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們到了揚州城,這是溫恒的家鄉。
溫恒說要盡地主之誼,還請我們到他家中住下。
溫恒的父親是揚州劉知府,家中廂房也夠我們住,秦吟沒有反對。
溫恒領着我們去劉府,劉府的仆人看見溫恒,紛紛道:“二少爺,您可回來了。”
溫恒道:“我爹娘在家中麽?”
“在,我這就去通報。”
溫恒對那仆人道:“順便叫人備下幾間客房。”
劉夫人聽聞溫恒回家,備了茶水在大廳裏候着,想來劉夫人一定很想念自己的兒子。
一進大廳,劉夫人便迎上前來,抓着溫恒的肩膀,一臉心疼地說:“怎麽瘦了?”
果然天下的母親都是一樣的。
溫恒不好意思,便推下劉夫人的手,扶劉夫人回到座上,邊走邊說:“娘,我哪有瘦,我這幾年在蜀山過得可好了。”
劉大人看向我們,問道:“這幾位是?”
溫恒第一個介紹的便是我,他道:“這位是蘇淮安,他是同我一塊上蜀山的。這位是我們蜀山的大師兄秦吟。”
我同秦吟皆向劉知府、劉夫人行了個便禮。
溫恒又指向天權和阿琳,道:“文公子和阿琳姑娘是我們在途中遇上的,這一路一直跟我們一起。”
阿琳活潑可愛,連叫人的時候也是甜甜的,劉夫人看了很是喜歡。
天權只是拱手道:“見過劉大人、劉夫人。”
打從到了揚州,天權就一直很安靜,劉知府同我們說話的時候,他也只是靜靜地喝茶,從不搭腔。
我小聲問道:“你今日怎這般安靜?你是不想來劉府麽?”
他道:“你想多了。我只是趕路累了。”
天權近來總是心事重重的,就連跟我在一塊的時候也不愛說話,我變作狐貍給他抱的時候他也是心不在焉的。
我不知他是怎了,有時候我覺得他很奇怪,不大像我以前認識的天權。
他坐了一會兒,便向劉知府、劉夫人告辭,道:“文某忽感不适,先行告退。”
劉夫人叫家仆帶天權去客房,還準備差人去請大夫,但天權卻道不用,他歇一下便好。
我忙向衆人告辭,追了過去。
我走在他身邊,問道:“你怎麽了?”
他淡淡道:“蘇淮,我想回去了。”
凡間沒有同他喝酒下棋的仙君,一路上也沒有地方給他寫字作畫,他定覺得很無趣吧。
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讓他留下,只好道:“那你何時回去?”
他沉思了片刻,道,“明日吧。”
我道:“那......不如再留幾日吧?後日便是七夕了,你不想留下來看一看麽?”
我們已經走到了客房,家仆躬身離去,四下無人。
天權道:“有何可看的?”
我關上了門,道:“凡間傳言七月七是魁星的生辰,凡人會在當日拜魁星、求文運。你真的不想看看麽?”
天權卻道:“既是如此,那我便更該回去了。免得宮中無人,這祈福的折子無人批。”
他揮了揮手,示意我退下,便和衣而卧,晚上也沒起來吃飯。
次日清晨,他準備離開,我們送他出城。
在城門前,他同我道:“我不在的時候,凡事你要多加小心,切不可大意。若是遇上了難事便吹奏無為,我會下來幫你的。”
我點了點頭。
天權轉身欲走,恰有一個身着玄色長衫的男子迎面走來,天權眉頭一皺,眼神一直随着他,我也變得警惕起來了。
這個男子不是普通人,他身上有妖的氣息,跟在他身後的随從眼神犀利,那是只妖,還是只妖法強大的妖。
那人看向天權,朝他微微點頭,便直接略過了我,走向後頭的溫恒。
我看到溫恒上前同他打招呼,溫恒向他拱手道:“平松兄。”
沒想到溫恒竟與他相識。
“溫恒賢弟。”那位公子道,“我聽聞你去了蜀山,這是又要走?”
“哦,這倒不是。我是前來送別文公子的。”
那人看向我和天權,天權将扇一合,笑着向溫恒走去,道:“我突然又不想走了。”
我跟天權都斂了一身仙氣,應是不會被察覺到的。
那只妖看了我們幾眼,又将目光轉向溫恒邊上的阿琳。
阿琳也是妖,對同類的氣息自然不陌生,她随即往溫恒身後躲了躲。
“在下趙平松。兩位公子器宇軒昂,一看便知非尋常人等。”
“承蒙趙公子謬贊。不過是裝模作樣,怎比得趙兄飒爽英姿。”
又是這些無趣的客套話。
我同天權道:“既然不走了,那我們便回去吧。”
秦吟雖不像我們能感知妖氣,可他也察覺出不對勁,一行人裏唯有溫恒是不知情的。
我看那趙平松和溫恒聊得頗為投機,像是舊識,不知該如何提醒他。
趙平松邀我們一同前去趙府,溫恒自然是要去的。
溫恒去了,阿琳也會跟着。我不放心溫恒,也準備一起去。
趙平松的用意倒像是在天權身上,還特意問了天權一句:“文公子意下如何?”
