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想束縛你
“你們……認識?”小夥剛将門打開,見這架勢立馬道:“那這床還擡進去嗎?206是标間,有兩張床呢!”
單橋看着葉小船,沒說話。
葉小船說:“哥,你住這裏?”
小夥搶白:“他們有三個人,這不只剩一個标間了嗎?你們認識的話,要不就……”
“認識!”葉小船不待小夥說完就急急應下,“哥,我那裏還空着一張床。”
五分鐘後,小夥和葉小船将簡易床原路擡了回去。小夥十分滿意,旺季時,或者這種極端天氣,別家都不營業時,他們店就容易出現客滿的情況,這還是他頭一回成功給需要加床的客人調配到別的标間去。
單橋跟在二人後面,目光落在葉小船的背影上。
他知道葉小船現在在彩巴城做生意,卻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
他脫下軍裝的第一天,就與葉小船在雪天裏重逢。
收好簡易床之後,葉小船轉過身,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混雜着驚喜、緊張、激動,還有一些與過去不一樣的東西。
占有丨欲。
這種最不講理的情緒過去從不曾出現在葉小船眼中。
葉小船善于等待善于尋找,也善于将過于激烈的欲丨望隐藏在心裏。
但那是以前的,22歲的葉小船。
而現在站在單橋面前的葉小船,已經24歲,是個從偏執孤僻中漸漸擰向成熟的男人了。
葉小船說:“哥,你的行李在……”
單橋往鐵門的方向擡了擡下巴,“在車上,他們在對面的鴿子鋪吃飯。”
葉小船眸光閃了一下,“我剛才也在那裏!”
“嗯。”單橋說:“我先過去了。”
“我也去。”葉小船說着就要跟上。
單橋的手卻在将要推開門時突然頓住了,然後側過身來,手臂幾乎碰到了葉小船的手臂。
葉小船是從房間直接出來的,沒穿外套,“大酒店”裏有暖氣,外面卻下着大雪。
見到單橋之後,葉小船整個腦子都在“發燒”,根本想不到這麽多,眼裏唯有單橋,即便此時單橋看着他,他也沒意識到自己沒穿外套。
“回去把外套穿上。”單橋說。
葉小船眼皮一撐,心口倏地發熱,愣了幾秒才一邊跑一邊說:“我這就去。”
他跑得很快,拿上外套後一邊穿一邊往樓下沖,生怕他哥不願意等他。
可到了一樓才看到,單橋仍然站在鐵門邊,沒有自己走的意思。
他走過去,因為跑得太急,拉拉鏈時沒注意,裏面的布料将拉鏈卡住了,拉鏈只能拉到腹部,看上去有點滑稽。
“走吧。”他也懶得管了,雙手将衣服攏在一起。
單橋視線向下,看着那被卡住的拉鏈,一伸出手,葉小船立即将雙手往旁邊放。
單橋解拉鏈的神情很認真,手上浮出淡青色的筋。
葉小船覺得自己呼吸都熱了起來,脖子上的飛鷹紋身更是燙得要命。
幾秒,拉鏈就擺脫了布料的牽扯。“嘶”一聲響,拉鏈被拉到了頂端。
“好了。”單橋說。
葉小船壓着轟隆作響的心跳,“謝,謝謝哥。”
鴿子湯和拌面已經上桌,老板娘喊:“嘿!你怎麽又回來了?別是還想吃一碗吧?沒了啊,鴿子湯都上給兵哥兒們了。”
葉小船搖頭,端了個板凳坐在單橋旁邊。
他打量着桌子對面的軍人,猜測他們都是單橋的隊員。
三人裏,只有單橋沒有穿軍裝。
一人問:“隊長,這位是?”
單橋說:“我弟。”
葉小船向那二人笑。
另一人說:“原來是隊長的家人,難怪隊長一退役,就趕來迎接。”
單橋沒再解釋,葉小船時不時與對方說兩句話,得知單橋現在是真的退役了。
他們開這一趟,就是為了将單橋送回遠城。
飯後是單橋結的賬,那兩人沒有和單橋搶。
回到“大酒店”時,單橋将二人帶到213,在裏面待了會兒,幫忙關上門,來到206。
葉小船将靠窗的那張床留給單橋,坐立不安地走來走去。
單橋一進來,葉小船就站着不動了。
單橋指了指浴室,“要用嗎?”
葉小船搖頭,“我洗過了。”
單橋收拾了些東西走進去,沒多久,葉小船就聽見水聲。
外面的冷風與寒雪都沒能讓葉小船冷靜半分,倒是這近在咫尺的水聲讓葉小船洶湧的情緒漸漸平複。
一會兒該說什麽?
哥,你這兩年過得好不好?
哥,我去了西南的林城,現在在彩巴城做幹貨生意。
哥,去年冬天你收到一箱果幹和野菌了嗎?那是我寄的。
哥,我前陣子去過遠城,小豬說,你突然走了。你是去執行任務嗎?
