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鬼節這麽個不吉利的日子,根本沒有船家願意帶我們游湖。
天權讓土地找了一木舟,看那意思是要叫我們自己掌船,左右不用他動手的。
遠晴說是要來,無奈被家人留住了。
不過這對我們而言卻是好事,否則她看見心愛的趙公子出了事鐵定是要去救人的。
我看着街上游蕩的鬼魂,側身給他們讓路。
溫恒見我那樣,不解道:“你在做什麽?”溫恒看不見鬼。
我尴尬地笑了兩聲,道:“沒有沒有,我就是看看。”
中元節這天,那些孤魂野鬼會順着燈火的指引走向黃泉,過奈何橋。
我們提着燈,在他們眼裏就像個引路人,他們看着我們,還有幾個直接跟在我們身後。
我眼見一個鬼魂迎面走來,就快同天權撞上了,立馬伸手拉住天權。
“怎了?”
我挨到他耳邊,小聲道:“當心那些鬼魂奪舍。”
“多是些上來接受家人供奉的鬼魂,怎有膽子要奪我的舍。”
我們這位文曲星定是沒見過真正的惡鬼奪舍的場面,怎就能這麽放心?
趙平松和老黑早就在那等着了,他早就料想會是這樣的情況,直接讓老黑站到船尾掌船。
老黑剛将船劃離岸邊,天權便道:“逆着水燈的方向走吧,可別往黃泉去了。”
水面上飄着水燈,在凡人眼裏看着是美,在我眼裏,每盞燈後都是一個游魂,毫無美感,倒有幾分陰冷。就連我們船邊也聚了好幾個游魂。
我把燈吹滅了,那幾只鬼魂也撒了手往別處去了。
溫恒以為有鬼,吓了一跳。
不過這麽說也沒錯,确實是有鬼。
“我還是第一次在中元節游湖,果真不同。”
天權站在船頭,手執紫竹簫,悠悠吹起。
這曲子壓抑而沉重,倒像是為了應景,只有我知道天權是在驅散無辜亡魂,順便招惹那些惡鬼,好讓它們來掀我們的船底。
趙平松這會兒八成覺得這位文公子的興致難以捉摸吧。
一曲奏畢,天權坐回我邊上,耳語道:“一會你顧好溫恒君便可。”
“文公子方才吹的是何曲?趙某見識淺薄,從未聽過這樣的曲子。”
“是家鄉祭祀時哼唱的調子,沒有名字。”
這是二哥不知打哪學來的跟鬼打交道的曲子,後來又教給了天權。
雲遮桂月,湖上的水燈也滅了好幾盞。
我們的船剛從橋洞下通過,突然晃了一下,有只水鬼把手搭在了船上,它是想拉個人做替死鬼。
老黑一船槳打過去,那個水鬼撲通鑽進水裏,船就開始搖起來了。
我們緊抓着船身,探身往水裏看,烏漆嘛黑的什麽都看不清楚。
雲散了,一個披頭散發的腦袋出現在溫恒眼前,吓得溫恒慌慌張張往後退。
我就站在溫恒後面,被他一撞,直接往水裏摔。
我一急就扯了天權一把,他沒抓穩,被我往水裏帶,結果還帶了個要拉住他的趙平松。
“主人。”
老黑要下水救趙平松,秦吟也準備下水救天權,唯獨沒人是來救我的。
我第一個浮上水面,見他們要下水,忙道:“別跳了,底下黑成那樣,下來了也找不到人。趕緊把船邊的水鬼清了。”
趙平松沒一會也浮起來了。
“文公子呢?”
“我去找。”
我又鑽回水裏了,趙平松跟在我後面。
突然有什麽朝我們襲來,動作很快,我們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被推出水面了。
我幾乎能肯定那是天權,水鬼在水裏占優勢,真是它們就該是把我們往下拽才是。
我剛上來,發現船邊全是水鬼,也不知道天權究竟招了多少過來。
有一只水鬼悄悄朝溫恒過去,我還沒來得及提醒他小心,船就翻了。
幸虧我們都是識水性的,不然光是救人都夠嗆。
我游到溫恒那邊,對他道:“我先擋着,你快禦劍上岸。”
“那你呢?”
