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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7)

,驚叫什麽?”

劉氏驚懼的眨了眨眼睛,手中的燈籠早掉在了地上,滾了幾圈便被雨水澆滅了。她抖着身子,指了指黑漆漆的屋頂,“...有,有刺客...”

周宗凡很想罵娘,要不是你突然嗷一嗓子,那刺客早抓住了!

但她是相爺的女人,周宗凡滾了滾喉結,忍住了,将一口老血咽回去,“您不在房裏就寝跑出來做什麽?”

劉氏面色無辜,眼眶發紅,手指顫巍巍地指着他,“你是在質問我嗎?我..我是聽到動靜才出來的行嗎?居然被一個侍衛質問...嗚嗚...相爺.....”說話間就哭了出來。

周宗凡臉色紅也不是,黑也不是,“你們幾個送蓮姨奶奶回房。其他人,跟我來!”

躲在對面暗房中的羅十月毫無看戲的心思,眉頭皺了皺,眉心蓮錯了位:怎麽就這麽巧?

蕭弁在府中養傷,但是期間他并不安穩。因為自己受傷而謠言四起,軍心動搖,再加上新的軍需物資尚未抵達,蕪水前線戰事吃緊。另外,他堂堂丞相府三番兩次遭到刺客上門挑釁,生性高傲的蕭丞相震怒不已,心腹近侍周宗凡因為捉賊不力,領罰二十軍棍。

一連多日飲食不振,每次路七端上來的吃食他只是稍微吃一點就不再動筷,惹得身邊的下人們緊張兮兮。

十月覺得這是個拉交情、套近乎的好時機,親手下廚做了一頓羊肉索餅。這羊肉索餅是她家鄉的做法,有助于開胃。

先将四兩羊肉炒熟,放置一旁待用。準備白面半斤,陳橘皮一分研成末,生姜汁一合,三樣兒和在一起,做成索餅,再将索餅放入豉汁中煮熟。最後将炒好的羊肉倒入,一碗開胃的羊肉索餅就成了。端起來聞一聞香氣四溢,令人食指大動。

十月将索餅端進蕭弁書房,那味道一早就鑽進了蕭弁的鼻中,因為那日羅十月的膽大妄為,這些日子他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眼下依舊沒有好臉色,他皺着眉問,“什麽東西?”

十月将托盤放下,取了象牙箸放他眼前,“這是我家鄉的一種吃食,陳橘皮生姜混在面中做成索餅,然後伴着炒熟的羊肉一起吃,是長胃口的好東西。相爺不試試?”

這味道确實尚可,蕭弁嫌棄地挑起兩根面條,吹了吹放進口中,咀嚼幾下咽下去。

羅十月觑了觑他神色,“相爺覺得味道如何?”

蕭弁用湯匙飲了一口湯,不做評價,倒是說了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別以為給本相做碗面條就可以忽略你的膽大妄為,就能免去你的罪過,繼續做你的貼身侍妾!”

狗咬呂洞賓。

她手癢地捏了捏手指。

雖然只吃了半碗,但已經讓路七喜笑顏開了,“姨奶奶還是你有辦法,相爺接連幾日不肯好好吃東西,您一出手,這飯量陡然見長。”路七跟在十月身邊,騰出一只手伸了伸大拇指,“你可是咱們的福星啊。”

姨奶奶....奶奶...

羅十月抖了抖英氣的雙眉,想起來蕭弁才擡了她的身份,她現在“高人一等”,是個妾了!

幹幹的笑了兩聲,正好對上不遠處劉氏倒豎的柳眉。

劉氏領着朝思暮想兩個丫鬟并府中的四名帶刀侍衛,架勢不小。羅十月不解,“劉奶奶這是什麽意思?本姑娘還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招你啊。”

劉奶奶?劉氏臉色難看,鼻子裏哼了一聲,“來人!把這個不守婦道的淫/娃抓起來!”

侍衛上前抓人,十月立即冷了臉,“站住!憑什麽?”

