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共枕
喻初薇沒想到錄取通知書這麽快就到了。
這才七月中下旬。
接到快遞員電話,便迅速拿了身份證走了出去,幸好今天并沒有出門。
對方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拿着身份證比對了之後讓她簽字,臨了道了聲“恭喜”。
即便之前上了教育考試廳的官網确定了錄取情況,現在真的将通知書拿到手裏,沒由來的,心頭升上了一股期待。
岸陽醫科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她一早就見過的,在哥哥那裏。
合頁的硬紙,封面雪白,字體墨黑。
“喻初薇……仁濟學院中醫學……本碩,學制七年……”
初薇嘴裏念着。
學制七年。
一早确定了中醫學,然而當時填報志願的時候,她在五年制和七年制之間搖擺不定。
看了哥哥的本博連讀八年制,臨床醫學需要極其精湛和缜密的學術,一絲一毫都容不得出錯。
但是再看宋師姐,她報的,是五年學制的中醫學,卻聽那些老師說,她是連續好幾年內,最出色的中醫。
盡管時間的長短與質量無關,對喻初薇而言,她不是耐不住性子的人,也不是怕吃學習苦頭的人,她想學的多一點,讓自己更加專業。
可是最後,摁下的鼠标、将七年制的中醫學放在第一個的人,卻是若白。
她以為他清楚她的思考,豈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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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在學校裏待得久一點,沒什麽不好。”
久一點。
沒什麽不好……
他的意思她明白,學校是最單純的社會。
若白不會想要壓住她成長,只是希望,她過多一點的、簡單幹淨的生活。
喻初薇将錄取通知書放在眼前上下擺動了一下,拿起手機拍了照。
塗抹掉學號後,便将照片發在了空間和朋友圈。
她好些天都沒有逛手機端了,這才發現,比她更早拿到錄取通知書的同學,比比皆是,一個個都曬了出來。
也不知道同桌是不是剛好在刷手機,下一秒,就打來了電話。
“憑什麽?為什麽你們都到了,我的還沒到……這不公平……”女聲似有些哀怨和不忿。
初薇安慰她,“該到的都會到,你急什麽。”
“就是急。”電話裏還傳來一些雜音,“對了,郵件裏還有些什麽?”
初薇翻着書桌上攤開的東西,說:“錄取通知書,新生手冊,□□……還有申請助學貸款的表格之類的,另外一張注意事項,寫着報道流程,還有學校的公衆號,學院、專業的讨論群這些的。”
“你什麽時候報道啊?”
“挺晚了,九月十五。”
“啊,這麽晚!真好……我只希望政法報道的時間就算沒你們這麽晚,也別像岸美似的,八月初就開學軍訓,還讓不讓人過暑假了……不說了不說了,物業來維修水管好了,我送送……”
電話已經挂斷,初薇放下手機,“其實……早點去上學也好。”
九月十五日。
真的還不如岸美這麽早開學,大學的新鮮感能夠沖淡一點想念的味道。
要一個月見不到若白,內心總歸是有點惆悵的。
所以現在,要不要做點什麽?
初薇心裏一動,打開微博,一一點進同桌艾特她的博文看了起來。
夏日的空氣,浮動着草木的淺香。
女孩窩在自己房間的沙發上,對着手機屏幕,癡癡地盯了一下午。
若白看着擺鐘上的時間已經快要到十點,初薇今天拿到錄取通知書,範嬸也為她高興,早早地,便把他們趕了回來。
在書桌前描摹書法的人依然沒有任何要離開的意思,他開口道:“寫得怎麽樣?”
聞言,初薇放下毛筆,把那張宣紙反向立起來,上面寫滿了大大小小的“若白”二字,“我覺得有進步。”
若白掃了一眼,看來她自己私底下有練着,的确寫得不錯。
“這幾本字帖你拿回去。”他從書架上抽出兩本四開的字帖,遞了過去,“都是一些古詩詞,柳體比顏體秀氣一些。”
初薇接過,翻了幾頁,只聽對方又繼續說道:“先從正楷練起,毛筆首先要寫的正,寫正了,自然就有了審美感,然後再慢慢練行書。”
她點着頭,雖然那時候若白說她只要寫好他的名字就可以了,但是怎麽聽,其實那都是玩笑話。
能寫一手漂亮的書法,夠加分的。
而且若白父親,是不是也會喜歡毛筆寫得好的女孩子?
她合上字帖,算是同意了他的話。
“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初薇看了一眼時間,心裏虛感,磨蹭了一個小時,好像快磨蹭不下去了。
她動手收拾着他書桌上的筆墨紙硯,低着頭,貌似無意地開口:“我今天睡這兒吧。”
滿室安靜。
過了一會兒,若白的聲音響起,清冽得如同高山上的溪水,“你說什麽?”
沒有東西可以整理了,初薇雙手覆在光滑的字帖封面上,掌心微汗,頂着他的視線,擡頭,強裝鎮定,“我說,我不回去了,晚上睡你這裏。”
她的長發散在後背和肩前,能夠遮擋住耳根的滾燙。
若白還是維持着他寧靜清冷如月夜的神情,只是墨色的雙眸黝黑如深潭。
一秒、兩秒、三秒……
就在初薇即将要維持不住冷靜淡然的模樣之時,對方沖她微點了頭,發出低沉的“嗯”字音節。
她垂下頭,終于無法克制地,臉頰緋紅。
浴室裏,水流“嘩嘩”地沖打。
床上,初薇心跳怦怦。
房間裏開着空調,一床薄壓在自己腰下。
她穿着若白寬大的T恤,鼻息間嗅到的全部是自己身上的、若白的沐浴露的味道。
怎麽辦?