“我去知會大師兄一聲。”
秦吟早就離開了水面。
老黑在水中受限,仍能以一敵四。
雖然水鬼不是什麽厲害玩意,但被它纏上也是件麻煩事。
趙平松估計是不想暴露自己的實力,一直躲在老黑後頭。
天權在離趙平松不遠的地方冒了頭,然後就松了氣,任由那些水鬼拉着扯着。
趙平松游過去托住天權,要把他往岸上拉。
投胎是多大的誘惑,那些水鬼哪會輕易放手。
有個水鬼從我邊上鑽出來,小聲道:“別讓他碰我。”
“不想讓他碰還使這招。”
“再多話我就不幫了。”
幫還是要幫的,總不能白陪這群水鬼折騰。
我提醒道:“你現在仙法受制,別離體太久了。”
“好。”
天權往水裏一鑽,就往趙平松那去了。
天權出手替我試探趙平松,趙平松不能放任“天權”被水鬼帶走,老黑又趕不過來幫忙,他只好自己出手,我則順手把天權的身體送上岸。
我怕天權的身體裏無魂無魄,會輕易被奪取,就守在他旁邊。
有鬼魂見了往這邊來,我的仙訣還沒捏,它就惶恐地退開了。
我疑惑地看着天權,見他手上略有光影,拉開一看,原來他早在手上畫好了符文,也不知是拿什麽畫的,下了水都沒掉色。
我讓溫恒看着,自己下了水。
秦吟拿着收妖壺,來一個收一個,還真是來收水鬼的。
老黑下手狠,沒一會便把周圍的水鬼清了。
我不由同情這些水鬼,難得過個鬼節還要挨打。
天權把趙平松拽進了水裏,趙平松往他那邊踹了一腳,天權側身躲開了,借着趙平松的身體往上,把趙平松往更下面壓去。
趙平松反抓住天權的腳,把天權往下拽。
天權是神仙,在水裏呆上多久都不怕,但趙平松需要空氣。
他費勁地往上游,天權等了一會才追上去,準備在水面跟他纏鬥。
趙平松被天權帶到一段距離外,我們這邊都清完了,還見他們倆在那打。
秦吟跟老黑都過去了,我也跟過去,免得秦吟拿收妖壺把天權收了。
天權離體太久,開始變得虛無,不過這麽一來,趙平松就打不到他了。
老黑竄到了天權身後,一掌過去,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天權回頭,恰在那瞬間散了形,也不知那掌是否打中。
我們從另一邊回去,離溫恒那有段距離。
溫恒神色慌張地跑過來找我們。
“你不是在那看着天權麽?”
“文公子他......他......”
溫恒喘着氣,我是不覺得有什麽,但秦吟和趙平松都緊張着。
秦吟忙問道:“文公子怎麽了?”
“他沒氣了。”
方才我下水後,溫恒見天權一動不動便探了下天權的氣息,發現他沒了呼吸,就慌了。
我們匆匆趕回去,天權已經“活”過來了。
他不住地咳嗽,看見我們來了,才搖搖晃晃站起來,抱歉道:“都賴我選了這麽個時辰。”
“文公子沒事便好。”
“秦吟君。”
秦吟走過去。
天權小聲道:“帶我回去。”說完就倒了。
我和秦吟都很驚訝。
秦吟還沒動作,我已經上前将天權抱起。
就算溫恒在邊上看着,我也不能放任天權胡來。
我道:“時辰不早了,回去吧。”
事後天權同我解釋,說是手上的符文下水後掉了些,結果把他的仙魂也當尋常鬼魂擋了,害他耗費了不少氣力才回歸正身。至于為什麽叫秦吟不叫我,是怕溫恒誤會了。
真的假的都是他說了算,我只能信。
我道:“你就不怕秦吟誤會了?”
“确實對不住秦吟君。所幸的是,他的姻緣線連不到我這。倒是你這姻緣線牽得不易,若是斷了,委實可惜。”
天權這話提醒我了,可我仍不知該怎麽辦。
秦吟敲門進來。
“秦吟君坐吧。”
我自覺地給秦吟也倒了杯茶,喝着自己的那杯,聽他們說話。
“文公子找我有何事?”
“不用找那些內丹了,全在趙平松身體裏。”
我驚訝道:“那麽快他就都吞了?”
“純狐氏的都是些小內丹,花不了多少時間。”天權道,“他的實力不容小觑,阿琳的內丹于他而言可有可無。”
秦吟道:“這些時日他除了讓老黑盯緊阿琳,再沒有別的行動。既然阿琳的內丹不重要,那他留在揚州的用意在哪?”
我看了眼天權,心想,說不定趙平松是個情種,就是會為了天權留下。凡人嘛,多的是為情所困之人。
“這揚州城內定有值得他冒着被發現的危險也要得到的。”
秦吟大抵跟我想得一樣,他看了一眼天權,又迅速看向別處,緊握着的手似乎是在暗示心中的不甘。
天權笑了一下,心中頗為無奈,他并不覺得趙平松會因為這種理由留下。
他道:“這是蜀山的事,我不便多說。剩下的就交給秦吟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