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
上穿着八卦鶴氅,手上擎着一柄拂塵的道士淩空虛步緩緩走來。
練氣境界的修士如果練成一些特殊的遁法,也能淩空虛步,踏風而行,但是不可能這樣舉重若輕,來的這個人絕對是真人。
“我不屬于朝廷,總可以說幾句話吧?”那個道士居高臨下看着謝小玉。
“現在的狗好多,剛剛死了一條笨狗,又跑出來一條老狗。”謝小玉根本不想和這個人說理,對方一副道門前輩的樣子,顯然也不是為了說理而來。
“小輩,你太沒規矩了。”那個道士戟指怒道。
“你這條沒一點資質的老狗,活了七老八十,才好不容易踏入了玄門,披了一件鶴氅以為自己了不起?小門小戶出身,得了一個真人的頭銜,居然還要當世家子弟的走狗,真正丢了道門中人的臉面。”謝小玉罵得很毒,不過罵得很巧妙,一句話點透對方的出身,同樣也暗示自己大門派弟子的身份。
那個道士當然聽得明白,他本來想仗着自己的身份壓制對方,沒想到對方借着大門派弟子的身份反壓他一頭。
将軍不敢說朝廷淩駕于各門各派之上,更不敢說大門派的壞話,只能在一旁裝聾作啞。
那個道士原本以為自己跑出來幫忙,這些官府中人就可以硬起來,雙方連手,立刻能把人拿下,沒想到因為一句話,這些官府中人全都縮了回去,他成了一個人唱獨角戲。
“小輩,好一張利嘴。”那個道士惱羞成怒,随手一掌打了下來。
真人能夠溝通天地,這一掌看似平常,一掌拍出,天上的雲團頓時飛散,隐約顯露出一個手掌的形狀,而且這一掌極快,瞬間就到了謝小玉的頭頂。
轟的一聲巨響,地上頓時多了一個方圓數丈的掌印,青條石的地面硬生生陷下一尺多深,掌印邊緣如同刀切一般,堆在地上那些首級也被打得粉碎,變成一堆骨渣和爛肉。
“好一條老狗,居然做出這等近乎于偷襲的行徑。”謝小玉站在數十丈外的地方怒罵道。
那一掌臨頭的瞬間,他強行挪移數十丈。
不只是他挪移走了,剛才站在他周圍的那些人也全都挪到一旁。
道士大吃一驚。他不知道這些人怎麽逃開的,練氣層次的人物不可能有這樣的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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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百思不得其解,根本就沒注意到街角的一扇窗口裏,有個絡腮胡男子朝着這邊探頭探腦,絡腮胡男子的手裏握着一根陣旗。
這邊紛争一起。王晨就拿着九根陣旗躲到那裏去了。
“倒轉乾坤虛空挪移陣”總共三十六根陣旗,如果只用其中九根,可以布下一座“挪移陣”。
“你我不死不休。”謝小玉不等老道再次出手,他先下手為強。
剎那間,一座山脈虛影在道士頭頂憑空出現。
道士連忙一擺拂塵,一片方圓數畝的雲彩在他頭頂出現,将山脈的虛影穩穩地托住了。
麻子百試不爽的絕招這一次居然被擋住,知道麻子厲害的人全都暗自心驚。
不過,道士也不輕松,他的臉色非常難看。
這座似虛似實的山峰好像有幾十萬斤重,他不得不全力頂着,根本沒辦法抽出手施展法術。
道士知道自己輕敵了。他正想着對策,突然心頭警兆一閃。
剎那間緊貼着頭頂、心口、脖頸、背脊的這些致命之處,全都透出一股鋒銳之氣。
他不知道謝小玉怎麽做到的,不過他的反應還算及時,鶴氅上的護身法咒瞬間發動,他的皮膚瞬間變成金色,整個人仿佛用黃金鑄成。
這一招變生肘腋,吓出他一身冷汗,而且越想越怕,無窮無盡的恐懼瞬間就淹沒了他。
道士是個得道已久的人物,隐約間感覺不對,馬上明白自己着道了,不是中了驚恐的法咒,就是被魔頭暗襲。
可惜等他醒悟過來已經太晚,一把刀輪噴吐着數丈長的火焰掠過他的身體。
鶴氅上的護身法咒能擋住劍氣的切割,卻擋不住這一擊,道士瞬間被攔腰斬成兩截,傷口處焦黑一片,而且焦黑的部位迅速往兩邊蔓延。
道士最後看到的是自己的兩截身體一邊墜落,一邊化為飛灰漸漸飄散。
現在他後悔都來不及了。
“師父……”
“師叔……”
六個年輕修士驚慌失措朝道士跑去。其中一個修士猛地一拍納物袋,一件蓮花形狀的法器激射而出,旋轉着朝謝小玉斬去。
謝小玉連動都沒動,這種角色根本用不着他打發。
站在他旁邊的蘇明成又是袍袖一甩,一大片蟲雲揮了出去。