“呵,憑什麽?”劉氏塗了蔻丹的手指直指羅十月的臉面,“就憑你夜會野男人!”

羅十月心底驀地一緊,眯了眼兒看着眼前的劉蓮。

劉氏眼神蔑視,話出口帶刺兒,“枉費相爺待你那麽好,你竟然背地裏偷人。”相府的下人越聚越多,劉氏揚聲道,“偷的不是別人,居然還是個和尚...呵呵,與和尚通奸,千裏氏,你還要臉不要?!”

這話直咧咧地捅了出來,她去摩诘寺除了天音和跟蹤她的蓮紋黑衣人根本沒有其他人知道,劉氏一個深居簡出的高門婦人怎麽可能得知?昨夜裏,那黑衣人怎麽就逃的那麽湊巧?這個劉蓮絕對有問題。

滿園的丫鬟仆人竊竊私語,路七更是顫顫巍巍張着嘴不知該不該信,該說些什麽,“蓮...蓮奶奶...這話不能亂說啊。”

“呸!你這個吃裏扒外的狗東西,指不定相爺受傷就是你跟她裏應外合的陰謀!看我不在相爺面前揭發了你,剝了你的皮!”

羅十月眸光一凜,臉色如霜,“你有何憑證說我偷人?”

“憑證?自然會給你個憑證。朝思、暮想,給我搜她身!瞧瞧她身上有沒有什麽不該有的東西。”

☆、我要你好看

不該有的東西?昨夜懷覺贈她一只貔貅玉雕,難不成這就是劉氏口中不該有的東西?羅十月眼神凜然。若是方才她還有所疑慮,那麽現在,就憑劉蓮脫口而出的這句話,她就敢肯定,劉蓮與蓮紋刺客定有脫不了的幹系。

羅十月是有功夫在身的,練家子有時不一定非得靠着身手吓唬人。對付朝思、暮想這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鬟,只要用眼神就可以大殺四方。想她做殺手這幾年,大的建樹沒有,但好歹沒被深宅婦人跟蹤過。這個劉氏竟三番兩次上前挑釁,這不僅是傷害殺手自尊的問題了,關乎殺父深仇,如若劉氏....定斬不饒!

羅十月看向劉氏的眼神讓人不禁毛骨悚然,那是一種透着血光的暗示。劉氏心虛地往後挪了一步,依舊揚起脖子,“怎麽?奸/情被我識破了,想殺人滅口?告訴你,這裏是丞相府,由不得你撒野。來人,搜身!”

這回換了相府的兩個婆子上前。

明顯的劉氏就是有備而來。侍衛、丫鬟、婆子一個不落,都帶齊全了。眼見着兩個五大三粗的婆子就要上前,別看她有時大大咧咧,但是氣性兒高着呢。身上背着任務又怎麽樣?既然他們想玩那就玩啊,越逼真越有意思。

其中一個婆子提個比較粗壯,上來就要架住她。

想碰她?那不可能!

縱然她有傷在身,對付一個婆子還是不費吹灰之力的。深宅後院裏,這些個婆子橫行霸道,欺軟怕硬、吃喝卡要哪一樣不是帶着個“狠”字?

婆子瞅瞅她那纖細的身板,不懷好意的一笑,“姨奶奶,您別怪奴婢,奴婢也是秉公辦事。”伸手便抓向她,羅十月本想将她一腳踢開。在觸及婆子的一剎那,卻猛然一驚,這婆子竟是個會武的!

她還真是小瞧了這丞相府。

婆子出手狠,羅十月也不客氣,但她身上帶傷。好不容易結了痂,若是再撕裂,恢複起來難不說,還容易暴露。當場便抽了近前侍衛的佩刀,園中下人們大吸一口氣。聞訊趕來的朝三暮四“啊”一聲捂了眼睛。

可是羅十月的刀并沒有落下來,而是被周宗凡緊緊握住。

周宗凡大皺其眉,想出言訓斥卻礙于身份。

羅十月正在氣頭上,“放手!”

