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接連二天，整個下河村全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萬容一大早就去老宅了，據說是為了要給家裏做過年衣裳的，從他們在鎮子裏回來之後的這兩天，謝家人都是在一起吃飯的。
不過萬容去的比較早一些，等着謝一林鍛煉完身體再和便宜爹一起去老宅吃飯。
大房和二房的都不再單獨準備過年飯，年前年後這些天都在老宅吃了，老兩口特意這麽說的，兩家人也就同意了，反正也就是過年期間罷了，來來回回的雖然是有些麻煩，可是倒是讓謝一林看到了老爺子的笑容，覺得還是值得的。
前後不過走路我功夫，他也沒有什麽不滿意的。
入冬之後，雪已經下了幾場，不過都是小雪，而這次，漫天遍野的全部都是白色，讓整個村子瞬間披上了一層純白色的雪衣。
晶瑩，亮眼，又更添了一層寒意。
可是這雪在孩子眼裏，卻是多了一種意思，那就是熱鬧。
謝一林是被街上的孩子們的歡笑聲給吸引出來的。
這麽冷的天，熊孩子們不在家裏窩着，一個個的街上竄啥喲？
只是，等他才剛從門口露了一下腦袋，然後，謝一林也出來了。
“你是……小林子，要一起來堆雪人嗎，看我們堆的雪人多好哦！”
吸溜！
喊他的是一個被凍的小臉通紅還直流鼻水的十來歲男孩，在記憶裏，這個男孩的名字叫鐵蛋，就住在他們不遠處。
鐵蛋以前最喜歡欺負的就是比他弱的人，謝枝落也算是其一個。
可是自從謝枝落有了弟弟之後，就很少和謝枝落一起玩了，因為這丫頭的口頭語是：“你敢欺負我，我就讓我弟弟來揍你哦！”
好嗎，鐵蛋還真是被吓唬到了。
別看鐵蛋比謝枝落還大，可是就從謝一林出生之後，謝家從老到少的對這個命根子的愛護可以說是到了骨子裏了。
在謝一林滿月之後，村子裏的人就不時的提醒着自己家的熊孩子，不要去惹那個小子，包括他的家人。
謝一林的家人當然也包括謝枝落了，再加上謝一林本來就是成人的靈魂，也不太喜歡和這些沒事就吸溜鼻水的熊孩子玩，後來出了事兒，和村子裏的孩子玩的會就更少了。
可以說謝一林長這麽大了，和村子裏的孩子玩的會屈指可數。
“小林子，你別害怕，現在沒有拐子了，再有拐子來，我就打跑他們，保護你！你出來玩不？”鐵蛋見謝一林糾結的站在門口沒有馬上出來又喊了一聲。
謝一林倒是沒有想到，這個很少見面的熊孩子竟然還能說出來這樣的話來。
“好啊，我去拿鐵鍬！”謝一林剛鍛煉完，出去和孩子們一起鏟鏟雪也行，正好把門前的雪除一些。
謝一林帶着鐵鍬出了門，就和他們一起鏟雪，堆雪，為了能夠讓路更好走一些，把雪鏟完之後，謝一林還用比他矮不了多少的掃帚又掃了一回。
跟着鐵蛋一起玩的小夥伴們不淡定了：“他就是小林子嗎？好白好胖啊！”
鐵蛋：“那可不，咱們村子裏就他厲害，聽說年後就要上學了呢，是不是小林子，上學累不？”
謝一林頓了一下裏的動作問道：“你怎麽知道我要去上學的？”
鐵蛋用衣袖角抹了一下鼻子，過來幫着謝一林把他門前的雪鏟了一些堆到旁邊說道：“二嬸今天去我家借量尺，說是要給你做過年的生員服來着，我娘也去了，說讓我過年後一起去上學，累不？”
謝一林：“你也一起上學嗎？上學累什麽 ，再說我現還沒有去上呢！”
現在是沒上，可是前世上了不少學啊。
