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以死救主
“王妃,您躺躺吧,您想要知曉什麽,奴婢們之後再告訴您,一定全部都告訴您,沒有任何隐瞞。您要是不放心,可以把兩位小主子召來問一問,只不過他們當時做了好幾夜的噩夢,之後您又開始籌謀和離一事,他們都清楚您的心病,再也不曾提及……”
流雨輕聲細語的安撫傳過來,薛妙妙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臉上悲痛的神色逐漸清晰。
好似所有被遺忘封閉的神經,從冬眠之中清醒過來一般,眼眶通紅,淚花也湧了出來。
“她們的家人——”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無比,像是被砂礫磨過一樣。
“都照顧的很好,您給了好多好多銀子,夠她們兩家幾輩子都吃穿不愁的。還有您還消了她們兩家的奴籍,她們倆的兄弟都讀書走科舉一途,如今也算是耕讀之家了。”流雨邊說邊掏出錦帕給她擦汗。
哪怕薛妙妙沒有明說,流雨也知道她問的是誰。
薛妙妙點頭,她揮揮手,明顯是讓她們退下。
兩個丫鬟對視了一眼,都有些躊躇,但是看着薛妙妙隐忍痛苦的面色,還是一前一後退了下去。
如今的景王妃,很明顯需要一個獨自相處的機會,來消化這件事情。
那些苦痛的記憶,終究會一點點回來,伴随着于珍這個當事人之一的回歸,她們也都瞞不下去了。
畢竟讓景王妃如臨大敵的人回來了,再隐瞞只怕會讓于珍得逞,必須得告訴王妃來應對了。
等房間裏只剩下她一人的時候,薛妙妙閉了閉眼,腦子嗡嗡作響。
其實她也不知道怎麽了,畢竟流雨口中的那兩個丫鬟,她根本全忘了,如今只剩下兩個空洞洞的名字,可是當清風描述的那些場景浮現在眼前時,她似乎全都看到了,而且還身臨其境。
那個圓圓臉的小姑娘應該是麥草,她瞧着年紀要小一些,而且聲音清脆還很愛笑。梨花身量高挑還很瘦,但是力氣卻極大,她是個特別有主意的姑娘,流雨一來應該就是跟着梨花的,所以才養成了這樣面面俱到的力氣。
刺客提着刀進來的時候,本來直沖薛妙妙而去,卻是梨花推了一把,才給她們倆緩沖的時間,直接死死地護住三位主子。
麥草愛笑的臉上,滿是驚惶,可是她始終不曾挪開,而且那張娃娃臉上再也不會笑了,而是滿臉鮮紅色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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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瘦弱的胳膊抱住薛妙妙,像是把畢生的力氣都用上一般,當刀戳進她的後背時,她還喘着粗氣喊:“主子,活着,主子,不要傷心,不要怪王爺,照顧好小主子,他們需要你……”
這個丫鬟聰明而通透,她臨死前心心念念的都是薛妙妙。
她是跟着薛妙妙最久的,同樣也是最了解景王妃的,她知道她和麥草的死,薛妙妙恐怕會怪罪在景王的頭上,要跟他分道揚镳,這個丫鬟都料到了。
但是她死之前一直在勸她,為了龍鳳胎也不要和離,小主子們沒有娘親,必定是活得不痛快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薛妙妙竟是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的眼角還有淚水慢慢流下,哪怕是在睡夢中,也時不時的身體抽搐。
顯然今晚的她,全是噩夢。
她像是遇上了走馬燈,十年的記憶快速的流過,當然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無法左右她的心緒,她好像是個無關緊要的旁觀者,看着自己的喜怒哀樂。
直到刺客沖進馬車裏,她是景王妃,她看的那樣清楚,好像情景重現一般。
她聽到了刀子紮進肉裏的聲音,聽到了麥草的尖叫和梨花的哀求,最後幾句話,梨花明明都要死了,還費力說着,她的聲音一向是溫柔的,可是那幾句哀求,卻像是破鑼嗓子發出來的一般,說一句喘三口,随時都要斷氣了。
她看到了滿目的紅,嗅到了刺鼻的血腥味,以及刺客扒開兩個丫鬟的屍體,舉着刀而來,那刀尖上還在滴血。
她将兩個孩子護在身後,大聲讓他們閉上眼,沒有她的吩咐不許睜開。
之後便是一把劍從馬車外刺進來,車簾被撩開,露出景王那張惶急的臉。
她清晰地感受到,在松一口氣的同時,她卻有些想笑,原來他也是着急的,是怕她死了,景王府沒了財神爺,很快沒錢花了嗎?