“怎麽,你們是想把丞相府拆了嗎?”蕭弁陰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不用看其臉色如何就知道他此時已經是怒火滔天,“把這些個不知天高地厚,以下犯上的東西拉出去杖斃!”兩個婆子哭嚎着被侍衛拖了出去。

随後便來瞪着十月,“你舉着刀是想血洗丞相府嗎?混賬玩意兒,當我相府是什麽地方?”

養傷才幾天,府裏的主子仆從打成一片,治國有方的蕭弁火冒三丈,眼睛盯着劉氏,“你若是不想在府裏呆着,就滾去莊子上,那裏地方夠寬闊,撒潑打滾沒人攔着你!”

滿園子的人低着頭聽訓,唯有羅十月和劉氏兩個倔頭,羅十月将頭扭向一邊,劉氏則是眼淚汪汪。

“相爺您聽奴婢說..”劉氏帶着哭腔,一手指向羅十月,“就是她,夜會野男人,奴婢昨夜裏親眼所見!不信,不信您搜搜看,一定能從她身上搜出點什麽來。”

蕭弁沒有先看向羅十月,反倒是意味不明的瞧了幾眼劉氏,而後劉氏絞着手絹默默低下了頭。

十月倒是心思百轉。

蕭弁一步步走向羅十月,眼中顏色晦暗不明,他伸手扣住十月的脖頸,吐氣在她的耳畔,“她說的是真的?”十月沉默一分,手勁便加大一分,竟像是真的戴綠帽的丈夫一般。

十月迎上蕭弁的目光,吐字清晰,“相爺若是信,我什麽都不說您也不會疑心。若是不信我,我說什麽也是白費唇舌。您問這話有意義嗎?”

誰知,蕭弁竟哈哈一笑,在十月的發髻上拍了拍,那動作就像是拍孩童似的,看起來心情愉悅的很,可那張英俊的臉如翻書一般,瞬間百變,垮了顏色,“本相還是有些不信。”蕭弁随手一點,“你,來搜搜看你們主子口中的不應該有的東西。”

朝思抖了抖身子,低頭俯身應了個是,在羅十月眼前站定,當着蕭弁的面一寸寸的搜十月的身。羅十月反倒是一派坦然,心底松了口氣:還好那貔貅小雕被天音順走了,若不然又該連累和尚了。

羅十月不要說什麽可疑物了,除了耳墜子和發髻上的珠玉簪,其他首飾幾乎沒有。朝思咬着牙,回頭瞧自己的主子,不動聲色的搖搖頭,劉氏驀地變了臉色。

蕭弁何等精明,心底的怒氣蹭蹭上蹿,自己真是閑的,陪一群無知婦孺浪費時間,“怎麽,什麽都沒搜到?”

朝思垂着頭,低低地應了聲,“是。”

蕭弁眯了眼。

劉氏不甘心,她的手下昨夜親眼所見那和尚将定情信物挂在了千裏雪的脖子上,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有?如果不在身上那就一定在她的房中!

如此想法,劉氏底氣足了不少,她今日一定要将這女人趕出相府!

“相爺,奴婢鬥膽請您搜查千裏雪的卧房。奴婢的懷疑不是沒有憑證的,那定情信物一定被她藏起來了!”

羅十月腦子一炸,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到,定情信物....

“那劉奶奶你倒是說說你口中的定情信物是個什麽東西。難不成,你随便翻個什麽東西出來說這是我私通的證據,我也要認不成?”

“哼,自然是男人慣用的東西。”

羅十月挑眉,她倒是不知道,貔貅佩戴還分男女,嘴上呵呵一聲,“若是找不着呢?”

“不可能!”劉氏放下狠話,“若是找不到,我劉蓮見面喊你一聲姐姐。”

“呵,誰稀罕。平白把我喊老了。”

女人最不能攻擊的就是年齡,尤其還是在她心上人面前。劉蓮與她相比年紀是不小了,柳眉氣成倒八字,“等找到罪證,我要你好看!”