她問自己。
喻初薇沒想怎麽樣。
一下午被各種經驗帖刷得腦袋有些暈沉。
同桌和宋師姐的話猶在耳邊,她們說的是玩笑話,可同時說的也是真話。
“可再持身周正他也是男人好嘛,總有點欲望什麽的……”
“……這樣的年齡,有個詞叫‘血氣方剛’,你聽過沒有?總要宣洩點什麽……”
“……年輕人,血氣方剛,他就沒要點兒什麽?”
“我猜他忍不了多久……”
水停了。
吹風機的聲音響起。
她沒想試探什麽,也沒想讓對方做什麽。
只是,她單純地想、簡單地想,跟他靠得近一點兒——合乎常理的想法。
初薇心裏糟亂糟亂的,想要讓自己的心安靜下來,可是雜念反而越來越多。
手裏握着手機,上面的飛行模式關了又開、開了又關,完全不知道現在該如何自處。
沒有幾分鐘,吹風機的聲音也停了。
她倏地把手機放在床頭櫃上,然後整個人躺下來蓋好被子。
若白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床上的人側卧着背對他,留了另外一半床。
伸手撫上胸膛,就算隔着衣料也能觸感到心房裏的炙熱。
走到床邊,他低聲喊她:“初薇?”
沒反應。
真睡了,還是在裝睡?
若白掀開被子躺了上去,然而伸手關了燈。
室內一下子暗了下來,空調上還亮着螢色的光,“嗤嗤”往外吐着冷氣。南面的兩層窗簾并未悉數拉上,有露出半米寬的紗簾的,等着明早透出金色的晨光。
頂上天花板,浮動綽影,映着窗外的密樹。
他和女孩枕着同一個方向的姿勢,閉上了眼睛。一天的運動讓他很累、很困,但是此刻,并沒有半點睡意。
若白從理科班出來,在他高中的班上,哪怕是女生,都能夠面不改色說着葷色黃話,何況是男生;更別提,到了大學裏,男生們之間的玩笑更加肆無忌憚。
對于若白來說,被他們揶揄假正經也罷,被他們嘲笑真清高也罷,聽得多了,他也形成了免疫。
然而初薇今晚的舉動就像點燃了他內心的一把火,燒得無比熊熊。
他了解她,也了解他自己。
初薇想要離得他近些,他又何嘗不是?
喻初薇保持着這個動作覺得過了好久。
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轉過去看看他睡了沒有。
一團黑影,隐約可以看到他正對着自己。
心裏像是作了怪,她睜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挨近他的枕頭。
初薇沒有想怎麽樣,可是他這樣冷淡的态度,倒是讓她憑空生出莫名的失落感。
鼻子間,是獨屬于他的清越氣息,還混雜着兩人共同的沐浴露味道,清香的茉莉花。她輕輕動了動鼻子,嗅着那味道,與此同時,偷偷伸出一只腳來,在被子底下碰了碰他。
沒動靜?
她悄悄動了手,摸索過去,碰到了他的手臂。
若白體溫很涼,至少比她要涼。
就在她想着要怎麽尋個舒服的姿勢睡去時,他開口了,只叫了她的名字:“初薇。”
“你沒睡啊?”
“你覺得我能睡嗎?”
初薇有些尴尬,他一定知道她的動作是故意的,索性如此,她大着膽子,整個人往他那邊挪了挪,伸手抱住了他,如同,平常的擁抱。
若白僵硬着身體,不知道該怎麽反應。再普通不過的擁抱動作,放在這黑夜,放在這床上,放在這被子底下,女孩柔軟的身段,其觸感似乎放大了好幾倍,曼妙得驚人。
“初薇……”再次開口的聲音多了一點低沉沙啞,“你還讓不讓我睡了。”
也是覺察到他的不自然,初薇撤了幾分,往後微仰了脖子看他,豈料正好對着他睜開的眼睛,如墨漆黑的眼眸在一片漆黑中亮得分外驚人,散發着深深的光。
如果此刻亮着光,亮着明亮的光,她想,那麽她的臉紅程度,估計一直要蔓延到耳脖子了。
再這麽下去,今晚誰都別睡了,若白撐起身體,在黑暗的視線中準确無誤地吻上她的唇。
細細舔舐,反複厮磨。
最後撬開齒關,吸吮她的唇舌,輕柔又有着難以克制的渴求。
直親得兩個人都喘不過氣來,這才退離幾分,而自始至終,除了初薇自己搭住若白的腰身,他身體的其他部位,均是沒有碰到她。
“睡吧。”他開了口。
初薇枕在他身邊,喘了幾分氣息,腦袋被剛才的深吻弄得暈暈沉沉,終是閉上了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靜谧無聲的室內,響起了一道嘆聲,似是無奈,又似是慶幸。
若白長臂一攬将人圈在懷裏,摟着她,心中柔軟得像是快要溢出什麽來,于是,穩穩地睡了去。
盛開在他心尖上的花,他哪裏舍得動呢?