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敗落記
“怎麽樣, 我演得還不錯吧。”
赫繡蓮笑道。
來人正是顧月承和李尚書。
“有勞郡主了。”
“兩位尚書客氣, 這是我份內之事。”赫繡蓮目光變冷。
逆黨如果再掀波瀾, 國朝不穩,邊疆不寧,自然是赫家人的份內之事。
事情要從左相拉着李尚書示意他家有一女可提親說起。
正是那一日晚上, 他在翻閱左相之前的履歷檔案卷宗的時候, 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可僅僅是一閃而過的念頭。
并不作數。
可沒過多久,顧月承來了。
顧月承雖然年輕, 可就俨然是為官場而生一樣的, 老狐貍一個, 也嗅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
如此才瑩夜趕來。
兩個人都覺得不對勁, 那就絕不會是巧合了。
卷宗很幹淨很漂亮,沒有一點的不對勁。
但是這上面有太多的巧合。
一次巧合是巧合, 次數多了就是刻意為之了。
到這裏, 李尚書和顧月承可以确定,這左相,的确是和廣王案有很大的牽連。
但光靠這些,遠遠不夠,難道指指着這些莫須有的巧合, 去對皇帝說, 這些就是左相作死的證據?
那是肯定是不能夠的。
于是就有了這場夥同郡主引蛇出洞二點零升級版。
光靠一個夫人□□, 想要扳到在朝中盤根錯節的相爺,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他犯了皇帝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比如謀逆。
顧月承嘴角一抹冷笑,這是瞌睡了送枕頭來。
赫繡蓮跟顧月承一起到了顧家。
那兩個小潑皮出事之後, 她還沒有去看過呢。
趙令然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今天肚子不太舒服,也不知道吃壞了什麽沒有。
像一只沒有了牙齒和爪爪的小老虎。
空能啊嗚啊嗚。
屋子裏愁雲慘淡。
赫繡蓮的到來,竟然一個也沒發現。
還是趙令然這家夥先看見的。
“郡主。快快快………快看看我還活着嗎?”
赫繡蓮:“……”你死了是鬼在說話嗎……
“胡說,外傷,好得快。”
赫繡蓮将垮劍往桌子上一放,坐在趙令然面前的凳子上。
這家夥覺得,聽郡主這意思,這簡直是在歧視她的傷口嗎?
這家夥把被子,衣服團吧團吧,大有露出來給你看看我驚天動地的傷口的意思。
赫繡蓮眼露笑意,攔住這厮,“不用了不用了,對對對,你傷得很重。”
“誰說我傷得很重了?”
“嗯?”郡主表示我跟不上這個節奏?
“我傷的,那是非常非常重!
跟我念,非常非常重。”
這家夥在床上歪着又作妖。
赫繡蓮翻了個白眼,她堂堂三軍統帥,咳。将來的,能做這種幼稚的事情。
她不做,有人聽話。
李三金同學盤腿坐在地上,兩個小饅頭上團成拳頭,放在膝蓋上。
“非常非常重。”
乖乖地念。
念完還看着趙令然。
“乖,你最乖。”這家夥很滿意。
趙令然這小破皮,那天流了滿身的血,也沒見她哼唧一聲,嚷嚷一句。
反而是如今,一天比一天情況好了,吃飽了後精神頭上來了,又不許下床,就整天躺着,然後中氣十足,如武林失傳已久的獅吼功一樣。
“我受傷了我好疼啊……”
吼出了那種“同志們呀麽嚯嘿!扛起鋤頭呀麽嚯嘿!”的激情澎湃之感。
聽着這吼聲,衆人也知道,這家夥如今身體又不錯了。
唯有李三金傻乎乎地緊張。
趙令然一吼,他就恨不得一哭。
趙令然和李三金兩個小纨绔倒是牽出了一樁震驚朝野上下的大案。
這些日子以來,京中的風聲很緊,一直緊了兩個月。
朝堂之上人人自危,曾經是左相門下的更是有避之而無不及。
這天,皇帝最終的那一錘子終于落下。
左相夥同逆賊廣王謀逆,證據确鑿,滿門抄斬。
趙令然聽到的時候,還挺驚訝的。
她明明記得,書裏寫的是,家裏成年的男丁女眷抄斬,未及笈和未及冠的流放邊疆,罪不及出嫁女來的。
怎麽比書裏的來得重了那麽多。
趙令然不知道,這中間多虧了顧月承的不懈努力,日夜苦讀,引據翻典,查看律例,終于将陳家的判決調到了最高點。
臨斬立決的前一天,一名清潤如風的青年公子提了一個食盒,站在了天牢的大門前。
公子面色坦蕩,眉間和煦,和這肅殺的天牢極為不相稱。
他提步向前,被攔住了。
“來者何人!此處是天牢!”
