許是覺得你好看才信的。”
“你今日心情怎這般好?前幾天我都找不着你,臨音閣沒有,李府也沒有,你到底去哪了?”
他反問道:“你不是說我躲到哪你都能找到麽?”
“我......”我還不是怕天權躲起來才那麽說的,真那麽厲害我早就找到他了。
我無奈道:“你別躲着我了,要是找不到你,我會睡不着覺的。”
一個才見第二次面的人說出這般暧昧的話,任誰聽了都會覺得奇怪。
天權疑惑地看着我,我覺得他可能開始懷疑我真的是來吸陽氣的了。
不過他只是喝了口茶,輕聲道:“你以後別去李府了,行麽?你若答應我,那我也答應你,我哪也不去,你若想見我,便到這來。”
我點頭道:“好,只要你不躲我,我什麽都答應你。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事。”
“何事?”
“叫我蘇淮,你就叫我蘇淮,我也叫你子裘,可好?”
天權點了點頭,可他看起來似乎心事重重。
我同他喝着茶,突然想起天心姑娘的事,便問他道:“适才你大哥在前面鬧事,誤傷了天心姑娘,她還好麽?”
他放下茶杯,往裏邊靠了點,道:“沒什麽大礙。我聽聞是蘇公子英雄救美,莫非蘇公子也喜歡天心?”
我沉着臉看他,他道:“看來是說中了。”
我道:“你方才叫我什麽?”
他這才反應過來,笑道:“一時間沒适應你也要同我計較麽?你若真喜歡天心,那可得對我好點,說不定我還能幫上你。”
我搖了搖頭,道:“我肯定對你好,但也肯定不是因為天心姑娘。我與天心姑娘素不相識,我連她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又怎會傾心于她?”
我想着姑娘家都是愛美的,天心姑娘脖子上若留了點疤實在可惜,便掏出了一盒凝脂膏,遞給天權,道:“雖說我對天心姑娘并無愛慕之意,但她确确實實是因我受的傷,你幫我将這盒凝脂膏交給她吧,讓她擦在傷口上,以後才不會留疤。”
天權将凝脂膏收起,道:“我會幫你轉交給她。但我也要勸你一句,萬不可對她動情。”
我笑道:“你方才還說要幫我,這會兒又勸我別動情,豈不自相矛盾?”
他伸手要去拿茶杯,我見裏面是空的,便幫他添了茶水。
他只是拿着,也沒喝。
我問道:“天心姑娘同你是何關系?你既然在臨音閣,那為何陳伯要将班主之位給了她?”
他不回答我,我也不想逼問,省得他又躲我。
我就這樣靜靜地陪他坐了一下午。
我看着他就想到天權在玄冥宮的樣子,他朝我笑的時候,我便覺得是天權在對我笑,就好像能聽見天權在叫我。
他說我今日總是傻笑,也不知道在樂些什麽。
我道:“能這麽陪着你真好。”
臨近傍晚,陳伯來叫天權,他站在房門外,輕敲了幾下,喚道:“該回去了。”
“知道了。”
天權起身,将一旁的鬥笠戴上,他回頭對我說:“你也回去吧。”
“我送你回去吧。我保證不讓別人看見的,也不進去。”我拽着他的衣角,道,“這樣子你便知道我在。何時我松手了,便是走了。”
天權沒有反對。我也按照約定,沒有踏進李府半步。
我回了自己府上,心裏還惦記着天權和天心姑娘的事。
這院內只有我一人,真是冷清,我瞧着窗外,忽然想到了什麽。
次日早晨,我早早出了門,回來的時候手上還提着幾棵柳樹苗。
玄冥宮都是垂柳,我若在府上種些,不知天權看了可會歡喜?
不過這小樹苗也不知要何時才能長大,我可等不及,我施了仙法,幾棵小樹苗瞬間便長大了。
我看着很是滿意,攜上無為簫,又往臨音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