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溫恒和阿琳來的路上路過了那個樵夫的屋子。
樵夫見他們要往林裏去,立馬叫住他們,道:“公子、姑娘,這林子夜裏有鬼,去不得啊。”
“鬼?”
“沒錯,就是鬼。”樵夫道,“這一到晚上,林子裏就會飄着鬼火,有個奇怪的女人,還有小孩子的哭聲。”
溫恒興奮道:“就是這了。”
“你們可千萬別去。”
“大哥,你放心。我們是專程來收這些妖魔鬼怪的。”
“真的?”樵夫半信半疑,但還是給他們指了條近路。
因他們走的是近路,比我們還要快上一會到達那個地方。
那只姑獲鳥正抱着一孩子喂奶。
溫恒一見,立馬轉過身,嘴裏還念着“非禮勿視”。
姑獲鳥聽見聲響,立馬将孩子放下,穿好羽衣,警惕地看着四周。
她看見了溫恒和阿琳,像是受驚了,不由分說便攻擊他們。阿琳立馬上前與其纏鬥。
“你們怎麽來了?”
“我也想來幫忙。”
“罷了罷了。”
我跟秦吟交換了眼色,他上去抓那只姑獲鳥,而我去救那個孩子。
我剛靠近那個孩子,那只姑獲鳥立即向我撲來,吓了我一跳。
她的攻勢很猛,我只得躲着,借機翻出我的折扇反擊。
“住......住手。不然......不然我對他不客氣了。”胡老二不知何時已經到了,正挾持着那孩子,一把割刀對着他。
可姑獲鳥是何等護兒,見狀就要去攻擊他。秦吟趕緊攔下。
胡老二自己也怕,哆哆嗦嗦的,可還是要護着這只姑獲鳥。
我沖溫恒喊道:“快去把孩子搶過來。”
“別......別動。”
一邊是要搶人,一邊又得保證孩子的安全,溫恒不知道該動還是不動。
我們一時沒攔住,給姑獲鳥鑽了空子,她立馬向着孩子的方向過去。
溫恒抽出劍上去擋,卻被姑獲鳥逼得步步後退。
這時,林中來了一只小雀鳥,一直在胡老二邊上飛來飛去的。
胡老二揮着割刀驅趕它,一沒注意被溫恒撞上,孩子便脫了手。
秦吟和阿琳過去幫溫恒了,我這會兒趕過去又太遲,情急之下我送出了狐尾。
孩子落在狐尾上,不傷分毫。
胡老二見我是妖怪,吓得直往旁邊退。
“淮安,你......”
我将孩子抱入懷裏,他哭哭啼啼的,惹得我心煩。
姑獲鳥又向着我來了。
我喊道:“大師兄,你攔着她點,我這抱着孩子呢。”
那只姑獲鳥發瘋似的,秦吟險些攔不住她。
“溫恒,你過來。”
溫恒對我有忌諱,猶豫了片刻。
“愣什麽,快過來。我要去給大師兄幫忙。”
他走過來,似乎有些怕我。
我将孩子塞到他手裏,拿着扇子上去給秦吟幫忙。
那只姑獲鳥道:“都是妖怪,你們為何要幫這些凡人?”
“誰跟你一樣了?我可是修仙練道的仙君。”我将折扇扔出。
“裝模作樣。”那只姑獲鳥一個後仰躲過了,又朝着溫恒過去。
“阿琳,你去保護溫恒。”
我收回扇子,飛到姑獲鳥跟前,道:“你若能知悔改,我興許能考慮放了你。如若不然,只能送你到閻王殿報道了。”
“哼!那就要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本仙君實在想不通,為何這些妖怪見着我從來都不怕,總覺得憑着自己那丁點修為就能贏過我這個神仙。真是可笑。
秦吟已經從後面進攻,她要防着秦吟,又要防着我,還想去搶孩子,怕是有三頭六臂也忙不過來。
胡老二不知哪來的膽子,抓起割刀向我們砍來。
我先前是為了隐瞞身份,只得使出兩三成功力,裝作遠不如秦吟的樣子。
如今露餡了,雖不知回去後該如何交代,但好歹可放開些了。
我捏了個仙訣,将胡老二定住。
秦吟朝姑獲鳥刺去,被躲開了。
姑獲鳥會飛,可秦吟不會,只是借着周遭的樹穩定身形,總歸是劣勢了些。
好在我也會飛,這姑獲鳥落地被秦吟追着打,上天有我夾擊,不下幾回合便吃不消了。
胡老二急道:“各位大俠,求求你們放過我娘子。求你們了。”
“你娘子?”
