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被迫進學
顧月承雖自己也大不了趙令然幾歲,但他總覺得恩師将女兒托付給了自己,讓他照拂于她,自己就要看護好她,是以總是不自覺地把自己上升到類似趙令然長輩的位置。
不管隔壁侯府的女學課業重不重,總是要握着筆的,若是沒好全,手又終日摸索在毛筆上,傷口擦疼了,操心的還得是他。
“把手給我看看,都好全了嗎?”
趙令然乖乖将一雙白嫩的爪子指指張開,伸到顧月承面前。
趙令然身上無一不精美,作為第二張臉的手,自也是精巧無比,骨節細長,膚質細膩呈軟軟的奶白色,粉嫩的圓圓的指甲修剪得齊整,如年糕上面後潤潤的一點糕印,鮮潤可愛。且指節處沒有一點點繭子,柔若無骨。
手已經恢複得看不出當日的慘狀了,顧月承實在很難想象趙令然是怎麽用這雙柔弱無骨的小手打死了那麽多野獸的。
他不自覺便将小手納入掌中上下翻看。趙令然的手看着纖細,摸着卻是軟乎乎,溫熱熱的。顧月承陡覺自己的行為有礙禮教,趙令然好無雜質的眼睛如渾圓的貓眼,閃着星斑斑的光亮,撞入顧月承的眼中。
他裝作無事地放下趙令然的手,幹咳了一聲音,如流水的好聽男音潺潺流出,“大楚不是極為看重禮教的大周,我國禮教融合了北羌的風俗。為了國力發展,立國之初,便定下了重實幹輕綴禮,主張輕婚喪嫁娶。這其中,喪禮更是主張輕簡,在朝官員,父喪丁憂一年即可回朝。對于民間,喪禮的要求更是寬松。父喪守孝期間,滿半年,即可外出進學或做營生。對于未出嫁女子,要求就再往下降一層。是以師妹不用擔心守喪,你的心中有先生,便是守喪。且比起……師妹沉溺于悲痛之中,我想先生會更願意師妹進學,以告慰先生在天之靈。”
趙令然眼睛一轉,“可是我規矩很好,不用學規矩的。”
顧月承先不去扯進學不止學規矩的事兒,聽見這話,那表情如見了會飛的豬一般,“……誰同你說你規矩好了?”
“白叔說的。”趙令然“信誓旦旦”地鬼扯。
顧月承眼睛微眯,沉默地看着趙令然。
趙令然感到頭皮發麻的壓力,“真的!白叔把大花小朵都叫去學規矩了。但他沒有讓我學規矩。”
“所以呢……”
“所以我規矩好啊,否則我不也早就得去學了嗎?”
“……師妹,我想你誤會了。”顧月承試圖解釋,“那不是因為你規矩好,那是因為你是主子,白叔是管家,他不能管你學規矩或是進學的事情。且進學,不只是學規矩,比那要複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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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令然當然曉得進學是什麽。從前她也看着門派裏的弟子們每日在廣場上聚在一起上早課,上晚課。她趴在樹上睡一大覺之後,那些弟子們還在那,明明個個都困得睜不開眼睛了,但師傅們不說散,他們就不許走。每次她有煩心事的時候,就趴在旁邊看他們那可憐兮兮的樣子,頓時就覺得生活還是很美滿的。
而現在她要變成那麽可憐的人了嗎?果然生活沒有最壞,只有更壞。
趙令然對于自己的定位是能屈能伸,于是湊到顧月承身邊,歪着頭,雙手合十抵着下巴,撅着嘴,水潤潤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看着他,聲音軟軟地,“拜托你拜托你,不要讓我去進學。”還試圖擠兩滴鱷魚的眼淚,不過失敗了。
顧月承面對如此近距離的美色攻擊,心中不由一緊,好在他是個極為自持的人,扭過頭沉聲道,“不行,你得去進學。”
趙令然見顧月承如此狠心,黛眉狠狠一緊,全不見剛才的委曲求全,臉色變化之快,她試圖狠狠地瞪着顧月承,早把什麽吃人嘴短的事情抛于腦後了。然她這宜嗔宜怒的可人容貌,即使作出那等兇狠的表情來,也顯不出那氣勢,只能如一個嬌憨可愛的小娘子在撒嬌似的,威脅道,“我去了就搗蛋!”
“難道師妹學武就是為了欺負旁人嗎?”