天權笑道:“自是盛情難卻。”
因而秦吟也跟着去了。
進趙府之前,天權拉住了阿琳,道:“跟在我身邊。”
阿琳有些不開心地甩開天權的手,道:“不要。”
天權又不能當着衆人的面把阿琳變回狐貍,只能任由她。
我小聲道:“光天化日之下,我諒趙平松也不敢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回頭我和阿琳說說,讓她多注意便是了。”
如果趙平松就是那個奪取妖獸內丹的人,那阿琳就危險了。
天權道:“不止阿琳,你也不許離開我的視線。”
天權不能插手凡人的事,因而很多事他不便明說,也不好做。
我點了點頭,跟着進了趙府。
好在這趙府裏的人皆是尋常凡人,我們算是松了口氣。
若不是因為趙平松身上那股濃濃的妖氣,我興許會很樂意與他結交,他确實談吐不凡,頗有風度。
不過我又不大喜歡他一邊與溫恒交談,一邊還總時不時瞄向天權。
莫不是這個妖人也看上天權了?我以前怎不知天權還是個香饽饽。
回去的路上,我們遇見了柳江他們,這倒是出乎意料的事。
“大師兄。”柳江朝天權拱手道。
我問道:“你們怎麽也來揚州了?”
柳江道:“我們發現有人在竊取妖獸內丹,便一路跟到這邊來了。”
沒想到柳江他們也遇到了。
“我們也在追查此事。”秦吟道,“你們現在住在哪?遠晴呢?”
“遠晴是本地人,現居家中。我和少佑住在前面的客棧。”
溫恒道:“不如你們到我家中來吧?我們也能一同商讨。”
這次是天權沒有同意,他沒有說明原因,只是道:“所有人都要搬出來。”
我想天權這麽做大抵是擔心趙平松對阿琳下手的時候會傷及無辜凡人吧。
溫恒不解道:“搬出來?為何?”
天權搖了搖頭,對秦吟說:“我得離開一會兒,你帶他們回去。”
天權離開之後便去找了土地,問土地哪有出售的宅院。
他買下了一處院子,那處院子收拾得很幹淨,倒無需自己動手清理。
我在劉府等着,便見土地老兒從地上冒出來。
他朝我躬身行禮,道:“小仙見過蘇淮仙君。小仙是此處的土地,文曲星君讓我來領你們前往城北的一處宅院,他在那等着你們。”
“好。你到劉府外等我。”
我把所有人叫齊了。劉夫人聽到溫恒要搬出去,十分不解,一直說府上不缺廂房,讓我們留下。溫恒只好先留下來安慰劉夫人。
我們去到那處宅院,赫然看到大門的牌匾上寫着“蘇宅”二字,我不禁一笑。
天權出來迎接我們,我笑着問他:“怎是蘇宅?”
天權道:“這樣日後你留下來才無須換牌匾。進來吧。”
我領着他們進去,四處參觀。天權在院中和土地說話。
柳江問道:“那個老爺爺是誰?”
我道:“大抵是天權請的管家。”
土地領了命便走了。
天權走向我們,帶我們去後面的廂房,但是他要求我和阿琳必須住在他邊上。
阿琳那麽讨厭天權,怎麽可能聽話,最後還是我出馬,好說歹說才讓阿琳同意住在我的邊上。
我們住在東院,他們則住在了西院。
王遠晴本就有意還鄉,不打算再上蜀山了,故而沒有搬過來。
溫恒也因為劉夫人的緣故留在了家中。
天權去了阿琳屋裏,同她道:“這幾日你最好跟緊我。”
阿琳不悅道:“我自己可以保護自己,用不着你假惺惺。”
也不知阿琳是何來的勇氣,竟敢這麽對一個仙君說話,要知道神仙收妖天經地義,可無需同誰知會一聲。
天權是看在我的份上才好意相勸,但阿琳不領情,天權也不勉強,轉身就走,畢竟他本就無須護着一只妖。
我在門外看着,天權走過我的時候什麽也沒說。
我進去對阿琳說:“你若不願跟着天權,那便跟着我,這總歸可以吧?”
左右我也是跟着天權的,都一樣。
阿琳對我沒有敵意,點頭道:“嗯。”
果然,阿琳也知道自己的處境,拒絕天權的好意不過是在同天權置氣。
秦吟他們來東院分享情報,我和阿琳也去了。
天權一人坐在屋裏彈琴。他對這事的态度并不積極,而秦吟也很不希望天權牽扯其中。
陳少佑說他們曾經與那人交過手,準确來說不是人,是一條黑狗,我想那應該就是跟着趙平松的那只妖。
我道:“我們今日遇見了一位趙公子,他身旁就跟着一只妖。”
秦吟驚訝道:“當真?”
我和阿琳都點了點頭。
柳江問道:“你怎知道?”
秦吟已經知情,我也不必再瞞着他們,我道:“我能嗅到它身上的妖氣。”
陳少佑一聽,立馬道:“你不是人?”
我淡然道:“我是青丘的九尾白狐。”
陳少佑仇視妖物,他不待見阿琳,甚至想要殺了她,現在又知道我也不是人,手立馬按到了劍柄上。
秦吟解釋道:“淮安是仙,不是妖。”
我指着陳少佑的手,道:“本仙君在蜀山時确實幹過不少荒唐事,可我是正經神仙,論仙階并不比穆逸真人低。你這手可以松開了。”
柳江看向天權屋內,問道:“這麽說來,文公子也是神仙?”
院內沉默了一陣,唯有琴音袅袅。
最後我還是搖了搖頭,道:“是或不是都不該由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