嗡嗡的蟲鳴聲讓所有的人都感覺毛骨悚然。
那個将軍沒有阻止。這件事發展到現在,已經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想要不出事的話,必須有一方死淨。
至于那些圍觀的修士更是沒人站出來阻止。大家都明白,這群新來的人個個兇焰滔天,都是不好惹的人物,一出手不是魔頭,就是萬千毒蟲,連真人都能殺。
現在出手的只有兩個人,這邊人總共有四十幾個,其他人還沒動手呢。
“好神通!有各位助戰,北望城當可安然無恙。”那個将軍倒也現實。道士原本是他守城的依仗之一,但是既然死了,他就當沒有過這樣一個人。
“我們既然冒險前來,肯定會盡自己的一分力。”謝小玉除了牙尖嘴利,同樣也會說冠冕堂皇的話。
“不會再讓各位失望了。在下姓陳,名晃,字元龍,任北五府都護一職。”那個将軍報出自己的身份。
“原來是都護大人。不過閣下的話只能相信一半,你的手下會聽你的,修士就難說了,特別是那些被供奉起來的真人,比如這條尋死的老狗。”謝小玉看了看那個道士。
道士已經化為灰燼,另外六個人也已經死透了。
謝小玉朝着李福祿使了個顏色,李福祿立刻跑了過去,在屍體上翻找起來。
“閣下打算怎麽樣?”陳都護皺着眉頭問道。
這群兇人讓他很頭疼,萬一再出點事,一個壓不住,這些人魔頭亂放、毒蟲亂散,也不需要外面的土蠻攻城,北望城恐怕會不攻自破。
“外面不是有很多衛星城麽?我和這些兄弟打算獨領一個軍駐守一座衛星城,這樣既避免了和別人的紛争,也省得別人說我們出工不出力。”謝小玉出發之前就有了算計。
駐守衛星城肯定兇險,不過只有這樣做才能得到足夠的自由。有了自由,他們才能為逃跑做準備。
“也好。最北面的戊城正好沒人鎮守,我再補給你兩千名兵卒,你和你的人負責守衛此城如何?”陳都護巴不得這些人別待在城裏,眼不見心不煩。
那座戊城原本在計劃中要被放棄。這座城離主城最遠,又太過破舊,根本守不住,所以根本沒派守将,否則也不會現在仍舊有空缺。
“一言為定。”謝小玉伸出右手,打算和陳都護擊掌為誓。
看到謝小玉如此爽快,陳都護心裏犯起嘀咕來。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自己失算了。
思索片刻,他哈哈一笑說道:“不管怎麽說,你都殺了一個真人,讓北望城失了一道藩籬,你總要有所表示吧?不如我們再定一約,你也殺兩個和真人同級的土蠻。”
“這要看機會,有機會的話,殺幾個又何妨?”謝小玉并不在意,他本來就有這個想法。
“口說無憑,立字為據。你敢簽軍令狀嗎?”陳都護圖窮匕見。
“閣下原來也不聰明。”謝小玉冷笑連連。安陽劉家借刀殺人,外借土蠻之手,內買貪婪之徒,他四下皆敵,只能強力破之,現在劍已出鞘,怎麽可以讓一紙軍令狀束手束腳,那豈不是裹住劍刃,纏住鋒芒,無異于自尋死路。
“我如何不聰明?”陳都護心中有氣。他剛才就很讨厭謝小玉,現在更讨厭了。
“我既然要鎮守戊城,當然要以大局為重,那些和真人同等級的土蠻不是蠻王就是巫師,平時在敵營深處,難道你要我置大局不顧,逞氣血之勇,深入敵營前去行刺?依我看來,你和這兩個死鬼沒什麽區別,同樣居心叵測,是不是也得了好處?”謝小玉先扣一頂帽子過去再說。
看到都護氣得發抖,謝小玉不打算放過這個人。既然得罪,幹脆得罪個徹底,繼續道:“再說我已經多次警告過你,我是修士,是方外之人,并不在官府治下,為國出力只是盡本分,卻不受朝廷管束,都護大人太忠心皇室了,所以念念不忘将天下修士皆納入朝廷的管轄之下。”
“我沒有這個意思。”陳都護吼道。他确實急了,這話如果被當真,他不但自己有事,還會禍及九族。
“沒有這個意思?”謝小玉知道都護服軟,但是他交定不松口:“什麽是軍令狀?這跟修士無關吧?你千方百計誘我簽下軍令狀,不就是想用一張破紙約束我嗎?用的還是如此不合理的要求。”
他的聲音在北望城街巷間回蕩。
陳都護渾身發抖,一半是被氣的,一半是被吓的。剛才只圖解氣,所以未曾深思,現在才發現只要這麽一解釋,他就真的居心叵測,意圖挑起朝廷和門派的紛争。
怒哼一聲,都護大人轉身就走。他現在情願和土蠻生死相搏,也不想再面對這個少年的伶牙俐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