趙令然細細地想了一下自己往昔的峥嵘歲月,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案,“是啊。”
顧月承發現自己這短短一會兒,已經好幾次被氣得無語凝噎,“師妹若是絲毫不顧及先生的名聲,不顧及顧某的名聲,那就盡管去欺負侯府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姐好了。”
趙令然果然不再說話了,顧月承以為自己終于拿住了她,卻沒看見,自己走後,趙令然望着他寬闊的背影,笑得極為不懷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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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月承回到直筆居之後,依舊覺得不妥,将竹筠叫來,細細吩咐讓她身邊的人給帶上哪些東西。竹筠都一一記下。
“等等。”顧月承又想起來,一會兒又作罷,“算了,就先這些吧,叫小姐身邊的人好好準備着,莫漏了。”
“是。”竹筠帶着笑意答道,便是公務,也很少見老爺這般頭疼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在顧家大家長顧郎君的執意之下,身為一個小小寄居者的趙令然,只得包袱款款地遠赴隔壁,拜師學藝。從這一天開始,白日裏顧月承上朝進宮,處理事務,趙令然則出門學習。
承慶侯府居右的一道側門前,趙令然悶悶不樂地站在門前,準确來說是還沒睡醒。身後跟着被白叔放回來,據說學有所成的小朵。小朵很歡喜,因為趙令然拒絕了白叔也要跟來的請求,帶了自己,這說明自己很得主子青眼吶。
小朵身上背着一個大包裹,裏面有文房四寶,有給趙令然的護腕,有一些小食,都是顧月承吩咐必須要帶上的。最誇張的是。顧大人還給帶上一個絲絨坐墊,說以免小姐坐久了腰不舒服。
小花心中默默感嘆,顧大人對她家小姐比老爺在世的時候還仔細。
侯府前去通傳的人很快回來,恭恭敬敬地将趙令然請進去。趙令然一邊跟着紅着臉的仆人走,一邊浏覽着侯府的景致。
承慶侯府大房內,門外世仆林立。掀開門簾往裏,一名珠光寶氣的中年婦人端坐于正位之上,一名小丫鬟輕輕地給她垂腿。婦人身型有些消瘦,眼窩深陷,顴骨高凸,薄唇高鼻,略顯刻薄之像。廳堂內,正對着面前站立着的一群女孩們。女孩們個個打扮不俗,顯然并非丫鬟侍仆之流。
婦人揮手,敲腿的小丫鬟為其整理完下擺,立刻退于一旁。婦人正是侯府世子夫人,亦為大房夫人的劉氏。
“待會兒顧家小姐就要到了,往後就和你們一同在府裏進學。謙讓和睦之類的老話,我也不再提了。但有一點,個個都得給我記清楚了。這顧小姐是顧月承顧大人的妹妹。就算你們在深閨之中,顧月承的名號也一定知道。他同咱們家有名無權不一樣,那是朝堂上年輕有為的權臣。說句難聽的,是咱們家得罪不起的。他親自登門來說進學的事情,可見有多看重這個妹妹。這之中的利害關系我想你們明白。私底下如何争鋒,長輩們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太越界,也是随你們去。但哪個若是不開眼地把手伸到顧小姐身上去,惹惱了顧大人,且看看這個家往後還有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世子夫人的話如一把頸刀抵在少女們脖子後,一個個毫無怨言得如小鹌鹑,乖乖點頭。
打了一巴掌自然要給個甜棗吃。劉氏見效果不錯,緊繃着的臉色也是緩和下來,“顧大人人中龍鳳,想必他的妹妹也是出挑,你們與之好好相處。日後若是處好了,這麽一個背景強大的手帕交,總有你們吃甜頭的時候。”
少女們聽到這裏,眼中均顯出莫名的光彩來。劉氏的話正好戳中她們的軟肋。如今的京城之中,如承慶侯府這般幾代失了權勢的勳貴,不在少數。京中貴圈泾渭分明,如他們這般的,早就已經摸不到真正上流的邊際了。是以女孩們想要嫁個有權勢的夫君,無論嫡庶,都幾乎變成了不可能的事。而如今,顧家小姐就如一道晉升的天梯一般降落在她們面前,讓她們看到了改變乏善可陳未來的希望。
最重要的是,她哥哥顧大人本身,不就是個閃閃發光的金龜婿嘛……
顧大人二十多不娶親,京中有傳言是為了亦待字閨中的雲蔚公主。可真相究竟如何,無人知道,且自古是富貴險中求。若能嫁得顧大人,縱是得罪公主又何妨!
剛剛訓完話,還未散去,廳堂裏的衆人就聽見輕微但持續的,幽幽然的鈴铛聲晃蕩着,透着如貓般慵懶的氣息,慢慢由遠及近。
丫鬟一臉喜色地掀開門簾,“顧小姐到了。”
衆人往門口望去,兩名丫鬟左右各一邊為來人掀開門簾。
只見走進來一名淺笑的妙齡少女,看着十分人畜無害。她雙手負于身後,緩緩擡眼,柔柔地看向屋中衆人。最為出挑的便是那雙流光溢彩的美目,如同藏了漫天的星蘊在裏面,目光流轉間顧盼生輝,讓人不由就看呆了。其身姿如江邊弱柳,扶風而立,飄然若仙。烏黑的長發柔順地垂于身後。就這麽站在門口,竟似照亮了一世的光輝。
世上竟有如斯美人。
作者有話要說:
親愛的小天使們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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