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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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半年前程幼寧剛認識岑晚謠時,曾暗下決心要好好布置她在東京的小家,哪怕只有半年,也要溫馨、舒适、有氛圍。
轉眼又是半年過去,程幼寧結束了在東京的半年課程,這個家還是四月時的樣子,沒添一鍋一碗,利用率最高的家具是床和書桌。
好處也是有的,程幼寧只花了半天時間就收拾完了所有行李。
知其奈何,安之若命。
如今程幼寧也不再執念,于她而言,沒有岑晚謠的房子都不過是個落腳點。
鑒于此,她直接申請了新西蘭那邊學校的留學生單人宿舍。十來平,有床有桌,足夠。
岑晚謠出人意料地沒阻止她。
她沒告訴岑晚謠,雖然她的威脅迫使院方接納了這個研究項目,可一旦項目啓動,她的手術臺數、門診和夜班時間必然會有所調整,這意味着她的手術費、門診費、夜班費以及獎金和補貼都将在幾個月甚至更長時間內有所減少,而岑晚謠主刀的都是3~4級的高難度手術,因此她的未來收入将受到極大影響。
縱然自己确實算得上是個大小姐,但岑晚謠已經習慣了獨立生活,比起向家裏伸手,她其實更願意暫時勒緊點褲腰帶。
東京的學期結束和新西蘭的學期開始都在七月,以至于程幼寧倉促得連回國一次都做不到,直接從東京飛了奧克蘭。
她和岑晚謠已經兩個多月沒見了,并且她們之間的時差從1小時直接變成5小時,令人惱火又沮喪。
程幼寧甚至萌生了延遲交換的念頭。
理論上她只要能在畢業前完成剩下6個單位、三門課的交換課程學分就行。
岑晚謠直接一票否決。
岑晚謠:“正式立項和基金申請還需要不少時間,足夠你讀完這半年課程了,項目一旦啓動你會更沒有時間。”
好吧,程小狗閉嘴。
畢竟老婆不但是老婆,還是将要掌握她第一手研究數據的人。
真真就踩在她命門上。
話雖如此,也确實是忙得暈頭轉向。
程幼寧在紀哲函那裏學了兩個月還是遠遠不夠,于是在奧克蘭又報了夜校,還選修了Art課程。
但這并非她忙碌的真正原因,真正的“罪魁禍首”是覃美伶女士。
覃女士在批準程幼寧的研究課題時沒有告訴她,允許她做這個課題跟認可她的研究計劃書和課題申請書是兩碼事。覃女士總能從她的研究背景、文獻參考、研究目的和實驗計劃裏挑出一堆毛病來。
玉面閻羅不是白叫的。
岑晚謠那邊也沒好到哪裏去。
岑晚謠正在副主任醫師和主任醫師職稱線上徘徊,下半年起還增加了教學任務。定期考核、實習生論文、每周兩次的大查房、一周一次門診、日常首臺*加跳臺*,這些習以為常的都不算什麽,實際折磨她的是基金申請。
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做科研最難的不是研究本身,而是項目資金不足。因此,反複打磨選題新意、構思、摘要、立項依據、研究內容和目标,以期能打動組委會獲得科研基金是她當下的重中之重,即使這個項目的中标率低之又低,她也不能就此放棄。
因為視頻的時間被極限壓縮,程幼寧幹脆把岑晚謠的微信當成了日記,不論大小,都記錄下來發給岑晚謠,岑晚謠才驚覺原來她每天竟有這麽多話要跟自己說。
大到今天覃女士又質疑了她什麽,她又發現了什麽新的參考文件和研究事例,小到今天出門遇到了一只奶牛流浪貓,事無巨細,将分享欲發揮到了極致。
大多時候岑晚謠只是恢複一個“摸摸不哭.gif”或者“好可愛”表示自己已讀,或者對于課題提出一些問題和看法,共享一下自己這邊整理出的問題點、解決拟案和參考文獻。
入秋的第一周,岑晚謠罕見地病倒了。即使是市二神經外科自我管理第一人,在重壓和過勞之下,也還是會生病的。
岑晚謠高燒到39.8℃,不得不請假在家休息。她不打算告訴程幼寧,輪班期間兩人本就很少視頻,想來也不會露餡。岑晚謠極少生病,因此理所當然地高估了自己作為病人時的生理狀态。她在昏昏沉沉兩天後,竟然忘記日常向程幼寧報平安。這還不是最關鍵的,最關鍵的是在神志不清時接通了視頻電話。
程幼寧:“你現在在家?”