鐵蛋的臉上糾結着，看向四周道：“我告訴你哦，去年我上了幾天，後來就不上了，差點被我爹打殘喽，到現屁股還疼着呢，你到時候可小心點，別讓你爹打你了！”
“為啥挨打？”就村子裏這些人的習慣，如果家裏的孩子上學的話，應該是好好的疼着才對的吧，怎麽可能使勁揍呢？
鐵蛋：“我總是學不會，夫子的書讓我給燒壞了，夫子把我趕出來了，然後，我就挨揍了，娘還說我浪費錢啥的，你說我都不去了，哪裏浪費了嘛，女人就是麻煩！”
謝一林：……學都上了，肯定是交了銀子了，現在還敢說這話，沒被打死真是難得啊。
要知道眼下這個村子裏的人可不富裕，能拿出來兩銀子上學的人家絕對是勒緊腰帶的，一下子就被這熊孩子給作沒了，不揍才怪，要是他的話他也得揍。
咳，自己當然是不可能和熊孩子似的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必須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才行。
鐵蛋見謝一林看他的眼神撇撇嘴說：“你還別不信，在學堂裏的那些人就沒有不被打的，我被打的更多罷了，夫子看着都累的慌，真擔心夫子啊！”
謝一林滿臉無奈，這熊孩子的想法果然和常人不同啊，不擔心自己，倒是擔心夫子。
尊師的好孩紙，就是關注點不太對。
“年後我們一起去吧，到時候我告訴你怎麽樣挨打不疼！”
謝一林：……突然不想和熊孩子聊天了，這天真的沒法聊。
挨打什麽的，真的不是太美好。
“鐵蛋，你怎麽還和他說話啊，你奶奶不是說不準和他說話嗎？要是被拐子拐去怎麽辦？”在一旁的另外一個男孩子說着話，又往旁邊退了一步，仿佛謝一林的身邊就有拐子似的。
鐵蛋哼哼兩聲道：“我這是保護小林子弟弟，你懂個屁？奶奶說的時候是以前，現早就過去了，你真笨！”
“唉？是這樣嗎？好像還真是！”
“小林子，你以後不要一個人出去，和我一起，拐子就不敢過來了。”
謝一林心塞塞：玩雪而已，談論這麽沉重的話題真的好嗎？
“他們幾個也都去上學嗎？我們到時候可以一起去啊？”有幾個伴一起來回上學也不錯。
鐵蛋腦袋搖着說：“他們不去，小樹還小呢，才歲，他們幾個的爹娘說家裏沒多餘的銀子給他們嚯嚯，反正就是不去吧，真羨慕他們啊！”
最後這一句才是最重要的吧？
謝一林并沒有多去問，家裏的條件和想法不一樣，他作為比這些熊孩子還要小的孩子也不能去多說什麽。
“小林子，回家吃飯了！”還離的老遠，來叫他們去老宅吃飯的謝志平就笑着喊了一嗓子。
家裏的飯已經快要做好了，老太太趕緊讓他來叫人，要不天冷，飯菜一會就涼，吃起來也凍人。
“哎！大伯，知道了，我去叫爹！”謝一林應了一聲，扭頭向鐵蛋他們招呼着道：
“我要去吃飯了，你們也回去吃飯吧，回見！”
鐵蛋腦袋撥楞了兩下道：“吃飯就吃飯吧，回見啥啊？”
謝一林：……和熊孩子聊天果然能上火。
好嗎，是他的鍋，以後要學着用孩子氣和人接觸才對，免的被人看出來什麽。
恩，沒事就和鐵蛋他們幾個一起浪一圈，應該就能快速的習慣了，就這樣定了。
鐵蛋沒有想到，就是因為謝一林的這個想法，讓他以後都生活在水深火熱裏不可自拔。
一起上學，一直下學，一個學霸，一個學渣，過程很明顯，結果很坑娃啊！
此時，兩人都沒有什麽感覺就是了。
謝志平把謝志安爺倆叫到老宅，飯菜已經燒好了，滿滿的一桌子。
雖然仍然是以菜粥為主，可是菜裏卻是有個肉菜，那就是離的謝一林最近的大白菜炖肉片。