蕭弁頭疼,只覺今日的劉氏格外胡鬧。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裏。

曾經的劉氏好歹也是坐于高位,振臂一揮,千百人呼應的。如今被赤/裸/裸的挑釁,怒氣上來直指周宗凡,活脫脫的女王架勢,“你去,她的院子、卧房連耗子洞也不準放過!”

周宗凡一窒,看向蕭弁,無聲地詢問相爺。

劉氏跟在他身邊多年,雖說腦子不頂用,但從來不會過分的胡攪蠻纏。她堅持這麽做,蕭弁也難免對羅十月起了疑心。

相爺不發話就是已經默認。

周宗凡帶上人将羅十月的院子搜了個遍,室內的東西畢竟不是外男能随意看的,還是丫鬟們進去。劉氏與羅十月怒目而視,蕭弁穩穩當當地坐在藤椅上閉目養神。

室內忽然傳出暮想一聲驚呼,“啊——”

室外的人一驚,蕭弁半垂眸,看不出在想什麽。十月更是迷惑不解,唯有劉氏最興奮,“相爺,我說什麽來着,她一定有鬼。”

裏面的丫鬟紛紛從卧房裏出來,劉氏哼笑,“暮想,找到什麽了?”

暮想遲疑了下,“回相爺,回姨奶奶。男人的東西沒找到。”

劉氏怒,“那你鬼叫什麽?!”

“可...可是奴婢從衣箱底發現了一件染血小衣...想到前些日子相爺遇襲,所以...才....”管她是不是刺客,先潑一盆髒水再說,這個女人沒了,自家奶奶還是這府裏的女主人,她這個貼身丫鬟依舊可以橫着走。

十月暗叫一聲:糟了!定是那日自己匆忙落下的。

蕭弁毫無遲疑,三兩步就進了她的卧房,那大開的衣箱裏面衣物被翻得亂糟糟,一條沾了血的亵褲躺在其中,那血跡早已經幹涸。

十月自己也看到了,她知道那是自己受傷換藥時染的。擡眸去看蕭弁,只見他直勾勾地盯着小衣,羅十月臉上轟的一下子漲紅。

“啪——”一聲,衣箱蓋子被重重地合上。那聲響格外刺耳,十月頓覺被羞辱,“蕭相爺,我千裏雪雖被當做玩意兒一樣地送到你府上,但是既然你擡了我的身份,那我就是你的女人。讓這麽多人光明正大的欣賞你女人的亵/褲,呵呵,相爺還真有臉!”

蕭弁平時要麽一副纨绔模樣,要麽一副僞君子嘴臉,卻從未像現在這般臉色沉如黑雲壓境,也不知是對十月的話還是丫鬟的話。

誰也沒料到,他會忽然擡手,重重地一巴掌刮在了羅十月的臉上。

“啪——”

羅十月重重的撲倒在地,那嘴角竟緩緩流出血來,發髻本就松散,這一巴掌竟是全部打散了,淩亂地鋪在後背上。寂靜的卧房中,“叮...”一聲,被打落的珠玉簪甩出了老遠,最終砸在青石地面上,碎了。

可見蕭弁手勁有多大。

“啊——”劉氏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吓了一跳,小小驚呼一聲。

站在門口的朝三暮四驚恐的相互看一眼,怎麽辦?

十月還沒緩過那陣襲擊似的鈍痛,胸口也尚未喘過氣來,下巴忽然被蕭弁捏住,強行擡起頭來,那一雙黑眸陰雲翻滾,“說!誰派你來的?!”

☆、滾

方才這一巴掌将羅十月打得有些懵,耳鳴嗡嗡,竟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她也是個不好相與的,此時直瞪着打人兇手蕭弁:此仇不報非女人!

蕭弁見她這眼神更來氣,手上力道加劇,“說話!”

朝三眼見着這雪姑娘就要吃大虧了,也不顧自己會不會挨打,抖着嗓子站了出來,“相...相爺,姨奶奶她是....”

蕭弁猛一擡頭,“滾!”

