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毛絨絨的愛情(8)
白墨真正開始注意身邊這只狐妖, 是在妖王去世後的第三年。
無論是從相貌還是風情,那狐妖無疑都是合格的, 有着足夠魅人的資本。第一次見面那時他守在妖王的身側,看着王座之下那随着管弦樂聲起舞的身姿,便覺得這只狐貍絕非善類,舉手投足都帶着勾人的意味,而且那雙眼睛之中滿滿的都是野心。
後來妖王逝去,只留下一顆生機全無的殘破內丹, 身邊這些個親信都發了瘋一般四處尋找着複活之法, 唯有安明晦一聲不吭地選了個偏僻的小山林, 把自己藏了進去。
其實白墨并不覺得他是背叛了妖王, 因為同為妖王陛下的親信那麽多年,他自認對于安明晦還是有幾分了解, 對方雖然有野心且城府頗深,但那份忠誠也是真實的。
這個印象被打破源于一次意外,那時他前來這片山林狐妖交接情報與接下來的打算,但那段時間的事情實在很多,他忙于聯絡分散到各地尋找方法的同僚, 還要躲避新妖王的追查, 忙中出錯便在交代事情時少說了一項。
不過白墨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 當時他們才剛剛分開,他便轉頭又回去找了那只狐妖。
然後他就不小心看到了撤下僞裝後的狐妖身邊圍着一群小動物, 并笑得十分柔和地抱起腳邊的紫貂, 一邊撫摸着紫貂身上的毛一邊說着話:“你剛才看到白墨了?他是狼妖, 看起來的确有點兇,就算是我跟他說話也得小心翼翼的,你覺得害怕也很正常。”
“以後他過來的時候你們就躲開些就好了,也盡量不要去跟我說話,畢竟在以前的同僚面前我還是要維持着應有的形象的,跟平時會不太一樣,我也不想吓到你們。”
跟那些精怪在一起的狐妖看起來的确和他印象中的很不一樣,看起來絲毫沒有危險性,反而可以用和藹可親來形容。
那時候白墨安靜地站在遠處的樹後考慮了一下,覺得剛才遺漏的那點事情也不太重要,便沒有去打擾那邊其樂融融的氛圍,轉身離開了。
從此他便知道了安明晦在他面前總是會小心地把自己僞裝成那副狡猾的模樣,但是覺得沒必要揭穿,便一直當做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而且看這個狐妖裝模作樣也還算有點趣味,算是這百年來難得的消遣。
“不知道白墨大人可有看到什麽感興趣的玩意?”安明晦走在白墨的身旁,笑眯眯地詢問。
他的扇子上還留着赤鴉的爪子印,不好打開,此刻便只将合上的扇子拿在手裏把玩,還時常習慣性地将其抵在下巴上。
“多是凡人的物件,無甚稀奇。”白墨語氣淡淡地道,說話間又瞥了一眼安明晦手上的扇子,“看來你和那白虎倒是相處甚歡。”
“……白墨大人說笑了。”幹咳一聲,他尴尬地将扇子收了起來,“如今白虎不過是稚子心性,好哄得很,只不過還是難免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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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會的區域是圍着山丘下環繞了成了一個環形,兩側是店鋪,中間是供人行走的道路,此時路上擠擠攘攘的有許多小妖,但它們見了安明晦和白墨都會乖巧地讓開道路來,只不過那好奇的眼光還是止不住地投到兩人身上。
多虧了白墨自進來起就在二人身邊設下了屏障,使得其他小妖聽不見他們講話,否則安明晦定然要更加不自在。
“你我本就地位相當,不必以尊稱喚我,直呼姓名便是。”狐妖稱呼他的方式并無定性,偶爾也會直呼其名,但更多時候還是會加上那個總像是帶了點嘲諷意味的尊稱,“你意下如何,若華大人?”
安明晦以前知道白墨是個正經而不茍言笑的性子,卻不知道他這樣一本正經地挖苦起人來也着實有幾分功力,只能端着從容不迫的微笑應下來。
“這百年來你隐居山林,倒是把琴棋書畫和廚藝修習得精通。”
大狐貍的笑容有點裂了:“這算是在婉轉地諷刺我不幹正事嗎?”
“只是想感謝你贈予的糕點,味道很好。”狼妖冷淡地說着道謝的話,要不是知道他性子如此,安明晦一定以為這又是在嘲諷自己,“我這次來是想把那只白虎帶走。”
饒是白墨講話一貫不喜歡提前鋪墊些廢話,但這急轉直下的話題還是讓安明晦心下一驚,忍不住皺起眉,在心裏不斷思索着自己上次說的那些話是否太過張揚,引起了對方的懷疑。
“你既求的是平安喜樂,那只白虎便留不得。”白墨的表情絲毫未變,像是并沒有察覺身邊人的驚疑一般,只自顧自一邊信步走着一邊說話,“把他交給我,從此之後這反叛之事便與你無關,你自可在這山裏過你的日子。”
這話裏的意思……
安明晦眉心緊鎖,偏過頭盯着狼妖那英俊陽剛的側臉,嘴上卻故作嬉笑地道:“說笑了,這事說起來不錯,但我又怎好意思麻煩你許多?”
