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懷柔政策
顧月承有些哭笑不得。
趙令然這家夥,每次把他氣得,讓他都覺得到達了極限的時候,她總是會冒出來一些……
十分叫人消氣的東西來。
周而複始,循而往複。
然而趙令然可沒有消氣,她心裏窩着火呢,憤怒的小火苗蹭蹭蹭蹭地上。
昨晚上爬了直筆居書房,完成了那麽一大摞貼花的壯舉,消除了她心裏的小疙瘩。
于是就可以繼續理直氣壯地生氣了。
一晚上昏昏沉沉地,沒好好睡,趙令然第二天臉都快塌了,眼睛下邊黑沉沉一圈烏青。
到了晚上,顧月承回來見到她的時候,心裏突突一抖。
若說昨日趙令然見着他還是和風細雨的,那今日絕對是恨不得啃骨食肉了……
那陰測測的小眼神,吱吱作響的牙齒,抽動的鼻孔,壓抑的小肩膀,如被壓到極致的海綿,龇牙咧嘴地想要反彈,一副随時都要撲上來的模樣。
顧月承:“……師妹,你想咬我嗎?”
“不……我要在師兄的教導下,好、好、讀、書……”
趙令然一字一頓地念道。
但她的眼神不是這麽說的。
老子要吃了你……老子要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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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顧月承伸一筷子,趙令然就伸一大筷子,像擦盤子似得兜光那一盤菜。
這家夥吃飯的時候,既不看這菜盤子,也不看着飯碗,就看着顧月承,大有吃得不是盤中餐,吃得是顧月承的肉的架勢。
顧月承放下筷子,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自從師妹入京,自己嘆氣的頻率直線上升。
操不完的心,嘆不完的氣。
大概養個小孩也就這麽累了吧。
“師妹,昨天晚上是我不好,我不該布置那些課業。”
顧月承曉得這件事情自己做得也不對。趙令然的學業基礎十分有限,自己讓她讀書,主要是為了明理,而不是去學些天花亂墜的晦澀文章炫技。昨天晚上那些,的确是為難他了。
趙令然兀自氣惱着,乍然一聽顧月承道歉,有些懵住了,随即一股酣暢彌漫彌上心頭,有一種被突然爆燈的喜悅感。
咬牙切齒的心情頓時如撥雲見霧,浸泡在冒泡泡的溫泉裏,清清嗓子,這家夥大義淩然地開口,“你曉得自己錯了就好了。”
“好,我……”顧月承的話還沒說下去,又被趙令然劫走了。
“你要學着控制你自己,好好地……”趙令然組織語句,務必做到深刻醒悟,讓顧月承時刻牢記,記得把自己當成小祖宗供着就成了,不要當成光屁股蛋子的小孩,想到就抽兩把。
“好好地收起你的放縱。”
顧月承知道這件事情理虧的是自己,雖然不知道趙令然所說的自己所為的“放縱”是什麽,但依然含笑點頭了。
趙令然舒了一口氣。
這時候趙令然說什麽,顧月承都會應承下來。因為她那樣子看着實在是太慘了。
托福于長得十分美麗,即使一晚上沒睡,憔悴得像個乞丐,趙令然瞧着依舊有種病美人的纖弱感。
當然,前提是忽略這個美人灑脫如瘋狗的駭人氣勢。
十分喜聞樂見地,這天晚上趙令然放假了。
顧月承在書房裏忙完最後一件公務,放下毛筆,吹滅了書房裏的油燈,轉而點了一個竹籃提燈,跨出門去。
這個季節的晚間,夜風微涼。
遠遠地,顧月承聽見有江南絲竹的聲音。
時下京中權貴盛行賞樂,尤其是這種纏纏綿綿的吳侬軟樂,聽來更是舒服。
顧月承覺得這種音樂代表得更多的是奢靡華麗的東西,并不喜歡,所以府裏從來沒有出現過。
如今大晚上出現在了自家的後花園,他倒要看看,是哪個下人,膽子這麽大。
穿過阻礙視線的假山,後花園中央那一片人工湖露出來,湖中央有一頂湖心亭,一條長廊鏈接陸地。
亭子很大,燈火通明。
人還不少。
顧月承皺着眉,不動聲色地靠近。
這一瞧,他的臉色沉得如這夜色。
烏漆麻黑……
夜風吹拂着亭子上的綢緞。湖心亭裏,也不曉得他們是哪裏找出來的粉色綢緞,包裹點綴了整個湖心亭,古樸大氣的亭子,立刻奢靡起來。
亭子裏,一邊是奏樂的伶人,拉二胡的,彈揚琴的,彈琵琶的一應俱全,邊上的桌子上羅列着一排的盤子。
另一邊,清一色的年輕漂亮少女,有給輕慢捶腿的,有給投喂小肉幹和糖豆豆香香嘴巴的,還有給說好聽話香香耳朵的,什麽小姐最聰慧,不用在意老爺之類巴拉巴拉的。
竟然還有給鼓掌的……
顧月承定睛一看,那個渾圓的,矮胖的,搖擺着為老不尊的身軀在一旁奮力給鼓掌的,不正是白叔嗎!