公子從懷裏掏出身份文碟,“在下顧月承。”
京中能有幾個叫顧月承的,還如此沉穩如木。
守衛立刻讓開,謙遜行禮,“顧尚書。”
“帶路吧,本官去看看左相大人。”
越往裏面走,越是看不見陽光,惡臭的氣味越來越濃郁。
獄卒擔心地看着這位貴人,卻見他面色如常,似乎聞不到這刺鼻的味道,如漫步在鄉間芳香四溢的羊腸小道上一般悠閑。
左相,陳家,上下近兩百口人,按照男女分開被關押在了兩個極大的牢籠之中,對而相望。
“大人,就是這裏了。”
看到顧月承,陳家人急病亂投醫,個個将他當作了最後的希望。
兩邊牢籠裏伸出來無數只手,每只手的主人都渴望顧月承能将自己帶出去。
緊跟着的獄卒,立刻為顧月承搬來了一張椅子。
椅子坐上去有些吱吱嘎嘎,但在天牢裏,這已經是不錯的待遇了。
顧月承撩袍坐下。
“給左相大人開門。”
“大人,這不可呀……”
獄卒的話在顧月承的眼神下熄滅了。
他只能打開了鐵鎖一圈一圈的牢籠,暗地裏又多招呼了一些獄卒過來,以免顧尚書被傷到。
“坐。”
今日的顧月承,看着和平日裏大為不一樣。
平日裏的顧月承,即使也并不多說話,也不愛交際,甚至是略微有些板正的,可給人的感覺是個少年老成的年輕人。
最起碼是個正面人物的感覺。
可今天這個,瞧着卻不大對勁。
如同是顧月承的陰暗面出來了一樣,冷漠,冷血,甚至有一些的邪氣。
說不上來的陰涼感。
左相萬萬沒想到,在自己臨行前來看自己的,會是親手将自己送下來的人。
“有勞顧尚書來看本相了。”
左相負手于身後,到了現在,他所擁有的,唯一擁有的,也就只剩下自己維持的這一身曾經的傲氣。
“哧……”
顧月承笑了,如修竹的手抵在下巴上。
顧月承輕微的嗤笑如利劍瞬間打破了左相的傲氣,他如喪家野狗般大吼,“你有什麽資格笑,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我不過就是輸了!”
“不,我不是笑你即将人頭落地。
我還笑你這輩子過得可憐。”語氣輕柔慢緩。
“我有什麽可可憐的!”
“你娶了一個嫁給你之前就已經未婚生子的女人,而這個女人又害死了你的原配。
你自己呢,糊裏糊塗把條毒蛇當寶貝。
如果不是她心狠到去動我的未婚妻,我又怎麽可能去細查你的過往史料呢?
如果不是她,你現在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左相。
被自己的枕邊人累及至此,你說你,不可憐嗎?”
那句“依舊高高在上”,如摧垮了左相神經的最後一根稻草。
顧月承面前的桌子上,是那麽恰好地擺了一把刀。
左相猙獰地抽出了刀,在獄警們驚恐的目光下,一刀刺進了站在牢籠邊巴巴地望着的陳夫人。
陳佳音尖厲的聲音刺耳,彌漫着恐慌。
她在牢裏,摔倒了離顧月承最近的位置。
下跪磕頭,“顧大人,求求您了,救救我吧,求您了,我給趙小姐當最下等的丫頭,我幹最重的活,求求您了大人。
這一切都是我母親的主意,不幹我的事,不幹我的事啊!”
陳佳音好像瘋了一般不停地将頭磕在腥臭的草垛上。
左相拔出刀來,意圖自殺了事。
被眼疾手快等在一邊的獄卒拍落大刀。
獄卒一腳踢上去,左相狼狽跪地,瞪着獄卒。
獄卒又是一腳,“他娘的別給老子生事兒,聽見沒有!
左相被踢倒在地。
顧月承似乎看過瘾了這人倫慘劇,起身打算離開。
似忽然想到什麽,臉上露出了笑容。
“內子的确頑劣不堪,本官管着,有時也很頭疼。
可她再如何,也是本官的一塊心頭肉,旁人動不得,碰不得!”
神情變冷,“碰了,這就是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