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找麻煩
而她的臉色,許是這幾日吃的好,已不再似以前一樣幹巴巴的跟個瘦猴子似得。
紅潤的瓜子臉上,兩個深深的酒窩嵌在上頭,再配上一對又亮又大的眼睛,水靈靈,黑漆漆,靈活聰明,活潑可愛,但又有一種傲然的清冷圍繞其身,讓人下意識的對她肅然起敬。
被楊華弟特地聘請回來配藥的小藥童小北,聽見喊聲後,連忙搬了一把椅子出來。
見到安寧時,他表情明顯愣了一下,然後一臉恭敬道,“穆大夫,你請坐。”
并未因安寧外表只有十一二歲而對她小看。
安寧對他點了一下頭,坐了下來。
周圍的人就議論了,“這是誰家小姑娘啊,小小年紀就是大夫,真是不簡單啊。”
“是啊,真有出息。”
“哼,一個姑娘家學醫,在外抛頭露面,像什麽話。”
說這話的婦人穿着一身下人服,似是在大戶人家做事的老媽子。
她眼神帶斜,一臉譏諷,明顯就是在瞧不起安寧。
安寧只是淡笑一聲,沒把這些人的話當一回事。
她一個姑娘家,抛頭露面本就會惹來非議,招來是非,不過既然她已經走上了這一條路,心裏早做好了準備。
倒是楊華弟聽了很不樂意,他瞪向那婦人,怒氣騰騰道,“姑娘家怎麽了,姑娘家學醫就犯法嗎,在大夫面前,不管病人是男是女,都是同等,不分男女,但在病人面前,大夫身份一樣同等,不分男女。”
“說的就是,不能對女大夫有歧視。”
人群中立馬有聲音傳來附和楊華弟,接下來好幾個排在婦人後面的人都小聲指責婦人看不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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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只是一個人家的奴才而已,憑什麽對穆大夫說三道四。”
“呸,狗腿子,看她那樣就不是一個好人。”
“哼,人家楊大夫給大家免費診病,那是好心好意,有些不知感恩戴德的人,居然還厚着臉皮對人家的客人指三道四,什麽東西嘛。”
……
周圍的人越說越難聽,婦人的臉囧的通紅一片,終于挂不住臉面,灰溜溜的走了。
盯着她背影,楊華弟眼神閃了閃,附耳在小北耳邊說了幾句話,小北表情愣了愣,然後輕點了一下腦袋,就趁人不注意時,朝婦人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楊華弟指着安寧,笑着告訴大家,“我來和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朋友穆安寧穆大夫,你們別看她年紀小,她的醫術實則比我高,她今日來,也是來幫我忙的,這樣吧,病情比較重等不及的就由穆大夫來幫你們診脈。”
就是楊華弟把安寧說的天花亂墜,天上有,地上無,是在世華佗了,但要他們相信一個外表只有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會看病,他們還是猶猶豫豫,誰也不敢第一個邁出去。
安寧就淡笑着,随手指了一個三十出頭,臉色蒼白的年輕婦人,“你過來,我幫你看看。”
年輕婦人姓孟,年紀也不大,才二十來歲,剛成親三年。
“這……”孟氏見她被當成靶子了,面色有些猶豫。
她看看楊華弟,又看看安寧,最後在衆人期待的視線下,咬着牙走過去。
等她坐下,伸出手腕,安寧才擡起細嫩的手臂,三根手指頭輕輕捏住了孟氏的脈搏,擰眉靜氣。
片刻後,安寧收回了手,“伸出舌頭我看看。”
見小不點一樣的安寧臉色嚴肅認真,還真像大夫那麽一回事,孟氏忸怩着,半響後才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
只一下,但足夠安寧看清楚。
她斟酌了一下,就站起身,道,“你跟我來。”
孟氏愣了一下,眼神閃了閃,然後二話不說,就起身跟着安寧去了裏間。
在場的人正仰長脖頸,想要看看安寧的醫術高不高,有沒有楊華弟傳的那麽神乎其神。
誰知,才開始,安寧就帶人去了裏間。
隔着一層牆,他們沒有透視眼,看不到啊。
外面人怎麽想,安寧不在意。
到了裏間後,她讓孟氏坐下,然後她就直接開門見山問,“夫人,看你脈搏虛浮,臉色泛黃,舌苔有黑暈,你是不是月事不調,淋漓不盡,夜間經常盜汗,做事無力,還經常伴有腹痛?”