姑獲鳥已經被秦吟抓住,我便解了胡老二的定身術。
胡老二跪下給我們磕頭,道:“她就是我娘子。求大俠放過她。”
“你娘子怎會是只姑獲鳥?”
“姑獲鳥?”他也是第一次聽這名字,可他道,“我娘子不是什麽鳥,她只是個尋常婦人。我也不知她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她應該在早些年就已經去世了,還是我親自下的葬。可去年,去年我打更時才發現她在偷孩子。那些孩子總是莫名其妙就死了,她就只能一直偷。但她真的沒有惡意。大俠,求你們饒了她。”
“她害死了多少孩子?”
姑獲鳥反駁道:“那是我的孩子,我怎麽可能害死他們?”
胡老二也道:“我娘子怎會害人?她把那些孩子都當做自己的親生孩子在照顧。”
“你可知你娘子為何會變成姑獲鳥?你們的孩子死在她腹中,不得降生,她心生怨念,化作姑獲鳥。”我道,“我自然知道姑獲鳥偷孩子的本意并非要害死他們,可她怨念太重,待在那些孩子身邊就會吸取他們身上的陽氣。那些才是襁褓中的嬰孩,哪裏經得住?孩子死得越多,她的怨念越重,功力就越發的深厚,她就會去偷更多的孩子。循環往複,種下惡果。你非但沒有阻止,還助纣為虐,你以為是在幫她,實則是将她推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說得不錯啊。”
我回頭看見天權徐徐走來。
“你怎也來了?”
“我來瞧瞧你們如何處置這只姑獲鳥。”
秦吟道:“按理該收進收妖壺內。”
“大俠放過我娘子吧。我保證日後我一定看着她,不讓她出去偷小孩了。”
天權道:“這似乎能行,秦吟君覺得呢?”
“若是放了她,日後她再傷人該如何是好?”
“秦吟君聽過夏獲鳥麽?她若能從善,成為夏獲鳥,也算得上是積德的事了。”天權搖了搖莫念扇,輕聲道,“這得饒人處且饒人吶。”
“文公子說得在理,可......”
“既是在理,何不就如此做?”天權轉頭對胡老二道,“我算是盡力了,日後就要看你的了。”
胡老二激動道:“多謝各位大俠,多謝各位大俠。”
“文......”
天權搖了搖頭,轉頭對姑獲鳥道:“你若想活命便将你身上的羽衣脫下。你可願意?”
我們幾乎是同時瞪大了眼睛。
我道:“這不合适吧?”
他淡淡道:“有何不合适的?只要收了這羽衣,她再如何也不過是個有些許法力的女子,做不得什麽亂子。如此一來,秦吟君才能安心。”
“我願意。”那只姑獲鳥已經準備将羽衣脫下。
我們齊齊背過身去。
“慢着。”天權擡手示意她停下,便将自己的外衣脫下遞給她,這才背過身去。
姑獲鳥換下了羽衣,将其交給秦吟,道了謝,便随着胡老二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我松了口氣,道:“吓死我了。”
天權用他的扇子敲了下我的腦袋,道:“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麽?”