他們說你退役了,那以後,你再也不會突然消失了,是嗎?
房間裏暖氣充足,葉小船只穿一件黑色打底T恤,還是覺得好熱。
他走到窗邊,将窗戶打開一條縫,臉貼上去,任雪花打在臉上,眼皮上。
單橋從浴室出來,葉小船立即将窗戶關上。
“哥,我開了車,也是去遠城。”葉小船說:“明天你坐我的車吧,就不麻煩他們再往遠城開了。”
“只剩一百來公裏,很快就到了。”單橋說:“沒必要。”
這話說得不太明白,葉小船卻聽懂了。
那兩人是單橋的隊員,雖然送君千裏終有一別,但這一別不該是在即将到達終點的時候。
葉小船說:“那我們明天一起走,我開在你們後面。”
單橋說:“行。”
房間忽然安靜,葉小船想找話說,但剛才想好的話,一面對單橋,就忘了個精光。
單橋正在整理被子,看上去是打算休息了。
葉小船忽然喊道:“哥!”
“嗯?”
“你不問問我為什麽要去遠城嗎?”葉小船一出口就後悔了,但又抓不到缰,剎不住,“我走的時候,明明說過,我再也不會回遠城。”
單橋放下被子,轉過身。
四目相對,葉小船的眸子像暴風下巨浪滔天的海,單橋的眼卻像又深又遠,不受風浪影響的海底。
“你有你的理由。”單橋說,“那箱果幹和野菌,謝謝。”
葉小船說:“你都知道了?”
單橋點頭。
“我……”葉小船的視線逐漸變得炙熱,“那些都是我挑的,我現在沒有當司機了,在彩巴城賣幹貨。”
“嗯。”
“我離開遠城後最早去的是林城,那兒有我的鋪子,我還交了幾個朋友。”
“嗯。”
“我的鋪子叫‘小船的海’,‘海’是‘有海’的‘海’。”
“嗯。”
葉小船有種感覺,他離開遠城這兩年間經歷過的事,其實他哥都知道。
可是為什麽?
單橋難道打聽過他的消息嗎?
去年還在林城炒板栗時,他曾經察覺到一道熟悉的視線,但當他往視線的來處望去時,卻沒有看到那熟悉的人。
他以為絕對不可能是單橋。
去林城是臨時起意,他當時買的火車票是到南部,但車到中途,他就下了,随便換乘了一輛開往西南的火車。
單橋怎麽會知道他在林城?
可是如今單橋的反應,卻讓他無法不去想——那天他感受到的熟悉視線,的确是來自單橋。
心髒的熱度轉移到眼眶,葉小船走到床邊,蹲在單橋面前,望着單橋。
單橋也看着他。
“哥,我這裏有個紋身。”他偏過頭,将頸側的飛鷹露給單橋看。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
今晚做的事,說的話,很多都不受他自己控制。
謝溯總說小船老板很冷靜,每次選貨從來不會腦子發熱。
可他冷靜,只是因為遠離單橋。
“是一只鷹。”他的聲音不知不覺已經有些顫抖,“我到林城之後紋的,圖案是我和紋身師一起設計的。”
單橋垂眸,近距離看着那只鷹,還有葉小船的脖頸。
在軍隊裏,這是個極為危險的動作,脖頸是人最脆弱的命門,沒有人會将這裏輕易暴露在別人面前。
但葉小船卻做得這麽自然,好像給他看看脖子,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在林城時,他遠遠看過這個紋身,知道是一只鷹。現在離得這麽近,才注意到這只鷹畫得十分精細。
單橋不由得擡起手指,輕壓在紋身上。
肌膚相觸,葉小船心髒狠狠縮緊,身體難以自控地抖了一下。
單橋将手指挪開。
就這一瞬的碰觸,像是撞開了葉小船竭盡所能堵着的一扇門。
他猛地擡起頭,孤注一擲,口不擇言,“哥,這個紋身是一只鷹。”
單橋說:“我知道。”
“那你知道我為什麽要紋一只鷹嗎?”葉小船說:“紋在脖子這種地方?”
單橋再次在葉小船眼中看到那種屬于成熟男人的占有丨欲。
“有人曾經對我說——葉小船,你看到那只鷹了嗎?鷹雖然總是形單影只,但它很自由,它在享受自由。你哥看上去也是一個不願受到拘束的人。”葉小船聲音裏漸漸多出幾分狠勁,眼神鋒利又熱烈,“展翅的鷹就是你,所以我将它紋在我脈搏跳動,血液流經的地方!”
單橋眉心很淺地皺着。
“哥,我兩年前離開遠城,是不想束縛你,但是,但是……”葉小船說着一頓,眼眶更紅,“但是我後悔了,我想回來!”
單橋輕聲道:“葉小船……”
“我想追你,正經追你!”光從葉小船眼中迸裂而出,帶着絕望後新生,與前所未有的堅定,“我想回到你身邊!哥,我想束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