羅十月擡眼看了朝三一眼。長這麽大,她什麽樣的苦沒吃過。當年她還是個人下人的時候,挨打、挨餓、被倒來賣去,從沒人可憐她,如今這沒心眼的小丫鬟....她記下了。

十月掙脫蕭弁的鉗制,凄涼一笑,染了血的唇豔麗十分,“我本是父兄手中珠寶,自小備受呵護,不曾受過半分委屈。就因為你們這些王侯權貴野心勃勃,踐踏弱國。國君為了求幾日太平,将我拱手奉上,供你消遣。我受盡颠簸,離家千裏,失了護持。如今充作他人妾,有家不能回,尊嚴全無,這還不夠嗎?我也是個人,莫不是,連月事也要向你蕭丞相請示一二,征求你同意?”

蕭弁知道她脾氣擰,沒想到竟是什麽話都敢說。這番陳情,分明就是她被充作獻女的怨恨。臉色黑白不定,直覺氣血翻湧,腦門抽抽得厲害。他方才也不過是有五分懷疑而已,要知道他從來都是寧殺錯不放過,給她一巴掌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劉氏聽得直皺眉,放過這次機會,下次再想弄倒她不知道又要等到什麽時候,見丞相臉色陰沉卻沒有要開發的意思,立即接口,“相爺您別聽她信口雌黃,歪曲事實,她偷/人奴婢沒有抓到證據,但是這血衣,誰家女子會将那穢物藏在衣箱裏?一定是她逃跑時受了傷,血衣來不及處理才藏起來的。今日不巧,正被我等撞破。”

雪姑娘是個硬碰硬的,能解釋一二已經是難得了,劉氏又是個能言善辯的,再這樣下去,雪姑娘一定要吃大虧了。這麽想着,暮四也跪出來,與朝三跪坐一排,仰面看向蕭弁,“相爺明鑒,那日奴婢們外出采買,雪姑娘也是随着一起的。奴婢們去了繡衣坊,去了油鹽鋪,還去了水粉攤子。您派人一問便知,雪姑娘定然不是蓮姨奶奶說的刺客,主子們誤會了。”

朝三連聲道,“是呀相爺,那日姑娘身子确實不爽利,回來後遇到周大人的刁難,奴婢見她因腹痛臉色蒼白的很,特地煮了姜糖水給姑娘驅寒。至于這小衣...相爺您想想,姑娘她沒有貼身伺候,又要寸步不離的侍候您,身子又不舒爽沾不得冷水,暫時收起來忘記清理也是常有的事啊。”

“相爺您向來英明,可千萬不能冤枉了姑娘啊。”

羅十月抹一把嘴角血跡,“朝三、暮四,你們不必這樣。蕭相爺要打殺誰,管她有沒有錯呢。能遇見你們這麽忠心的丫頭也算是千裏雪的造化了。至于其他,那是我命。”

劉氏嘴邊的一聲相爺尚未吐出,就迎上蕭弁投過來的警告的目光,劉氏不甘心地閉了嘴。

十月纖細的身子散着長發伏在地上,竟有了幾分可憐。蕭弁從她身上邁步過去,冷冰冰地留下一句,“今夜你侍寝。”

劉氏突然一聲哭喊,“相爺....”

蕭弁眸光撇去,“你還嫌不夠丢臉嗎?滾回去,三日之內不準踏出房門半步!”

荒唐鬧劇就這麽結束了。衆人紛紛散去,朝三暮四連忙上前将十月扶起,“雪姑娘你還好嗎?”