“妙妙,你沒事兒吧?”他跳上馬車,一腳将刺客的屍體踹下去,急聲問道。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擡起手給了他一個耳光,兩人四目相對,都沒有再說話。
“對不起。”良久他說出了三個字。
回應他的是更加響亮的一巴掌,“啪”的一聲脆響,打硬了她的心,也将她的噩夢打醒了。
薛妙妙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她覺得腦子昏昏沉沉,完全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受。
等到視線聚焦的時候,才發現床邊蹲着兩個焦急的人,是流雨和清風,兩個丫鬟面色慘白,眼下一片青黑,顯然根本沒能睡好。
“主子,您沒事兒吧?太醫剛走,您發熱了,早上兩位小主子來看您,您都沒醒過來。原本小郡主說告假留下陪您,被流雨給勸走了。”清風一開口聲音也是啞的,而且眼眶發紅,看樣子是又要哭。
“你們做的很對,不要讓他們留下,我只是心緒不定而已,沒什麽大礙,他們留下被過了病氣反而不美。”薛妙妙安撫的一笑。
外頭有丫鬟熬好了藥端上來,流雨扶着她坐起來,清風慢慢地喂着她喝。
“王妃,柔真郡主前兩日一直住在隔壁街的院子裏,那是她親爹留給她的,今兒早上遞了帖子來,說是要回王府住。”流雨見她喝完,又看着她吃下兩顆梅子,整體應該不會再吐了之後,才開口說。
這種糟心事本來不想現在讓王妃知曉,可是于珍發來的帖子十分不客氣,只是通知一聲而已,看樣子是要下午就搬過來了。
薛妙妙接過帖子看了看,臉上立刻露出嘲諷的冷笑來。
很顯然流雨考慮到她的身體,還美化了一下于珍,帖子上的內容并不是回王府住,而是明明白白的寫着兩個字“回家”。
簡直不要臉到了極致。
“流雨你親自去給她回話,問問她被王爺攆出王府後,她是怎麽有臉回京的?還有她現在住的地方才是她的家,至于景王府,她既不姓蕭,也不是王爺的什麽人,憑什麽能進府?”
薛妙妙的語氣很不客氣,流雨得了命令要走,又被她攔住了。
“你回話之後,順便去一趟安寧郡主府,給蕭寧帶幾句話。”
流雨領命而去,等到了于珍住的院子時,才發現裏面忙得熱火朝天的,若是她再晚來些,或許就能在出王府的路上遇到了,于珍竟然如此迫不及待。
她要見柔真郡主,結果那個傳話的丫鬟還拿喬,不讓她進去,似乎要給她下馬威一樣,讓她在這裏等着。
流雨冷笑一聲,直接揚高了聲音把話放下,擡腳就要往外走。
結果柔真郡主出來了,倒打一耙,說她以下犯上。
其實柔真郡主也是看碟下菜,如果今日來的是清風,她就不敢這麽着,主要是流雨一向聰明,聰明的人也代表不會冒進、沖動,會維持面子情,因此她才敢硬氣一點。
要是清風那個二愣子過來,她就不敢招惹了,畢竟清風一向不管不顧,柔真郡主敢把臉面送過來,她就敢直接往地上扔,甚至還踩上兩腳。
“郡主這說得是什麽話?奴婢代表的是我們家王妃,難道您是覺得景王妃是下,而您是上嗎?”她冷聲反問了一句。
于珍愣了一下,看着流雨面無表情,而且氣場全開的架勢,心中掂量了一下,最終還是不敢造次,态度軟下來道:“那肯定是嫂子誤會了,等我見到她,再與她解釋清楚。正好我同你一起回王府。”
“不必了,我們王妃不歡迎您,您去了王府也進不去門,不過您要是自取其辱,就請便吧。還有稍後奴婢還要去安寧郡主府回話,跟您也不是同路。最後您方才倒是提醒奴婢了,您這丫鬟不讓我進去,本來奴婢不過是一介下人,給我甩臉子也無所謂,可奴婢這回是代表我們王妃的,您這丫鬟也太不懂事兒了,為了不讓她犯以下犯上的錯,也不給我們王妃丢臉,奴婢只能得罪教訓她幾下了!”
她話音剛落,直接沖了過去,一把掐住那個不讓她進去的丫鬟脖子,另一只手擡起來就給了她幾巴掌。
她的動作幹淨又利落,扇過去的耳光又響又脆。
“啪啪啪”幾下,等大家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退了回去,并且領着跟來的婆子們要走了。
“站住,打狗還要看主人,流雨,你一個下人就當着我的面打我的人,你是何居心?”柔真郡主冷下臉來,厲聲問道。
今日若是來的其他任何一個丫鬟,于珍都會進退有度,說不定還會給多點賞錢,從那人手裏得來一些消息,可偏偏來的是她最痛恨的流雨。
這丫鬟她完全收買不動,甚至還被狠狠地戲耍過幾回,因此她從一開始就放棄了自己溫柔賢淑的人設,反而不給臉面,要拿她撒氣。
“柔真郡主每回都說一些明知故問的話,打狗也要看主人,郡主,奴婢是景王妃的人,您敢打奴婢嗎?”流雨轉過身,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頭一回露出盛氣淩人的架勢,輕輕揚起下巴,做出一副高人一等又恣意挑釁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