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雖留了天權下來,卻十分後悔只留了一天。我在這邊顧着文清,天權不想湊熱鬧,便回自己房間看書去了,結果這一天下來,我也沒跟天權呆上多久。
晚上等文清睡下了,我才敢偷偷跑去天權屋裏。
“敲個門有何麻煩,便這麽穿門過來,就不怕我房中有旁人麽?”
天權坐在床邊,手裏拿着個撥浪鼓,看來他出去過了。
我笑道:“你竟喜歡這些孩童玩意兒。要不你多留幾日,我明早陪你上街買個夠。”
天權收起了撥浪鼓,道:“北海龍太子喜得麟兒,邀我等仙君前去。我想着水晶宮寶貝衆多,倒不如送點玩物,興許那孩子會喜歡。”
“是了,我竟忘了此事。若是來得及回去,你也捎上我吧。”
天權道:“這青丘的名帖理應到了蘇玥上仙手中,你便是要去,也該同她一起,以青丘九尾狐族的名義前去。”
“這仙界誰人不知我蘇淮同文曲星君交情甚深,便是一起去了也無妨。”
我便是要賴着天權,他也拿我沒法子。
我又問道:“今夜我可能在你屋裏睡下麽?”
“你還是回你自己屋裏吧。”
我便道:“文清睡着呢。”
天權擡頭看我,疑惑道:“你們便只要了一間房,夜夜同卧而眠?”
我雖無謂旁人如何說,卻不願天權誤解,便解釋道:“進京途中有妖物作祟,我恐文清遭遇不測,便撒了謊。我與他雖同屋,卻是不同榻的,他睡着床,我只趴在桌邊睡。如今你來了,怎舍得我仍這般受苦?”
“今夜你怎不怕了?”
我尋思着說點好聽話,天權一高興,興許便同意了,于是道:“有文曲星君在此,什麽妖物膽敢來此造次。便是真有何妖物靠近,你必能得知,何須我寸步不離地守着。”
天權聽了很稱心,笑道:“我若真是這般厲害,便不應在玄冥宮,該去北極宮才是。”
我聽天權這語氣,像是同意了,便道:“總歸是要比我厲害上許多的,你便依了我吧。”
說着,我脫了鞋襪,爬到床上。
天權是把床讓給了我,他拾起手邊的書準備到桌邊看書去。
我拉住他,道:“你不睡麽?”
“少睡這一會也不礙事,我去看會書,你睡吧。”
我朝裏面挪了點,把床邊的位置讓了出來,道:“我給你留位置,你若是夜裏看書累了,便上床來睡,莫要靠着桌子睡,着實不舒服。”
天權聽是聽着,末了還是靠着桌子就睡了。
我半夜醒來,見桌上還點着燈,燒得正旺,興許是天權剛挑了燈芯便睡了。
明明很困,卻還要端着個樣子,又無人瞧着,何苦故作矜持。
我嘆了口氣,本想着把他抱到床上,但天權向來睡得淺,怕弄醒了他。算了,等我回來再說吧。
我去了文清房裏,探着腦袋看他睡得如何,怎知文清突然睜開了眼睛,輕聲道:“你可回來了。”
我尴尬地輕咳了一聲,道:“我适才去方便了一下。”
“哦,你這一去可真久。”他問道,“只是我剛才并未聽見你開門,你是如何進來的?”
幸好文清沒看到我是穿門而過,我道:“興許是你燒糊塗了,沒聽清,我确實是開門進來的。”
他沉默了片刻,道:“興許吧。”
我幫他掖好被子,道:“你快睡吧,早點好了方能繼續趕路。”
他低聲“嗯”了一聲,閉上眼睛睡覺。
我若此時走了,定被發現,坐一會再走吧。
我從床上醒來,睜眼發現這是天權的房間。
怪了,我明明是在文清屋裏的,怎到天權屋裏了?而且還變回了原形。
我朝桌子那邊看去,天權不在那。難不成天權回去了?
我想着去問店小二,但時辰尚早,他們大抵還沒睡醒。
我跳下床,化作了人形,便去了文清屋裏,卻見桌邊睡着一個“我”。
是了,那定是天權,這天上地下能将易容術使到這番境界的,除了九尾狐族和成天研究古籍的天權與文昌帝君,怕是沒幾個了。
我見文清睡得正沉,便随手解了天權的易容術,也不管他是否淺眠,打橫将他抱起。
天權昨夜睡得并不好,我剛抱起他,他便醒了。
他急着要推開我,臉上有些許愠色。
我小聲道:“噓~別鬧,一會把文清吵醒了就不好了。”
我抱着天權,他大抵沒被誰這麽抱過,別開臉不看我,耳朵紅紅的。
我見他這般,笑意沒忍住爬上了嘴角。
我似乎能理解那些在後院養男寵的人了。若是那些男寵都如天權這般,倒也委實可愛。
剛出了文清的房間,他便從我手中掙脫,背對着我,好一會才轉過身來,他不看我的眼睛,右手虛握放在鼻下,輕咳了一聲,道:“多謝蘇淮君。”
我因自己方才莫名的想法感到羞恥,因而也不敢看他,只是随意地看這看那,故作無所謂地說:“天權君客氣了。”
我們站在走廊裏,相互行了便禮,然後各自回了房間。
北鬥七星君皆是蓮花所化,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天權更是其中最雅致之人,也是最好看的一位。我想着他方才在我懷中的模樣,竟癡癡地險些回不過神來。
門外響起敲門聲,敲的卻是天權的房門。
我走過去開門,人已經從天權房裏退了出來,原是店小二來送洗臉水了。
小二朝我笑道:“客官莫急,我這便給您送來。”
我道:“再送些粥來,後堂便把藥煎上吧。”
“好嘞。”
文清靠在床上看書,我撐着下巴看他。文清覺得不自在,便道:“你無需在此陪我。外面熱鬧,你可出去走走。”
我問道:“文清,你可能告訴我,喜歡一個人是何感覺麽?”
文清放下手中的書,問道:“淮安是有喜歡的人了?怎不曾聽你說起?難不成是昨日方遇上的姑娘?”
我搖頭道:“便是沒有才要問你,怕自己何時遇上了卻不自知。”
文清笑道:“你這模樣倒像是害了相思了。”
我忙道:“你莫要胡說,便告訴我吧。”
文清想了想,道:“大抵是日夜思念,見了便歡喜,不見便如失了心魄。”
“可我思念之人甚多,離開沈家村之後,我也時常想你、想凝兒、想沈大娘、想沈老爹。”
文清只是笑,他覺得像我這樣打小在山上修習仙法、不谙世事,大抵是不懂這些的,便不與我多說。
文清不理我,天權我又不敢去找,只能同一茶杯玩了。
約莫到了正午,店小二來送飯,我問他道:“對面的公子可用過膳了麽?”
小二道:“那公子方才已經走了。”
當真只留了一日。
文清問我:“那位公子是何許人?”
我道:“那位公子可是位人物,多年前我有幸結識了他,昨日在此巧遇,原以為能得以同行,想來他有更要緊的事,需先行一步。”
我有些許失落。
文清問道:“你今早問的那些話便是因為他麽?”
我只道:“因他,卻也不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