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暗中使壞
武安伯府裏這幾個未出嫁的姑娘每季一共有四套份例衣裳,顏色款式都一樣,不同的只是衣服上的刺繡花紋而已。
蔣氏一早兒就吩咐了下去,等到五月十八那日,讓各位姑娘都穿了那套白襦碧裙,随着她一塊兒去寧遠侯府給老太太賀壽。又特地的囑咐了葉明珠一句,讓她那日梳扮好了之後先到她的鐘翠堂來給她瞧瞧。
蔣氏心中想的是,紅花也須綠葉來配。她的這一衆孫女兒裏葉明珠原就是相貌生的最好的,到了那日幾個姑娘都穿了一樣的衣裙走了出去,不說旁人見了會覺得有趣,從而多注意她們一些,且只說葉明珠是裏面生的最好的,旁人的目光可不是會悉數的落在她的身上?
葉明珠上個月已經及笄了,現下正到了說親的時候。他們武安伯府雖然有個爵位,但到底無實權,所以蔣氏總是指望着能讓葉明珠嫁個好人家,從而來幫襯他們武安伯府一把。
現下蔣氏就正坐在羅漢床上望着站在她面前的葉明珠。
白銀條紗對襟上襦,淺碧色的羅裙,袖口和裙角各繡了折枝梨花,清雅脫俗。
再看她頭上梳的是随雲髻,鬓邊戴了赤金花托子的白色珍珠簪子,碧玉珍珠流蘇雲頭步搖,又簪了兩朵小小的翠钿,瞧着都甚為的雅致,很是倩而不俗。
但蔣氏猶且覺得這些首飾都有些太素了,且看上去也并不貴重。她想了想,于是轉頭吩咐着自己的大丫鬟春蘭:“我記着我的體己裏有一支赤金鑲翡翠碧玺梅花簪子,你去尋了出來。再有将那副金鑲珠翠耳墜和那副美人镯也一并拿了過來。”
春蘭答應着去了。片刻之後便将蔣氏吩咐的這三樣物事尋了出來,用蔥白色的手絹兒鋪底,放在了填漆托盤裏捧了過來。
蔣氏示意她将這填漆托盤捧到葉明珠的面前去,随後又對她說着:“你伺候二姑娘将這幾樣首飾戴上。”
葉明珠就着春蘭手裏的托盤望了過去,見那簪子是赤金的簪身,簪頭是用翡翠做成的枝葉,嵌了兩朵粉白碧玺雕成的梅花,花蕊部分卻是各鑲了一顆圓潤光澤的珍珠,瞧着就很貴重,且也不俗。那副耳墜和美人镯則都是用水色極好的翡翠做成的,戴在耳上手上,行動間,一汪碧水似的晃蕩着。
蔣氏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随後又皺了眉,說着:“你娘也真是,這些年她有什麽體己了只會貼給她的娘家,怎麽就不想着你這個親生女兒一些?你是我武安伯府大房裏的嫡女,你的父親将來是要承襲武安伯的爵位的,可你瞧瞧你自己戴的這些首飾,都是公中的一些份例首飾,你娘怎麽私底下就不貼補貼補你一些?”
葉明珠溫順的垂着眼沒有說話。
蔣氏瞥了她一眼,然後又道:“往後你缺什麽了,只管來對祖母說。祖母的這些體己,往後不還是你們的?便是今兒的這三樣首飾,往後你也留着自己戴吧。”
葉明珠聞言,忙恭順的對蔣氏行了禮,說着:“多謝祖母賞賜。”
“這孩子,”蔣氏就嗔着她,“跟祖母這麽客氣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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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壁就讓葉明珠坐了,又讓丫鬟上茶來。祖孫兩個一面吃着茶說些閑話,一面等着其他的人過來,等會齊了大家好一起出門前往寧遠侯府。
蔣氏今兒穿的是一件領口和袖口皆用墨綠色縷金花紋緞面鑲邊,湖藍色團花銀白暗紋的杭羅圓領褙子,下面是赤金撒花緞面為馬面的松花色馬面裙,瞧着很是奢華。
這套簇新的衣裙還是蔣氏這兩日特地的讓人趕做出來的,為的就是今兒能在一衆貴婦女眷面前露個臉,好讓旁人瞧瞧,她們武安伯府現下依然和以往一樣的興盛,穿的用的都是不差的。
片刻之後,衆人都陸續的來了。
除卻葉明蓉因着前兩日着了涼,現下還在咳嗽,所以蔣氏就沒打算帶她去之外,其他的幾個姑娘都到了。
另外要一起去的就是林氏和薛氏了。
葉賢錦将來畢竟是要承襲武安伯爵位的,林氏身為他的夫人,自然也在寧遠侯府的邀請之列。薛氏則是因着葉賢嘉是戶部郎中的緣故,又有一個在翰林院為庶吉士的兒子,所以寧遠侯府也特地的下帖子邀了她去。
現下衆人陸續的過來之後,皆是對着蔣氏行了禮,而後或在椅中,或在繡墩上坐了。
蔣氏微微的點了點頭,随後目光一一的掃過自己的這幾個孫女。