秦吟對放走姑獲鳥一事還是很在意。
天權道:“秦吟君放心。此事若被蜀山掌門知道了,全由我一人擔着。日後她膽敢作亂,我定替你收了她。”
“可你怎知她不會?”我問道。
“我瞧着她那點道行,想來尚未做過太多錯事,還來得及改過。”
我突然想起還有一事未明,便問道:“對了,她為何會提早出來?”
“因為孩子夭折之時便是她一年中怨念最深的時候。”
“原是如此。真是可憐了那些父母了。”我回頭看了一眼溫恒懷中的孩子,道,“好在救回了一個。”
溫恒抱着孩子走在後頭,苦惱得很。
他沒帶過孩子,更沒哄過哭哭啼啼的嬰孩,拿那個孩子一點辦法也沒有。
阿琳雖是女狐,可也沒這經驗。
“吵死了。”阿琳被這孩子吵得快瘋了。
“淮安,要不你來吧?”溫恒将孩子遞給我。
我連忙推脫道:“別別別,我可搞不定。”
“大師兄?”秦吟輕咳了一聲,往前快步走了幾步,假裝沒聽見。這跟他平日的作風可真不同。
溫恒想說讓天權來,但是沒好意思。
我看出來了,便替他問道:“天權,要不你來?”
我還真好奇天權哄小孩子是何模樣。
天權也不推脫一下,直接将孩子接了過去。
這孩子一到天權手中,沒一會便睡沉了。
我打趣道:“我怎不知你這麽會哄孩子?倒像是帶慣了的。”
他将孩子還給溫恒,悠悠道:“文某不才,不會哄孩子。只得略施法術令其安睡。”
“我怎沒想到這招。”
“你沒想到的事多着呢。”
“是了是了,比不得文公子您足智多謀。”
我在這跟天權說笑,秦吟突然轉過身來,神情嚴肅地看着我。
“怎不走了?”
他突然拔出劍指着我,道:“淮安,你究竟是何人?上蜀山有何目的?”
當初是穆逸長老請天權去的,縱然我與天權有些許交情,他們也斷不會懷疑到天權頭上去,便只針對了我一人。
溫恒默默地走到秦吟身後。
即便我是妖,那阿琳也是妖啊,他們不怕阿琳,卻對我存有芥蒂。
但仔細一想也能理解。
我作為一只“妖”,不但上了蜀山,還瞞住了蜀山的掌門、長老等人,可見功力非同小可。身懷絕技還要上蜀山學技,一聽便是心懷不軌的。
“這蜀山是有何寶貝可叫我偷的麽?”
“你......”
天權輕咳了一聲道:“這蜀山好歹是名門正派,你如今又是蜀山弟子,說話可要注意點分寸,不可辱了師門。”
“我知道,我不過是開個玩笑。”
我将秦吟的劍尖移開,道:“正如你們所見,我不是凡人,而是一只狐貍,是青丘的九尾狐仙。”
“你是當初文公子抱着的那只九尾狐貍。”
沒想到秦吟的記性如此之好,連三年前的事都記得這麽清楚。
我道:“确實是我。穆逸長老也知曉我的身份,既然他都未發話,我想着也沒什麽。”
大抵只有以九尾狐為圖騰的部落把九尾狐當神看,還有那些真正修仙求道的人可能知道九尾狐仙這回事,在大部分凡人眼中,狐貍就是狐貍精、狐妖,跟神仙扯不上什麽關系。
不過既然連穆逸長老都允許我留在蜀山,至少證明我無害,溫恒也放下心來了。
路上,秦吟問天權:“淮安真是神仙麽?”
“秦吟君覺得神仙該是怎樣的?”
“像穆逸長老那樣的。”其實他還想說或許是像天權這般風範的。
秦吟是聰明人,我若是神仙,那天權即便不是神仙,也定是頗有仙緣的人。
但在他看來,這神仙不管是天權這樣的,還是穆逸真人那樣的,左右不會是我這樣的。
天權道:“世人千萬,各有不同,神仙也是這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