“你怎麽知道?”孟氏大驚,臉上閃過一絲慌張,好似有什麽隠私被人看透。
但很快,她又反應到眼前的安寧不是一個什麽事也不懂小女孩,而是一個女大夫。
替人診病醫病的大夫。
然後她坐直身子,臉色帶着幾許恭敬,“去年十一月份,我在河邊洗衣的時候,我家夫君最喜愛的一件衣服掉入河裏,我去撈的時候不小心人也掉落河裏,雖說當時被旁邊幾個一起洗衣服的婦人合力救了上來,但因冬日水涼,我受了風寒,整整在床上躺了半個月才好,可打從那時候起,我……”
許是在一個小女孩面前不好意思提到自己的隠私,孟氏尴尬的臉紅了紅,壓低聲音,“後來月事就不準了,一個月中有二十多天身上都不幹淨,淋淋瀝瀝不斷,馥部也疼痛,有時候實在痛的受不了,就用暖爐暖一暖撐過去。”
因病情太私密,這種事她也不好意思去找大夫醫治,這一拖就是十個多月。
這一次來月事,許是天氣漸漸涼了,她腹痛的實在太厲害,就是暖爐也不好使了,這才厚着臉皮來找楊大夫。
想起楊大夫,孟氏突然間明白安寧為何會拉她來裏間問診。
安寧這是在幫她保守隠私,不讓人為知,也是在保護她的尊嚴和名聲。
同樣也保護了她的小家。
楊大夫是男人,她一個婦道人家來找男人看隠病,終究不方便,傳出去她也無顏見人,也會丢了婆家一家人的臉面,弄不好,還會因此被夫君休棄。
打從她月事不調後,夫妻之間的親熱就少了,一個月也就一兩回,夫君嘴上雖不說,但心裏是不樂意的,看他對她漸漸的冷淡,和有時候對她莫名發脾氣就知道。
而她唯一慶幸的就是婆家的家底子薄,養不起小妾,沒人來跟她搶夫君。
而她也是個争氣的,進婆家門半年,就生了一個乖巧懂事的兒子,上侍奉公婆,下教育兒子,即使生病也勤快的上竄下跳的幹活,把家裏打理的井井有條,沒有一點兒出錯,讓夫君想要休棄她都找不到理由。
但是,如果她出糗了,給婆家帶來麻煩,相信她夫君一定會以此為借口休棄她。
所以,孟氏特別感激安寧的細心和謹慎為人,對安寧也更是敬重,“穆大夫,你看我的病能治麽?”
“當然能治,你這又不是絕症。”安寧微笑道,她從随身背着的一個小布包裏取出一整套銀針包,對孟氏道,“躺木榻上去,露出腹部,我給你紮幾針。”
細細長長的銀針,泛着冷冽寒光,孟氏瞧着雙腿都在打顫,“穆大夫,能吃湯藥麽?”
“湯藥要吃,銀針也要紮。”
孟氏就苦着臉,磨磨蹭蹭躺木榻上去了,在脫褲子前,她又蹭的坐起身,“門關了沒?”
“反闩上了。”
孟氏一聽,這才放心麻溜的把褲子脫到肚子下面,上衣攏了上去,露出一個白白的馥部。
安寧站在旁邊,手腕上下翻飛,一眨眼功夫,十幾根銀針就插在孟氏的肚子上,一眼看起來像極了一只白皮銀刺的大刺猬。
銀針下去,孟氏就覺得她痛了好幾天的馥部竟然奇跡般的一下子就有了一股暖暖熱熱的的感覺,就好像是肚子裏突然間長了一個小火爐一樣,連帶着把疼痛也一絲絲抽出去了。
安寧又拿了一根短銀針,拿起孟氏的右手,銀針紮進了她的中指指尖上,痛的孟氏冷汗淋漓,卻咬緊牙根,不敢叫出聲。
安寧給了她一個贊賞的眼神,幫她擦汗,溫和道,“你在忍一會兒,很快就好。”
“謝謝,我忍的住。”孟氏一臉感動,然後死死咬着唇不再出聲,而安寧又在她的胳膊和大腿上紮了好幾針才算完事。
安寧擦了一把腦門子上的汗,深深呼了一息。
她正想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騷亂,然後是驚天動地的叫罵聲和哭泣聲。
哭聲驚天震地,好似生怕別人聽不到似得,一聽這聲音,安寧就知道這是欠揍的來了,找麻煩的來了。
經歷過一世,特別是曾身為安家大小姐和喬家二少夫人的她,見過的各種把戲多了去,她一聽這哭聲,就能聽出其中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臉色一淩,安寧起身想要出去看看,但……她頓住腳步,扭頭見到孟氏還衣衫不整的躺着木榻上,如果她現在出去,有人無意中闖入這裏,那孟氏的名節豈不是就要被毀?
女人名節被毀的下場何其凄慘?
安寧凝了眉,又坐回了椅子上。
算了,外面有楊華弟在,就算有人鬧事也有他出頭,天砸下來,有高個的頂着。
可惜,安寧想要置身事外,有人卻偏偏不讓她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