十月拍拍她們的手背,“死不了,我命大着呢。”

朝三暮四相互看一眼:這倔脾氣。

劉氏氣哄哄地回了白月齋,看什麽都不順眼,八仙桌上一套雕花白瓷茶具,被她一揮胳膊全掃到了地上。碎片濺了滿地,朝思暮想兩個丫鬟站在門口不敢上前。

劉氏氣性大,嫉妒心加上抓不住把柄的怒火,“啊!憑什麽——”

一同發洩,将好好的卧房砸了個爛。頭上的步搖晃幾下也跟着墜落在地。

“劉蓮!反了你了!”蕭弁一聲呵斥,将發狂的劉氏唬了個消停。

劉氏不可置信的放下手中的衾被,臉上的戾氣一時間退了個幹淨,“相..相爺..”自從千裏雪進府,蕭弁已經很久沒來她這裏了,日等夜等,劉氏怨恨一日日累積,終于在今日徹底爆發。

蕭弁負手站在狼藉一片的房門口,看着劉蓮披頭散發發狂的模樣就氣不順,“你還有沒有點人樣子?”

劉氏站在房內手足無措,相爺很久沒來白月齋了,一來就見到自己這樣瘋婆子的模樣,一定又要嫌棄她了。居然手腳慌亂的撿起地上的步搖,抖着手腕□□發髻裏,可怎麽都插不好,它總是掉,劉氏又急又惱,竟然因為着急哭了出來,“...奴,奴婢平時不是這樣子的。您信我....”她最怕的就是蕭弁嫌棄她,不要她。從來不敢把自己難看的一面露給他看。就連蕭弁在她這裏過夜,第二日也一定要在蕭弁醒之前給自己撲粉畫眉,保證蕭弁醒來第一眼見到的是一個美麗的劉蓮。

見蕭弁面無表情,劉蓮最終哭花了妝。

淚水朦胧中劉蓮看見,一雙皂靴踩在陶瓷碎片上緩緩走來,手中的步搖被他拿在了手中,而後輕輕地插在她高聳的發髻上。散落的長發也被那一雙不甚溫柔的大掌挽起。

劉蓮睜大了一雙丹鳳眼迎上蕭弁的黑眸,積攢的淚珠無聲掉落,“相爺....”幻想了多少個日夜的情景,竟然在今日實現了。

蕭弁從未這般對她好過。

蕭弁收回手,“哭什麽?”

“奴..奴婢高興。”

蕭弁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說不清是嘲諷還是什麽,“還記得你入府時本相說過什麽嗎?”

劉蓮絞着手指想靠近他,見他沒有避開,纖指輕輕地爬上蕭弁的後背,側臉貼在他的胸前。劉蓮含淚閉眼,這是她最愛的男人啊....

他說的話,劉蓮記得。

“記得。”

“本相說過什麽?”

“相爺說.....從今往後,驚鵲樓的刺客不準再出現在世人眼前。”

“那你做到了?”

這一聲輕飄飄地質問,半點溫度都沒有,冰冷的可怕。劉蓮打了個哆嗦,“...我,我也是因為太愛您了。自從她進府,您再也沒正眼看過奴婢。再說奴婢的人也不是半分收獲都沒有。”

“什麽意思?”

“相爺您一定不知道,那千裏雪她經常三更半夜出入摩诘寺,昨夜奴婢的人跟着她,竟瞧見她與那出了家的宣州王摟摟抱抱,這分明就是給您戴綠帽子。”劉蓮柳眉蹙起,“這宣州王早年為了證明自己無意争奪皇位出了家,可這會兒卻絲毫不遵守出家人的戒律,這不是.....”

蕭弁擰眉擡手打住了她要說出口的話。

劉蓮見他要走,連忙摟住蕭弁的腰,“相爺別走,陪陪奴婢不行嗎?”

蕭弁拿開她的手,“得了空再說。你的那些手下,沒本相的允許不準再出現。以免壞了本相大事。”毫不留戀的離開了。

劉氏追到門口,眼眶又紅了,她知道今晚他要去悲翠園的。

蕭弁大步離開,腦中想的卻是宣州王魏漢昭。宣州王出家之時也不過是十歲垂髫,在他出家的前幾年,蕭弁曾經暗地裏密切監視過他的動作,發現這只不過是一個喪父喪母後尋求庇護的普通孩童,掀不起大浪,這才放松了對他的警惕。可若是他打着出家幌子給自己贏得長大的時間,暗中積攢勢力的話,紮根十年的話.....