那一堆美麗少女正中央,有一個長得最漂亮的,橫躺歪斜于一名紅着臉的美貌侍女大腿上,嘴巴如進食的倉鼠一樣嚼個不停,精致的小臉上洋溢着猥瑣的笑容,大鵝一般咯咯咯咯笑個不停,聲音傳得老遠。
這家夥不是趙令然還能是誰。
她拿腦袋蹭蹭侍女的小腹,蹭得那侍女臉越發紅了。不安分的小手,還摸摸這個,蹭蹭那個。
活脫脫一個纨绔!
這都知道享樂了!這都知道調戲丫鬟了!
顧月承拾起一把湖邊的木枝,沖了兩步又停下。
不行不行,不管怎麽說,都是女孩子,不能打壞了。
顧月承一遍一遍告訴自己,教育為主,教育為主!
孩子是好孩子,只是……沒教好而已!
趙令然一晚上沒睡,白日裏也沒有好好休息,此時睡在侍女姐姐身上,如墜溫柔鄉,舒服得很合她老人家的心意,很快就睡去了。
顧月承陰影裏緩步而出,亭子裏的衆人還沒知覺到。
白叔揮着老手,壓低了聲音道,“停下都停下!小姐睡着了。”
在白叔的安排下,奏樂的一一準備撤退了。
迎面遇到了乘風而來含着怒氣的顧月承。
“怎麽了,快走啊……”白叔轉過來一看,見了顧月承,頓如做錯事被抓住的小孩一般。
和趙令然被抓包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顧月承現在沒時間和他們計較,叫丫鬟們也都下去了,萬般頭疼地看着呼呼睡的趙令然。
這回不是裝睡了。
一點聲音也沒有,睡得黑甜。
所有侍女們都撤了,獨餘下趙令然大腦袋下的那個侍女。
那侍女生來易害羞,幾乎從來沒有直面過家主,如今家主就站在離她一步之外的地方,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懷裏的小姐,簡直叫她吓怕了,就要去拍醒趙令然。
顧月承見了,無聲阻止她。
那侍女不知所措地看着顧月承。
趙令然這家夥是真大尾巴狼,那這侍女就是真小白兔了。
白叔他們準備得妥帖,薄被枕頭一應俱全,就放在趙令然的裏側。
顧月承彎身,越過趙令然,艱難地拿出裏頭的枕頭,慢慢用枕頭代替那侍女,将人替換了出來。
這個過程中趙令然呼吸平穩,絲毫沒有感覺到自己腦袋下的東西已經換了。
那侍女一經解放,福了身就轉頭跑了,急得還摔了一跤。
這噗通一跤摔在涼亭下臺階的地方。
趙令然嘤咛一聲,眼看就要醒來。
顧月承皺着眉看着那個丫鬟,很是不滿意。
自己師妹本來就是跳脫了,身邊侍候的下人們就算不能把她領到正道上來,也不能有這麽不靠譜的人在她身邊做不好的影響。
得将這侍女馬上調離師妹的身邊。
顧月承原本筆直無比的三觀,如今也有了一點點的偏差。
在他眼裏,趙令然再頑劣,都是可以接受的,可以被教導的。
但旁人,哪怕有一絲絲不守禮份,顧月承都認為是出格的。
就如那聞香寺中偶遇的雲蔚公主,只是同顧月承這個外臣講了幾句話,他就默默思索着是不是要到皇帝面前暗戳戳地上個眼藥。
涼亭裏就剩下了趙令然和顧月承。
顧月承将薄被輕蓋在趙令然身上。
這家夥……
自己為了她的事情,覺也睡不安穩,她倒好,呼呼一覺,呼呼一覺。
一覺一覺不耽誤。
顧月承自己都懷疑,是不是對待趙令然的态度,或者是手段不對。
或許,應該采用懷柔的政策……
先對她特別好,然後導她向上,是不是會特別有效果?
顧月承端正了自己的态度,擺出了溫柔的笑意,等着趙令然醒來。
沒過多久,趙令然的确是嘤咛着醒來了。
少女半夢半醒的時候,一般是最嬌軟的時候,顧月承其身站在趙令然身邊,溫柔可親,“師妹醒啦?為兄一直守在……”
話音未落,趙令然一個鯉魚打挺,一頭狠狠磕在顧月承的額頭上。
猛然一擊,将顧月承磕倒在地。
然後這家夥跳過地坑一樣,跳過了顧月承,拽着被子,一路披頭散發慌慌張張地跑走了。
好像後面有洪水猛獸在追她一樣。
涼亭裏,顧月承倒在地上,握着拳頭,一拳一拳砸向地面。
去他麽的懷柔!
作者有話要說:
琢磨着要把女主放出去,不能讓她就可着男主一個人欺負。
獨禍禍不如衆禍禍嘛!
話說,請大佬們接濟一下我剛剛突破兩位數的作收吧~
筆芯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