“事已至此,無論對仙界還是妖皇陛下的其他親信都需一個交代。我已不差再多幾分麻煩。”說到這裏,白墨稍微頓了頓,再次開口時聲音比之前要低沉了幾分,“萬事萬物總要有所犧牲。”
說到這裏已經再沒什麽可解釋的了,安明晦徹底意識到了白墨是打算把一切事情攬到自己身上,而最後無論是仙界還是妖族怪責,都落不到他的頭上。
至于白墨自己,一旦事情出了分毫差錯,便是難逃一死。
“白墨,你當真聽不懂我的意思?”他終于顧不上保持屬于狐妖的那一份風度,用力抓住了狼妖的肩膀,逼迫着對方與自己對視,他直直地望着那雙向來情感淡薄的眼瞳,一字一句道,“我不需要你去送死,也不在乎能否複活妖皇陛下。我們把白虎放回仙界,既不需要與仙界為敵也不必與現任妖王作對,只要想辦法擺脫其餘幾位同僚……”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那常年不茍言笑的狼妖破天荒地擡起了嘴角,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卻真實存在的笑意,連說話聲也溫和了一分:“不裝了嗎?”
安明晦:“……?”
白墨擡起手随意地拍了拍他的頭頂,平靜地道:“白虎一事我尚未告知任何人,你把他藏好便可。”
“既然你已無心為陛下效力,那便就此放棄也好。”
被這突然的反轉驚得愣住的大狐貍:“那你……”
“待處理過手上的雜事,若是有了去處,從此歸隐也未嘗不可。”狼妖說着,望着面前人的眼神莫名的意味深長,似乎其中還藏着什麽其他的情緒,“你……”
白墨的話沒能說完,便突然閃身一躍而起,險之又險地躲開了向着自己襲來的利爪,擡頭看向那站在自己剛才的位置上虎視眈眈地盯着自己的白虎。
這周圍立刻起了騷動,別說是白墨和那些小妖,就連安明晦看了都忍不住吃驚地睜大眼,看着這個站在自己身邊怎麽看都是成年體型的白虎,若非那純淨的靈力依然熟悉,他一定認不出這就是自己抱在懷裏幾個月的小老虎。
“就是你對不對?”白虎一雙眼睛都變成了危險的豎瞳,看着白墨的眼神就好像在看着一只髒了自己領地的爬蟲一般,冰冷得讓人不自覺地戰栗,“就是你要搶走我的大狐貍對不對?”
“赤鴉?!”
安明晦急忙出聲制止,但到底還是晚了一步,在他話音落下之前白虎已經飛快地撲向白墨的方向,頃刻間便纏鬥在了一起,靈力掀起的浪潮掀翻了周圍的一片店鋪。
赤鴉已經紅了眼,一心只想着立刻殺死自己面前這個該死的狼妖,根本聽不進安明晦的喊聲,而白墨雖比他要理智,但在這狂風暴雨一般的攻勢下也根本無暇抽身,僅僅是閃躲防禦便耗費了極大心神。
他哪裏見過自家的小老虎露出如此兇悍的一面,只覺得整個世界被颠覆了也不過如此。
“赤鴉,停手!”
急于制止這場莫名其妙的打鬥,安明晦見言語已經起不了作用,便幹脆飛身上前,在赤鴉又一次撲向白墨的時候一把抓住了他的尾巴,用了極大的力道才沒讓自己被一道甩飛出去。
“別鬧了,你這是做什麽?!”他顧不上這許多,死死拉着白虎的尾巴,生怕自己一松手他就又撲過去。
見大狐貍這樣攔着自己,還這麽用力地扯自己的尾巴,赤鴉立刻覺得更加委屈了。
安明晦只看見白光一閃,原本抓在手中的尾巴消失不見,轉而是化作人形的赤鴉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裏。
這一次倒是有些長進,起碼沒有赤身**地出現在大庭廣衆之下,而是身上多了一件火紅的薄紗衣袍,映襯得那雪白的肌膚越發晶瑩。
“為什麽扔下我去找那個狼妖?找不到大狐貍我好害怕,你還那麽用力拉我的尾巴,拉得我好疼。”赤鴉雙手緊緊圈着他的腰肢,像是生怕他把自己扯開似的,擡起頭紅着眼眶軟聲撒嬌,拉着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臀部,“幫我揉揉好不好,真的很疼很疼。”
大狐貍只覺得自己的手被按在了一團十分柔軟的東西上,這本就足夠讓他尴尬,而一旁緩緩走過來的白墨看着這邊的眼神又讓他更加尴尬。
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