“乖孫，趕緊坐下吃飯，餓壞了吧？”
“爺爺，奶奶吃飯！爹娘吃飯！大伯伯娘，幸運哥哥吃飯！”
“真乖！”
一圈稱呼下來，不帶大喘氣的，這小模樣讓人看的心裏就舒坦。
就連一直和二房頭的人不對付的劉氏，也是一臉笑容的拉着謝幸運坐在一旁：“小林子真乖，你也吃！一會你大姐姐就回來了，到時候給你拿好吃的哈！”
大姐姐？
謝一林的腦袋看向萬容。
萬容還是非常了解自己的兒子的：“你旺荷姐姐啊，今晨村長兒子過來送信說旺荷今天回娘家，這不，你大伯娘可不就盼着了！”
謝一林道：“哦，旺荷姐姐回來了，我姐啥時候回來啊？我們要去姥姥家去接嗎？”
萬容一愣，然後眼圈有些發紅。
之前她提過要去把閨女接回來，可是這幾天一直在忙活着做衣裳的事兒，到現謝枝落還在自己娘家住着呢。
現在被兒子一提，萬容的心裏相當不是滋味兒。
自己家男人還不如兒子想的周到，看到人家的閨女回來了，馬上就能想到自己閨女，這才是一家人哪。
白氏向來都是極其寵愛這個乖孫的，一聽這話，也馬上幫腔：“還有天就過年了，明天化化雪，你們去送個節禮，把枝兒接回來吧，總不能在她姥姥家過年吧？”
“聽娘的話，我們明天一大早就去接！”謝志安也道，媳婦之前提過一聲，只是家裏這一時半會的還沒有忙完就沒有去接了，現在想想還真是，再不去接，就沒日子了。
萬容一聽明天就能去接閨女了，把淚花花擦了擦，臉上笑容多了一些，看向兒子的眼神更溫和了。
她有多少年沒有回娘家送節禮了，有了兒子之後也偶爾的回去 ，可是孩子太小，再加上他們都非常的在意，過年的時候天又冷，一大家子人都恨不得把眼珠子放在謝一林的身上，所以過年走姥姥家的事兒，謝一林還真是沒有經歷過。
這麽一聽，明天就去姥姥家接姐姐，能少得了他？
謝一林馬上表示：“我也去！”
“你不能去，乖孫，天太冷，你在奶奶這裏，咱們和幸運哥哥一起煮糖水喝好不好？”白氏馬上拒絕。
冰天雪地的走路可是非常折磨人的事兒，把乖孫凍着可怎麽辦？
更何況大孫子當時就是被凍出來的毛病，所以她一直反對乖孫冬天出門。
好不容易得到一個出遠門的會，而且是去姥姥家，這幾年淨是外公外婆來看他了，謝一林去看兩老的次數少之又少，更何況他覺得現自己大了，不能總是呆坐着。
“奶奶讓我去吧，很快就會回來的，好不好，好不好嘛？”
“你啊，不知道外面可冷呢，你看都下了那麽大的雪，還得走好遠的路，很累的！”反正白氏就是不想讓乖孫出遠門，心裏還是有疙瘩啊。
謝一林搖晃着白氏的胳膊軟軟糯糯的道：“奶奶我知道您老疼我，可是我也想盡盡孝心啊，您和爺爺這邊我想見了就能跑過來，姥姥姥爺每次來都給我拿好多小玩意，我現在不能做別的，去拜個年還是可以的，您說是不是嘛？！”
白氏的心哦，像雪見了太陽一樣的，都快被小孫子說的化成水了。
“成成成！你跟着去行，可是在路上一定要聽你爹和你娘的話，在包被裏千萬不能凍着，還有啊，要是冷的話，就讓你爹背着，別累着，再就是……”
謝一林不停的點着腦袋，反正不這管奶奶說什麽，他都會點頭應下。
至于在路上怎麽樣，那當然是明天看天（心）氣（情）定了。
說着話吃飯就慢了，他們這裏才剛收拾碗筷，老宅的大門就被拍響了。
“大平在家嗎，你大閨女一家子回來了！”門外的村民笑着道。
謝志平忙往外走去，把院門拉開道：“在呢，家裏來坐坐吧？”
“不了，我正好走到這裏和你說一聲，回頭再來找謝老哥唠磕！”