若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心機,那麽這個宣州王當真是個強勁的對手。

千裏雪....

蕭弁腦中閃過羅十月的容貌,宣州王是打算用美人計嗎?不管猜測是不是真的,蕭弁都不能放任身邊潛伏一條有可能翻雲覆雨的龍子。

看來斬草要除根。

摩诘寺裏,小和尚彌生正踮着腳尖給師父換傷藥,“師父,傷口養的好好,再過些時日您就可以打拳練武了。”小和尚嘟嘟嘴,彌生又不能偷懶了。

懷覺披上僧袍,摸摸彌生的小光頭,“彌生可是忘了?師父那不叫打拳練武,應該叫什麽?”

彌生正在退牙,咧嘴兒一笑,露出兩排七零八落的牙齒,“應該叫強身健體!”

懷覺拍拍他的小肩膀,溫和一笑,“這才對。”

師父喜歡喝茶,因為煮茶可以靜心。彌生從小就知道,挽起僧衣的袖子,乖巧地給師父倒了盞香茶,恭恭敬敬地行了個佛禮,“師父好好休息,彌生告退了。”

飲茶的懷覺聽見外面彌生跟懷法打招呼,“懷法師叔好。”

接着就是懷法敲門聲音。

“進來吧。”

懷法推門進來,仔細一看,額上還有細密的汗珠。這些日子他每日都要向懷覺彙報丞相府的情況,“主上。”

禪房內陽光滿室,坐在案前的人被升起的茶水霧氣迷了眉目,仙人一般的姿容更加撲朔迷離,“她沒什麽事吧?”

說實話,懷法并不想自己的主上因為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打亂了計劃,他自然清楚羅十月在丞相府發生的一點一滴,但是....懷法稍一猶豫,随即回道,“一切正常。”

好一會兒沒有聽到懷覺的聲音,懷法垂着的頭顱一直保持彙報的狀态。

“啪嗒”一聲輕響,茶盞被放在了桌案上。

懷覺站起身,将半開的窗子推得大開,迎來更盛的日光。清隽的人淡漠開口,“本王向來不喜自作主張的手下。”

☆、脖子以上,絕不犯規

宣州王在懷法印象中從來都是一個堪當大任的人。他隐忍,堂堂皇位繼承人蟄伏在這清規戒律的佛寺中整整十年,他比真正的僧人過得還要清苦;他謀略在懷,親眼看着禁庭中的那一對男女揮霍他魏家的天下,而他咽下這恥辱,将自己埋進泥土中,用十年時間讓自己深深紮根,羽翼逐漸強勢豐滿,試問有幾個人能夠忍辱負重到這般?

可是他現在卻為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分了心,懷法心中不甘也不願讓這樣一個英雄因女色而氣短。

“懷法,你跟在本王身邊少說也有十二年了。本王想做什麽,你應該清楚,沒什麽人能攔得住,也不可能有人攔得住。”

懷覺站在日光中,披一身盛光看着他,“可以放心了?”

懷法深吸一口氣,“屬下死罪。”

“罷了。說說吧,她出什麽事了。”

懷法只得一五一十地将今日丞相府中發生的事情和盤托出。本以為王爺會發怒,畢竟那千裏雪今夜要侍寝的。誰知道,他竟看到王爺嘴角挂了一抹溫和的笑,從未親近過女人的懷法一時竟看不懂了,自己的女人要被人睡了,王爺怎麽還笑得出來?難道,那感情也不過爾爾?