值班表上岑晚謠現在應該在門診坐診。
擡眼看到屏幕裏程幼寧的一瞬間,岑晚謠瞬間清醒過來,強忍着劇烈的頭痛坐了起來。
岑晚謠:“嗯,昨天做了連臺四級手術,就臨時調休了。”
岑晚謠撒謊了。
即使她假裝無事,但是眼裏的疲倦和臉上不正常的紅暈無法騙人。
人類的生理,永遠會比心理誠實。
程幼寧:“你的臉很紅。”
岑晚謠:“最近降溫了,暖氣忘了關,有點熱。”
岑晚謠甚至裝模作樣擡手調節了一下空調溫度。
她在撒謊。
程幼寧:“你是不是生病了?”
岑晚謠:“沒有,沒生病,連臺有點累,我再睡一會就好。”
程幼寧很了解岑晚謠,了解到了她的骨子裏,因此她知道,岑晚謠一旦開始嘴硬逞強,她就算把臺階砌到了她眼皮子底下,這人也是絕不會下的。
再說也無用。
岑晚謠幾乎挂了電話就兩眼一黑倒了回去。
睡夢中好像有石頭壓在她的腦袋和胸口,痛,無法呼吸,她的鼻子堵得死死的,喉嚨好像含着刀片,全身像是被拆過一遍又胡亂裝了起來,随便動一動連骨髓裏都是鈍痛。胃裏是惡心的,但是什麽都沒有,幹嘔出來的只有空氣和撕裂般的膈肌、喉嚨和氣管的劇痛。還有咳嗽,像是要把氧氣榨幹一般的咳嗽。她的渾身滾燙,身下是潮濕和黏膩,她知道吃藥和洗澡能讓自己舒服一些,但是連擡起胳膊都成了一種奢望。
這一切讓她甚至有了瀕死的錯覺。
她在這錯覺裏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對程幼寧撒了謊,若是她回來知道她已經死了,該有多難過。
岑晚謠陷入了昏睡。
再醒來時睜開眼,是她最最熟悉的白色天花板和牆壁。她的手被誰握着,偏頭一看,是程幼寧。
程幼寧:“醒了?”
岑晚謠:“你回來了?”
程幼寧:“嗯。”
岑晚謠:“我在醫院?”
程幼寧:“嗯。”
程幼寧的話很少,看得出還在生氣。
岑晚謠:“你怎麽回來了?”
程幼寧:“請假了。”
岑晚謠:“會被扣平時分嗎?”
程幼寧:“我跟教務說我老婆跟我吵架要鬧離婚,他們同意我只缺席一節課。”
新西蘭是同性婚姻合法國家,程幼寧的借口又真實又離譜。
岑晚謠:“你不應該撒謊,你撒了一個謊,以後就要撒很多謊來圓。”
程幼寧:“原來岑醫生也是懂這個道理的。”
岑晚謠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程幼寧:“岑晚謠,你不該騙我。”
程幼寧幾乎挂完電話就飛奔出門搭上最快的一班飛機,等她到家時岑晚謠已經不省人事了,燒得床單都被汗水浸了個濕透,體溫計幾乎爆表。岑晚謠在喘息,喘息聲中夾雜着不正常的啰音,渾身發抖。程幼寧吓壞了,當即打了120。
是肺炎。
岑晚謠再醒來時已經過去了兩天,她昏睡了整整兩天。
岑晚謠:“我怕你聽說了會直接飛回來。”
程幼寧:“結果呢,有區別嗎。”
岑晚謠咬着下唇不說話,程幼寧怕她咬痛自己,伸手輕輕将那下唇撥了出來。
程幼寧:“你要是真怕耽誤我學習,要麽就好好照顧自己別生病,要麽就生病了第一時間告訴我,我會督促你就醫吃藥,大不了給你打120,拜托文也來照顧你,辦法有很多。可你不該騙我,你怎麽敢相信你能騙過我?你怎麽敢。”
岑晚謠:“我錯了……”
教訓一下就夠了,不能欺負病人。
程幼寧嘆了口氣。
程幼寧:“以後別再吓我了真的,我的心都要裂開了。”
岑晚謠:“嗯,不會了。”
*指每天第一臺預約手術,一般難度系數最大。
*指手術關鍵部分結束後,主刀醫生離開趕往下一臺手術。
第 37 章
岑晚謠的燒反反複複。
程幼寧:“你可真是不生病就不生病,一來就來大的。”
岑晚謠怏怏地看着她無法反駁。
程幼寧打了熱水給她細細地擦着,因為消瘦和注射,岑晚謠手背上的血管泛着淤青格外明顯。
程幼寧輕輕吹了吹岑晚謠的手背。
程幼寧:“疼嗎。”
岑晚謠輕輕搖了搖頭。
程幼寧:“你可別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