“好嘞！回頭我把葉子茶泡好等你！”謝大力也從屋裏出來笑着道，同村裏人也沒有那麽多講究，一壺自己炒的大葉子茶就是最好的待客之禮了。
村民笑呵呵的擺離開了，大過年的誰家裏也不清閑，走親戚的多了，串門子的就少了，在這樣的時候，還留在人家家裏串門子那就是沒眼神頭了。
謝志平和劉氏帶着幸運就回家去了，不一會兒，謝志平又帶過來個人，其一個頭上包着灰布頭巾的就是大堂姐謝旺荷，跟在她身旁的男人叫許松濤，在鎮上自己開着一家賣雜糧的小店，雖然不是太忙，倒也足夠養活妻兒了。
“爺爺奶奶，過年好！”
許松濤說話的時候有些悶，一說完這話，那有些發黑的臉膛更顯的又黑又紅了。
“好好，坐啊!家裏還好吧？”老宅裏已經收拾好了，謝大力就讓這一家子坐下。
許松濤連連點頭：“好！”
然後這位就老實的坐在一旁不說話了。
這樣子就有些尴尬了，老爺子和你聊天你直接把天給聊尬了，讓人接都沒接啊。
謝旺荷把裏提着的一只雞和一壇酒放到桌上笑着道：“爺爺奶奶別和他一般見識，就知道悶頭的貨，你們二老身子好吧，過年了沒別的東西帶，給您帶點下菜的酒，您二老別嫌棄！”
相比較許松濤這個大姐夫，這位大堂姐就要會說多了。
白氏道：“回自己家來，還帶什麽酒菜的，以後別帶了，你們兩人過好日子比什麽都好，大丫啊，來老姥給的壓歲錢，拿去習好吃的哈！”
說着話，從一旁拿出來一吊錢給了跟在謝旺荷身後的小姑娘。
“大丫拿着吧，謝謝老姥啊！”謝旺荷把小姑娘往前扯了扯。
可是叫許大丫的小姑娘卻是使勁的往後躲，後來被扯的臉上都有哭樣了，還是白氏給制止了。
白氏把錢塞到謝旺荷的裏道：“別吓着她，你替大丫拿着吧，你們……好好過日子，實在沒空，不來也沒事，讓人給家裏捎個信知道你們好就行了！”
謝旺荷裏捧着錢，眼睛一酸，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萬容端過來幾碗水道：“旺荷你現是有孩子的娘了，可不能掉眼淚，要不孩子怎麽辦啊，來，喝點水！”
謝旺荷連忙接過來：“謝謝二嬸，還得麻煩您！”
“咱們都是一家人，客氣什麽啊？”萬容笑着摸了摸許大丫的腦袋，從口袋裏也掏出來幾個銅板塞到小姑娘的口袋裏，轉身又去忙活了，雖然是大房的姑娘回門，可是肯定是要在老宅裏吃飯的，所以她得現就開始準備着了。
不一會兒，劉氏也把幸運塞到堂屋裏，她自己也帶着謝蓮花去幫忙了。
謝一林站在謝老爺子的身邊，看着這個在記憶裏比較模糊的大堂姐一家。
大姐夫看着是一個老實本分的人，不太愛說話，在奶奶和娘同大堂姐說話的時候，這個漢子的臉上有開心，也有糾結。
在他們的談話，謝一林終于知道了大堂姐嫁過去之後并不怎麽順利。
“你們回婆家了嗎？你們是小輩，可不能和老輩們置氣！”白氏低聲道。
謝旺荷苦笑着道：“奶奶您放心，這個我還是省得的，禮是和咱們這頭送的一樣，那邊還這事那事的，我就不愛聽那些，連飯也沒吃我們就去鎮上了，沒鬧起來！”
是沒鬧起來，不置氣是不可能的。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而謝旺荷最難的就是連續生的兩個孩子都是丫頭，就這一點，許家和謝家這兩年基本上就沒怎麽來往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