一色的白襦碧裙,不過葉明玉衣裙上繡的是折枝玉蘭,葉明蘭衣裙上繡的是折枝鳶尾,葉明月衣裙上繡的則是折枝桃花。
葉明玉和葉明蘭倒也罷了,在蔣氏的心裏,今日她們兩個原就是為着給葉明珠做綠葉用的,但是目光在看到葉明月時,蔣氏的心裏卻輕輕的咯噔了一下。
年前臘八那日第一次看到葉明月的時候,蔣氏心裏就在想着,這小丫頭的一張臉生的這樣的容光照人,來日大了,不曉得會是個如何會勾人魂魄的呢。不想現下就已經是長的這樣的出色了,竟是比她衣裙上繡的那桃花還要柔美嬌豔上幾分。
蔣氏心裏就有些不舒服的在想着,今兒讓她們姐妹幾個穿了一樣的衣裙,原就是想着要捧高二丫頭的,但現下看來,卻連二丫頭都要淪為五丫頭的陪襯了。
蔣氏就很是有些不自在,于是她就有心想讓葉明月今兒個不去寧遠侯府,省得到時她将葉明珠的風頭全都搶了去。
她想了想,随後便端起了手邊炕桌上放着的蓋碗,對春蘭使了個眼色,目光瞥向了葉明月,又将手裏的蓋碗傾了傾,立時就有幾滴茶水灑了出來,落到了炕桌的黑漆面上。
春蘭會意,便忙悄悄的退了下去準備着。
一時衆人都到了,外面有仆婦進來回禀,說是轎子和車子都備好了,請着老太太和大太太、三太太和各位姑娘起行。
蔣氏卻是笑道:“不急,不急。難得今兒咱們娘兒幾個,祖孫幾個這樣齊全的湊在一起,先讓我們說會話兒再去。”
一壁就吩咐着小丫鬟們給兩位太太和幾位姑娘上茶。
春蘭親自用朱漆描金茶盤奉了一蓋碗茶來給葉明月。
只是當她用右手拿了這蓋碗茶要放到葉明月手側的梅花矮幾上的時候,卻是特地的将這蓋碗放到了梅花矮幾的邊緣上,且還有一小半兒露在了外面。
于是還沒等春蘭轉過身走開的功夫,就只聽得嘩啷啷一聲脆響,這只蓋碗落到了地上,打了個粉碎,裏面滾燙的茶水立時就四處的濺灑了出來。
坐在梅花矮幾旁側的葉明月和葉明玉便都立時彈跳了起來。
薛氏忙趕着上前來問葉明月有沒有被燙到,葉明月搖了搖頭,低頭用手拉了拉裙子。
她是沒有被燙到,不過這裙子可都是被茶水給污了,不能穿出去了。
這時就聽得葉明玉的尖叫,又聽得她在罵春蘭,問着她是怎麽做事的,竟然連一碗茶都端不好。
她坐在葉明月的旁邊,這一蓋碗茶打翻了,她的裙子上面也被濺到了一些茶水上去。
春蘭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不住的磕着頭,只說她失了手,沒能将蓋碗整個兒的都放到矮幾上去。
但葉明月偏生不依不饒的還是在一直罵着她,又問着她:“你将我的裙子都弄髒了,今兒我還怎麽去寧遠侯府見人?”
春蘭只是抿着唇,不住的磕頭。
蔣氏的意思,原本只是想讓春蘭用茶水将葉明月的裙子給潑髒了,到時她自然便可以順水推舟的讓葉明月不随着她去寧遠侯府了,可誰曉得這春蘭做事卻是個這樣沒有成算的。
裝作失手,直接将一蓋碗茶全都合在了葉明月的身上豈不就好了?非要裝着蓋碗沒有在幾上放穩的模樣掉了下來,這下倒好,連帶着連葉明玉的裙子上都潑灑到了茶水。
葉明玉現下十四歲的年紀,也到了該說親的時候了。又是她嫡親的孫女,今日這樣的場合蔣氏自然也是想帶着她一塊兒去的。但是現下......
蔣氏現如今就只有兩個選擇,要麽便是讓葉明月和葉明玉兩個人都不去,她只帶着葉明珠和葉明蘭過去寧遠侯府給老太太賀壽,要麽便是讓葉明月和葉明玉現下就回去換衣裙,然後再和她一塊兒過去。
蔣氏的心裏頗有些糾結,但随後她又想着,左右現下最要緊的是要給二丫頭尋摸一門好親事,不能讓葉明月今日搶了二丫頭的風頭。至于三丫頭,等二丫頭的婚事定了,再慢慢的尋摸她的親事也不遲。
想到這裏,蔣氏便開口先呵斥了春蘭一頓,說是她弄髒了三姑娘和五姑娘的衣裙,讓她們今兒都沒法子随她去寧遠侯府了,問着她可知罪。春蘭自然是磕頭認了罪,只求着蔣氏饒恕,但蔣氏還是喝令她到院子日頭底下罰跪去了。
随後蔣氏又溫聲的安撫着葉明玉和葉明月:“左右今兒天熱,寧遠侯府的壽宴想必也鬧騰的慌,無非是聽戲吃飯,同一群不認識的人寒暄來寒暄去,有個什麽意思?若不是礙于咱們和寧遠侯府是世交的份上,我今兒也是懶待去的。你們兩個不去也好,就在家裏......“
一語未了,就聽得葉明玉着急的聲音響起:“祖母,今日我是必要随您去寧遠侯府給老太太賀壽的。”
葉明玉竟然是這樣沒有眼力見兒。蔣氏的面上不由的就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