“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懷法頭一回莫名其妙。

丞相府中各懷心思,蕭弁要她今夜就侍寝,分明是已經對她起疑。若是她敢拒絕,那便是心中有鬼,下場一定不是現在坐在梳妝鏡前發呆。若是她不拒絕,身上的傷是如何造成的,剝了衣裳根本騙不了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羅十月看着鏡中女子,側臉微腫,只有眉心的蓮始終盛開如初,花瓣越往頂端就愈發嬌豔。那一份執着的美,永遠靜靜的伏在碧波之上,顧影自憐。十月打開眼前古樸的妝盒,只見其中盛放的根本不是胭脂水粉一類,而是各種易容所需的精巧工具。為今之計只有将後背的傷易容遮蓋。

可是做起來卻是難于百倍。

十月将衣裙解開,拆了傷帶,露出受傷的後背。前後兩面銅鏡将整個後背暴露在她的眼前,猙獰的傷将原本光潔的皮膚毫不留情的破壞。傷口比較長不說,更重要的是傷在後背,反手而動,根本不能做到無瑕疵的遮掩。傷疤猙獰,周圍的皮膚仍舊有些紅腫,她要做的工作太多,反手不便,經常扯動傷口。

十月咬緊牙關,不多會兒的功夫鼻尖上就因為疼痛滲出汗珠。

半個時辰過去,進展太不順利,傷口被不小心掙開,在流血。十月趴在梳妝鏡前,額上滿是冷汗。她才發現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能力,這種情況下給後背易容根本就是在難為自己。若是天音在就好了,還能幫個忙,她咬咬牙,不知道這個混蛋現在跑哪裏去了。

房中有什麽一閃而過,羅十月猛然拉起自己的衣裙轉身,目光凜冽地看向架子床裏側的陰影處,一聲低喝,“誰?”

陰影處沒有動靜。

究竟是什麽人,竟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她的房。十月警惕地抓起梳妝盒中的數枚銀針,另一只手将縧帶系好,緩步逼近架子床。就在她神經緊繃的時候,房中彌漫出一種甜甜的馨香,只聞上一下便覺不對,羅十月急忙将自己的口鼻捂住,可是俨然已經晚了。身體酥軟地根本不聽自己使喚,逐漸軟作一灘泥漿,渾身力氣散盡。模糊倒下時,有一道颀長的身影自陰影處出現,一步步向她走來,那身影竟幻化為兩道、三道...迷花了她的眼。

十月倒在地上,眼睜睜看着那人走向自己,任他将自己抱起來,放進床榻之間。她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那人通身雪白的衣袍,戴一頂幂籬。她猜不透這人想幹什麽,只看他慢慢低下頭來,羅十月擰了眉,只等着這人的幂籬掉落,露出真面目。

卻不想,一只如玉的手扣上幂籬的邊緣,主動摘下那礙事的幂籬。十月努力睜大了眼睛,就等着看這人究竟是誰。可他竟是個奸猾的,就在幂籬完全摘下之前,吊足了看客的胃口,另一只手卻毫不商量地捂住了她的眼睛。羅十月嗓子裏發出生氣的哼唧,但全是無濟于事。

想自己行走刀山火口多年,如今竟落得個任人魚肉的下場,可恨!

嘴唇上忽然印上來個什麽東西,軟軟的,還是溫熱的。

十月皺眉:娘的,搞什麽鬼?

下一瞬,竟然有東西滑進她嘴裏,濕濕的、滑滑的、還有點甜,在她嘴裏攪動。羅十月沒遇過這麽詭異的行刺,她眨眨眼.....腦子轟然炸開!

靠!舌頭!

十月的眼珠在那人掌下躁動不安:我一定要殺了這混蛋!

十月的身子試着動彈,卻被那人單手摟進懷裏,身體貼着身體,混着輕微的摩擦,唇齒相/交發出羞/恥的“啾啾”聲,羅十月臉上爆紅,怒火攻心,身子都在發抖。那人發現她在抖,只是略作停頓,而後安撫性地親親她。随後轉換陣地,在她那被打腫的側臉上反複缱绻,親吻一路往下,停在頸窩附近,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脖頸裏,羅十月渾身泛起了雞皮,積攢了一輩子的髒話在腦中翻騰了好幾遍。

這是她這一輩子遇到的最他娘可怕的偷襲,做了半輩子殺手,竟落到了采花賊手裏!

羅十月癱在褥子上的手微微捏起一個弧,藥物作用,她已經連拳頭都握不起來了。她再強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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